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冷冷说道:“玉虚道兄,你不是因为和齐勒铭已经化敌为友,才这样说的吧?”
玉虚子道:“我和你合不来,但我说的从来都是真话。天梧道兄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天梧道:“不错,玉虚道长是绝对不会欺骗我们的,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玉虚子退下。天梧继续对穆娟娟道:“好,如今已是证明你没嫌疑了。你要走的话,我们不会阻拦。”
穆娟娟当然不走。
天玑忽道:“银狐没有嫌疑,齐勒铭还有嫌疑。而且也不能说事情与银狐完全无关。”
上官飞凤道:“此话怎说?”
天玑道:“没有人能够证明齐勒铭当日不在华山。而且即使银狐不在场,他也可以借用银狐的毒药暗算的。”
以齐勒铭和穆娟娟的关系,他要借用穆娟娟的毒药暗器,当然是有此可能,也难怪别人这样怀疑他的。
齐勒铭想要分辩也无从分辩,他只能嘿嘿冷笑,不予分辩了。
天梧道人缓缓说道:“齐先生,请恕贫道直言,敝派掌门被人谋害一案,案情虽然尚未查得水落石出,却以齐先生的嫌疑最大!”
齐勒铭依然冷笑,没有分辩。不过,天璇道人却替他分辩了。
“师兄,光是嫌疑,恐怕还不能入人以罪吧?”天璇说道。
天梧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不错,我们做事,都要凭一个理字。在没有找到真凭实据之前,我们当然不能指控齐先生就是凶手。但既然以齐先生的嫌疑最大,按常理来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嫌疑犯,似乎也不能把嫌疑犯置之不理。齐先生,你说应该怎么办?请你划出道儿!”
齐勒铭昂首向天,冷笑说道:“你们已经替我定了嫌疑犯的罪名,你们要怎样办就怎样办,何须问我?”
天梧优柔寡断,天玑又替他出主意了。说道:“师兄,这件事最好请天璇师弟去办。”
天璇气犹未过,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我办什么?”
天玑不理会他,继续向代掌门人天梧说道:“师兄,你说得对,我们固然不能指控齐先生就是凶手,但嫌疑犯也不能轻易放过。不如这样吧,暂时委屈齐先生一下,请他跟我们回华山,要是日后查出凶手另有其人,我们自当向齐先生赔礼,恭送他下山。若是果然找出真凭实据,是齐先生所为,嘿嘿,那么齐先生就只能留在华山上,任凭我们处置了。”
天梧沉吟半晌,说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不过,不过——”他的意思是想问齐勒铭肯不肯照办,但齐勒铭根本连正眼也不瞧他,他又不愿示人以弱,就不知应怎样说下去好了。
天玑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所以,这件事最好是让天璇师弟去办。天璇师弟,我的意思是请你去劝告齐先生,你和齐先生是好朋友,你也不想我们和你的好朋友大动干戈吧,要是你能够劝得动齐先生跟我们回山,那岂不是对三方面都好!”
天玑说的这番话恰好投合了天梧的心意。要知华山派虽然是有备而来,稳操胜券,但齐勒铭的武功非同小可,甚至有人说他已经胜过他的父亲,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了,假如真的大动干戈,齐勒铭以寡敌众,纵然难逃一死,华山派恐怕也难免有多人死伤。
当下天梧点了点头,道:“这个办法的确不失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办法。天璇师弟,请你去向齐先生晓喻利害,劝他跟我们回山。”
天璇说道:“我想你们所说的话,他也已经听见了。”
天梧说道:“但他可并没有答应啊。所以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你去劝告他。希望他能够听从你的劝告。”
天璇道:“我想我不用去了。”
天梧道:“为什么?”
天璇道:“我知道他一定不肯的。他是个傲骨嶙峋的人,岂肯以嫌疑犯的身份跟我们回华山待罪?再说,我也不愿意对他作这样的劝告。”
天梧变了面色,说道:“因何你又不愿意呢?”
天璇说道:“因为我信得过齐勒铭不是凶手!”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当真掷地有声。
天玑喝道:“你敢违背掌门的命令?”
天璇说道:“掌门师兄,请问这是不是命令?”
天梧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说道:“不错,这是我用代掌门人的身份所下的命令,没有商量余地的。我让你去先劝告他,要是他不听劝告,那就——”
天玑接口道:“那就由你押解他回华山!”
天璇冷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够把齐勒铭押回华山?”
天玑说道:“但你必须第一个动手。你动了手,我们再帮你的忙。”
天璇道:“这是你的主意呢,还是——”
天梧骑虎难下,说道:“天玑师弟说的,也是我的主意。”
天璇道:“那么,也是命令了?”
天梧道:“不错,因为你只有这样做,才能表示你是忠于本派,胳膊并没外弯!”
天璇道:“好,既是命令,那我唯有依从了。不过,我既然相信齐勒铭不是凶手,要我卖友乃是不义;我又不愿对本派不忠,所以我说的依从,就只能这样——”说至此处,突然拔出剑来,向自己的胸膛插下。
天梧道人没想到他有此一着,要救也来不及。
忽见一条人影,俨似从天而降。众人还未看得清楚,但见白光一闪,接着听得“铮”的一声,天璇道人手中的剑跌落地上。
此时大家方始看得清楚,来的是个少女。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齐勒铭的身旁,但却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飞凤。
上官飞凤也来不及格开天璇的剑,她是以快剑刺着天璇肘尖的“曲池穴”,令他手臂无力,以致剑也握不牢的。她这刺穴的手法恰到好处,刚好令得天璇的剑脱手,对他却没丝毫伤害。
可是天梧和天玑却不知她的用心,这一变化突如其来,他们已是不约而同的双剑齐出,刺向上官飞凤。
上官飞凤一飘一闪,身形恍似蝴蝶穿花,蜻蜓点水,左刺六剑,右刺六剑,天梧、天玑都觉冷意森森,剑光耀眼。饶是他们功力深湛,见多识广,也未见过如此形如鬼魅的身法,迅如闪电的剑招,就在两人回剑护身之际,上官飞凤已退过一旁,按剑说道:“天梧道长,你不是存心要逼你的师弟自杀吧?”
