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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想也不想来俊臣这个满手血腥、孽债缠身的酷吏该不该救,魔种发动,箭矢般朝刺客飙移,双拳轰击,可惜速度是魔种级的,力度则属普通人,逃生是绰有余裕,攻敌则为送死,完全未能配合。
那刺客双目掠过大惑不解的讶异神色,放过再没有反击之力的来俊臣,一来她是以龙鹰为目标,二来她该看出如让龙鹰以这样的速度闪躲,她要杀他怕未必可在短时间内办到,见他不自量力送上门来,岂肯错过。
密集的破风声自远而近,显示公主一方大批高手赶至。
不见她如何动作,下一刻她投怀送抱地从龙鹰两手间的窄小空档欺入龙鹰怀里,龙鹰立觉清香盈鼻,晓得做了鬼都忘不掉她醉人的体香时,女刺客一肘硬撞他心窝,骨折声起,龙鹰心脉断裂,被重创至大罗金仙都要回天乏力,断线风筝般抛掷往后方墙壁,再反弹前仆。
于失去生命和意识前,隐约见到胖公公冲门直入,往女刺客狂攻,后面跟来太平公主和丘将军。
“砰!”
龙鹰直仆着地,再没有任何活人的知觉。
※※※
“醒来啦!醒来啦!”
另一年轻女子声音兴奋嚷道:“我立即去禀告殿下。”
龙鹰回复意识,第一个念头是“我还未死”,第二个念头是“我终遇上另一个可与太平公主相比的绝色。”接着感到大船在水上航行微仅可察的随浪起伏,下一刻是整个环境在脑袋里变得无比清晰,乃至于船外艳阳的热力,这是从未有之的感受,至此刻他仍欠张开眼睛的力量。
脚步声自远而来,龙鹰清楚掌握到胖公公和太平公主的足音,守门的兵卫推开房门,房内该是婢女的年轻女子,下跪施礼。
两人来到床前,龙鹰听到他们心跳的声音,几乎可从其中辨别他们的心情和状态。婢女退往门外。
他终于睁目。
映入眼帘是一脸关切神色,秀目含愁,太平公主艳丽的玉容。
立在她旁的胖公公向他眨眨眼睛,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可知他为自己担忧了好一阵子。际此一刻,他清楚和胖公公间建立起别人一辈子没法达致互信互爱的关系,仿似胖公公是他世上唯一至亲,关系微妙奇异。
太平公主故作冷淡道:“小子你真命大!”
龙鹰直觉她正克制着芳心深处某种与现下表现出来截然不同的情绪。
胖公公频打眼色,龙鹰毫无困难的明其心会其意,知他想支开公主,好和他说话。时间这般紧迫吗?叹道:“这是什么地方?”
胖公公知机答道:“你正在公主的坐驾舟上,沿大运河北上,两个时辰内可抵达神都。”
龙鹰骇然道:“我昏迷了多久?”
太平公主苦涩地道:“到今天足有四十九天。你不知自己那晚多么吓人,眼耳口鼻全是血,胸口瘀黑肿胀。我们为你在那里逗留十多天,到你好点始北上扬州。”
稍顿续道:“你该多谢公公,全赖他悉心治理,且是一手包办,还禁止随军的大夫碰你。”
龙鹰当然明白胖公公是怕别人察觉他情况有异。随口问道:“抓到那女刺客吗?”
