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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有为道:“出席宴会的还有外号‘枪君’的符君侯,他到扬州来,本是要与王子一较高低,后来因王子取消比武,所以我们千叮万嘱符君侯勿要挑战王子。岂知此子骄横难制,竟多番在言语上挑衅,最后王子按捺不住,与他在宴会外的广场动手过招。我知王子是动了真怒,剑不留情,比武过程火爆激烈,幸好到百招之数,符君侯收兵停战,大家握手言和,没有酿成大祸。”
龙鹰道:“这是可以理解的。”
桂有为摇头道:“我是陵仲师的弟子,武功虽因资质所限,远及不上师尊,但眼力却不会比任何人差。像当晚鹰爷和王子比武,便充满相亲相爱的味道,但王子和符君侯是不同的,王子或许没杀符君侯之意,但符君侯极可能有杀王子之心,只不过因王子武功高强,使他难以得逞。”
龙鹰愕然道:“竟有此事!”
桂有为道:“符君侯长相豪雄,但粗中有细,非是徒凭勇力之辈。我一直不喜欢他,但纯是一种人与人间的感觉,很难说出道理。但今晚我看着他全力出手,感觉清晰起来,就是他带有一种凶残邪恶的意味。鹰爷须小心这个人。”
龙鹰笑道:“他愈厉害,小子愈感有趣。唉!如果不是须隐瞒身分,现在就去找他大战一场,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桂有为道:“在鹰爷身上,我首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天不怕地不怕。”
又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放在桌上,道:“范轻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所以出手阔绰,里面有七个金锭,是范轻舟的遗物。这批金锭是在云贵的商号买的,乃冒充他必不可少的东西。”
龙鹰大喜收下,道:“对这小子的东西我绝不客气。”
桂有为欣然道:“鹰爷若要钱用,一句话便可以。”
龙鹰道:“银两要自己赚回来才好玩,赚钱本身已是一种乐趣。帮主的好意,小子心领哩!以后帮主勿要再称小子为鹰爷,叫小鹰就成。拜托拜托!”
桂有为笑道:“你可知圣上与我说话时也多次称呼你为鹰爷,唤你作小鹰我反不惯,只有鹰爷才配得起你慑人的气魄。一起走如何?王子等已返凤鸣号,我可掩护鹰爷和金发美人到码头去。”
龙鹰称善回房。
“起来哩!”
美修娜芙探出雪白的一双玉臂,绕上他的颈项,闭着美目娇吟道:“人家很困!要多睡一会。”
龙鹰知她像人雅般贪睡,更晓得她因在合体交欢时受了魔种的奇气,进入没法形容的状态,硬逼她起床无益有害。把心一横,将棉被卷起她香喷喷火辣辣的娇躯,就那么横抱着她走出院落,登上桂有为预备好的马车,驶出总管府。
金发大美女半睡半醒的搂着他,在他耳边呢喃细语,说的竟是吐蕃话,令他首次感到有学会吐蕃语的必要。
车队在扬州穿街过巷。
耳边是听不懂的异族语言,身处是陌生美丽的城市,一切像个美梦般的不真实。
龙鹰安顿好美修娜芙后,到横空牧野的房间与他密话。
问起宴会与符君侯动手一事,横空牧野道:“他的确想杀我,我也想杀他,只是大家都办不到。”
龙鹰道:“这小子究竟有何居心?”
横空牧野道:“不理他有何居心,符君侯多多少少和突厥人有点关系,如果刚才我饮恨身亡,效果与遭人刺杀无异。不论符君侯多么想杀我,刚才的宴会始终不是合适的时间和场所,难以放手相搏,直至分出生死。这该是突厥人在中土杀我的最后一个尝试。”
龙鹰道:“今次他暴露真正身分,是得不偿失。哈!我们终于找到明确的目标。”
横空牧野沉声道:“我倒不是这么看,他能与我战个不分胜负,令他声势直追你老哥,大大为南人争光,成了南人心中的大英雄,若圣神皇帝下旨杀他,说不定会激起民变。符君侯绝非有勇无谋的人,他敢这么做背后必有其盘算。”
龙鹰微笑道:“管他有何盘算,他的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我现在终于掌握到突厥人颠覆大周的全盘大计,就是由大江联暗中不住扩展势力,明的则由符君侯建立英雄形象,只要机会来临,符君侯出而振臂高呼,揭竿起义,南北势将分裂。那时突厥人大举南侵,大周皇朝便须应付两条战线的战争。一旦给符君侯攻陷扬州,截断大运河的漕运,情况将不堪设想。”
横空牧野笑道:“不过他们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龙鹰,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龙鹰道:“我陪你游三峡后,会在白帝城偷上岸去,然后以另一个身分入巴蜀。”
横空牧野道:“为何不是扬州而是巴蜀?”
