提着花篮儿,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
卖花,卖花,声声嚷。
花儿虽美,花儿虽香,
没有人买怎么样?
提着花篮儿,空着钱袋。
怎么回去见爹娘?”
歌声又甜又美,又有些酸酸的,不但林太平听痴了,就连郭大路都已听得出神。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春天并没有去远,现在又回来了。”
他忽然用力一推林太平,笑道:“你还不出去,还怔在这里干什么?”
林太平红着脸道:“出去干什么?”
郭大路眨了眨眼,道:“人家昨天送了你那么多花,今天你至少也该对人家表示点意思呀。”
林太平还在犹豫着,却终于还是半推半就的,被郭大路推了出去。
雾已散,阳光满地。
一个手提着花篮的小姑娘,正踩着满地阳光,慢慢地走过来。
她抬起头,忽然看见林太平,满地阳光忽然全都到了她脸上。
也许还有一半在林太平脸上。
郭大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小姑娘,悄悄地退了回去。
掩上门,将他们留在门外。
春风温柔的就像是情人的眼波。
郭大路微笑着,心里觉得愉快极了,背负起双手,在院子里慢慢地踱着步。
他本来并不想找燕七去的,但抬起头来时,忽然发觉已到了燕七门外。
如此美的春光,怎能不让朋友来同享?
郭大路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敲门。
没有回应。
敲门声再大,还是没有回应。
燕七怎会睡得这么死?
郭大路大声唤道:“太阳已经晒在头上了,还不起来?”
门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背后却有了声音,是王动的声音。
王动道:“他不在后面院子,也不在厨房。”
郭大路的脸色已有些变了,忍不住用力去推门。
门根本是虚掩着的。
郭大路一推开门,一院子春光好像已被他推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人。
床上的被褥,还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非但燕七的人不在屋里,他的一些零星东西也全都不见了。
郭大路站在那里,手脚冰冷。
王动的眉也皱了起来,喃喃道:“看样子他好像是昨天晚上走的。”
郭大路道:“嗯。”
王动道:“这次他为什么把东西也带走了呢?为什么连一点话都没有留下来?”
郭大路突然转身,用力抓住了王动的肩,道:“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告诉他什么?”
王动道:“你想我会告诉他什么?”
郭大路道:“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王动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
郭大路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王动叹了口气接道:“现在我们已用不着吵架了,否则就凭着这句话,我已经可以跟你吵起来。”
郭大路怔了半晌,终于也长长叹了口气,慢慢地松开手。
王动勉强笑了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急,以前他也溜出去过,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郭大路摇摇头,苦笑道:“你自己刚才也说过,这次不同。”
王动道:“可是他根本没有原因要不辞而别。”
郭大路低下头,道:“也许……也许他也跟我一样,也觉得有点不对了,所以……所以,还是不如走了的好。”
王动犹豫着,道:“其实你们根本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郭大路苦笑道:“还没有?”
王动道:“其实他……他……”
郭大路道:“他怎么样?”
王动凝视他,过了半晌,忽又摇了摇头,道:“没怎么样,没怎么样……”
他不等说完话,就掉头走了。
郭大路道:“你到哪里去?”
王动道:“去找杯酒喝喝。”
其实王动也并不是个能将话藏在心里的人,—只不过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因为他觉得,有些事郭大路也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得多了,反而更烦恼。
只可惜不知道也同样烦恼。
现在春天才真的去远了。
春去何处?从来没有人知道。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儿,上市场……”
甜美的歌声,每天清晨都能听得到。
只要听到这歌声,林太平就觉得春天已回来了。
但郭大路的春天却已一去不返。
燕七的人也和春风一样,一去就无踪影,一去就无消息。
“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下?”
郭大路决心要将这原因找出来。
所以他也走了。
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不找到他,我绝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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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山庄中的笑声少了,天气虽一天比一天热,但在王动的感觉中,这地方却似一天比一天冷。
没有郭大路的消息,没有燕七的消息,也没有春天的消息。
只有那甜美的歌声,还是每天都可以听到。
除此之外,惟一令人稍觉愉快的,就是红娘子的伤也已痊愈。
有一天,她和林太平陪着王动,坐在屋檐下。
苍穹本来一碧如洗,但忽然间,乌云已连天而起。
接着,夏日的雷雨就已倾盆而落。
雨水重帘般从屋檐上倒挂而下,墙角的残花也已不知被雨水冲向何处。
王动看着檐上的雨帘,忽然长叹了一声,喃喃道:“春天真的已经过去了。”
红娘子柔声道:“现在虽已过去了,但很快就会再来的。”
林太平道:“不错,春天无论去多远,都一定会回来的。”
王动道:“一定?”
林太平道:“一定。”
第四十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
雷雨。
雨点乱石般打在郭大路身上。
他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