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龙叹道:“那就任凭你去胡闹吧!”说罢,走上冰台,又再盘膝坐下。

 

  叔梁讫叫道:“上官先生,且慢打坐!”他害怕上官云龙武功已经恢复,是以虽然不再尊称他为“宗主”,却是不敢直呼其名了。

 

  上官云龙道:“你们要怎样,是不是非得我出手不可?”

 

  叔梁讫道:“不,不是。我只是想问个明白,令千金说的话你认不认帐?”

 

  上官云龙道:“灵旗在她手中,我尚且要听她的号令!”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他们。

 

  上官飞凤喝道:“不奉灵旗,幻剑诛之!灵旗如今在我手中,你们听不听令?”

 

  叔梁纥哈哈笑道:“要是我们把灵旗从你的手中抢过来呢?”

 

  上官飞凤道:“那当然我也只能听你的命令了。除非我不想活!”

 

  叔梁纥道:“这话的确是说得很清楚了。不过……”

 

  上官飞凤道:“还有什么不过,你们并肩子上吧!”

 

  叔梁纥纵声笑道:“你手执灵旗,是可以代表令尊说话。但令尊的辈份和武功,那就不是你所能代表的了。还是让我单独领教你的幻剑吧。我可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臭名。”

 

  上官飞凤哼了一声道:“我的剑上没长眼睛,它是分不出大小的。你们两个齐上,我可以省事一些。但你喜欢独自尝一尝幻剑的滋味,那也由你。”

 

  熊抱石是个莽汉,火气上冲,立即喝道:“割鸡焉用牛刀,叔梁兄,让我来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大吼声中,已是向着上官飞凤扑去。

 

  他力大如牛,手脚起处,全带劲风。上官飞凤展开轻灵的身法,绕着他转,连衣带也没给他沾着。

 

  熊抱石喝道:“为何还不出招?”

 

  上官飞凤笑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要你教怎样出招么?你懂不懂,幻剑之所以称得上一个幻字,就是要令对手无从捉摸。”

 

  原来上官飞凤深知熊抱石不但蛮力惊人,而且有一身横练功夫,铜皮铁骨,几乎已经可以说得是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了。

 

  故此她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反受其害。

 

  熊抱石哼了一声道:“故作神奇,你以为我就怕了你的幻剑么?哼,我倒要看你能够躲到哪里?”说罢,双臂箕张,一步步向上官飞凤逼近。他采取逐渐收紧的打法,把上官飞凤逼到一面峭壁之前,眼看已是没有转身的余地。

 

  上官飞凤忽地喝声:“着!”旁人还未看得清楚,她的剑尖已是刺进了熊抱石的肋骨。

 

  不但上官飞凤满心欢喜,熊抱石这边的西域十个门派首领也都以为他是输定的了,哪知事情竟有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只听得“咔嚓”一声,上官飞凤的剑已是给熊抱石拗折。原来幻剑之所以可怕,固然是由于它的变化莫测,但更主要的还是一个“快”字,必须快得出奇,才能瞬息百变。如今上官飞凤的剑尖嵌在他的肋骨之中,急切间抽不出来,神奇的幻剑等于变成烂铁,那还有什么作用?熊抱石不过断了一根肋骨而已,他一身横练功夫,断了一条肋骨,并无大碍。他却趁此时机,拗断了上官飞凤的幻剑了。

 

  不过他虽然拗断了上官飞凤的剑,却还是抓不住她。上官飞凤手上一轻,便知不妙,立即从他身旁好象游鱼一般滑过去了。

 

  熊抱石喝道:“幻剑已折,你这丫头还不认输?”

 

  上官飞凤冷笑道:“剑是幻剑,幻剑非剑!任你跟我爹爹多年,这道理你都不懂吗?”说罢,索性把那半截断剑抛下,又再扬起灵旗,说道:“除非你把我的灵旗夺去,否则你不奉灵旗,我仍然可以用幻剑诛你!”

 

  原来“幻剑”并不是某一把剑的名称,只要使得出那奇幻的剑招,任何一把剑都可以作为“幻剑”,故此说“剑是幻剑”;但使“幻剑”的奇招,却又并非限定必须用剑不可的,刀、笔、铁尺甚至一根树枝都可以当作“幻剑”,故此说“幻剑非剑”。

 

  熊抱石狞笑道:“好,那你就再去找一把幻剑来对付我吧!”拳脚展开,把地上的冰块打得满空飞舞,星宿海上有亘古不化的冰块。有的冰块大如鹅卵,给熊抱石的脚尖踢起,功用已是有如暗器一般。这一下比刚才的打法更厉害,上官飞凤眼看又要被他逼进了一条冰胡同。

 

  上官飞凤忽地冷笑道:“幻剑何须去找?”

