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夫人手脚颤抖,道:“你疯了……你疯了……”
胡不愁大喝道:“大家且莫惊慌,先镇定下来,再作……”
伽星大师狂笑道:“胡不愁呀胡不愁,你镇定又有何用?你学会了紫衣侯的武功又有何用?还是随老僧一起去海底躺着吧!”
突然跃起身子,扑向胡不愁。
胡不愁反手一掌,直切他左右双腕。
伽星大师双臂一伸一缩,毒蛇般缠向胡不愁。
胡不愁变招如电,划过伽星脉门。
眨眼间两人便拆了七八招之多,招招俱是快如闪电,招招俱是间不容发,招招俱是妙到毫巅的武功绝学。
水天姬与万老夫人都不禁瞧得惊心动魄,几乎已忘了自己的生死存亡也已系于“一线”。
只见胡不愁虽伤不了伽星,伽星也缠不住胡不愁。
但突然间“咔嚓”一响!
一个浪头抛来.木筏立时四分五裂。
水天姬失声呼道:“胡不愁……”
呼声未了,她身子便已被海水淹没。
隐约间似乎也有人高声呼道:“水天姬……”
但呼声已被海浪声与伽星的狂笑声扰乱,水天姬虽想挣扎着向呼声处游去,却总是辨不出方向。
幸好她水性精通,三两个浪头过去,她身子便已浮起。
只见海面上到处飘流着木干、断索以及一些由海岛上带来的食物,贝壳……却瞧不见人。水天姬突觉悲从中来,立刻泪流满面。
她关心的不是伽星大师,更不是万老夫人,也不是她自身的生死安危,她关心的只是胡不愁。
她突然发觉,她对别人竟也会比对自己更关心,这简直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不敢相信。
她伸手攀住一根木头,嘶声呼道:“胡不愁……胡不愁……你在哪里?”
呼声激荡在海上,海浪也似在陪着她呜咽。
她眼前渐渐模糊,也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声音渐渐嘶哑,渐渐什么也瞧不见了。
她昏昏迷迷,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觉有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个低沉的语声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醒醒,醒醒,我在这里……”
水天姬陡然自昏迷中醒来,胡不愁果然已在她身边。
一时之间,她心情之激动,实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她再也顾不得一切,紧紧抱住了胡不愁,喃喃道:“你不要走……你永远再也莫要离开我……”
胡不愁只觉嘴里咸咸的。是海水?是泪水?
他什么也说不出……他什么也不必说了。
柔情虽美,蜜意虽甜,但现实却更残酷。
两人暂时虽忘却了一切,但渐渐就觉得手掌发疼发麻,身子也发疼发麻——两人还在怒海中。
海天茫茫,怒海无情。
他两人虽能暂时依附着这根木头,但又能支持多久?
可爱的阳光此刻也变得更可恨起来,照得他们眼发花、头发昏、嘴发干,全身皮肤发裂。
终于水天姬道:“万老夫人呢?”
胡不愁道:“不知道。”
水天姬道:“伽星……”
胡不愁道:“不知道。”
水天姬道:“看来只有我们两人还活着。”
胡不愁轻叹道:“不错。”
水天姬嫣然笑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回去。’
胡不愁道:“不错,我们一定能回去。”
水天姬道:“我们不久就会见到你想见的那些人了,莫不屈、金不畏、公孙不智,还有方宝儿……是么?”
胡不愁道:“还有我的师父,你的母亲……”
水天姬笑道:“我们不久就能喝到甜甜的水,那比海水要甜得多……还有舒服的床、新鲜的水果……是么?”
胡不愁道:“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水天姬嫣然笑道:“我想吃水蜜桃、大白梨,还有西瓜,又甜又大的西瓜……”
“瓜”字还未说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痛哭着道:“我们何苦还在自己骗自己!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是再也不能回去了,什么人我们都已见不着。”
胡不愁黯然,只有抚着她的头发,喃喃道:“莫哭……莫要哭……”
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
他的确知道,他们的生命的确已不能再活多久。
水天姬也不知哭了多久,方自抽泣着道:“你可知道,我自从长大后,就只有笑,就只有瞧别人哭,自己从未哭过,但今天,我……我竟哭了两次。”
胡不愁道:“你……我……”
水天姬道:“其实我不该哭的,我本该笑的……有你在旁边陪着我,我还有什么遗憾?我还要再求什么?”
她果然笑了,但这笑却比哭更令人心碎。
胡不愁哑然道:“想不到……想不到你会对我……”
水天姬道:“我也想不到我会对你这样……这是缘,不是么?若不是这许许多多的灾难,我又怎会和你在一起?”
胡不愁道:“灾难……许许多多的灾难……我该恨还是该感激?”
水天姬道:“我要感激的。若不是如此,我只怕永远也不知道我也有真实的情感……有了真情,死又算什么?”
死又算什么?
以死亡来证实的爱,岂非最真实的么?
阳光落下,星辰升起,星辰落下,阳光又升起。
日去夜来,两人已不知过了多少天,只知道自己的精神已渐渐崩溃,嘴巴已干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此刻两人已不用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