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指发出一股劲风,徐子陵立时应指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子陵又醒了过来,只见寇仲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而杜伏威正仰首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寇仲叹道:“小陵!对不起,为了你的小命,我已把关帝庙的秘密说出来了。”
杜伏威暴喝道:“闭嘴!再听到你们提道三个字。我就宰了你们。”
接着长身而起道:“站起来!”
两人的心儿忐忑狂跳,不知他是否要杀人灭口。
杜伏威双目寒光闪闪,冷冷扫视了他们几遍,看得他们心中发毛,才柔声道:“你两个小鬼头先带我去那里把《长生诀》找出来,才可回复自由。”
徐子陵叫道:“你不是说《长生诀》对你没有用处吗?”
杜伏威微笑道:“看看都是好的呢。由现在起,你们就叫我做爹,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明白吗?来!唤声爹给我听听!”
两人对望一眼,暗忖识时务者为俊杰,无奈下齐齐叫“爹”,都有认贼作父之感。
杜伏威却大感满意,哈哈一笑道:“真乖,让爹我带你们到酒馆吃饱了才起程吧!看!天都快亮了,日出前该还可赶百余里路。”
●第二卷 第二章 尔虞我诈
●第二卷 第二章 尔虞我诈
两人被杜伏威挟着真的跑了过百里路,天明时到了新安郡。
此郡乃长江以两一个兴旺大城。由于仍未受到战火波及,加上大批难民逃到这里避难,更是热闹。
杜伏威两手负后,脸无表情的领先而行,也不知他会是因自己成为了人人躲避的瘟神样貌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以此为荣。
寇仲向徐子陵打出忍耐的眼色,趋前向杜伏威道:“爹!你不用回历阳去做大王吗?说不定有人会趁你不在谋反呢!”
杜伏威淡淡道:“乖儿子你最好少说两句话。否则给人听到,爹就要杀人灭口了。”
寇仲吐出舌头,装作惊惶地退回徐子陵旁,耸肩低声道:“李大哥说得对,爹果然不是得天下的料子,动不动就杀人,不懂收买人心。”
杜伏威别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锐目射出深寒的杀机,吓得寇仲再不敢说下去。
杜伏威身形本比两人要高上两寸许,加上头顶高冠,走在人堆中,更见鹤立鸡群,非常惹人注目。
三人登上城中一所最大的酒楼,只见挤满了人,想找张桌子确是难比登天。
杜伏威扯着其中一个伙计,塞了两串铢钱到他手里去,那伙计立时不知由那里弄了张桌子加设在靠窗台处,恭恭敬敬请他们“三父子”坐下来。
要了茶点后,杜伏威只喝了一口茶,便停下来看两人狼吞虎咽,淡淡道:“谁说我不懂收买人心?”
寇仲低声道:“爹若懂收买人心,就不该四处拉夫,抓人入伍,弄得人见人怕。”
杜伏威不以为忤道:“小子你懂些什么。俗语有谓发财方可立品,现在爹只像仅堪糊口的穷光蛋,一不小心就连家当都会失去。何来本钱收买人心?”
寇仲摇头晃脑道:“爹若懂收买人心,就该对孩儿们装出大英雄的模样,说些什么救世济民的吹牛皮大话,让我两兄弟心甘情愿追随阿爹,助你去打天下,总强胜过刻下般靠打算吓,大伤我们父子间的感情。”
徐子陵那忍得住,差点连口内美味的糕点都喷了出来,旋又见杜伏威神色不善,连忙掩口低头。
寇仲一点不理杜伏威眼中射出的凶光,嘻嘻笑道:“爹你老人家切莫动气,忠言总是逆耳的。那昏君之所以被称为昏君,就是不肯听逆耳的忠言。爹你若只想当个贼头,当然没有问题,但若要以统领天下为己任,则无论怎样不愿听人批评,亦要摆出礼贤下士,广开言路的似模样儿,人家才不会说你是另一个昏君。”
杜伏威听得呆了起来。
他自与吻颈之交辅公枯聚众为草莽,成为黑道的一方霸主。到后来率众投奔长白山的王薄,旋又脱离王薄自立为将军,纵横江淮,未曾一败。现在连历阳都落到他手里去,威震大下。却从未试过有人敢当面训斥他,且又说来文诌诌的,还是出自这么乳臭未干的一个小子之口。不过听了却觉非常新鲜,尤其是他口口称爹,若为此发脾气,实是有欠风度,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寇仲意犹未尽,边吃边道:“爹你的武功这么厉害,看来宇文化骨都非你的敌手。在江湖上排名当在那什么“武尊”毕玄,什么“散人”宁道奇之上,连慈航静斋的尼姑都要怕了你呢。”
看了看他的脸色,“咦”一声续道:“难道孩儿拍错了爹的马屁吗?为何脸色变得这么鸡看?唉!横竖你得了《长生诀》后,都要杀孩儿们减口的了,怎都多忍我们一会吧!又或点了我们的哑穴,使我们出不了声。嘻!究竟是否真有哑穴这回事呢?”
