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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义大吃一惊,他也看不清龙鹰移动的速度为何竟比他的棍子快。铁棍离龙鹰头顶尚余尺许距离,他肯定龙鹰仍在原位,岂知竟击在空处,登时吃足用错力度的苦头。
“当!”
棍头狠挫地面,木屑四溅。
旁观者几乎人人不敢相信眼睛。
薛怀义来不及变招,龙鹰终于发动,整个人弹起来,本作坐驾的椅子以双手高举半空,做出从高而下斜砸的姿态,可是此时离开薛怀义至少近丈距离,照看应没法威胁对方。在旁观者心中,纵使他砸中对方,以薛怀义的横练功夫,该属蜻蜓撼石柱,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
薛怀义拖棍后撤,同时借势上挑,准备向龙鹰的下盘狂攻。岂知棍子升到腰际的高度,竟被龙鹰往下撑来的脚尖点个正着,虽点水般轻轻一触,其似轻实重处令薛怀义顿感棍头宛如被千斤大铁锤重敲一记,不要说变招,多举高半寸亦办不到。
到棍子一轻,龙鹰另一脚尖点在棍子中段处,本无威胁力的椅子变成照头照脑向气得双目喷火的薛怀义斜砸下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鹰从敌方的棍子上走过去,展开攻势。如此奇招,确是想所未想,听所未听。
薛怀义当机立断,放开从未试过在战斗中离手的铁棍,任它落往地面,丝毫不理砸下来的椅子,矮身坐马,一拳朝龙鹰胯下要害轰去。
任谁也知龙鹰赢了赌注,第二招即令薛怀义兵器离手,但牺牲的肯定是他的小命。
“砰!”
椅子在被击中要害前,先一步砸中薛怀义,劲气交击下,化为漫空碎片。出乎料外,本该对堪称当世横练大家薛怀义毫无威胁力的木椅,像暴风摧残嫩草般,把本稳如铁塔般的薛怀义打得踉跄横跌开去,硬撞往他右旁的桌子,碰得椅裂桌翻,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倾泻地上,杯碎碟破,情景混乱,薛怀义还血流披脸,全赖伸手按地,方没变成滚地葫芦,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原来所谓外家横练,是要练得皮肤肌肉坚硬如铁石,能抵得住等闲拳脚刀枪,不过遇上有内家真气的对手,则只能起轻微的阻挡作用,故被视为下乘功夫。
像薛怀义的内家横练,练的是内家真气,可劲随意转,从内而外应付敌人的攻击,等若护体真气,比之外家横练,有天渊之别。
刚才由于薛怀义力求一举毙敌,将体内近八成真气全集中往攻向龙鹰下阴的一拳,抵挡龙鹰一击的护劲只余两成真气,而在一般对敌的情况下,该是足够有余,岂知龙鹰贯满椅子的真气并非凡气,而是超乎真气来自魔种的奇异能量,立即破去他已嫌不足的护体真气,纯凭外家横练硬挨一记,哪还不被打得东倒西歪,内腑受创。
早前胖公公密告龙鹰的正是他横练气功的虚实,令龙鹰对他了如指掌,反之薛怀义对龙鹰一无所知,在龙鹰一手营造出来的形势下,吃了个大亏,丢尽脸子,激起凶性,进一步失去高手应有的冷静,阵脚大乱。
龙鹰如影附形,左脚尖触地,右足疾扫薛怀义耳鼓穴。
薛怀义使出浑身解数,凭按地的手撑得躯体离地,收缩伸张,撑出其中一脚迎击龙鹰。
“砰!”