 

  一直在旁凝神观战的叔梁纥叫道:“小心!”但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瞬息之间,熊抱石陡觉眼睛一亮,随即什么都看不见了。

 

  上官飞凤已经刺瞎了他的一双眼睛,用的只不过是一支七寸长的冰条。

 

  她是把一个冰块接到手中,捏成略具匕首形状的冰剑的。

 

  叔梁纥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快跑去救护好友,喝道:“待会儿我再找你这丫头算帐!”

 

  上官飞凤笑道:“何必待一会儿,我早就叫你们并肩子上的了!”

 

  叔梁纥喝道:“你……敢……”话犹未了,上官飞凤已是把手一扬,手中的“冰剑”化成珍珠末似的碎片。叔梁纥眼前白蒙蒙一片,怕受她的暗算,急忙抽剑反击。

 

  他的剑刚刚出鞘,脉门忽地一麻,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剑已是给上官飞凤夺了过去。

 

  上官飞凤笑道:“剑是幻剑,冰剑不如真剑,还是用你这把剑好!”话犹未了,她的剑已是刺穿了叔梁纥的琵琶骨。一剑得手,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其实叔梁纥的武功是还在熊抱石之上的,只因刚才的变化来得太过突兀,上官飞凤才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上官飞凤收剑跃开,冷冷说道:“看在你对朋友还很不错,废你武功,饶你不死。还有谁要这面灵旗?”

 

  叔梁屹倒了下去,熊抱石瞎了双眼,狂叫着向上官飞凤冲来,撞着冰崖,跟着也倒下去了。

 

  叔梁纥和熊抱石是在场的十一家首领中武功最高的两个,旁人见他们伤得这样惨,还有谁敢自告奋勇?大家都把眼睛望着盖覆天。

 

  盖覆天只好撕下虚伪的假面具,走出去道:“凤姑娘,你做得太过份了!我和你的爹爹虽然是八拜之交,也不能容你胡为。”

 

  上官飞凤道:“好,那你就来夺旗吧。”

 

  在冰台上打坐的上官云龙忽地张开眼睛,说道:“凤儿有我管教,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凤儿,把灵旗交给我,让我亲手交给我这位好兄弟。”他站了起来,五指插入坚逾钢铁的冰崖,硬生生掌下一块,以掌力削成了一支三尺长的冰剑。原来他逆运真气,此时所积聚的真气,即使不是用来发动天魔解体大法,也足够他支持半枝香的时刻了。

 

  他也知道在半个时辰之内,未必能够击败盖覆天,但没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一试。要是试不成功的话,最后一刻唯有发动天魔解体大法了。

 

  盖覆天不知他这逆运真气的奥妙,见他掌劈冰崖,硬削冰剑,倒是不由得一惊,心里想道:“看来他的功力纵然未曾完全恢复,恐怕亦已恢复一半了。”心中患得患失,一时间竟是踌躇莫决,不敢向前。

 

  白驼山的两个护法南宫旭和武魔扬忽地走上前来。

 

  南宫旭说道:“盖大哥,咱们两家已经决意结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顾念旧情,不愿和上官云龙动手,让我来吧!”

 

  武鹰扬跟着说道:“我们是不用听什么灵旗的号令的,管它是在什么人手中,我们都不能放过上官云龙!”

 

  原来这两个人已经看出破绽。破绽之一:上官云龙的功力倘若真的已经恢复,以他的身份,他用不着劈崖削剑,炫耀功夫。这等于百万富翁,用不着拿出一绽元宝来炫耀自己的财富一样。上官云龙意在“立威”,反而给他们看出是虚张声势了。

 

  破绽之二,上官飞凤明知自己不是盖覆天的对手,但却不肯把灵旗交给交亲。可见连她也是不相信她的父亲可以对付得了盖覆天的,否则她何须冒这个险。

 

  白驼山这两个护法,上官云龙虽然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对他们的武功深浅,却也素有知闻,若然只论武功,他们尚在白驼山主宇文雷之上,不在盖覆天之下。

 

  上官云龙也知他们看出破绽,心想唯有速战速决了。“否则,若是等到盖覆天也省觉之时,那只有更加糟糕。”于是沉声喝道:“凤儿,退过一边!”

