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却说顾穗儿跪在地上,还未曾言语,两串眼泪已经往下落,不过她还是努力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如今萧珩不在京城中,没人为自己出头,睿定侯府的便是想帮自己,但是碍于和自己太过亲近,这件事上也不好出头,如今自己靠的只有自己了。

“父皇,自五皇子外出,儿臣便每日深居简出,唯恐瓜田李下,惹下事来,反而于殿下名声有碍。直到如今,殿下离开燕京城数月,儿臣不过是在睿定侯老夫人相邀过府一次,除此之外,只是日日在府中陪伴阿宸,不要说出门去,就是连二门都不曾迈出过一步。儿臣如此谨守本分,不过是怕惹下麻烦来,毕竟儿臣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殿下不在,遇到事儿,儿臣也没什么主意!”

顾穗儿继续哭道:“今日进宫朝拜皇后,参加这年宴,儿臣本想着凡事少言寡语,恪守本分,不和人计较,等参宴之后便离开宫中,回去府里,绝对不敢惹什么是非。可是未曾想到,便是如此,也被人设计诟害,意欲污我名声。如今殿下在外征战为国效力,儿臣一弱质女子,遇到这等荒唐事,无人做主,只能请父皇为儿臣讨回公道了。”

睿定老侯夫人听着这番话,眸中颇有些赞赏之意,想着穗儿如今在皇子府掌家,如今也慢慢变得会说话了,这一番话说出来,可真是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当下便上前道:“启禀皇上,穗儿说的没错,自阿珩离开,她便连府门都不出了,也就是上次我想阿宸了,让她带着阿宸过来,她才过去看我。”

顾穗儿感激地望了眼旁边的睿定老侯夫人,继续道:“父皇也应该知道的,我是带着阿宸进的宫,原本说好了宴席过后便赶紧去接他回去。我若真是存了那不正之心,要做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也断断不会挑选今日这人多眼杂的宴席上?这分明是有人看殿下在外,而我又不存防人之心,这才设下计谋陷害于我!”

顾穗儿跪在那里含泪哭诉,说得句句在理真情实意,在场众人听了这一席话也便起了疑,这孺妃娘娘怎么看都是个性情柔弱的女子,又怎么会想办法在皇宫中私会三皇子?这得是多大的胆子啊!

顾穗儿继续哭道:“我猛地看到三皇子过来,开始并不知道是三皇子,便以为是个刺客,实在是受惊不小,如今知是三皇子,更觉可疑,还请父皇明察!”

她这么一说,可算是把三皇子和自己的干系撇了个一干二净,便是有人怀疑什么,也得分明知道,她这次可是连三皇子的面都没看到,要不然也不至于认错了。

皇上拧眉看着这泪盈盈的顾穗儿。

他开始时并不喜这女子,总觉得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他本想给儿子寻一个出身家世好的,到时候也能给自己儿子一些助力。

是以如今他虽封了她为孺妃,却绝对不会扶她为正妃。不过他到底是宠爱阿宸的,打心坎里疼着阿宸,而这个女子是阿宸的生身母亲,爱屋及乌,他也就认了。

今日这事儿,他见了,心里本是不喜的,如今听她这一说,却是觉得有理。

抬眸看向一旁的皇后,却见皇后神情漠然,一言不发,心中多少明白了几分。

不过——他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还是故意问道:“你既说有人害你,那这人是谁?又是为什么害你?”

第116章

不过——他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还是故意问道:“你既说有人害你,那这人是谁?又是为什么害你?”

顾穗儿听着微怔了下。

谁要害她?

她是因为知道之前李姑娘的事,便明白遇到这种事情便是个圈套,借着弄脏裙子换裙子的功夫来设下计谋。

可是谁会挖空心思地害她呢?

她抬起头,目光滑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妇人身上。

那是包姑。

她想起了包姑离开时的眼神。

当时她没看懂,觉得疑惑,现在却明白了。

那是带着歉疚和挣扎的恨意。

是包姑要害自己。

而就在她盯着包姑的时候,包姑瑟缩了下,转过眼去。

她在心虚。

顾穗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时候就是太傻了。以前陆青怡还教过她一个词,叫做怀璧其罪,后来她特意让萧珩教过自己,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

如今她和包姑,就是怀璧其罪。

包姑现在讨厌她,不喜欢她,因为她和包姑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她在包姑面前,已经是怀璧其罪了。

“谁要陷害,我不敢妄言,”顾穗儿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包姑,一字一字地道:“只是我想知道,这位包姑,为什么要在宴席上打碎杯盏脏污了我的裙子?又为什么要领着我来此处偏殿换衣服?说是带我过来换衣裙,自己却转头就跑了,这是为什么?”