这次双方均没占丝毫便宜,龙鹰给送往屋梁,薛怀义终滚跌地上,当龙鹰回落实地,薛怀义借腰力弹起,双目喷火地朝龙鹰杀去。
众人看得怵目惊心,没发出任何声音,只余沉重的呼吸声。
龙鹰先往后移,然后冲前,与薛怀义战作一团,全是埋身搏击的功夫,且是招招不顾己身,只避开要害,务以击中对方为主的战术。
薛怀义采取此一战术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一向以这套名之为“玩命拳”的功夫名震洛阳,顾名思义,就是以命搏命,凭着天生异禀和练至登峰造极的内家横练,一旦敌人被逼至不得不和他打这种方式的硬仗,从没有一人能在他手底下活命。
龙鹰却似是主动和薛怀义如此拼过高低,以硬碰硬,你击中我一拳时我回敬你一脚,场面火爆目眩,两人均以高速进退闪跃,此来彼往,一时间没人弄得清楚任何一方中了多少招,谁胜谁负。
薛怀义则是心中暗喜,因为龙鹰此刻打到他身上的劲道正不住减弱,大不如前,在这方面他是经验丰富,尽管对手起始时气势如虹,但终在气脉和挨揍上比不上自己,败象已呈,只要加重压力,龙鹰肯定挨不过十招。
场中眼力高明者,亦从速度和气劲上看出采用这最不智战术的龙鹰落在下风。
而事实确是如此,不过却是龙鹰一手炮制。
胖公公指出要击败薛怀义,江湖上能办到的肯定在二十人以上,但能杀他的不出寥寥数人,正因他这套以命搏命的战法。加上他须隐瞒袖里的乾坤,为此多吃了最少四拳一脚。
蓦地龙鹰踢出妙至毫颠的一脚,扫在对方股腿肉厚处,魔功迸发,薛怀义应脚横跌,今次龙鹰是不求伤敌,但求脱身,接着往后疾退,犹如一道魅影般仰身穿窗,投往外面广阔的空间去,登时惹得外面传来潮水般起伏的惊哗声,可想见无缘登楼的观战者终于盼望到的那种兴奋心情。
龙鹰的声音传回来道:“兀那假和尚,还不捡起烂铁,下来和龙某再战三百回合。”
薛怀义确起过捡棍之心,刚才虽占上风,但得来不易,被龙鹰的能捱善攻打怕了,如能以铁棍对龙鹰空手,当然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恨给龙鹰公开点破,他再厚颜无耻,也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铁棍。
下一刻他空手扑至窗旁,见在官署间广阔的空地上,以千计的人正往四周呈圆形的退开去,以腾出空间让两人决斗。
龙鹰刚好落在以人筑成圆形空地的中央,离八方馆足有百多步,背向他。
薛怀义心中狞笑,知龙鹰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乘胜追击,可取对方狗命。大喝下去道:“明年今夜此刻,就是小子你的忌辰!”
言罢跃往窗外去,食堂内的人一哄而上,挤到窗旁。
灯火映照中,龙鹰看着薛怀义跃离八方馆的三楼,清楚明白时辰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翻离三楼的一刻,他确是伤势颇重,但薛怀义的横练真气毕竟与先天真气有别,只能伤他的肉身,魔种的元气元神夷然无损。当他踏足实地,魔功已运转九个周天,复元至十之八九。
龙鹰动了,像一股龙卷风般转动着飙移往薛怀义的落足点,令尚在凌空当儿的薛怀义生出无从入手的沮丧感觉。而令他大为震骇的,是依龙鹰的来势,刚好于他足尖触地前的一刻杀至。他的横练功夫大半苦工全在下盘上,如不能沉腰坐马,功力势要大打折扣,不过此时他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又想到对方是外强中干,遂全力催发真气,一手护脸另一手护下阴,好硬捱对方攻击,还想到着地后反攻之法。
龙鹰左刻干右刻坤的两支护臂,滑入手中,但由于他遮掩得宜,加上灯火在长风下闪动摇曳,旁观者全看漏眼。
遥对两边的楼上楼下,加上空地上的观战者,过万人透不过气来的瞧着这场胜负未卜、惊心动魄的苦战。
龙鹰挨至此刻,早出乎绝大多数人料外。
薛怀义终于足尖触地,龙鹰煞止转动,变成欺身直逼对手,在眨眼的高速中,双手左右开弓,连续朝薛怀义胸腹狂击十多记。
在所有人不能置信眼睁睁的目光下,薛怀义像个扯线傀儡般不住跳跃,脸上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鲜血不住从眼耳口鼻溅出。
龙鹰再一个旋身,在薛怀义倾颓之前,乾坤回到袖内,撮指成刀,划过双手软垂的薛怀义粗壮的脖子,掌未至,刀刃般的魔功劲气,早横过这死有余辜、作恶多端的假和尚的颈项。
人头甩飞,尸身还站了片刻,然后“砰”的一声倾金山、倒玉柱地栽在地上。
全场过万人,没有人发出半丝声色,呼吸声似都消失了。决胜负的一刻出现得太突然太快,更是大部分人做梦没想过的结果。
龙鹰昂然傲立,虽是身染血污,其气定神闲却像没发生过任何事。
龙鹰的感觉很古怪,清楚自己刚开杀戒,第一次杀人,但心境仍若不波止水,与自己决斗前猜想的截然不同,恐怕该与魔种的特性有关。魔种的特性,变成他的特性。这场决战标志着他真正踏足江湖,陷身你不杀人别人杀你的江湖局。
“圣上驾到!”