杜伏威厉目一扫,见寇仲不断提高音量,摇头苦笑道:“若你这小子想引人来救你,就是白费心机,只有多赔上几条人命吧。”
忽地伸手由台下捏老了徐子陵的大腿,五指略一用力,后者立时痛得连口中的美食都吐了出来。
寇仲举手投降道:“还是爹比孩儿狠辣,这招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我便招架不来。爹请高抬贵手吧!孩儿明白什么是只有强权没有公理了,爹教训得真好。”
杜伏威确有点拿他没法,最大问题是现在仍未到杀人灭口的时候,收回大手,淡淡道:“由现在起不准你们说话。”
寇仲嘻喀一笑,接着又仰大打个哈哈,这才埋头大嚼。
杜伏威差点气炸了肺,但由于没有连带说不准他笑。故亦不好意思惩治他们。
两个小鬼对望一眼,露出了胜利的会心微笑。
离开酒楼后,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口衔小竹签,优哉悠哉的跟在杜伏威身后,不时肩碰肩,似是一点不把眼前的困境放在心头。
杜伏威一言不发到市场贸了两匹马,着两人共乘一骑,警告道:“若妄想凭马腿逃走,我就每人挖你一只眼珠出来,清楚了吗?”
两人恭敬点头,模样教人发噱。
杜伏威没好气和他们计较,命他们策骑在前引路,自己随在后方。
转瞬出城驰上官道,徐子陵放马疾驰,不片刻已操控自如。
寇仲见杜伏威落后了至少五丈,凑到徐子陵耳旁道:“今吹惨了,若让这恶人取了扬州城关帝庙下的宝库,娘定会怪我们的。”
另一手却在徐子陵的背心写道:“刚才我在酒楼已惹起了旁人注意,若有人来拦路,我们就可趁机逃走。”
徐子陵知机地叹道:“他这么厉害,我们只好乖乖听话,照我看他虽然凶霸霸的,其实却是个好人,至少到现在都没有真的揍我们。不如先把《长生诀》交他,再看他肯不肯真个收我们作儿子,异日他成了皇帝,我们岂非便是太子。义父该不会杀义子吧!”
两人有了随傅君婥的经验,自知纵是隔了数丈,定瞒不过杜伏威的灵耳。
寇仲眉头一转道:“唉!当日娘临死前曾说过开放宝库的方法,什么左三右六,前七后八,三转两还,你有听消楚吗?好象还有两句其么的,当时娘死得那么惨,我哭得耳朵都聋了,怎听得清楚呢?娘不是说过若不懂开库秘诀,就算到了庙内都不会找到宝库的入口吗?”
徐子陵心中叫妙,道:“我当然记得,不过除非他肯收我们作义子,否则横竖都要被灭口,就索性不说出来,幸好娘教了我们自断心脉的法门,最多就立即自尽以了此残生好了。”
寇仲装作骇然道:“千万不要这样,我看杜老鬼都算是个人材,只要他尚未有儿子,就须找两个像我们那样天才横逸的作继承人,至少都可作个谏臣,他若白白放过我们就是真正的大蠢蛋。”
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不过你也说得对。若他狠心对付我们,就算赏我们半个耳光,我们也立即自尽,好教这恶霸爹不但得不到宝库,还被整座关帝庙塌下来把他活活压死。”
徐子陵听他愈吹越离轨,怕给听穿了,忙道:“不要说了,防他追上来呢!”
