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元道:“什么消息?”

 

  “申公豹”道:“令师祖已经离开王屋山,我曾去拜访他,连丁勃也不在家,令师祖是已经十多年未下过山的,此次不知何故离开。你们打听清楚了才回去似乎好些。”

 

  卫天元道:“哦,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么?多谢你的提醒,但却不公有劳你来替我担心了。”

 

  “申公豹”讪讪的道:“卫少侠精明能干,本来无须我多嘴的。卫少侠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告辞了。”

 

  卫天元哼了一声,冷笑说道:“要你不多嘴、不去造谣生事,那就等于要一只狗不要吃屎一样,吩咐你也是多余的。你给我滚吧!”

 

  话是说得十分难听,但听在申公豹耳朵里,却是如蒙皇恩大赦,连忙说道:“是是,我一定记着卫少侠的教训,爱说话的脾气纵然一时改不了,造谣生事那是决不会有的了。”他本以为卫天元不肯放过他的,哪知卫天元只是叫他“滚”,说话再难听他也是喜出望外了。果然就象一条狗似的夹着尾巴溜走。

 

  卫天元默默前行,许久都不说话。

 

  上官飞凤道:“咦,你又在想些什么?还在生申公豹的气吗?”

 

  卫天元道:“这种人怎值得我为他生气?我只是在想,他说的那个有关我爷爷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原来王屋山距离华山不过两三日路程,卫天元是曾动过念头,要不要回家一次,探望爷爷的。

 

  上官飞凤道:“申公豹喜欢吹牛,但他的消息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卫天元道:“那么你以为他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上官飞凤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有几分相信他,因为他造谣也必定要有造谣的目的,亦即是说对他多少也得有点好处,他才造谣。你不回家,我想不出对他有什么好处,不过你若放心不下,一定要回去看一看的话,我也不反对。但咱们恐怕又得耽搁数日路程了。”

 

  卫天元听她说得如此勉强,当然知道她的心意实是不想自己回家的。

 

  “爷爷和她的父亲曾经有过一点过节,她可能是害怕爷爷阻挠我与她的婚事。而且,目前正是白驼山主准备向她父亲挑衅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发难,她当然是希望我能够赶快和她回去的了。”

 

  心意已决,卫天元便即笑道:“咱们早就说过,从今之后,咱们是永远不会分开的。你急着回家,我当然是陪你去先见过岳父。不过,你也一定要答应我,将来陪我一起去拜见爷爷。”

 

  上官飞凤笑靥如花,伸出指头,轻轻刮他的脸,说道:“不识羞,我的爹爹是不是喜欢你还未知道呢,你就以女婿自居了。”

 

  卫天元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敢担保你的爹爹一定夸赞我是世上无双的好男儿,只有我才配得上他的独生爱女。”

 

  上官飞凤道:“嘟,嘟,法螺越吹越响了,真是王婆卖瓜,自赞自夸。”

 

  卫天元道;“我这可不是胡说的。你爹爹最喜欢的人是你,没说错吧?”

 

  上官飞凤道:“那又怎样?”

 

  卫天元笑道:“你爹最喜欢你。你最喜欢我,那你说他还能不喜欢我这个女婿吗?我即使是大饭桶,恐怕他也要夸我是天下第一了。”

 

  上官飞凤笑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说真的,爹爹疼爱我倒是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说罢,眼波流转,似忧似喜的望着卫天元。

 

  卫天元懂得她的心意,轻轻说道:“你放心,爷爷待我有如亲孙几,他喜欢我就象你爹喜欢你一样。”

 

  上官飞凤道:“只要你对我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天元道:“即使不是为了我的缘故,我想爷爷也会喜欢你的。因为你这次帮了他的大忙。帮他的儿子洗脱了暗杀天权真人的嫌疑。”

 

  上官飞凤道:“这是银狐的功劳,我可不敢冒领。”

 

  卫天元想了起来,说道:“对啦,她说我师叔的武功即将恢复,可惜没说完就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记得穆娟娟临走之时,是叫他问上官飞凤的。

 

  上官飞凤道:“很简单,我家的内功心法和齐家的内功心法合起来练。三个月内,就可以恢复他失去的功力。当然,怎样合起来练,也还得有人指点一点窍门。”

 

  卫天元恍然大悟,说道:“啊,我懂了。银狐不惜得罪她的姐姐,取得那封密件,想必就是用来和令尊交换内功心法的。”

 

  上官飞凤道:“对银狐来说,这是一举两得;即使我的爹爹不用内功心法为饵,她也应该做这件事的。不过,爹爹乃是因利乘便,让那封信转两次手到我的手上,才好连带把你的嫌疑也洗脱了。”

 

  卫天元道:“多谢你。”

 

  上官飞凤道:“你我之间,也要言谢?”

 

  卫天元笑道:“不错,你救过我的性命,已经不只一次了,要多谢也多谢不了这许多。我应该说,我的爷爷也要多谢你。”

 

  上官飞凤道:“或者他会对我说一声多谢,但他只怕不会喜欢我的。”

 

  卫天元道:“你别多心,爷爷不会把你当作妖女的。你不知道,我的爷爷就和你的爹爹一样,也是曾经被许多人当作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的。”

 

  上官飞凤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卫天元道:“那是为了什么?”

 

  上官飞凤道:“说出来你也别多心。你的爷爷本来是希望你娶他的孙女的,是不是?”

 

  卫天元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他以前曾否有过这个念头,我不敢说。但现在我则敢说他没有了。祖父虽亲,但至亲却还是莫如父母。儿女的婚事毕竟还是应该由父母作主的。漱玉师妹是由她的父母作主,而且加上她的继母在内,一致赞同将她配给楚天舒的。你说我的爷爷还能不接纳楚天舒做他的孙女婿吗?”