众人怎想得到武曌竟选此刻亲临战场,循声望去,一行数百骑朝他们的方向驰至,领头的是高居马上,龙袍帝冠的武曌,稍后是胖公公和御卫大头子、被赐武姓的大将军武乘川,再后是辆马车和分作六排的御卫,忙避往两旁,黑压压地跪满地上,高呼万岁。
武曌神情肃穆,策马直抵仍傲立在身首异处的薛怀义旁的龙鹰前方五步的位置,在马上低头俯视龙鹰,似想挤出点笑容,却没法办得到,目光转投往薛怀义的尸身,凤目射出复杂的神色,语调却是寒若冰雪,冷冷道:“梁国公漠视朕之警告,不但未能虚心自省,且持兵器硬闯皇城,实是咎由自取,又是不自量力,致招身首异处之祸,与人无尤,若有任何人敢藉此生事,再起争端,朕立杀无赦,罪诛一族,不得异议。”
她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官署广阔的空间飘荡,过万人竟静至落针可闻,尽显天威。
武曌从薛怀义处移开目光,扫视全场,沉声续道:“姑念梁国公撰《大云经疏》曾立大功,德被众生,朕赐准其遗体送返白马寺,火化后造塔葬之。至于其所度僧徒,悉数流配远州,有生之日,不准踏足神都半步。”接着声音转软,向龙鹰道:“龙先生为朕之大周国宾,竟被此愚不可及之徒骚扰先生清静,是朕之过。请先生上马车。”
龙鹰心中暗赞,武曌这招连消带打,一举解决薛怀义横死为神都带来的所有问题,作风果断,干脆利落,并且隐然有一切尽在她掌握中的派势,趁机立威。但对她邀自己登上随行的马车,却是摸不着头脑。
两个御卫跃下马来,马车驶近,御者竟是个俏女郎,一身劲装,双目藏神。龙鹰直觉她是宫内出色的高手,也令马车大添离奇神秘的色彩。
御卫拉开车门,做出请龙鹰登车的敬礼。
龙鹰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登车,车内帘幕遮窗,一片漆黑,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早被纤纤玉手劈胸抓个结实,扯得他仆往座位里,小腹还被对方重重抽击一记。
马车开出。
第十四章 恐吓勒索
龙鹰痛得弯下身去,抗议道:“想收买人命吗?别忘记我刚和假和尚大战三百回合,身受重伤。”
太平公主在他旁坐下,恨得牙痒痒道:“死小子臭小子,骗得本殿那么苦,原来竟练成道心种魔大法,没给母皇笑死算本殿命大。”接着探手过来摸他袖内护臂,冷笑道:“还以为你这小子如此厉害,可凭空手活生生打死刀枪难入的死和尚,原来暗中出术。”
龙鹰心怀大放,在车厢的“暗室”里,身旁又是尊贵的大周公主,风骚放荡,任他疯言疯语,浪漫旖旎处,比之刚才的生死血战,活像两个不同的天地。顺手解下两支护臂,凑到她小耳,先吹一口热气进内,道:“烦公主遣人把护臂归还胖公公。”
太平公主嗔道:“痒死人哩!这种下三滥的调情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本殿不碰刚杀人的凶器,放到后座去,本殿自会处理。”
龙鹰大乐,想不到竟有调戏她而不遭掌掴的今天,移近少许,紧贴香躯,同时分她心神道:“公主似乎对假和尚没什么好感。”
太平公主沉声道:“他一双手染满我李唐宗室的鲜血,你干掉他,本殿不知多么痛快,否则怎肯让你这假色鬼大占便宜。”
龙鹰失声道:“假色鬼?”