龙鹰道:“所谓扬一益二,巴蜀的重要性仅次于扬州,如果扬州是大周的南都,益州巴蜀便是中土的大后方,且有大江上游之利,进可攻退可守。一天巴蜀没落入敌手,大周仍掌握着大江的控制权。所以巴蜀成了必争之地。我到巴蜀去,正是要粉碎大江联在巴蜀建立根据地和扩展势力的野心。”
横空牧野道:“岂非很快要和你分手?”
龙鹰道:“还怕没有聚首的机会吗?给我好好照顾美修娜芙,真怕她抵不住分离之苦。”
横空牧野道:“你可以放心,美修娜芙是非常坚强的女人,不过在你面前只显示柔弱多情的一面。到三峡前好好慰藉她,让她可带着最美好的回忆返国。”
龙鹰笑道:“遵旨!我现在立即去安慰她。”
言罢告辞回房。
翌日清晨楼船起航,丘神绩派出八艘战船护驾,今次横空牧野再不推辞,俾能专心享受游江之乐。
龙鹰则为未来全力做准备。
离开神都后,他的思虑再不囿困于与武曌和朝廷的勾心斗角间,又受横空牧野的启发,对中土和外族的形势达致全面的了解,从而为自己定下明确的人生目标。
他龙鹰既得上天赐与神奇的魔种,就应利用自己独特的本领,为中土和爱好和平的外族尽心尽力。而说到底他龙鹰正是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邪帝,魔门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撇开与武曌的离奇关系。只要他全力辅助武曌,肃清内忧外患,等于向天下展示魔门也可为万民带来幸福,开展盛世,也可为魔门以前的恶行,做出补偿。
终有一天,他会摆脱武曌的威胁。与心爱的美女们共享动人的生命。所以现在所有努力,不但为人,也是为己。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更明白自己的位置。
楼船逆江而上,龙鹰的心神尽用在学习吐蕃语和突厥语上,非是囫囵吞枣的靠强记。而是从两国的文字入手,好真正掌握由不同文化衍生出来的语系。
午前他只说吐蕃话,午后则说突厥话,凭他过目不忘的骄人天分,不到十天,已可应付普通的对答,令横空牧野等惊讶至合不拢嘴。
他又开始蓄胡须,以掩盖面目,为范轻舟的身分做预备。
这天船抵三峡,方均把楼船泊往码头。待明天清晨入峡。是夜众人情绪高涨,在舱厅饮酒作乐,美修娜芙和众姬表演歌舞,龙鹰、横空牧野、吐蕃高手和方均偕一众高级将官击节和应,闹至深夜。方回房休息。
离别在即,美修娜芙毫无保留向龙鹰献上她的爱火和情热,男欢女爱,用尽了他们的力气,事后两人相拥而眠,都舍不得入睡。枕边细语,缱绻情深。
龙鹰温柔道:“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这个美人儿。”
美修娜芙媚笑道:“放不下什么呢?怕我去偷别的男人吗?美修娜芙不会的呵!谁比得上我的鹰爷?”
