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回答,不啻是向上官飞凤表示,用不着她说出来,他已经知道她心里想说的是什么了。不必上官飞凤分辩,他已相信。
上官飞凤叹道:“我的爹爹行事,有时虽然不近情理,但却绝对没有制毒贩毒之事。不过,据我所知,那个天玑道人却是与爹爹素无瓜葛的,更谈不上是仇家。不知何故,这臭道士要如此恶毒诬蔑我的爹爹。”
卫天元道:“你别气愤,将来总可以查个水落石出的。现在先留心听他们说吧。”
只听得孟仲强道:“好吧,就算如你所说,上官云龙是天下第一大魔头,那也与他女儿无涉。卫天元与他的女儿有交情,又怎能据此而说卫天元也是坏人?”
凌玉燕道:“你知不知道姜雪君是自杀死的?”
孟仲强道:“听人说过。听说她是在报了父母之仇之后,自杀而亡。”
凌玉燕说道:“而且还是死在卫天元怀中的呢!”接着又道:“她报了仇为什么还要自杀?你是聪明人,难道还想不到其中道理?”
孟仲强笑道:“多谢你的夸赞,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若算得是聪明人,你就该是女中诸葛了。还是你说出来吧,我懒得猜了。”
凌玉燕说道:“其实这道理一点也不难猜,姜雪君当然是因为意中人移情别恋了才自杀的。”
孟仲强道:“你是说卫天元爱上了上官飞凤?”
凌玉燕道:“他们一到京城就在一起,出双入对,形迹亲热得很呢。这是许多人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
孟仲强道:“我也听说他们曾在秘魔崖并肩作战,不过——”
凌玉燕冷笑道:“还有什么不过?我还听到一个可靠的消息,说是他们在秘魔崖事件之后,业已双宿双栖了呢!”
上官飞凤气得牙关格格作响,卫天元柔声道:“天玑子和申公达都是一丘之貉,狗嘴里不长象牙,咱们又何必去理会他们捏造的这些谣言!”
上官飞凤道:“你心目中的名门正派弟子也相信呢。”
卫天元笑道:“凌玉燕这丫头是曾经吃过我的苦头的。那次我打落她的宝剑,也的确是我理亏。难怪她要记恨于我的。不过,她为了恨我而传播这个谣言,却是连累了你了。但只要咱们是光明磊落,管它有多少人相信这个谣言。”
上官飞凤的气平了一些,说道:“好吧,看在你欠人家一笔旧债的份上,我也姑且放过这个丫头吧。”
孟仲强叹道:“倘若如你所说,我可真的要为姜雪君感到不值了。你还记得吗,那次咱们与卫天元道上相遇,他正就是为了赶往洛阳,阻止姜雪君成亲的。”
凌玉燕说道:“或许他是受了那妖女的引诱,方始变心也说不定。但一个容易变心的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好人了!”
孟仲强道:“你说得对。不过,不是好人,也未必就是大坏蛋。听你的说法,似乎天玑道长和梅清风这班人,要知会武林同道,对他们鸣鼓而攻之呢。”
凌玉燕道:“不错,天玑道长他们是要对付这两个无耻的男女,但却并不是为了他们在私情上的行为无耻。”
孟仲强道:“那是为了什么?”
凌玉燕道:“因为他已经变成天下第一大魔头最得力的助手。”
孟仲强笑道:“有人在西昆仑的星宿海上,亲耳听见上官云龙这样当众宣布的么?否则他的人手安排,外人又从何得知?”
凌玉燕正容道:“你这句俏皮话,可是说得太不高明了。”
孟仲强道:“好,那我就请教高明。”
凌玉燕嗔道:“我当然不算高明,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又何须高明指教。上官云龙只有一个女儿,卫天元娶了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半个儿子了。他最重用的人不是女婿,还能是别的人吗?听说上官飞凤是用她父亲的旗号救卫天元脱险的,他家的幻剑灵旗,将来恐怕都要传给卫天元呢。”
孟仲强也并非对卫天元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只不过对别人的说法尚在疑信之间而已。听得凌玉燕这么说,他就不作声了。上官世家的灵旗曾在秘魔崖上出现,此事他是早已知道了的。
凌玉燕继续说道:“卫天元是武林第一高手齐燕然的衣钵传人,上官云龙得了他更加如虎添翼,他当然是巴不得有这个女婿了。哼,说不定这件事还是她们父女早有预谋的呢!”
孟仲强道:“这件事——”
凌玉燕道:“当然是指那妖女勾引卫天元的事了。那妖女知道父亲的心意,所以才不惜想方设法,把姜雪君害死,将卫天元抢了过来!”
上官飞凤听到这里,花容失色,在卫天元耳边说道:“这回是我连累你了,看来咱们还是分手的好。”
卫天元紧握着她的手,说道:“飞凤,我求你应承一件事情。”
上官飞凤道:“你说。”
卫天元象是欲说还休的样子,半晌说道:“还是待游湖过后,回到岸上再说吧。”
上官飞凤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笑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秘。若是机密之事,回到岸上说也好,免得给人偷听了去。”
卫天元说道:“这我倒不怕。谅孟仲强和凌玉燕也没有那么高深的内功,听得见咱们说话。”原来他们是用上乘内功,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对方耳朵的,比“耳语”声音还小,船头的舟子也听不见的。
上官飞凤道:“既然不怕,因何不说?”