太平公主大讶道:“竟是个女的。”
胖公公的表情更古怪,两眼上翻,给他气死的样子,可知他早清楚刺客是女的,只是没说出来。
由此可见除胖公公外,其他人竟然弄不清楚刺客是男是女,当然已给她安然遁脱。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可在千军万马中夺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
龙鹰道:“我想和公主私下说几句话。”这叫欲擒故纵,要气走她还不容易。忆起遇刺当晚,这天之骄女还要找来俊臣整治自己,顿感如何对待她都是顺理成章。
胖公公望望太平公主,见她没表示反对,退出房外,轻轻关门。
太平公主秀眉轻蹙,眼神戒备森严,因知他性情,晓得没什么好话。
龙鹰忍不住地道:“有人代你行刑,我又没死掉,可让你向圣神交差,公主该高兴才对。”
太平公主出奇地没有勃然大怒,反轻叹一口气后苦笑道:“你爱怎么想悉随尊便。以下犯上是死罪难饶,更何况是那类说话,本殿对你已属从轻发落。警告你!入宫见圣神时,若你向她重提那番话,我拼死也要千刀万剐地宰掉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是何物的臭小子。”
龙鹰坐将起来,挨往床头处,事实上他早康复过来,但必须装出千辛万苦的吃力姿态,弄得尊贵的公主扶又不是,不扶又不是,最后终不肯碰他。
两人眼神相触。
太平公主贵躯轻颤,现出惊异神色。
龙鹰知自己眼神又生变化,暗庆对方非是武曌,否则将糟糕透顶。忙设法乱她心神,摇头道:“公主太小看我龙鹰,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我怎屑为之。说到男欢女爱,一定要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如此方……”
太平公主大嗔:“闭嘴!”
龙鹰啧啧称奇,这两句调戏她的话与那晚惹祸的话不相伯仲,今次她反而只嗔不怒。女人的心真难测呵!
见到龙鹰脸露得色,太平公主没好气地道:“本殿只是不想和个没多少天可活的人计较。你这死小子最好在圣神面前不要表现得那么精明厉害,没你什么好处的。糊糊涂涂的人反长命。”
龙鹰欣然道:“小弟第一次感到公主对小弟的关心。”
太平公主破天荒首次在龙鹰眼前霞生玉颊,娇嗔道:“不要想歪了,谁关心你。”又神色一黯,柔声道:“你不是有话要和我单独说吗?难道只是一大堆这般的废话?”
龙鹰瞅着她微笑道:“假如圣神没有命人将我立即斩首,公主可否纡尊降贵赐小民一个相见的机会。”
太平公主意兴阑珊、无可无不可地答道:“看看吧!”
龙鹰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又怎么努力都气不走她,心中一热道:“公主在为我担心吗?为何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
太平公主先是呆一呆,再细察他充满渴望和期待的神色,醒悟过来,唇角逸出一丝带点狡猾的笑意,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完全恢复了在荒谷小屋内那副谈笑用兵、放荡迷人的本色。
她一边娇喘一边盯着满脸疑惑的龙鹰道:“说出来好让你这臭小子绝了痴心妄想。本公主确是满怀心事,与你这臭小子亦有点关系,但全不是你自作多情的那回事。”
龙鹰哑口无言。
太平公主缓缓道:“女刺客来得突然,时间地点拿捏精确,肯定有内奸提供消息情报。只有深悉情况的人,才会知道你是关键人物。”
龙鹰点头道:“理该如此。”
太平公主道:“我们今次行军做足保密工夫,随行高手不到百人,到扬州才与丘将军的三千精骑会合,沿途不入郡县,昼伏夜行。洛阳知道此事者没多少个,现在竟有消息泄漏出去,必掀起风波。以圣神的一贯作风,今趟会有很多人遭殃或被牵连。我的确心如铅坠,却不是为了你这死小子臭小子。”
龙鹰听得大感没趣,又见她骂臭小子死小子时似欲咬碎银牙的表情,登时心灰意冷,闭目道:“我很累了,公主不用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死小子臭小子身上。”
太平公主噗哧笑道:“有种!敢发本殿的脾气。好吧!我闲着无聊时说不定会见你一次。”
龙鹰被她的忽冷忽热摧残至体无完肤,睁眼看去,她离去的背影映入眼帘,始惊觉她一身贵女打扮,宽裙大袖,腰缠革带,勒出纤纤蛮腰,与龙鹰见惯她的劲服比较,别有一番动人风韵。
乌黑闪亮的秀发反绾于顶,攒凤钗,现出修长优美的玉项,更使龙鹰心迷神醉。
忽然间,他怨气全消。
忍不住嚷道:“终有一天,我会教公主为小弟洒下情泪。”
太平公主头也不回娇笑道:“好!我们走着瞧吧!”
出门去了。


第五章 洛阳神都
胖公公来到床旁,劈头问道:“我很久没见过太平那丫头这般喜翻了心儿的可爱模样,你向她使了什么手段?”