龙鹰没好气道:“我是怕你会哭啊。”
美修娜芙雨洒般连吻他数十口,傲然道:“美修娜芙只会因你变心而哭,绝不会为暂别而哭,光阴是有翅膀的,飞得很快。你是大英雄嘛!当然不可把所有时间花在女人身上,出征战士的妻子都要乖乖等待丈夫凯旋归来。鹰爷不用担心美修娜芙,她是你最乖的女人。”
又道:“今回返神都,美修娜芙可到上阳宫找你另外的三个美人儿吗?听说其中一个,是宫城最动人的美女。”
龙鹰大喜道:“当然可以,有你去亲身说法,更可令她们安心。”
美修娜芙忽然满脸红霞,咬着他耳朵道:“还有时间呢。”
龙鹰故作不解道:“还有什么时间?”
美修娜芙大叫不依。
龙鹰被她燎原的热情燃烧起来,生命攀上最动人的境界。
龙鹰偷上陆岸,心中仍充满离愁别绪,一时难以排遣。
怎想得到往见端木菱,本是即日来回的短程,变成了旷日持久的万里长征。
若有选择,他会攀山越岭渡江渡河的到成都去,别人艰苦的旅程对他来说是游山玩水。不过他今次是要惹人注目,只好规规矩矩在白帝城的码头帮衬乌江帮的载客船。
乌江帮兴盛于隋末唐初,一向信誉昭著,服务方面更是有口皆碑,加上乌江帮专注本业,少有卷入江湖恩怨,又得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侯希白照拂,所以其他大小帮会,无不给足乌江帮面子,官府对乌江帮也特别通融。
据宋言志所说,正因如此,乌江帮成了大江联的目标,以之为踏脚石把魔掌伸进巴蜀武林。而其手法更是卑鄙狠毒,先以一个长相英俊叫池上楼的年轻高手,以爱情手段夺得乌江帮龙头老大云方侠么女云华樱的芳心,入赘云家。在其后数年间,云方侠和两个儿子先后被害。帮主之位表面落到云华樱身上,实际则由池上楼控制,并引入大批高手,然后大展拳脚,招兵买马,逐步扩展。在正常情况下,要在巴蜀扩展势力并不容易,只是现在巴蜀乱成一片,池上楼遂可浑水摸鱼,从中得利。
由此可见,在背后操作大江联的势力很不简单,不但心狠手辣,且是谋定而动,令人防不胜防。
登船后,龙鹰到四人舱房的床位倒头大睡,天明才醒过来。他没有立即起床,展开“魔听”之术,收集情报。有了个谱儿后,轻轻松松到位于这艘双桅大船顶部的舱厅进早膳,膳费已包括在船资内。
本来以龙鹰的体型气魄,又背挂蛇首刀,该颇引人注目,不过当他步入舱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往厅子中央的一桌,没多少人有看他一眼的兴趣。
龙鹰取得早点,躲到一角的小桌子用餐,虽非惯吃的美食,却有种地道充满泥土气息的窝心暖意,愈吃愈觉滋味,特别是那盘质粗味浓的馒头。
中央的桌子,坐着一老两嫩三个道姑。老道姑看似七十来岁,相貌古奇,至乎有点阴森的味道,显然不但道功深厚,且是有道行的修真人。
两个年轻道姑大的约二十许,身材丰满,颇为诱人,但神态端庄,偏是这两个元素相加起来,分外搔着好色男人的痒处。
年纪小的道姑该不过十八岁,长得娇俏可人,一脸天真神态,显是入道未久。
如此组合,不引人注目才是怪事,至于她们不躲在修真的道观,而是长途跋涉抛头露面的往巴蜀去,原因更是耐人寻味。
还有两桌船客惹起龙鹰注意。
一桌坐的是五个江湖汉,位置在与他相对的另一角落,看样子该是相逢何须曾相识、刚论交的神态,愈谈愈兴奋,如果不是臭味相投,便该是有共同目标。
龙鹰要窃听他们说话是举耳之劳,但他却没有这种闲情。
另一桌位于道姑之邻,一家八口,主子是个中年书生,带着妻妾、儿子女儿、两婢和两个壮健的男仆,该是有点家底的人。
龙鹰留神他们,是因他的小妾不但端庄秀丽,且是会家子。
其他是一般的商旅,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忽然一个面带笑容的胖子走进船厅内,寻人似的目光扫视全场,略一沉吟,朝五个江湖人的桌子走过去,依江湖礼数抱拳问好,不几句话便和他们打成一片,还坐下说话。
对这个胖子,龙鹰不敢掉以轻心,忙竖起魔耳偷听他们的对答。就在此时,一直垂下眼睑的老道姑睁开眼睛,瞥他一眼,龙鹰报以微笑。老道姑微怔一下,又恢复先前的模样。
胖子显然说服了那五个汉人,部分掏银两出来交给他。胖子又说了一番话,这才离桌朝龙鹰走过来。
胖子来到桌前,抱拳道:“兄台你好!大家分属江湖同道,可否容兄弟说几句话?”