卫天元微笑道:“还是先听别人说吧。”
只听得孟仲强叹道:“卫天元是好是坏,姑且不论,他搭上了上官云龙的女儿,恐怕是他今生最大一件错事了。嗯,齐家的衣钵传人和天下第一大魔头成了亲家,也难怪侠义道要提防他了。不过,据我所知,扬州楚大侠虽然和他交过手,听说也还是对他颇有好感的。”
凌玉燕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天玑道长和梅清风才要我赶往扬州。免得楚大侠父子上他的当。”
孟仲强说道:“那妖女不是和卫天元一起回家的么,何须这样着急就要你赶往扬州报讯?”
凌玉燕道:“他们已得到确实的消息,那妖女和卫天元已是改变行程,来了江南了。”
上官飞凤吃了一惊,强笑说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卫天元暗暗纳罕,心里想道:“我和飞凤都是业已改容易貌了的,怎的还是给旁人知道了。”
哪知连这件事都给旁人知道了,只听得孟仲强道:“他们已经来了江南?”凌玉燕道:“听说那妖女颇擅易容术,天玑道长估计,他们潜来江南,一定不敢以本来面目示人。说不定他就是和咱们住在同一间客店呢。”
孟仲强笑道:“怪不得你要和我出来说话,原来你是害怕隔墙有耳,给他们偷听了去。不过,即使他们此刻也是正在金陵,恐怕他们也不会知道来找这间客店吧?”
凌玉燕道:“也难说不会发生这种巧事。有备无患,总是好些。给人偷听还不打紧,遭了他们毒手,就不值了。”
卫天元听到这里,不觉笑道:“莫愁湖边只有一间客店,看来他们也是这间客店的贵客了。不过这丫头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要躲避咱们,却还是给咱们听见了。”
上官飞凤道:“别人把你设想得那样坏,你还好笑。”
“你以为卫天元没有这样坏么?”凌玉燕在那条船上,也是这样问孟仲强。
孟仲强道:“我想他不至于只为了咱们要往扬州报讯,就杀了咱们吧。尽管这是对他不利的事。”
凌玉燕道:“姜雪君都给他们害死了,你还不相信卫天元是个大坏蛋?”
孟仲强道:“我也没有说他是好人。但好坏有时是很难截然划分的。有的人,他可能今天做了一件坏事,明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凌玉燕道:“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总还可以比较的吧?”
孟仲强道:“不错。但大是大非容易比较,小是小非那就很难放在天秤上来称了。”
凌玉燕道:“我不想听大道理,你干脆说,你对卫天元是怎么一个看法吧?”
孟仲强道:“我对他所知不多,不敢乱下断语。我只能说有关卫天元的另一种说法。崆峒派的游扬你总信得过吧?”游扬是那年和他们一起去洛阳喝徐中岳喜酒的人。
凌玉燕道:“游叔叔我当然信得过的。他说卫天元是好人吗?”
孟仲强道:“他只告诉我一件事情。”
凌玉燕道:“什么事情?”
孟仲强道:“卫天元的父亲就是曾经做过义军首领之一的卫承纲,十多年前,卫承纲的确是被徐中岳害死的。卫天元为父报仇,并非如别人所说,他是要抢徐中岳的妻子。卫天元目前未投入义军,但最少亦已是站在一条路上的了。咱们昆仑派和青城派,不也是虽然没有公开反清,但也是暗中帮忙义军的吗?”
凌玉燕道:“义军中也未必没有坏人,卫天元寡情薄义、负心别恋一事,不管怎样都是应该受人非议。”
孟仲强道:“游扬也不是要帮他,但他却不能不帮扬州大侠楚劲松。”
凌玉燕道:“哦,原来他也是怕楚大侠受卫天元的连累。”
孟仲强道:“不错。但他的出发点却和天玑道长这班人不同。”
凌玉燕道:“怎样不同?”
孟仲强道:“楚劲松这次避开秘魔崖之战,已经引起穆志遥的怀疑,听说穆志遥已经暗中派了高手南下,用这些高手来监视楚劲松,看他是不是和卫天元有来往。”
凌玉燕道:“如此说来,倘若卫天元去找楚劲松,那岂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孟仲强道:“是呀。所以游扬老前辈叫我到扬州报讯,好让楚大侠有所准备。这个做法也含有在暗中保护卫天元的用意。”
凌玉燕道:“这我可不懂了,楚大侠若不是亲自出面,怎能在暗中保护卫天元?”
孟仲强道:“就是要他亲自出面。”
凌玉燕道:“那不是反而令他受了连累吗?和游老前辈的原意岂不相违?”
孟仲强道:“游老前辈不是要楚大侠帮卫天元打架,但却可以将计就计。”
凌玉燕道:“怎样将计就计?”
孟仲强道:“天玑道长那班人不是正在知会武林同道,要对付卫天元吗?楚大侠可以将计就计,在扬州出面主持此事,消息传了出去,卫天元自是不敢到他的家里了。”
凌玉燕道:“但卫天元如果真的是已经助纣为虐,放走了他,岂不为患武林?你知不知道,天玑道长和梅清风的计划刚好和你说的那个计划相反,他们是想楚大侠设法诱捕卫天元的。”
孟仲强道:“楚大侠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他不肯这样做的。”
凌玉燕道:“但为了武林除患,楚大侠也未尝不可通权达变。俗语也有说的,对尧舜称礼仪,对桀纣用刀兵。卫天元若然真的是大坏蛋,还须对他光明磊落吗?”
孟仲强道:“你的意思怎样?”
凌玉燕道:“这要看你的意思。你若是和我一样主张,楚大侠就不会放过卫天元了。”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已不啻说出她是同意天玑道人那班人的主张了。
孟仲强道:“那我怎样向游老前辈交代,游老前辈是想保护卫天元的。”
凌玉燕道:“梅家之会,游老前辈并不在场。要是他知道了卫天元和上官云龙的关系,他的主意也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