龙鹰大奇道:“开心?她理该拉长脸孔怒气冲天才对。”
胖公公摇晃像个冬瓜般搁在肥颈上的头颅,坐在床边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当时你千真万确断了气。”
龙鹰犹有余悸地反问道:“其他人知道吗?”
胖公公道:“幸好有我为你掩饰,我还尽人事输气进你体内,竟给反弹回来,差点受伤,故不敢造次,唯一可以做的是拍打你脸颊,呼唤你的名字。”
龙鹰道:“断气的时间有多久呢?”
胖公公答道:“约六到七下呼吸的光景。”
龙鹰回忆道:“当时的感觉很可怕,像有股庞大的力量,硬要扯我离开,我拼命挣扎,忽然间痛得要命,却清楚活过来,然后昏迷过去,直至今天。昏迷不是真的昏迷,只是与某一种玄之又玄超乎这天地的某一力量结合,起始和终结再没有任何分别,此正为种魔大法第五篇魔劫和第七篇养魔的情况,溃败转化为征服,毁灭始有创生,从死睡里苏醒。写出道心种魔的人肯定经历过这一切,否则怎会知道?”
胖公公道:“这么看,你已经登上种魔大法第七重的境界。非常好!真的很好。”
龙鹰问道:“公公曾说过我必须练至第九重‘成魔’,方有本钱与武曌周旋,究竟有何根据?你怎会知道呢?”
胖公公一脸缅怀过去的神色,缓缓道:“我十六岁入宫,有关道心种魔的事是听先师韦怜香说的,因他少时曾得向雨田指点。向雨田亲口告诉他,已练至成魔的阶段。当时的向雨田是所向无敌,能在他手下走上三五招的人,已属能独霸一方的级数。武曌虽说集圣门各家之长,怕尚未曾超越向雨田,所以我有那番说话。”
龙鹰心满意足地道:“最难捱的我全捱过去了。第八重催魔过程最悠长,也最精彩有趣,就是和人动手过招,务令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魔种人心两者水乳交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人再不是人,魔种也不是魔种,而是……而是一种没法形容的东西。哈!”
胖公公笑道:“只要你亮出邪帝的大横匾,保证你夜以继日地打个不亦乐乎。”
龙鹰苦恼道:“我并不想当邪帝。”
胖公公道:“种魔大法给你练至过半,仍有选择余地吗?命运注定的事谁改变得来?”
龙鹰记起一事,问道:“公公因何为那女刺客隐瞒?”
胖公公微笑道:“因为我猜到她是谁。”
龙鹰大讶道:“她是谁?我从未想过世上有像她般厉害的高手。”
胖公公沉声道:“不死印法当然不同凡响。”
龙鹰道:“不死印法?”
胖公公双目射出崇慕的芒光,悠然神往地道:“不死印奇功由隋唐时横行天下无人能制、我圣门第一高手、身兼花间补天两派的‘邪王’石之轩所创,想当年西京无漏寺之战,大唐开国之主李渊亲自领军,宗师级高手倾巢尽出,聚众围攻被困方丈室内的石之轩,仍被他从容脱身。你给我说说,那晚看守你的算老几,不给花间女全宰掉是她手下留情。嘿!不过如公公肯全力出手,她怕没溜得那么轻松容易。”
龙鹰一呆道:“花间派?花间派不是自‘多情公子’侯希白过世后绝传了吗?且花间派一向只收男徒,怎会忽然杀出个女的来?”
胖公公苦笑道:“我像你般充满疑惑,不过花间女使的千真万确是不死印法。她的刺杀行动摆明针对武曌,杀了你,武曌永远得不到种魔大法。先不说她如何能精确至此掌握你对武曌的作用,她与武曌怎会有仇恨呢?”
龙鹰道:“花间女应知种魔大法对武曌的作用。”
胖公公沉吟道:“理该如此,如果她知道你未死,肯定会在你把秘卷默录出来前二度刺杀你,那你不是有机会问她吗?想不到除你我之外,圣门尚有漏网之鱼,且是如斯厉害的高手,碰上武曌仍有一拼之力。”
龙鹰骇然道:“只是一拼之力?”