龙鹰淡淡道:“坐!”
胖子坐往桌子另一边,堆起笑容道:“兄台可知现时成都的情况?”
龙鹰道:“你刚才对他们说的话,老子听得一清二楚,不用重复。”
胖子双目现出惊异之色,但毕竟是老江湖,话锋一转道:“那阁下尊意如何,只要二两银,我段客包保可将阁下送入城内。”
龙鹰道:“没兴趣!”
段客愕然道:“阁下真晓得成都目前的情况吗?”
龙鹰哑然笑道:“你才是不明白情况,要弄个人入成都岂是容易,有能力办得到的绝不会收这个价钱。竟敢当我范轻舟是善男信女,不论你骗了多少钱,最后都会落进老子的口袋去。”
段客双目杀机大盛,显然恼羞成怒,想翻脸动手,登时惹起其他人的注意。
龙鹰好整以暇的跷起二郎腿,还摇摇晃晃,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
段客倏地换过一脸笑容,耸肩道:“好!非常好!”
说罢离舱去了。
龙鹰心中暗懔。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胖子就已晓得他不简单,是真人不露相的高手,且他意不在骗钱而在摸底,背后必有图谋。
心中一动,追在他背后去了。


第八章 无上智经
客船主舱分三层,龙鹰纯凭感应,追着他来到第二层船舱。段客推门进入他的舱房,龙鹰见自己的舱房就在对面,忙闪回自己的房间去。
段客的舱房传来微仅可闻的声音,龙鹰想不到段客还有其他伙伴,且一副鬼鬼祟祟的姿态,忙全力运功窃听。
以他的冷静功夫,仍听得大吃一惊。
传入他耳内竟是他刚学晓皮毛的突厥语。
龙鹰头皮发麻的听着,遇上听不懂的凭上文下理猜估。
房内除段客外另有三人,刚好占了一个舱房。他们多次提及“行动”的字眼,段客强调必须在行动前杀死他龙鹰,对他非常顾忌。段客又说及那两个年轻道姑和中年书生的美妾,其他人边听边淫笑,龙鹰不用猜也晓得他们想什么。
接着沉寂下去。
龙鹰坐在床沿,既心叫好险,又暗呼幸运。不过这幸运是争取回来的,如果不是从宋言志处得到池上楼控制乌江帮的珍贵情报,他绝不会“适逢其会”。
首先证实了大江联确是由突厥人在背后操纵,段客正是被突厥化了的汉人。
其次是他至少掌握到池上楼毁船杀人一石二鸟的两个作用。
一是继续清除乌江帮不支持他的旧帮众,另一是使池上楼自己也变为受害的苦主,以转移视线。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原因,就非他所能知。
龙鹰同时大感头痛。
以大江联一贯的行事作风。整个作案过程必谨慎周详,行事前不动声色。事后不留下可供追查的线索。
此本为揭破大江联阴谋千载一时的良机,只恨龙鹰志不止此。而是要将大江联的背后搞手连根拔掉,不得不将此诱人的念头硬压下去。
最直截了当是找船上乌江帮众的头子说话,但那怎可能是大坏蛋范轻舟的作风?故而此路不通。
因明早客船抵达成都,故此大江联的行动必须在今晚进行,来个里应外合,加上火器毒烟一类对舟船最具破坏力的手段。可以想象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必是雷霆万钧,那时他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
不论如何。他的底线是不容许船上任何无辜者受到损害。
脑海泛现老道姑的形象。
凭直觉,他知道这老道姑是得道之人,否则没可能对他的魔种生出感应,问题在自己凭什么说服她帮忙。
还有是中年书生的秀丽小妾,此女肯定是高手,由她去知会乌江帮的人,自己可避过暴露身分的风险。
老道姑或是美女,真教他难做抉择。
“笃!笃!笃!”