寇仲装作回头一望,只见杜伏威低下头去,知道妙计得售,连忙闭口,心中得意之情,实是难以形容。
黄昏时,三人来到一个叫南直的大镇,杜伏威找了间小客栈,却只要了一个房间,便带两人到附近的小饭馆吃晚饭,神态“慈祥”多了。
十来张台子,只一半坐了人,看来都是本地的“富民”。
三人找了一角较清静处坐下。点了酒菜,杜伏威慢不经意道:“看你们都算听话,准你们开口了。”
寇仲在台底轻踢了徐子陵一脚,松了一口气道:“有什么是爹你老人家不愿听的,干脆先说出来,免致孩儿们触犯禁忌,又要封口了。”
杜伏威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黑道枭雄,偏是拿寇仲没法,惟有故示大方,哑然失笑道:“只要你不是故意招惹麻烦,我难道还怕了你说话吗?我吃盐都要比你两个吃的米多,走的桥还多过你走的路呢。”
寇仲露出一个不敢苟同的笑容,却没有反驳。
徐子陵低声道:“我们两兄弟认命了。杜总管你得了长生诀后,可否给我们一个痛快,不要使我们受那么多活罪。唉!自娘死后,我们一直想追随她同赴黄泉,只是没有自尽的勇气吧了!”
寇仲插嘴道:“爹你最好在我们死后,有空便使手下大将着那些兵卒烧些金银衣纸给我们,使我们在泉下和娘活得风风光光的。”
杜伏威给他们弄得啼笑皆非,苦恼道:“谁说要杀你们呢?”
寇仲正容道:“君无戏言,那就连伤害都不可以。”
杜伏成本是老奸巨猾的人,微笑道:“若你们没有事瞒耆我,我杜伏威一言九鼎,将来定不会薄待你们。”
两人知他中计,交换了个眼色后,寇仲叹道:“有爹这句话就成了,小陵说出来吧!”
徐子陵道:“宝库的入口,必须以独门手法开放,爹若肯发下毒誓,保证你不会用任何方式损伤我们半根毫毛,还真的认了我们作儿子,那孩儿便把秘诀说出来好了。”
杜伏威见到有一群男女刚走入饭馆来,其中一名老者,气度不凡,显是高手,点头道:“此事回去再说,吃饭吧!”
徐寇两人随他眼光望去,四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进来的共一老四少五个人。身上都佩有刀或剑,惹得两人双目发亮的是位年在十六、七间,似含苞待放的妙龄女郎,长得美貌异常。
那老者身型矮胖,神态威猛,甫进门来眼光便落在杜伏威身上。
另三人都是二十岁许的背年,体格骠悍强壮,其中一位还长得非常英俊,比另两人都要高,与那美貌少女肩并肩的,态度亲昵。
少女见寇徐两人以市井无赖的目光,双眸不转地直直打量她,俏脸掠过怒容,不屑地别过头去,贴近那英俊高大的背年,径自入席。
两人见惹得少女注意,都大感兴奋,对视而笑。
杜伏威看在眼里,心中却涌起熟悉亲切的感觉。
他出身穷家,自幼在市井偷偷抢抢混日子,也不记得因调戏美女给人揍了多少顿。后来练成武功,才轮到他去欺压人,近二十年为了修习上乘武功,收敛了色心,才没再奸淫妇女。为今见到两人模样,勾起了回忆,低声道:“要不要爹拿了她来给你们作几晚老婆?”
两人吓了一跳,一齐摇手拒绝。
徐子陵郑重道:“强迫得来的那有意思,我们是眼看手不动的。”
杜伏威忽然发觉开始有点欢喜两人,竖起拇指道:“好孩子!”
两人暗忖你讨好我们,只是想得到那并不存在的宝库开敞秘法吧了!当然不会领情,表面则装出高兴陶醉状。
寇仲见那少女“名花有主”,又怕那少女因他们惹了杜伏威这大祸上身,放弃了饱餐秀色的冲动,好奇地问道:“爹的武功比之宇文化骨究竟谁高谁低呢?”
