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魔女们娇声应了,她们的语声也十分娇柔,但却也是冷冷冰冰,全无半分温柔之意。
金河王道:“她们唱完,你们若是还未答复,老夫就要你们好看!”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只听黄金魔女中已有一人漫声歌道:“天上瑶池落凡尘,化做西方黄金宫,黄金为柱玉作阶,珠光宝气照千重,酒池肉林珍馐味,妙舞绝色胜天堂……”
那冷冷冰冰的语声唱起歌来,竟是委婉动听已极,唱的虽非淫靡之音,但却自有一种妖媚之意,令人听来心旌摇荡,难以自主,只是铃儿此时忧心忡忡,纵是仙乐,也听不进耳里。
水天姬突然道:“求求你,莫要唱了好么?”
金河王霍然张目,怒道:“谁说的?”
水天姬道:“你老人家就是要她们唱上三日三夜,唱完了别人还是不会说出一个字,这又何苦?”
金河王凌空一个翻身,跳下交椅,戟指大骂道:“臭丫头,你明明是我‘五行神宫’的子女,为何却帮外人说起话来?”
水天姬嫣然笑道:“我可不是帮外人说话,只不过是说出事实来而已,莫非你老人家愿意我骗你不成?”
金河王微一挥手,歌声戛然而止。他双目狠狠瞪着铃儿与珠儿,足足瞪了半盏茶时分,突然大喝道:“你说不说?”
铃儿与珠儿紧紧闭着嘴,果然连一字都不再说了。水天姬笑道:“我说的可没错吧?”
金河王暴跳如雷。他骂得越凶,铃儿嘴闭得更紧。
水天姬身子斜斜倚着墙,悠悠道:“依我良言相劝,你老人家不如回去吧,免得在这里空着急,急坏了身子。”
金河王呆了半晌,竟又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老夫倒要瞧你们说不说!”反手自怀中取出一圈金线。
这金线看来最少也有数丈长短,但细如柔丝,似是女子们绣花用的,谁也不知金河王要用它来做什么。
只有水天姬面上却变了颜色,但见金河王手一抖,那盘成一团的金线骤然展开,疾伸而出。
那细如柔丝的金线,竟被他生生抖得笔直!
金河王桀桀怪笑道:“看你说不说?”手腕一抖,金线就如鞭子般抽了下去,抽在那些少女们身上。
金线长达数丈,由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谁也没有逃脱,别人只当这柔丝般金线纵然抽在身上,也未见多么疼痛。
哪知金丝落下,竟比蟒鞭还要厉害,只听那尖锐的破空声“嘶!嘶!”不绝,两三鞭抽过后,少女们身上衣衫已片片粉碎,雪白的肌肤上,生生被抽得多了三条血印。可怜他们穴道被制,连惨呼都叫不出,但面上那惊怖与痛苦之色,却真叫铁石人见了也要痛心。
铃儿与珠儿惊呼一声,扑了过去,伸手去抓金丝,那金丝却宛如活的一般,一曲一扣,“嘶”的竟抽到她两人身上。
铃儿与珠儿身子一颤,但觉金丝落处那滋味竟有如烧红了的烙铁烙在身上一般,叫你一直疼到心底。
金河王哈哈笑道:“说不说?说不说?”他见了别人受苦,神情委实得意已极,手腕震动,又是一鞭落了下来!
铃儿与珠儿存心与他拼了,身子转处,便要扑下!
突听一声大喝:“住手!我说了!”
金河王大笑道:“好!好!终是有人说的。”手腕一挫,嗖的一声,几丈长的金线蛇一般缩回,盘做一圈。
只见一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孩子,自角落里爬起,慢腾腾走了出来,正是方宝儿,他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了。
金河王皱了皱眉,道:“就是你这小鬼?你知道什么?”
铃儿与珠儿却大喝道:“宝儿,你说不得!”
金河王还不信这孩子会知道什么,听了这句话,方自大喜,因为这孩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铃儿怎会如此着急?当下身子一掠,掠到了宝儿身旁,笑道:“乖孩子,快说,爷爷给你买糖吃!”伸出手想要去摸宝儿头发,怎奈他生得比宝儿还要矮上一截,哪里摸得着?
方宝儿眼睛一瞪道:“你是谁的爷爷?”