敲门声响。
龙鹰早闻足音,抛开烦恼,道:“请进来!”
来的是刚在舱厅内“聚义”的五个江湖浪人。其中之一是此房之客,龙鹰没权不准他们进来。
四人在对面的床边坐下,另一个站立。
龙鹰忽道:“你们谁懂突厥话?”
五人你望我,我望你,一起摇头。
龙鹰志在试探,若五人中混有对方奸细,骤闻“突厥话”三字,不立即心跳加速,脉搏加快才怪。这种独门测探法。爽脆利落。
站着的是个瘦小子,十八十九岁的年纪,长了张马脸,样子还算机灵,说话充满小混混的圆滑味,道:“小子郑工,拜见范大哥,幸得范大哥揭破那胖骗子,否则我们将损失惨重。”
龙鹰道:“他把钱归还了你们吗?”
在五人中体格最魁梧的汉子道:“难道他敢不还钱给我们?不怕我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吗?”
龙鹰皱眉道:“这位是?”
坐在他旁的中年汉道:“他就是有‘铁汉’之称的石如山,在白帝城是有名堂的人物。在下富金,专做水运买卖,也粗通拳脚。我们都是在船上认识,原来大家都是到成都碰运气,看可否拿到采花盗领赏金。”
众人中以他年纪最大,有生意人的稳重。
另一个比郑工年长少许的小子兴奋道:“我叫詹荣俊,十二岁离家出来闯天下,拜过十多个师父。现在赏金已增至千二两黄金,若大家合作,每人可分得二百两黄金,足够我们豪花几年。范大哥如此精通江湖门道,有大哥加入,我们将如虎添翼。”
五汉中以他长得最高最俊,手长脚长,身手灵活。
尚未说话,身形较胖的汉子抱拳道:“鄙人张岱,论功夫只是平平,却精通医卜星相之道。刚才就只我一个没有付钱,今次西来,亦不是为赏金,而是避劫。”
郑工等愕然看他,显是到此刻方知他的底蕴。
龙鹰道:“张兄因何忽然如此坦白呢!”
张岱凝望着他,沉声道:“范大哥是否准备出手取那骗子之命?”
龙鹰哑然笑道:“张兄该是从气色看破段客死祸临身。对吗?”
张岱现出掩不住的惊讶之色,晓得龙鹰才智高绝,从他一句话将前因后果推测出来。他行走江湖的窍门之一,就是语出惊人,镇着来问吉凶者。
郑工、石如山、詹荣俊和富金动容色变,更是大惑不解。龙鹰既没有被骗,哪来杀段客的道理?
龙鹰大感有趣。
他尚是首次和低下层的江湖人物打交道。眼前五汉绝不是为非作歹之徒,只是在做梦,张岱还清醒点,其他人则连形势都未弄清楚。可是如果自己能令他们梦想成真,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龙鹰道:“眼前正有一劫,张兄看到吗?”
众人目光全投往张岱身上。
张岱恭敬道:“范大哥就是我们的贵人,对吗?”
詹荣俊拍头道:“难怪先生力主来邀范大哥加入我们‘擒盗团’。”
富金道:“张先生和范大哥的对答暗藏玄机,令我心生寒意。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如山喝道:“谁敢来惹我们,我石如山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龙鹰道:“勿要扬声说话。”
众人瞧着他,听他说话。但石如山仍是一脸不服气,显是自恃武功,听不入龙鹰的良言。
龙鹰道:“不要小觑那个自称段客的骗子,此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武功不在你们任何一人之下。”
除张岱外,其他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
龙鹰向石如山伸出右手道:“不相信吗?握手便知。”
石如山知他要比力,正中下怀,好显点本领,忙伸手和他相握,立即全身剧震,其他人全看呆了眼。
龙鹰放开他的手,笑道:“相信了吗?”