杜伏威是第二次听他把宇文化及擅自改作宇文化骨。莞尔道:“和你两个小子在一起,我笑得比过去十年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以后再也不要问这种幼稚的问题,未曾见过真章,怎知谁高谁低?”为了宝库,他也半真半假的哄他们。
徐子陵道:“总该有些准则吧,像什么“武尊”毕玄,什么“散人”凌道奇,有多少人和他们动过手呢?他们的排名还不是高高在上吗?”
杜伏威冷笑道:“他们固是上一辈最出色的高手,但江山代有人材出,那轮得到他们永远霸在那个位置上?”
寇仲点头道:“爹这番话很有见地。不知江湖上和多同级数的高手还有些什么人?”
杜伏威见他一本正经的大人样儿,没好气道:“快吃饭!”
两人正在兴头上,大感没趣,只好低头吃饭。
杜伏威一向在手下面前威权极重,可说无人不对他又敬又怕。岂知道两个小子当足他是亲爹的模样,弄到他亦不知该怎样对付两人,心中一软道:“若论武林的渊源流派,可大致分为南北两大系统,所谓‘南人约简,得其精华;北人深芜,穷其枝叶’,所谓南北,指的是大江的南和北。南方武林一向偏尚玄学义理,上承魏晋以来的所谓中原正统。北方则深受域外武林的影响,武技亦千门万类,层出不穷:可说比较有朝气和魅力。但若以最高层次论,则各有特色,难分高下。”
说到这里,见到隔了三张桌子那老人耳朵耸动,显在窃听他们的对话,心中微栗,要知他已以内功使声音聚而不散,若对方仍可听得到,那这人便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之林了。
若换了平时,他说不定会出手试探,但现在有要事在身,那有兴趣理其他事,当下不再说下去,催两人吃饱后,结账离开。
徐寇两人拍拍肚皮,随他离去。
当经过少女那桌时。少女倏地伸脚出来,准确无比地插入最后面的徐子陵双脚间。运劲一绞。
徐子陵惊叫一声,扑跌在寇仲背上,两人立时变作了滚地葫芦。
这一着双方都大出料外,老者喝道:“无双!”
杜伏威一生横行霸道,他不来惹你,已算你家山有福。现在竟给人在自己面前折辱了自己保护的人,倏地转身,双目杀机大盛。
那叫无双的少女被他瞪得有点心惊,但显是平时骄纵惯了,兀自不屑道:“谁叫他们用贼眼来看人家呢!”
寇徐狼狈爬了起来,骇然一左一右扯着杜伏威,要拉他出门外。
岂知杜伏威纹风不动,只冷冷望着那少女。
寇仲知他出手在即,哀求道:“爹!走吧!确是孩儿们不对。”
那老者站起来抱拳道:“此事是敝侄女不对,请两位小兄弟见谅,若有跌伤,我们愿赔上汤药费。”
杜伏威冷冷道:“报上门派来历,看本人惹不惹得起你们。”
那三个青年霍地立起,手都按到兵器的把手上去,吓得其它食客慌忙离座避往墙角。
那俊伟青年傲然道:“家父朔方梁师都,晚辈梁舜明,至于惹不惹得起,就要阁下自行决定了。”
另两个青年和那少女都露出得意和嘲弄神色,显然颇为梁师都之名而自豪。
杜伏威神情如故,若无其事道:“原来是鹰扬郎将的爱子,鹰扬派一向甘为朝廷走狗,最近才见风转舵,依附突厥。鹰扬双雌梁师都和刘武周变成了突厥双犬,凭什么我惹不起你们。”
寇仲和徐子陵亦听过鹰扬派之名,知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大派,暗忖这梁舜明总该有两下子,说不定使他们可趁机溜走,再不打话,退到门旁。
那老者一把拦着已拔出兵器的梁舜明等人,沉声道:“朋友见多识广,显非寻常之辈,请问高姓大名,也好有个称呼。”