天梧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亦已知道上官飞凤是来挽救天璇性命的了。但对她这句质问,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天玑怒道:“这是我们华山派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上官飞凤径自对天璇说道:“天璇道长,你听见没有,假如你不是华山派的人,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
天璇怔了一怔,说道:“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飞凤道:“只要你不是华山派的人,那就根本没有所谓许不许外人插手的问题。他们所说的‘外人’可还是你的真正朋友啊!”
天璇道:“这是你的意思吗?”
上官飞凤道:“这也是齐先生的意思。我是替齐先生来阻止你这一愚蠢的行为的。”
齐勒铭此时方始开口,说道:“上官姑娘,多谢你,不用我开口,就懂得我的心意。不错,天璇道兄,我的确是认为你这自寻短见乃是愚蠢的行为!我感谢你对朋友的义气,我也知道你这样做是为求心之所安,但求心之所安,却并非一定要在华山派门下不可!”
天玑怒道:“齐勒铭,你要挑拨他背叛师门?”
齐勒铭双眼朝天,冷冷说道:“你身为一派长老,难道连什么叫做背叛师门,什么叫做甘受除名、脱离本派都分不清么?”
按照武林规矩,只有在两种情形之下,才算是背叛师门。一是欺师灭祖;一是做出严重危害本派的事情,例如倒戈相助本派敌人即是。按照这个规矩,假如天璇和齐勒铭联手与本门为敌,那才是背叛师门。倘若只是因为意见不同,不愿执行掌门的命令,那就只是甘受除名、脱离本派。掌门人倘若不给他面子,可以宣布将他“逐出门墙”。给面子的话,就让他自行脱离本派,以后仍可好来好往。
如今天璇早已表白心迹,他是不会相助齐勒铭与本派作对的,只是也不愿和齐勒铭交手而已。这样,当然不能算是背叛师门。
天梧道人虽然不高兴天璇所为,但他心地善良,毕竟还是不愿意逼天璇自杀的。当下叹口气,说道:“天璇师弟,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齿于武林的邪恶之徒,甘愿脱离本门么?”
天璇道:“不管别人怎样看齐勒铭,我还是当他朋友。”
天梧凄然道:“这样说,你是甘愿接受我将你逐出门墙的处分了?”他再问一声,心中自是盼望天璇能够悬崖勒马。
天璇忽道:“有一件事情,我弄不明白。掌门师兄,请你稍等一等。”
天梧道:“好,我可以等你。”
天璇回过头来,说道:“齐兄,你要阻止我自杀,为何不自己出手,却要假手于这位姑娘?”
武当派的玉虚子本来早已想说的了,此时忍不住便上前说道:“齐勒铭的武功早已全部消失了,我们武当派就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消失,方始不再向他寻仇的!”
天梧吃了一惊道:“此话当真?”
玉虚子道:“我们武当派万里迢迢跑来京师,为的就是向齐勒铭报仇。总不会说假话骗你吧。”
天梧默然不语,天玑却说道:“师兄,武当派和齐勒铭的仇恨只不过是当年两败俱伤之辱,并没有死人。咱们华山派的掌门却是被齐勒铭害死的,恨重仇深,怎能与武当派相提并论?”
天璇道:“但他的武功已经消失,咱们还怎能向他动武?”
天玑道:“齐勒铭的武功是几时消失的?”
玉虚子道:“我们来到的时候。”
天玑道:“你们来了多久?”
玉虚子道:“大概还不到一个时辰。”
天玑面色一端,冷冷说道:“咱们华山派的掌门人被害,这可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天梧咳了一声,说道:“掌门被害之仇不能不报,三个月前齐先生的武功尚未消失。他的嫌疑还是未能洗脱的。天璇师弟,请你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护送齐先生上华山。”这次他不用“押解”而用“护送”,固然是因为齐勒铭武功已失之故,说话的态度也客气多了,另外还有一重意思,天璇不用和齐勒铭动手就可执行他的命令,“理该依从的了”。
哪知天璇却道:“齐勒铭武功已失,我更加不能令他受到委屈。掌门师兄,请恕小弟不能从命。你将我逐出门墙,我也甘受无怨。”
天梧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走吧,我不勉强你了。”
就在此时,忽地有两个人飞快跑来,为首的说道:“天璇道兄,你不用走!”
这两个人,一个是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剪大先生,另一个却是震远镖局汤总镖头的弟弟汤怀义。
说话的是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先向华山派的代掌门天梧道人致唁,表达他对华山派前任掌门被害一事,感到震惊与哀悼之意。
天梧道长答谢之后,说道:“剪大先生,你和汤二镖头联袂而来,恐怕不单是为了向敝派吊唁吧?”他为人虽然没有主见,但人情世故是相当通达的,这句话也说得很有分寸。
剪大先生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是为了两件事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