石如山仍在发怔,一脸胀红。
张岱道:“不要再浪费范大哥的精神时间,我们今趟到成都去的祸福荣辱,全系在范大哥身上。我张岱也有救了。”
龙鹰道:“想拿得采花盗领赏金,一定要保密,我们间的事绝不可泄露半句出去,做不到者,请立即退出。”
包括刚在龙鹰手上吃了暗亏的石如山在内,五人誓神劈愿的答应了,情绪高涨起来。
龙鹰道:“我们先要过两关,方谈得上捉拿采花盗。”
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聆听。
龙鹰心忖他们肯定走运,若自己没有登上此船,他们绝活不过今夜。
接着将今晚会发生的事详细道出。最后道:“只要想想强如巴蜀盟和乌江帮的老大先后遇害,无痕无迹,可知偷袭者的实力如何强大,不但计划周详,且手法高明,故而没有任何活口留下。今晚的情况会如出一辙,若掉以轻心,死了仍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富金面无人色的道:“我们立即通知船上乌江帮的头儿李清辉。”
龙鹰好整以暇道:“通知他又如何?就算我们立即擒下段客四人,他们来个矢口不认,能奈何他们吗?我们该设法把事情闹大,到敌人来袭时才发动,只要拿得几个活口,第二个如何登岸入城的难关可迎刃而解,还可立威巴蜀,大利我们追缉采花盗。”
郑工嗫嚅道:“可是……可是范大哥又指他们实力强横,正面动手,我们拼得过他们吗?”
张岱等虽没有附和,看神色已知千万个同意郑工的说法,比起巴蜀盟和乌江帮的龙头老大和随身高手,他们算老几?
龙鹰现在是随机应变,既没法逃避,只好先和大江联硬撼一场,其他容后再想。
龙鹰道:“本来是敌人有心算无心,现在轮到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这都应付不来,如何到江湖行走?哼!敌人最厉害的是里应外合,让我们先破他们的内应,其他再从详计议。”
张岱吁出一口凉气道:“如何破他们的内应?”
龙鹰微笑道:“现在最重要是不动声色,更不要在神态上露出破绽,以致打草惊蛇,也勿要知会乌江帮的人。敌人是雷霆万钧之势,我们则是龙卷风般难挡。他奶奶的!敢来惹老子的,从来没有好结果的。你们最好抛开一切,睡个精满神足,今晚随我大展身手。”
他由“他奶奶的”开始,双目魔芒转盛,看得五人呼吸顿止,说不出话来。
龙鹰长身而起。
富金忙道:“范大哥到哪里去?”
龙鹰轻松道:“我去找帮手。”
众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瞧着他出房去了。


第九章 行动时刻
龙鹰来到最高一层的舱房,给乌江帮的人拦着,道:“这是女客的房层,请回去吧!”
龙鹰心中暗叹,扬声道:“本人范轻舟,是想拜访女道长,请老兄行个方便。”
那乌江帮的大汉道:“这是我们乌江帮的规矩,没得商量。”又压低声音道:“何不待至午膳时,才找道长说话?”
龙鹰微笑道:“看来只好如此,老兄高姓大名?”
大汉道:“本人李清辉,只是乌江帮的小头目。”
龙鹰道:“李兄是否刚见过道长?”
李清辉大讶道:“范兄是凭什么猜出来的?”
龙鹰道:“我还可以猜出很多事来,例如……”
“咿唉!”
其中一个房门张开,年纪最小的俏道姑探头出来道:“李舵主请让范先生过来见师尊。”
踏入房间,龙鹰立知女道是大有来头的人,此房比之他的四人舱大上几倍,且以屏风隔开寝室,外厅设置酸枝几椅。
年老道姑盘膝坐在椅子处,宝相庄严。
两女徒分坐左右,较年长的道姑垂帘内视,年轻的俏道姑却不住拿眼看他,充满对事物的好奇心,一副尘心未尽的可爱模样。
龙鹰在女道长对面坐下。
老道姑不徐不疾的道:“贫道丹清子,不知范先生有何见教?”
龙鹰心中一动,道:“前辈是否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