杜伏威淡淡道:“这小子既是梁师都之子,阁下自是和梁师都拜把兄弟庐陵沉天群有关系的人,照年纪该是沉天群之兄沈乃堂,不知本人有否看走了眼。”
老者蓦地挺直身躯,发须俱张,神态变得威猛无俦,哈哈笑道:“朋友对江湖之事了若指掌,必非无名之辈,何不报上名来,说不定可攀上点关系哩。”
“攀上点关系”乃江湖用语,包括了或是敌人的意思在内。
杜伏威仰天一阵长笑,倏又收止笑容,两眼射出森寒杀机,冷然道:
“希望梁师都不是只得他一个儿子,否则就要断子绝孙了。”
沉乃堂脸色立变,如道此人连梁师都和沉天群这两个名震武林的强手都吓他不退,定是大有来头,退后一步,拔出大刀,厉喝道:“好!就让我沉乃堂见识一下朋友的真正本领。”
那梁舜明恃着家传之学,一向自视甚高,兼又有爱侣在旁,那忍得住,由沉乃堂身边扑了出来,使出鹰扬派著名的翔鹰剑法,虚虚实实的往杜伏威胸前刺去,确是不同凡智。
沉乃堂对他亦颇有信心,移往一旁,为他押阵。
杜伏威竟先回头向寇徐两人笑道:“鹰扬派位处北方,故颇受突厥武术影响,以狠辣为主,重攻不重守,故一旦攻不下敌人,就只有捱打分儿。”
此时梁舜明的剑已离他胸口不足三寸,倏地变招,化虚为实,挑往杜伏威咽喉,果是狠辣。
寇仲和徐子陵瞪大了眼,既想梁舜明一剑杀了杜伏威,又不愿见他就此完蛋,心情矛盾之极。
杜伏威这时才作出反应,往后一仰,衣袖拂起。
“叮!”
竟传来一下金属交击的清响。
众人都大感不解时,梁舜明全身剧震,长剑给不知何物撞得荡了开去,空门大露。
杜伏威拗直身体,闪电一脚飞踢梁舜明跨下,果是要他断子绝孙。
沉乃堂见状色变,这才知道对方是有‘袖里乾坤’之称的黑道霸主杜伏威。
原来杜伏威惯把长只尺许的护臂藏于两袖内,以之伤人,每收奇兵之效。
他一上来便出动看家兵器,已下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沉乃堂既知道是他,那敢托大,暴喝一声,大刀挥出,同时抢前,斩往杜伏威左颈侧处。
杜伏威冷哼一声,另一护臂由左袖内吐出,撞在沉乃堂刀锋口处,踢势则丝毫不改。
梁舜明知道不妙,施出压箱底本领,左掌下按,同时急退。
“砰!”
梁舜明一声闷哼,虽封了杜伏威的一脚,却吃不住由脚背传来的惊人气劲,口喷鲜血,整个人往后拋去。
沉乃堂与他硬拚一招后,亦被迫退了半步,大喝道:“你们带梁公子走!”
岂知无双和师兄孟昌、孟然三人,见梁舜明往他们拋跌过来,不约而同伸手去接,只觉梁舜明重若千斤,虽接个正着,却受不住那冲力,四个人齐往后跌,把后面的枯子压个四分五裂,人和台上的杯碟酒菜,跌作一团,狼狈不堪。
杜伏威冷笑一声,双袖扬起。忽衣忽护臂,杀得沈乃堂全无还手之力。
幸好沉乃堂底子极厚,功夫又扎实,仍可支持多一段时间。
这时寇仲和徐子陵刚退至门外,打个眼色,狂奔而去。
杜伏威那想到这两个左一句阿爹、右一句阿爹的乖儿子会趁机溜走,急怒攻心下,攻势顿时打了个折扣,也令沉乃堂争回了少许优势。
他见沉乃堂气脉悠长,没有十来招,绝杀不了对方。权衡轻重下,还是先抓着两个小子,才回来杀人灭口。大喝一声,硬把沉乃堂迫退两步,飘身退出门外。
此时沉无双等扶着受了内伤的梁舜明站了起来,还以为沉乃堂大展神威击退了敌人,那知沉乃堂站定后,竟又连退三步,按着“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沈无双舍下梁舜明,由他两个师兄扶着,扑到沉乃堂旁抓着他臂膀骇然道:“大伯:你怎样了?”