太平公主狠狠道:“真色鬼像你那样子吗?由荣公公千挑万选出来的俏宫娥,恭候鹰爷沐浴登榻,鹰爷却到望台吹风挨箭;这边厢说身负创伤,不宜男女鱼水之欢,隔不了几个时辰威风凛凛地决战假和尚。这叫色鬼吗?见你的大头鬼才真!”
龙鹰从后伸手绕过她,轻轻挽她腰肢,头则挨往香肩,嗅吸发香体香,不知人间何世地叹息道:“公主有所不知,请容本国宾禀上,小人不知忍得多么辛苦,怕的是公主以为我移情别恋,令小人痛失亲公主香泽的机会。”
太平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喘着气道:“在战场你是第一流的高手,在情场却是第九流的低手。还敢在本殿前重提什么一亲香泽,想起来恨不得宰掉你。”
龙鹰摸不着头脑道:“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太平公主气鼓鼓地道:“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龙鹰苦思道:“我是怎么说的?”
太平公主生气道:“可知你们男人,为满足一己之私,信口开河,事后忘得一干二净。”
龙鹰抓头道:“那晚我尚未来得及和公主海誓山盟,已给公主赶出去,究竟我忘掉哪句使公主含恨在心的话?”
太平公主呆看他片刻,柔声道:“龙鹰你是个很离奇的人,可以变得不可一世、英雄了得,也可以像现在般似个市井无赖,胡言乱语。是否种魔的影响?”
龙鹰道:“当时你在八方馆吗?”
太平公主哂道:“除圣上和胖公公外,宫内重要人物全体在场,只是掩饰得好吧!你哪看得见人家呢?只顾着和端木菱公然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自己的名字都忘掉了。”
龙鹰大乐道:“公主竟为我吃醋,事后有没有气得掉情泪呢?”
公主大嗔道:“吃醋吃醋,有什么好稀奇的,哪个女人不吃醋,挪开你的手,滚远点,不知自己满手血污汗臭。”
龙鹰反把她搂个结实,岔开道:“我们到哪里玩儿?”
马车停下。
公主余气未消地道:“你不懂滚落去看清楚吗?”脱出他的魔掌,自行下车,不再理睬追在身后的龙鹰。
※※※
宫城以万象神宫为主殿,居前方的正中央,原址为隋之干阳殿,后被烧毁。高宗在原址建干元殿,极尽奢华,不过武曌仍不满意,命薛怀义督工,不顾朝臣反对,将干元殿夷为平地,每日劳役数万人,花九个月时间建成明堂,再易名为万象神宫。宫殿内外结构独特,乃当时建筑艺术的巅峰之作,充分体现武曌异乎常人的气魄和野心。
神宫高起三层,底层正方形,每方配以不同颜色,象征四时,四面开窗。中层十二边形,供奉十二生肖,象征十二时辰。上层二十四棱柱体,象征二十四节气。圆形殿顶由九条云龙捧拱,中央饰金凤凰昂首傲立,前爪伸开向端门,正是武曌攫取天下的雄心。
万象神宫高二百九十四尺,四边各宽三百尺,气象万千,庄严雄伟。
神宫后起天堂五级,比神宫高出百尺,夹着超巨型大佛像。天堂后为贞观殿,为武曌在宫城内的主寝宫。西是武成殿,是武曌听政和召见群臣的殿堂。附近有中书省、史馆、命妇院、内医局和供给内寝的重要部门尚食厨。
以张易之和张昌宗为首的美男团居于贞观殿西的集仙殿,再西行的洛城殿,更是天下士子翘首企望的圣地,于此武曌亲自主持殿试,选拔人才,建构出新的统治班底,令大周政治空前稳定。
太平公主的行宫陶光园,处于贞观殿东北,夹河而建,河深逾丈,鸟鱼翔泳,此河往西注进神池,正是龙鹰丽绮阁在处。
虽然实际上陶光园和丽绮阁相隔颇有一段距离,但以宫城的规模和标准来说,可算邻居。昨夜龙鹰下车处正是以河林美景称绝的陶光园,由此可见武曌对这位最小女儿的恩宠。
太平公主径自进入行宫,留下龙鹰让一众太监宫娥招呼,直至被送入宫室安寝,不要说一亲公主香泽,瞥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这天一早醒来,雨声淅沥,大雨中的陶光园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宫娥来唤他起床,梳洗更衣,伺候周到,还以为就这么被“逐离”陶光园之际,太平公主使人来邀他到望河轩共进早点。
喜出望外的龙鹰随太监抵达望河轩,太平公主不施脂粉地坐在轩外,凝望大雨迷离的河林。
龙鹰坐到摆满小点的桌子一侧,见她默默含愁,像失去说话的兴致,不敢惹她,径自吃喝。
虽是不施脂粉,且郁郁不乐,太平公主仍是那么明艳动人,减三分艳光,多添几分秀气。
太平公主终于说话,淡淡道:“昨夜睡得好吗?”