胖公公叹道:“你晓得一手培育武曌之人是谁吗?武曌不单把我阴癸派的天魔功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又因得到魔门各派道的秘卷,故能集各家之长于一身。唉!这些事迟些再谈,我不宜耽搁太久,致惹太平公主那丫头起疑。”
龙鹰意犹未尽地道:“除非她胆敢到皇宫行刺武曌,否则该不用担心她。”
胖公公诡异笑道:“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
龙鹰尚未有机会问个究竟,敲门声起,婢女在外面高声道:“禀上公公,公主有令,须为鹰爷梳洗更衣。”
胖公公拍拍他,离房去也。
※※※
“帝宅巍峨夹清洛,一代女皇定神都。”
洛阳始建于隋大业元年,太宗李世民登位,深明洛阳战略性的优越地位,命人修治洛阳城。到武曌登上后座,鼓动高宗诏改洛阳为东都,同时展开营建洛阳的庞大工程,于原有的设施上,堆山立宫,沿洛水而筑的上阳宫更是奢华无比,显胜一时。
自永淳元年始,实际上高宗和武曌已迁都洛阳,不再返回长安。武曌如此处心积虑迁都洛阳,除政治上的考虑外,还有实质上的需要,目的都是为登上帝皇宝座铺路。
于政治而言,只有离开长安,方可摆脱和淡化官民对李唐皇朝根深蒂固的回忆和感情,利于更朝改代,建立新政权新秩序。
从实际言之,由于长安人口大幅增加,农耕面积有限的关中区域早不敷应付,致饥馑连年。反之“三河四塞水陆通,何不长做洛阳梦”的东都,连接中土长江、钱塘、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更得大运河漕运之便,物产丰饶,可从根本上解决粮食的问题。
单看这一石二鸟,连消带打的东迁大略,尽见武曌的高明处。龙鹰被押送洛阳之前一年多,武曌登上帝座的一切条件均告成熟,敢反对的大臣不是诛家灭族,就是流放他方,唐朝宗室只杀剩李显、李旦两个儿子,于是武曌在“上尊天示”、“顺从众议”的万岁声中,登临大宝。自此大唐被大周皇朝取代,武曌自号“圣神皇帝”。
她从媚娘、才人、昭仪、皇后、天后、圣母神皇到圣神皇帝,经历三十多年朝廷内外的激烈斗争,今天再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在江湖方面,她荡平了肆虐为祸数百年,于初唐尤烈的魔门两派六道,赢得天下正道武林的景仰,于她个人而言,则尽收魔门经典,等若完成了从没有魔门中人办得到的一统魔道。她的成就是前无古人。
龙鹰落网遭擒,不得不献上“道心种魔大法”,实现她统一魔门的夙愿,同时令她的威权攀上巅峰。
所以龙鹰在天津桥北登上陆岸的一刻,对她是意义深远。当然,背后尚有龙鹰、太平公主和胖公公没法弄清楚的原因。
对龙鹰的重视是毋庸置疑的,她派出宫城卫军的头子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率领二百精锐,从太平公主手上接收龙鹰,押赴皇宫。
被封为神都的洛阳,以洛河为界,分都城为南北两部分。都城西北为宫城所在,其他街、坊、市平均分布城南和东北部。平民聚居的洛南设有九十六坊,洛北三十坊。洛阳的一大特色是河道纵横交错,洛水横贯全城,连接其他大小河道如伊水、漕渠、黄道渠等,故水上交通便利。陆上交通亦规划整齐,纵横各十条通渠大街,主道阔达百步,小街三十步。
洛阳最著名的景点是天津桥,其“天津晓月”为洛阳八景之首。桥南更为洛阳最热闹的肆市,兼之风景迷人,乃游人必到之地。市内青楼林立,足令自命风流的骚人名士流连忘返。加上武曌刚迁徙关内雍、同等数十万户往洛阳,以充实洛阳的户口,令人口超过百万之众,其况之盛,可以想见。
可惜龙鹰暂时无缘观光,被送上马车,车窗垂下帘幕,本该仍可隐约看到外面的风光,却给左右护卫的骑兵阻隔视线。旋明白过来,武曌该收到太平公主先一步送往京城的报告,知悉刺客一事,故如此大阵仗。
唉!终于要面对世上最可怕的女人,自己这便宜邪帝会否三招两式就给她收拾?两帝相遇,自己遭殃居多。忽然想起向雨田,若这个“真邪帝”处于自己目下的处境,会怎么办。
车子缓缓减速,停下,门开,大将军李多祚登车坐到他身旁,亲切地道:“终于抵达端门,例行检查后入皇城,直赴宫城。我看过机密报告,鹰小兄真的命大。俗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小兄身上确是应验如神。”
马车再次起行。
龙鹰一头雾水,道:“我有什么后福?”