沉乃堂深吸一口气,以袖拭抹嘴边血渍,沉声道:“此人是“袖里干坤”杜伏威,踪使你爹亲来,恐仍不是他对手,我们立即走。”
●第二卷 第三章 误打误撞
●第二卷 第三章 误打误撞
杜伏威追出饭馆外时,灯火映照下的昏暗长街仍是闹哄哄的,才省起这是镇内的花街,多座青楼,均集中此处,故人车不绝如缕。
他想也不想,闪入横巷,跃上瓦顶,功聚耳目,全神察听,同时展开身法,窜房越屋,不片晌已在几条街巷上绕了个大圈,偏是既见不到那两个小鬼,更听不到急促的逃走足音。
以杜伏威之能,亦大感头痛。
他已当机立断,舍敌追了出来,仍不能及时截回两人,可知这两个小鬼机灵之极,竟懂得在附近躲藏起来,除非他能搜遍方圆百丈的地方,否则休想找到他们。
追时不禁暗骂自己愚鑫,若早以手法制着他们的穴道,不管会对他们做成怎么样的伤害,就不会发生这么窝囊的事。
自己是否患了失心疯,竟会有此失着,大不似自己一向算无遗策的作风。
叹了一口气,跃回地面,再展开搜索行动。
这时寇徐两人刚步入隔了十多间店铺的一所窑子里。
这当然是寇仲想出来的诡计。因为照常理他们定会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但杜伏威只要随便抓个人问问,便可知道他这两个发足狂奔小子逃走的方向。而且傅君绰曾说过武林高手都是追踪的高手,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找最多人的近处往里钻,自然就走进这间飘香院来了。
不过他们的衣服和落泊模样确教人不敢恭维。才进大门,便给四个看门的护院保镖一类人物截着,其中一人喝道:“客满了。到别家去吧!”
寇仲嘻嘻一笑,探手怀内,才记起银两都在自己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熊时全慷慨赠了给素素,忙一掌打在徐子陵臂膀处。
徐子陵只差未能与他心灵对话,当然捱掌知雅意,掏出几个碎银子,塞到其中一个汉子手心去。笑道:“我们的父亲和五位叔叔全在扬州当官的,今次是随堂叔到这里办货,好好侍候我们,自当重重有赏。”
那汉子一看手内银两,登时露出笑容道:“两位少爷请随小人来!”
两人大喜举步,入到厅堂,一名打扮得像老妖怪的鸨婆迎了上来,看得两人立即倒抽口气,暗忖只看这鸨婆,便知比扬州醉风楼的水准差多了。不过此时逃命避难为要紧,那会在这上头计较。
那鸨婆见到他们,也立即眉头大皱。
倒非因他们乳臭未干,比他们更嫩的嫖客她亦见得多了,但像他们那似是整年未洗澡、蓬头垢脸的客人,她还是初次见到。
鸨婆狠狠瞪着那大汉,毫不客气道:“阿远,这是怎么搅的?”
徐子陵又笑嘻嘻奉上银两,岂知鸨婆看都不看,不屑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没看到入门处那牌子写着“衣冠不整者恕不招待”吗?想要我们飘香院的姑娘招待你们,就先给老娘回去沐浴更衣,然后再来吧!”
寇仲和徐子陵暗忖这岂非要他们的命吗?
寇仲嘻嘻一笑道:“我们前来除了是要花银子外,主要正是要找个地方沐浴更衣。”
鸨婆奇道:“你们包袱都没半个,那来更换的衣物呢?”
寇仲不慌不忙向徐子陵道:“兄弟,出重金让这位大哥给我们找两套衣服回来。”
徐子陵忍痛取出四分一身家的大绽银而,递给大汉。
大汉和那鸨婆同时动容。
大汉去后,鸨婆换上笑容,再接了徐子陵的打赏,恭敬道:“两位少爷请随奴家来。”
两人听她重重涂满胭脂的血盆大口吐出奴家两字,浑体毛管倒坚,对视苦笑,正要举步,后面传来呖呖莺声道:“陈大娘!这两位小公子是来找那位阿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