龙鹰很想说没有公主怎睡得好,幸好知道在这种气氛下绝不宜说这类话,免致火上添油,改口道:“启禀公主,小人睡得相当不错。”
太平公主先是脸无表情,接着忍俊不禁似的嫣然一笑,横他一眼,目光重投雨茫茫的前方,摇头道:“昨夜人家诈作生气,是逗你玩儿,只是后来收到一个消息,弄得人家心情大坏,并不是故意冷落你。”
龙鹰立告心情大佳,原来如此,特别她自称人家,将两人间的关系大幅扯近,问道:“公主究竟为何事心烦?”
太平公主像失去说话的力气,叹息一声,没有答他。
龙鹰呆看眼前美女,心想的却是打从荒谷石屋“邂逅”这诱人至极的大周公主,对她总是很口不择言。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知自己事,遇上心仪的美女,他像变成另一个人,连对着道貌岸然的端木菱,又在大庭广众之前,仍无法按捺得住。难道是因被押离小屋前,一直没有接触女性的机会,而禁书却看过不少,一切只能在想象中进行,养成对美女肆无忌惮的作风,至于是否如此,只有老天爷清楚。
太平公主的声音传入耳内道:“你在想什么?”
龙鹰心中一动,道:“公主现在的神态,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否让我猜猜公主的心事,如果猜中的话,公主赏我一个香吻。”
太平公主苦笑道:“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大笨蛋,人家哪还来亲嘴的心情,就算给你猜中,人家不过敷衍了事,鹰爷有乐趣可言吗?昨夜人家想得心累了,现在事事提不起劲。”
龙鹰微笑道:“那就事后亲嘴吧!”
太平公主大讶道:“你真的猜得到?”
龙鹰试探道:“不是与你三皇兄有关,就是与四皇兄有关,对吗?”
高宗有八子,四个是武曌所出,而武曌把己出的四子长幼次序自行排列,因而排最后的李显和李旦,从七皇子、八皇子,变成三和四。
太平公主坐直娇躯,秀眸扑闪扑闪地看他。
龙鹰道:“此事可包在我身上,保证妥善解决,你母皇将没有借口降罪公主的皇兄。”
太平公主沉声道:“事情非如你想象般简单,昨晚推事院有人认出行刺你的大铁弓乃三皇兄之物,立即上报武承嗣那狗贼,估计他今天会于早朝禀告母皇,并策动他的奸党怂恿母皇以叛逆罪处置三皇兄,际此皇嗣继承权风头火势的时刻,最怕母皇顺水推舟,那就……”
龙鹰顺手多取个糕点塞进嘴里,长身而起,含糊不清地道:“早朝何时举行?在什么地方?”
太平公主担心道:“离早朝尚有半个时辰,在武成殿,你晓得自己干什么吗?”
龙鹰欣然道:“当然清楚。武承嗣理该尚未出门,这混蛋住在哪里?”
太平公主心忖事情已不可能更恶劣,给这家伙去乱闯胡搞说不定可以有转机,叹道:“他的行宫是离此不远东南方的流杯殿,雨这么大,我用马车送你去吧!记着不要动手打人。”
※※※
太平公主千叮万嘱下,龙鹰步下马车,冒雨直抵流杯殿,报上名号,把门的兵卫显然人人晓得他是谁,请他进入轿厅坐下,另有人入内飞报。
片刻后,一个兵头模样的人神色不善地出来,沉声道:“小将向魏王请示,魏王说他与龙鹰你两不相干,亦不想和你套交情,加上他有要事处理,着你立即滚蛋。这是魏王刚才说的话,命小将一字不改地转告鹰爷。”
龙鹰哑然失笑道:“劳烦兄台,为我向魏王再传一次话,也要一字不改。”
仍未表明身份名字的兵头道:“这个恕小将难以从命。”
龙鹰道:“你如不肯传话,斩你头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主子。告诉他三句话,就是褚元天、大铁弓和真凭实据。”
接着双目魔光剧盛,狠狠盯着那兵卫,喝道:“还不滚进去上报魏王?”