她这一说,众人一下子惊了。

“方才那位打碎杯盏的仆妇在哪里?”说话的睿定侯老夫人。

这个时候皇上在呢,没几个人敢说话,盛平大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她却能这么开口说。

她一开口说,就开始把矛头指向了包姑。

“这位仆妇呢?”皇上听到这话,便沉下脸来了。

这是皇宫内院,竟然有人胆敢在这里设计陷害萧珩的孺妃,这是不把萧珩看在眼里,也是不把他这个皇上看在眼里。

他平时是最恨这等污秽之事的,不曾想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更何况,设计陷害老三和老五的媳妇,这成何体统?这分明是要挑拨他们兄弟关系!

此时皇上脸上已经满是愠怒。

很快,包姑便被带了上来,如今皇上皇后都在,又有一众妃嫔命妇,她往人前这么一站,双腿就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皇上一双锐利的龙眸盯着那包姑:“你是包姑?刚才你先是脏了孺妃衣裙,后又将她带至此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王龙威,岂是小小一个包姑见过的,此时两腿发软,噗通跪在那里;“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做了什么要朕饶你性命?”皇上面沉似水,“我如今问你话,你要如实作答,若是有半句假话,那朕便将你交由慎刑司处置!”

包姑连连磕头:“奴婢不敢欺骗皇上!”

皇上问道:“今日你在宴席上打碎杯盏,是失手还是故意的?”

包姑犹豫地咬唇,求助地想抬头看,不过这头还没抬起来,就吓得又重新低下了。

皇上那么盯着她,实在是威严得很,让人惧怕。

皇上淡声道:“说。”

到底是龙威莫测,只是一个字而已,却端得威严,众人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包姑说话。

包姑伏在地上抖若筛糠:“是……是奴婢故意的……”

皇上又道:“是你故意引了孺妃娘娘来此?为何要来此偏殿?”

包姑瑟瑟发抖:“因,因为我看到三皇子过来这里……我,我就想着……”

她这么一说,在场人们都不免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可是三皇子妃手下的仆妇,竟然是故意的,这,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免瞄向了在场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面上便有些不好看,毕竟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这若是真做了什么,到底是让人怀疑是她所为。她看了一眼仍眼中带泪的顾穗儿,越发无奈,给自己手底下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知道她意思,

走上前狠狠扇了包姑两掌:“孺妃娘娘这般与人为善的性子,怎么能由得你这黑了心的设计陷害!皇妃娘娘本是看你可怜,便收你在房中,谁知道你竟是这等不知感恩的,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

包姑被那嬷嬷左右开弓,打得脸上火辣辣疼,偏生嬷嬷根本不松手,劈头盖脸继续打,包姑口中泛起咸味,只觉得头晕眼花。

她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子气,恨声道;“没有,没有,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刚说的都是胡说八道!”

然而这个时候谁还听她解释。

皇后从旁对皇上道:“这卑贱仆妇,之前好像就是穗儿的同乡,两个人关系好得很,如今这卑贱仆妇去了老三府中,却不得宠爱,怕是心里记恨,便有意挑拨离间。依臣妾的意思,不必理会,打一顿扔出去砍了便是。”

包姑一听这个,吓得魂都没了,她哆嗦着道;“我,我不是,我不是——”

然而这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身后有人一脚把她踢到在那里,嘴里噗的吐出血来,之后便再不能发声了。

……

包姑就这么被拖下去了。

顾穗儿站在那里,望着包姑不断挣扎的两腿,不免皱了皱眉头。

她以前听镇子上有人搭台子唱戏,便知道说龙威难测,伴君如伴虎,还说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当时听的时候,只不过是当戏来听,并不会多想。

后来进了燕京城,她好像也从来没有机会体味到这其中意思。

萧珩宠她,对她好,她仗着他的宠爱,日子也一直过得不错。

她甚至没见过多少龌龊的勾心斗角。

可是现在,看着包姑就这么被拖下去,她不寒而栗。

一时想着,若不是自己生下阿宸有个依仗,若不是自己刚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办法来,那自己必然会被陷害,被认为和三皇子有染。

那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顾穗儿手指尖都在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

回去府中的马车里,小阿宸很快睡着了,顾穗儿抱着小阿宸低头不言语。

桂枝瞅瞅外面,确定外面侍卫不会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便开始问起顾穗儿事情的经过。

顾穗儿自然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桂枝听了后,眯起眸子,摇头:“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包姑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她便是对娘娘有所嫉妒,不过量她也没这个胆子敢做出这等事来。再说了,那个偏殿是殿下要歇息的地方,包姑怎么会知道?她这么一个下人,竟然会安排下这种计谋?不可能的。”

顾穗儿想想也是。

她又记起了包姑离开时的那个眼神,那种混合了挣扎和愧疚的恨意。

那里面,甚至隐隐有一丝无奈?