 

  南宫旭、武鹰扬同声笑道:“对啦,上官先生,还是你自己来吧,棋逢对手,那才有意思!”

 

  忽听得有人喝道:“凭你们也配和上官云龙做对手!”

 

  发话的是齐燕然。

 

  武鹰扬们目斜睨,说道:“齐燕然,你是不是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齐燕然道:“你们不是要把我拿回白驼山的吗?你们和我先了结这段梁子再说!”

 

  南宫旭听出他中气不足,不觉心里犯疑,暗自想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齐老头儿武功未必胜得过上官云龙,但临敌的经验却丰富得多。象他这样的老狐狸,岂能轻易露出破绽?他明知一开口就会给我们看出破绽,还是要向我们挑战,莫非故意示人以弱?”

 

  思疑不定,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反正我们这一战是兔不了的,你替上官云龙出手也好,为自己出手也好,我们奉陪就是!”

 

  陡听得有人喝道:“凭你们也配!”

 

  说话的口气和齐燕然刚才对他们的斥责一模一样。

 

  但这回发话的却不是齐燕然本人,而是卫天元了。

 

  卫天元身形疾起,俨如鹰隼穿林,话声未了,他已是和上官飞凤并肩而立了。

 

  “普天之下,只有上官先生才配得上和我爷爷交手。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我出手教训你们,已经是抬举你们了!”

 

  武鹰扬脾气暴躁,大怒喝道:“狂妄小子,且看是谁教训谁?”

 

  上官飞凤更加心急,她生怕父亲出战,不待武鹰扬把话说完,她已是抢先发动了。

 

  她找上了的对手是南宫旭。唰的一剑刺出,方始喝道:“给我滚下山去,否则你也同样难逃幻剑之诛!”

 

  南官旭倒是甚为沉着,哈哈一笑,说道:“你吹牛的本领也是你爹教给你的么?”

 

  说话声中,只听得铮铮声响,两人的兵器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

 

  南宫旭用的是一对判官笔,出手虽然不及上官飞凤迅捷,却也防御得风雪不透。

 

  上官飞凤攻不进去,虎口反而隐隐感到酸麻。立即又再采用绕身游斗的打法。幻剑瞬息百变,稍合即分,一沾即退。以轻灵的身法补功力之不足,全副精神,注视对方的笔尖,蓄劲以待,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另一边,卫天元与武鹰扬也是棋逢对手,但只不过斗了三招。

 

  第一招双方同时抓向对方。武鹰扬用的是大力鹰爪功,卫天元用的则是“擒龙爪”。

 

  武鹰扬的大力鹰爪功有三十年以上的苦功,不但足以称霸西域,即使放在中原,他的鹰爪功也称得上是武林一绝的。这一抓抓下,劲风疾射。五根指头胜过五把匕首。

 

  这一抓劲风呼呼,相形之下,卫天元的“擒龙手”无声无息,似乎是逊色多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卫天元的衣袖被撕去半边,武鹰扬则只不过在冰原上滑开两步。

 

  但上官云龙却高声叫起“好”来,他当然不会是为武鹰扬喝彩的。

 

  原来齐家的“擒龙手”另有一功,擒拿撕抓的手法本该是以刚劲凌厉见长的,但擒龙手的手法则甚为含蓄,它是以柔辅刚,正好可以尅制武鹰扬的大力鹰爪功。是以武鹰扬虽然撕破了卫天元的袖子,但他所发的那股刚劲力道却已给卫天元卸开,身形也给带动,失了重心了。

 

  撕破对手的袖子不过是表面的优势,身体失掉重心,却是实际的劣势!

 

  武鹰扬连忙使出重身法,拿桩坐马。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已是一声大喝“看掌!”呼的一掌向他背心猛击过来了。

 

  高手相搏,只争毫黍。卫天元跟踪急击,当然是为了不让对手有喘息的余地,但因武鹰扬尚未转过身来,他不愿意给人说他是从背后偷袭,故此发招之际,先喝一声。

 

  武鹰扬没有转身,头也不回,便是反手一掌。

 

  双掌相交,声如郁雷,武鹰扬接连退了三步,卫天元只是晃了两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