兵头给他看得浑身一颤,被催眠似的匆匆去了。
※※※
武承嗣摆出来接见龙鹰的阵仗,确可吓倒很多人,他坐在华丽殿堂北端高起九级的玉石阶台上,红冠黄袍,五官尚算端正,三十来岁的年纪,还故意将眉毛画粗,好掩饰因酒色过度而致的苍白脸容,两眼射出阴鸷凶狠的神情。
两旁各站二、三十人,不少一看便知是高手,包括立于首位的褚元天,昨夜在八方馆帮腔的张嘉福就在褚元天对面。人人杀气腾腾,神色不善,盯着来到离台阶十步处站定的龙鹰。
武承嗣凝视来访的不速之客,双目闪过嘲弄的光芒,打个手势,他右方首席的张嘉福代言道:“魏王尚要赶早朝,龙先生长话短说,不要浪费魏王宝贵的光阴。”
龙鹰心知若自己说的话对他没有威胁性,他会立即拂袖而去,以奚落自己,从容道:“魏王错在让褚元天现身龙某之前,被龙某一眼认出是那晚在神池向龙某发箭的傻瓜刺客……”
褚元天厉声打断他道:“龙鹰你休想含血喷人,有什么真凭实据?”
武承嗣双目闪动惊疑不定的神色,更证实龙鹰心中想法,就是此子晓得种魔大法一事,也清楚武曌不惜一切得到秘卷的决心,遂借杀死龙鹰,希望武曌盛怒之下,处死庐陵王李显。
龙鹰昂然道:“老子有一套功法,不论对方如何蒙头罩脸,我看过一眼永不忘记。圣上更清楚老子有这套功法,只要我说出来,包保她相信。不相信的话,我便卷铺盖回乡下耕田,杀了我都不当国宾。哈!魏王该比任何人清楚,若我是被魏王间接逼走,魏王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武承嗣大怒道:“好胆!竟敢口出狂言胁迫本王,该当何罪!”
龙鹰失笑道:“顶多不过是欺王之罪,但你老兄犯的则是欺君。你若心中不服,我们立即一起上早朝,摆出来让圣上和一众大臣小臣秉公办理,看看谁的罪较重。”
武承嗣终于色变。
两旁高手跃跃欲动,只待武承嗣一个命令。
龙鹰好整以暇道:“诸位好像忘了圣上昨晚说过什么,谁敢因薛怀义向本国宾生事,立杀无赦,罪诛一族。”
张嘉福沉声道:“现在的事与薛怀义怎扯得上关系?”
龙鹰双目魔气大盛,盯着武承嗣道:“当然有关系。我今次来顺道办两件事,其中之一是收一笔烂账,褚刺客一是还我十两欠金,一是随我去见圣上,让圣上为我主持公道,此事没得推却,因至少有数百人证。”
武承嗣被他眼神所慑,兼之心中有鬼,硬不起来,道:“另一件又是什么事?”
龙鹰道:“另一件就是讨掩口费,另加十两黄金,一并给老子。不过掩口费是有期限的,任何人敢再提刺杀的事,我就将掩口费的事禀上圣上。”
褚元天双目喷火地道:“龙鹰你实在欺人太甚,你胆敢冒犯诬蔑魏王,已犯下死罪,只要将你当场格杀,再治你袭击魏王之罪,即使圣上亦难怪责魏王。”言罢向武承嗣看去,请他下令。
武承嗣贼眼乱转,犹豫难决。
龙鹰欣然道:“褚兄原来是有勇无谋的人,魏王是错用了你,否则不用一注输掉他十两黄金。便当我是薛怀义,聚众围攻若能起作用,他早死掉,昨夜怎还可以活生生地到皇城来丢人现眼。而你这蠢蛋又不懂揣摩主子心意,若公然干掉我不会有任何后果,魏王早这么做了。”
接着向武承嗣大喝道:“老子的时间才真的宝贵,一句话,二十两黄金,给还是不给?老子掉头便去见圣上,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