金河王怔了一怔,大笑道:“好,好,我是别人的爷爷。”
方宝儿嘻嘻一笑,道:“长胡子的小弟,这才乖,大哥给你买糖吃。”
金河王又自一怔,似是勃然大怒,却又不能发作,只得不停地摸着胡子,那神情当真尴尬已极。
铃儿与珠儿若非心事重重,此刻早已笑出声来。
方宝儿接口道:“紫衣侯死后,曾留下一封密柬,写着他师兄的藏身处,那密柬此刻在谁那里,你可想知道?”
金河王大喜道:“想,想极了,快说!快说!”
方宝儿道:“对大哥说话,怎能如此无礼?”
金河王干咳几声,暗骂道:“小畜牲,等你说出来,看老夫不撕碎了你?”
但宝儿未说出来前,要他叫祖宗看来他也一样会叫的。当下一阵干笑,抱拳道:“大哥,就请你快些说吧!”
水天姬格格娇笑,拍手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长胡子的老公公,赶着孩子叫大哥。”
铃儿与珠儿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但这一声笑过,想起种种忧烦愁苦之事,泪珠又几乎要夺眶而出。
方宝儿道:“你要大哥说出,那也容易,但这些少女与你无冤无仇,你不如先将她们放走吧!”
金河王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口中却干笑道:“容易容易……”挥手道:“解开她们的穴道,放她们走吧!”
要知他不惜一切,也要寻着紫衣侯师兄隐居之处,别的事什么都可放到一旁,否则以他身分,那“大哥”两字怎会叫得出口?
黄金魔女动作迅速,片刻间,便将少女们穴道完全解开。
这些少女昔日虽然尊贵,此刻却已如伶仃的落花,一个个衣衫破碎,花容无色,满带伤痕的娇躯似已站立不稳,柔弱的双手拉着破碎的衣衫,遮掩着身子,带泪的目光,乞怜地望在铃儿与珠儿面上。
铃儿与珠儿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
她们瞧见此刻的愁苦,想起昔日的荣华,哪里还忍再瞧第二眼?情不自禁,一齐垂下了头,颤声道:“你们走吧!”
方宝儿眼睛也不忍去瞧他们,只是大声道:“角落里的箱子,本属她们之物,也让她们带去如何?”
金河王道:“容易容易……”挥手间黄金魔女已将箱子送到少女身边,箱子里自是紫衣侯留下的珍宝。
少女们逡巡颤抖在穿窗而人的晚风中,虽不愿走,又不敢不走,只因她们终究是柔弱的女子,而非倔强的铁汉,只因她们实是吃过了苦,也受够了任何女子都不敢再受的折磨与羞辱。
金河王大喝一声,怒骂道:“臭丫头,还不走?等什么?可是等着要再尝尝老夫的鞭子么?”
少女们身子一颤,齐地跪倒在地,跪倒在铃儿与珠儿面前,流泪道:“妹子们对……对不起侯爷……”
铃儿道:“侯爷……侯爷不……不会怪你们的,快……快走吧!”
水天姬道:“对,侯爷本就要你们走的,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将箱子塞入少女们手里,扶起了她们身子。
金河王更是连连顿足,连连喝骂……
少女们终于走出了舱门,每个人临去时,都情不自禁回头瞧了方宝儿一眼,虽只匆匆一瞥,但见那目光中的悲痛与感激却已足够令方宝儿永生难忘。
夜更深,浓云沉重,掩去了星光。
十几条短小的金色人影提着孔明灯,或站或坐,攀附在船舱四面的桅杆横梁上,强烈的孔明灯光自窗口笔直射人舱中。这些金色人影看来似平都和金河王生得一般模样,但仔细一瞧,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十几条遍体生着金毛的灵猴,已被金河王训练得颇通人意。
船舷边海水中有十余条轻巧的皮筏,想必是金河王与他的黄金魔女们自岸边乘来的,皮筏轻巧,是以划水无声。
少女们放下小舟,轻泣着去了,晚风中犹残留着她们悲痛的哭声,似是暮春杜鹃之啼血。
金河王早已等不及了,此刻冲着方宝儿哈哈一笑,道:“那道密柬在谁身上,老兄此刻总可说出来了吧?”
方宝儿道:“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