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驼山主道:“将来当然也是一样!”

 

  金狐道:“可惜我却不敢相信你!”

 

  白驼山主急道:“此处越早离开越好,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金狐说道:“你说过永远也不离开我的,好,我现在就叫你永远也离不开我!”提起手掌,就向他的脑门拍下。

 

  白驼山主大惊道:“你干什么?”

 

  金狐道:“你死了,我陪你死,这不就是永远都在一起了。”

 

  白驼山主大叫道:“不,不!有话好说,请别、请别……”

 

  话犹未了,金狐已是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白驼山主只觉一阵地转天旋,几乎失了知觉。

 

  殊不知白驼山主固然吃惊不小,他的妻子金狐却更加吃惊。

 

  原来她本是想杀了丈夫,然后自杀的。她打向丈夫脑门的那一掌,确是用力打下去的。

 

  但不知怎的,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气力已经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很快,打着丈夫的时候,还有平常人的气力,如今则是根本不能用力了。

 

  她抬眼望向姑姑,姑姑还是那么样躺在床上,双目也仍然紧闭,好象睡着一般,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白驼山主一阵地转天旋,晕眩过后,苦笑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杀我呢!”

 

  金狐作了一个媚笑,说道:“我怎舍得让你死呢,不过,今日之事你实在是令我太过伤心,所以……”

 

  白驼山主道:“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所以你要惩戒我,但现在已经惩戒过了,你可以给我解药了吧?”

 

  金狐是知道丈夫的本事的,她的气力已经消失,迟早丈夫会看得出来,那时她身上的解药也无法不让他搜去。念头一转,“不如再利用他一次。”拿解药出来的气力她还是有的,就把一颗解药拿给丈夫,说道:“解药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驼山主谄笑道:“请夫人吩咐。”

 

  金狐道:“好歹她是我的姑姑,我不忍心让她被我的毒香所害。你把她抱到外面去。”

 

  白驼山主道:“你不想让她自生自灭的么?”

 

  金狐道:“在这里她是必死无疑,在外面她还可以有一线生存机会。这才符合让她自生自灭的原意。”

 

  白驼山主却怀疑妻子是试探他,说道:“何必这样多事,你怕她死得痛苦,不如让我给她补上一掌。”

 

  金狐发觉自己的情况越来越糟,她是个使毒的大行家,此时已经觉察自己是中了无名奇毒,毒入脏腑,求生是决不可能了。

 

  她狠起心肠,念头再转,说道:“好吧,你要杀她,那也由你!”

 

  白驼山主服下了解药,呼吸似乎顺畅了些,便走过去发掌打穆欣欣,和金狐刚才打他一样,他也是打穆欣欣的脑门。

 

  不料他一打下去,顿时也就和金狐刚才一样,发觉自己的气力是突然消失了。而且比金狐尤甚,金狐还可以打得他晕眩,他打在穆欣欣的脑门,手掌已是软绵绵的丝毫也使不出气为了。

 

  穆欣欣突然张开双眼,坐了起来。

  穆欣欣淡淡说道:“你杀不死我,大概狠奇怪吧?为什么服了好好的解药,却连杀我的气力都没有呢?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因为我这支蜡烛的烛心是用黑心兰做的。”

 

  黑心兰是世间七大毒物之一,制成蜡烛,毒质在燃烧中挥发,毫无气味,能杀人于不知不觉之间。金狐的功力比不上丈夫,所以她中的毒首先发作。但白驼山主虽然发作较迟,中的毒却是更深。

 

  金狐道:“恭喜姑姑,制成了这种世间奇毒。不错,我是妒忌你,但要杀你,可并不是我的主意。”

 

  穆欣欣道:“不错,你最初是想用他来制伏我的,你以为趁他功力尚未完全消失,可以轻易将我制伏。但你要我活过来,也不过是想迫我支出解药罢了。可惜,你这脑筋动慢了一步。”

 

  白驼山主忙道:“欣欣,你真是明察秋毫。我本来并无害你之意的,我假装要杀你,不过是试探这贱人而已。”

 

  金狐怒道:“我早知道你是无情无义的了,却还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我真后悔给你骗了一生。”

 

  白驼山主冷笑道:“刚才我试探你口风的时候,你怎样说的,要不要我复述出来?”他用问话的语气,但却并不住口等待,就把金狐那句话复述出来了:“好吧,你要杀她,那也由你!”而且模仿她的神气和语调,维妙维肖。

 

  两人都没气力打架,只能吵嘴。不过吵嘴也不能维持多久。

 

  渐渐就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穆欣欣这才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也不必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想要我的解药。但可惜我只是种出了黑心兰,却还没有把解药制成功。这种毒是根本没有解药的!”

 

  白驼山主大惊,用了最后一点气力骇叫:“没有解药?”

 

  金狐却突然发狂的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来想和这无情无义的人同归于尽的,今日得遂所愿,那也很好啊!”

 

  穆欣欣则凄然笑道:“是啊:他对我和对你都说过同样的话,希望从今之后,永远也不和我们分开的。我们三个,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我也觉得应该完成他的心愿,这样的结局,的确是最好也不过了!”