这个年轻将领三十一、二的年纪,却是位高权重。乍看他算不上好看,只是五官端正,可是由于体型骠悍,有及得上龙鹰的高度,兼之脸容清癯精明,双目闪闪有神,愈看愈感浑身是劲,魅力非凡,故得武曌宠信,负起皇宫保安重责。能占上这个位置,他不单是武曌的心腹大将,且在大周军系里该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尤得龙鹰好感者,是他态度亲切,不打官腔,但如站在目下他与武曌的敌对立场,龙鹰灵锐的魔种感应到他内外功均臻化境,不会输给那风过庭多少,属江湖顶尖级的高手。武曌手下人才济济,难怪魔门一旦给掌握行藏后,兵败如山倒。独是此君便不易应付,想起“催魔”,不由手痒。
李多祚欣然道:“圣上召我去说话,千叮万嘱我须以上宾之礼接待,务令小兄宾至如归。小兄得圣上如此重视,不是后福是什么?”
龙鹰心中苦笑道:“不是圣神吗?”
李多祚压低声音道:“十二天前改的,今后我们一律尊称圣上。”
龙鹰随口问道:“觐见圣上须注意什么礼仪?”
李多祚讶道:“胖公公没告诉你吗?”
只此一句,知李多祚并不晓得他囚犯的身分,摇头表示胖公公没告诉他。
李多祚道:“一般臣民,初谒圣上须行三跪九叩之礼,小兄伤体初愈,此礼可免。”
龙鹰道:“大将军现在领小弟去拜见圣上吗?”
李多祚微笑道:“圣上对小兄的关怀无微不至,晓得小兄旅途辛苦,吩咐先让小兄好好休息,黄昏后在上阳宫接见小兄。”
龙鹰大讶道:“那我们现在到何处去?”还以为武曌会迫不及待地见他,难道自己和胖公公表错情,心里不舒服起来,又心中好笑,自己该开心才对,这种心态真矛盾。好像以为拿的是重东西,拿上手才知是轻如无物般不是味儿。
李多祚道:“荣公公正在宫城南大门恭迎小兄,他自有安排,日后起居,由他打点照拂。”
龙鹰的头皮开始发麻,如此待遇,是他入宫前没想到的。
※※※
马车进入宫城,遮窗的帘幕被掀起,现出午后阳光普照下殿宇群井然有序地巍峨矗立、摄人心魄的壮丽景象,看得龙鹰这初到此地的乡间小子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大将军换成了年不过三十的太监头目荣公公,此人长相不俗,口才了得,坐在龙鹰旁随口介绍沿途殿宇名称特色,妙语连珠,口若悬河。
荣公公道:“这座是万象神宫,乃城内主宫,规模最大。宫城内殿、台、馆共三十五所,大都面南坐北,高低相同,沿中线的神道展开,次序井然,错落有致。”
龙鹰见殿堂相峙,楼台林立,吁出一口气道:“真大!”
荣公公凑到他耳边道:“初入宫时,我不时迷路。这里已好一点,如果将你蒙着眼送到都城西面的神都苑,保证你没一个时辰绝走不出来。我们最爱玩这个游戏。”
龙鹰心忖这是个皇宫中人的独有游戏,换过他的小石屋,蒙着眼都可以轻易找到出口。指着东面城墙后建筑物露出的方顶,奇道:“那是什么地方?这么古怪。”
荣公公神气道:“那是含嘉仓城,东墙四里一百九十七步,南北各一里二百三十步,南与东宫相接,城内粮窖四百三十六座。龙先生感到奇怪,是因仓窖成倒梯形,口大底小,若所有仓子全部储满,可纳粮六百万石,是全国最大的粮仓。”
龙鹰心中唤娘,只是含嘉仓的储粮,足供神都吃上几年。若以刚才护送自己来此的羽林军作标准,兵精粮足当之无愧,难怪武曌登基前的数起叛乱,都被她派军迅速荡平。暗叹一口气,自己本如虹的斗志,已被大周皇朝景象万千的气魄大幅削弱,非常不妙。
忍不住探头出去,吸一口深冬清寒的长风,瞥见前方湖光树色,景致极美,迎风嚷道:“竟有这么的好地方?”