 

  上官飞凤不作声。卫天元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上官飞凤道:“我承认你的话说得有理。”听这句话的语气,似乎是应该还有“下文”的,但她却没有说下去。

 

  卫天元道:“你承认有理,那就行了。”

 

  上官飞凤忽道:“你的师叔曾托银狐传话,对你表示歉意,我几乎忘记对你说了。”

 

  卫天元一怔道:“他用不着对我道歉呀!”

 

  上官飞凤道:“是不是为了他要女儿另婚的事?”

 

  卫天元想了起来,笑道:“你又多疑了。依我想,恐怕是因为他在京城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曾经要捉我去给白驼山主换他的女儿吧。但这件事情也早已揭开了,我不会抱怨他的。”

 

  上官飞凤问道:“如此说来,一切结果都很美满了?”

 

  卫天元心情极佳,笑道:“是呀,美满得超乎我的期望。师妹有了归宿;华山派掌门被害一案真相大白;师叔的武功行将恢复;银狐可以名正言顺的做齐夫人;我的前任师婶也可以安做楚夫人。这一切结果不都是很理想吗?”

 

  上官飞凤拖长声音说道:“一……切……结……果……都……很……美……满?”

 

  好象睛空出现云翳,卫天元的脸色暗淡下来,黯然道:“唯一的遗憾,只是雪君,她、她死得不值……”

 

  上官飞凤没有搭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但人死不能复生,过去了的我们也只能当它过去了。飞凤,你说是吗?”

 

  这本来是上官飞凤以前拿来安慰他的说话,现在却已是由他自己说出来,好象这本来就是他想要说的话,征求上官飞凤的同意了。

 

  上官飞凤本来应该从心底笑出来的,但她脸上没有笑容,心中也只有苦笑。

 

  这也是她以前没有想到的,她的愿望已经达到了,但却没有感到预期的欢乐。

 

  她没有作声,甚至脸上一派“不置可否”的冷漠。

 

  卫天元的神情却已重新开朗,就象一抹云翳遮不住燃烧的太阳。

 

  “一切不幸都过去了,是吗?不错,我们还有仇人需要对付,但已不是在暗中摸索了。有你和我在一起,什么困难,相信我们都能够应付!”

 

  这时他才发觉上官飞凤神气有点特别,顿了一顿,又再问她道:“飞凤,你不是这样想吗?为什么你不说话?”

 

  上官飞凤这才淡淡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多谢你对我的信赖。”

 

  卫天元笑道:“我靠了你的鼓舞,你的支持,才能活下来的。我不信赖你还信赖谁?”

 

  他歇一歇,便即接下去说道:“还记得莫愁湖上的一句联语吗?试看一局残棋,向谁能解?如今看来,这局残棋、是已经解开了。”

 

  不错,是难怪他有这个想法的。华山的疑案解开了,他和师妹的葛藤解开了,对姜雪君的感情上的结解开了。心中的快慰,不正等于一个棋手解开了一局本来以为是茫无头绪的、十分复杂的残棋吗?

 

  他希望上官飞凤能够分享他的喜悦。

 

  但上官飞凤却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冷静说道:“懂得下棋的人都知道,残棋的变化是最为复杂,也是最为奥妙难测的。往往你以为已经解开了,其实却还有你未曾想到的变化在后头!”

 

  卫天元笑道:“飞凤,你真是个怪人,在我对一切都绝望的时候,你鼓励我振作起来;在我高兴的时候,你却反而对我泼冷水。”

 

  上官飞凤笑道:“让你的头脑冷静些,那不好么?”

 

  卫天元一想,点头笑道:“你也说得有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么,依你看,这局残棋,还有哪一着是我们未能解开的?”

 

  上官飞凤道:“我已说过,我不是高明的棋手。这局棋变化莫测,我又岂能尽悉其中奥妙?”

 

  卫天元道:“你的意思是你尚未曾看出是哪着棋?”

 

  上官飞凤道:“不错,要是我早就看出,我就不用担忧了。我只是隐隐觉得,可能还有我们难以预测的变化在后头。”

 

  卫天元笑道:“自从我们相识那天开始,不论我碰上什么疑难之事,都是得到你的指引解开的。倘若你还不能算是高明的棋手,我根本就不懂下棋了。”

 

  上官飞凤道:“多谢你的夸奖,但愿这只是我的过虑。不过,不懂下棋的人往往也有妙着的。说下定那步棋将来还得靠你来解呢。”

 

  卫天元笑道:“你越说越象禅机了。不过有沛出高徒,倘若真的如你所言,我能够想得出什么‘妙着’的话,那也还是你这位名师的指点之功。”

 

  他只当上官飞凤是和他随便说笑的,哪里知道,在上官飞凤布置的“棋局”之中,的确是还有一步棋,上官飞凤也还未能解开的。

 

  这关键的一着就是姜雪君的生死之谜!

 

  这个谜倘若解开了,卫天元又将会对她如何呢?

 

  残棋的变化往往是最复杂的,上官飞凤也没把握预知这个变化。

 

  目前,她只能如一个平庸的棋手,“见步行步”了。

 

  楚天舒和齐漱玉也正在并肩同行。

 

  他是和齐漱玉回家的。

 

  那日楚劲松弃家出走,为了安全起见,把家人分作了两路。楚劲松夫妻和女儿楚天虹一路,准备到剪大先生那里暂避一时。齐漱玉想回家看爷爷,则让楚天舒伴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