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例外。
奇怪的是,像这么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忽然在这屋子出现呢?
她和刚才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郭大路当然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
他每次要问的时候,都发现自己先已被人问——这么样一个女人在问你话的时候,你当然只有先回答。
“我姓卫。”她微笑着道:“你们两位呢?”
她的笑容让人根本没法子拒绝回答她的话。
郭大路抢着道:“我姓郭。他姓燕,燕子的燕。”
燕七瞪了他一眼,卫夫人已笑道:“林太平的朋友我都认得,怎么一直没有见过你们两位?”
郭大路又想抢着回答,忽然发现燕七的眼睛正在瞪着他。
他只好低下头去咳嗽。
燕七的眼睛这才转过来,看着卫夫人,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林太平的朋友?”
卫夫人道:“两位冒着风雪从当铺地方赶到这里来,又冒着风雪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当然不会是为了那当铺老板。”
燕七道:“为什么不会?”
卫夫人嫣然道:“龙交龙,凤交风,耗子的朋友会打洞;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这点我至少还能看得出来。”
燕七眨眨眼,道:“这么样说来,你当然也认得林太平?”
卫夫人点点头。
燕七笑了笑,道:“其实这句话我根本就不该问的,你连他的朋友都完全认得,当然也跟他很熟了。”
卫夫人微笑道:“的确可以算很熟。”
燕七道:“下次你见到他的时候,不妨替我们问声好,就说我们很想念他。”
卫夫人道:“我也很想见他一面,所以特地来请教你们两位。”
燕七道:“请教什么?”
卫夫人道:“我想请两位告诉我,他这两天在什么地方?”
燕七好像很惊讶,道:“你跟他比我们熟得多,怎么会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卫夫人笑了笑,道:“无论多熟的朋友,也常常会很久不见面的。”
燕七叹了口气,道:“我还想请你带我们去看看他哩。”
卫夫人道:“你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燕七道:“若连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他的朋友我们连一个都不认得。”
他忽然站起来,拱拱手,道:“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卫夫人淡淡笑道:“两位要走了么,不送不送。”
她居然也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看着他们走了出去。
刚走出这客栈,郭大路就忍不住道:“我真佩服你,你真有一手。”
燕七道:“哪一手?”
郭大路道:“你说起假话来,简直就跟真的完全一样。”
燕七瞪了他一眼,道:“我也很佩服你。”
郭大路道:“佩服我什么?”
燕七冷冷道:“像你这样的人,倒也很少有,只要一见到好看的女人你立刻就将生辰八字都忘了,简直恨不得把家谱都背出来。”
郭大路笑了,道:“那只因为我看她并不像是个坏人嘛。”
燕七冷笑道:“坏人脸上难道还挂着招牌么?”
郭大路道:“她若真的有恶意,怎会随随便便就让我们走?”
燕七冷笑道:“不让我们走又能怎么样?难道她还有本事把我们留下来?”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你若以为她是个普通女人,你就错了。”
燕七道:“哦?”
郭大路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她好像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凭这点,我就敢断定她绝不是个普通女人。”
燕七道:“她知道些什么?”
郭大路道:“她知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知道我躲在树上……”
他声音突然停住,悄悄道:“你看看后面那药店门口。”
燕七道:“我用不着看。”
郭大路道:“你已发现有人在盯我们的梢?”
燕七冷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已转入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这条街上的店铺关门比较早,本已没什么人行走。
药店也早就打烊了,却有个身材很矮小的黑衣人,站在门口的柱子后面,还不时伸出半边脸向他们偷看。
郭大路道:“这人是不是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
燕七道:“一走出那客栈,我就已发现他了。所以我才故意转到这条街上来。”
他冷笑着接道:“现在你总该知道,那位卫夫人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让我们走了吧?”
郭大路道:“难道她早已知道我们跟林太平住在一起,所以,才故意让我们走,再叫人在后面跟踪。”
燕七道:“嗯。”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她算盘打得倒不错,只可惜未免将我们估计得太低了些。”
燕七冷冷地道:“难道你还以为她把你看得很了不起?”
郭大路道:“我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别人要想盯我的梢,倒还不太容易。”
燕七道:“哦?”
郭大路眨眨眼,笑道:“想盯我梢的人,至少也得先喝喝西北风。”
街上只有一家店还没有打烊。
无论哪条街上,打烊最晚的,一定是饭铺酒馆。
燕七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恐并不是想请别人喝西北风,只不过是自己想喝酒了吧。”
郭大路笑道:“我喝酒,他喝西北风,反正大家都有得喝的。
郭大路喝酒有个毛病。
不喝得烂醉如泥,他绝不走;不喝得囊空如洗,他也绝不走。
天下假如只有一个人能治他这种病,那人就是燕七。
金链子当了五十两,分了一半给王动,郭大路这次居然没有将剩下来的一半完全喝光。而且他走出小酒铺的时候,居然还相当清醒,还能看得见人。
那黑衣人果然还在那药铺门口的柱子后面喝西北风。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我应该让他多喝点的,他好像还没有喝够。”
燕七道:“但你已喝够。再捱下去,就连三岁小孩都能盯得住你了。”
郭大路瞪眼道: “淮说的,我就算用一条腿跑,他也休想追得上我,你信不信?”
燕七道:“我只相信一件事。”
郭大路道:“哪样事?”
燕七道:“他就算能够追得上你,你也可以将他吹走。”
郭大路道:“吹走?怎么样吹法?”
燕七道:“就像你吹牛那样吹法。”
郭大路什么话也没有说,忽然捧起了一条腿,往前面一跳。
这一跳居然跳出了两丈。
燕七叹了口气,摇着头,喃喃道:“这人为什么总像是永远都长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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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黑的,路是白的。
路其实并不白,白的是积雪。
郭大路看看两旁积雪枯树飞一般往后面跑。
树其实并没有跑,是他在跑,用两条腿跑。他并不是怕甩不脱后面那盯梢的黑衣人,而是怕自己赶不上燕七。
燕七施展起轻功的时候,真像是变成了一只燕子。
郭大路已开始在喘气。
燕七这才渐渐慢了下来,用眼角瞟着他,笑道:“你不行了吗?”
郭大路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我吃的比你多,块头比你大,当然跑不过你。”
燕七吃起来也很凶,块头也很大,但跑起来还是快得很。
郭大路道:“我不是马,我只有两条腿。”
燕七笑道:“你不是说就算用一条腿跑,别人也休想追得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