 

  她保持那凄凉而又带着快意的笑容,看白驼山主和金狐相继倒下,最后她也倒下去了。

 

  待穆娟娟找到这间密室之时,发现的只是三具尸体了。

 

  善、恶、爱、憎、情、孽、恩、怨,都已同归于尽!

 

  穆娟娟紧握着丈夫的手,低声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这句话我如今是真正懂得了。”齐勒铭默然不语,半晌叹道“是啊,人谁无错,做错了事不打紧。怕的是错不知错,一直错下去。”

 

  穆娟娟道:“多谢你的提醒。”齐勒铭道:“我不只是说你,也说我自己。扩而大之,和咱们同一类的人都可以适用。”

 

  穆娟娟如有所思,忽道:“是不是也包括上官飞凤?”

 

  齐勒铭道:“她和我们表面相似,其实并不相同。她做的是时是错,局外人恐怕也很难评定。下过,别人的事情咱们也无谓谈论了。此间事已了结,咱们是可以走了。”

 

  穆娟娟道:“那盘残棋呢?”

 

  齐勒铭道:“棋局已经摆明,依你说应该走哪一步才对?”

 

  穆娟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齐勒铭道:“是啊,咱们只能把局中人引来,让他们看清楚了这局残棋,至于残枫应该如何收拾,咱们就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不错,俗语虽说当局者迷,但在某一些人生的棋局中,往往也有局中人比局外人更清醒的。卫天元清醒过来了。

 

  他看见的是一片火光,齐勒铭等人临走的时候,已是把白驼山主的制毒机关付之一炬。火光还未媳灭,山上的建筑已是化成瓦砾。

 

  不但齐勒铭夫妇业已不见,上官飞凤也不见了。

 

  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楚天舒。卫天元黯然道:“飞凤走了?”

 

  楚天舒道:“你别问我她去何方,莫说我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这话实是话中有话,但卫天元已是无暇推敲了,只是茫然反问:“为什么?”楚天舒说道:“因为我知道她已经不想再见你了。”

 

  卫天元道:“她还有什么话留下给我吗?”

 

  楚天舒道:“她说对不住你。但也不想求你原谅。只盼你能够找到幸福。”

 

  上官飞凤留给他的话就这么多了,但楚天舒却加上自己的意见,另外说了几句:“你这次也是她救活的,即使她有什么对不住你,功亦足可补过了。”

 

  卫天元茫然望向远方,苦笑说道:“我也不知是谁对不起谁。雪君呢?”

 

  楚天舒道:“哦,她来过了么?我没看见。”

 

  卫天元道:“她来过了。她看见我,我也看见她,那决不是幻影,决不是幻影!”

 

  楚天舒道:“也许正因为她看见你们,所以她才走了。”卫天元说的是“我”,楚天舒说的则是“你们”,用不着画蛇添足,卫天元也懂得他的意思了。

 

  果然楚天舒接着便即说道:“男女之情,好比眼睛,眼睛里是不能掺半粒砂子的。你究竟是要谁?”

 

  卫天元呆了一会,说道:“我不知道,我要找她去。”突然一拳打出,把一块坚冰打得粉碎。

 

  楚天舒吃一惊道:“卫兄,你干什么?”

 

  卫天元说道:“你看,我的气力已经恢复七八分啦,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了。我去找雪君,你也应该回去了。”

 

  楚天舒道:“我,回去,回去哪儿?”

 

  卫天元说道:“齐师妹在瑶光散人那儿,过了这么多日子,她的伤想必亦已好了。她等你,恐怕亦已等得心焦了。”

 

  楚天舒叹道:“好吧,那我就不陪你去找雪君了。你们的事,我是帮不上忙的。这个结只能由你们自己去解开了。”

 

  卫天元回到那个山谷。

 

  情景还是象那天的样子,谷中落花堆积,山湖旁边都是花树,湖面也有落花和零散的冰块缓缓飘流。只是湖边少了个姜雪君。

 

  那晚的遭遇似梦非梦,但现在却是天明了,阳光灿烂,他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决非幻境。

 

  他穿过花树,在小湖的后面发现了一间石屋。他的一颗心怦怦跳动,叫道:“雪君!雪君!”

 

  没有回答。

 

  但那两扇门却打开了,一个尼姑走了出来。不错,是姜雪君,但她却变成尼姑了。

 

  姜雪君合什道:“贫尼慧净,施主找谁?”

 

  卫天元呆了一呆,叫道:“雪君。你明知是我找你,为何你不认我?”

 

  姜雪君道:“姜雪君?世上已经没有姜雪君了。贫尼慧净。”卫天元呆了一呆,说道:“听说佛门不打诳语?”姜雪君道:“不错。”

 

  卫天元道:“那你怎能忘了我们同拾鸳鸯石的事?你说过我们要做一对永不分离、比翼双飞的鸳鸯的!”

 

  姜雪君道:“那是姜雪君说的,不是慧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