荣公公欣然道:“那是宫城内最美丽的处所,赐名神池,池中有两洲,东洲有登春阁,西洲的丽绮阁,正是圣上指定龙先生安驾的行所。”
在前八骑开路,马车载着新一代邪帝龙鹰不住深进宫城,一切是那么不似真实,如梦如幻,实在和幻景再没有明显的分界。
※※※
马车越过长达二百步的丽绮桥,来到宛若海上仙山的西洲,在荣公公的引领下,龙鹰走下马车,踏足苍翠环绕的林间碎石径,路旁遍植名花,杜鹃、百合等随处可见,鲜花烂熳,香气袭人,前方豁然开朗,隐见殿阁楼台,比之他的荒谷小屋,几疑是天上凡间之别。
荣公公道:“龙先生好好休息,大将军吩咐下来,待先生用过晚膳,会亲自来接先生到上阳宫见驾。”
又低声道:“只有外国来的君主和使节,圣上才会这么隆重款待。保安问题不用担心,西洲是最易守护的地方,只要使人把守丽绮桥,又在池岸布防,神仙都来不了,先生可以恣意享受圣上的恩赐。”
龙鹰嘀咕还有什么娘的恩赐,忽然远处台阶沥沥莺声轰然响起道:“奴婢向鹰爷请安问好!”
龙鹰昏头涨脑朝娇音来处看去,一时间目瞪口呆。


第六章 神池杀机
迎接龙鹰大驾的是八名绮年玉貌的娇俏宫娥,燕瘦环肥、高矮不一,但无不青春焕发,健康活泼,跪伏两旁,最要命是众女各穿不同颜色的宫服、腰围玉带、头饰步摇,看得他眼花缭乱,如此脂粉阵势,只要是正常男人谁不心荡性摇,神迷意动。
丽绮阁别具特色,主楼前双桂当庭,一派江南庭园美景,宅园毗连,引入池水,成溪成池,奠定全园山水骨架,只看僻处宫城一隅的楼阁如斯气派布局,可窥见大周皇朝极尽奢华的宫廷生活。
主厅三间七架,上悬“丽绮阁”三字的横匾,龙鹰一眼认出武曌的手书。
龙鹰尚未有机会让脑袋清醒些儿,众女早在荣公公的指示下,将龙鹰簇拥进门、过轿厅,抵主厅。正厅屋宇轩昂,雕花梁架,左右两墙大理石挂屏,又悬挂书轴,陈列古瓶,益显得摆置的红木家具古意盎然,洗尘涤心。
荣公公透过窗看天色,作老朋友状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太阳快下山哩!听说圣上今天特别忙,鹰爷何不好好休息,让她们伺候你。一天鹰爷在宫内,她们就是鹰爷的人。奴才上承圣意,从过万宫娥里挑选她们来伺候鹰爷,全是未经人道的处子,不论鹰爷对她们有任何要求,她们只会欢喜,庆幸承恩受泽。”
他改口称自己为鹰爷,龙鹰听得心中苦笑,此时众女点灯的点灯,有以香料熏过的绵巾为他净手抹脸,穿花蝴蝶般在他四周团团转,但都不忘回眸浅笑,或抛个媚眼儿。若太平公主的是假色诱,她们肯定来真的。同时他很怀疑荣公公的话,看她们眉挑眼逗、浪荡迷人的风情,年纪虽小,却似人人于男女方面经验丰富的模样,与理该含羞答答的处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荣公公离开龙鹰的耳朵,高声道:“你们给圣上好好伺候鹰爷,若鹰爷有半句微言,绝不轻饶。”
众女娇声答应。
荣公公向龙鹰欣然道:“她们曾经专人训练,各有一套伺候主子的功夫,鹰爷试过便清楚。”
众女吃吃娇笑,有的还作害羞状,登时一厅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