顾穗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抱紧了怀里熟睡的小阿宸:“她……应该不至于坏心到这等地步吧,应该是受人指使……只是这人是谁?难不成是三皇子妃?”

桂枝摇头:“不太像,虽然今日三皇子妃那神情也不太自然,她甚至还指使她手底下的嬷嬷打了包姑,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是她。因为如果真是她,她也太傻了,又是三皇子妃,又是包姑,这是给自己落难堪呢。我倒是觉得——”

她沉吟了下,想起一个人。

而此时顾穗儿也想到了。

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

许久后,桂枝叹了口气。

“如今殿下不在京中,什么事我们终究不好出头露面,这件事只能暂且放下,等以后再寻机会,查明真相吧。”

“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阿宸好好的,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了,以后少进宫,免得生出这些是非来。”

“是,因为出了这事儿,以后再有这等应酬的事,娘娘便是不进宫,谁也说不得娘娘,便是皇后那边,也断然不敢挑理。”

“说的是。”

这么说着间,顾穗儿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阿宸。

白净的脸蛋,逶迤在自己怀里睡得好生香甜。

他一定在做着一个很甜蜜的梦吧。

顾穗儿抿唇笑了。

这世间纷纷扰扰不知道多少,她不求其他,只求小阿宸好好的,就知足了。

而这一日顾穗儿回到家中,越发关紧大门,闭门不出,便是有人投个帖子什么的,她都拒不接收,免得惹出是非来。

皇后那边,后来惩治了包姑,或许是到底过意不去,竟让人送来了各样赏赐,珍珠玉器绫罗绸缎,还有银耳燕窝,各样珍稀,数不胜数。

皇上也下了圣旨,赏了阿宸许多古玩字画并名贵笔墨纸砚的。

顾穗儿知道这是补偿下的意思,不过她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每日在家掰着手指头算,盼着萧珩早点回来。

等他回来,她提着的心就可以放下了。

第117章

过完年没多久就开春了,冰雪开始化了,万物复苏,院子内外都开始有了绿芽芽冒出来。窗外的竹子经过消融冰雪的洗涤后,越发青翠喜人,在那拂面春风中摇曳多姿,发出沙沙响声。

小阿宸已经一岁半了,如今能跑会爬的,跑起来利索得很。跑利索的小阿宸已经不太爱让大人抱着了,就喜欢挣扎着下地,然后自己跑出来院子里玩儿。

不但来院子里玩儿,他还喜欢去院子外面,最好去二门外。每当看到门外,他就满脸新鲜地站在那里,歪着小脑袋瞅,看得可入迷了。

萧珩不在家,顾穗儿循规蹈矩的,哪里敢出门,只好是带着他去湖边看看,或者去开辟的那块庄稼地里看看,再或者,干脆送去宫里,让他去陪几天他皇爷爷。

或许是皇上忙着批奏折,一来二去,小阿宸竟然看懂了几个字。

于是有一天,当小阿宸指着听竹苑亭子上的一副镂刻红桃木对子上的一个字喊“天”的时候,顾穗儿大吃一惊,自己看看,那第一个字果然是天。

顾穗儿惊讶之余,又指着其他几个字问:“这是什么?”

小阿宸看看他娘,再看看对联,没说话。

顾穗儿不死心,又拿着几个简单的字问了问,小阿宸认识天,认识人了,还认识其他几个常见的字。

顾穗儿这下子可是被震住了,她觉得自己儿子了不得,才一岁多,竟然认识字了?

震惊之余,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把这事儿托底下丫鬟告诉了睿定老侯夫人。

老夫人看了顾穗儿的信也是吃惊不小,马上回信来,却是让她不要声张,而是暗地里好好多教一些字,看看小阿宸能学会不。还说起若是真得如此天分如此之高,也不能耽误,要赶紧再教他认识一些字。

于是顾穗儿搂着自家儿子,拿着当初萧珩教自己的那本诗集,开始让他背诗认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

如此费了好一番功夫,小阿宸已经能背几十首诗,还认识约莫有几百个字了。

阿宸几乎是过目不忘,只要顾穗儿教过一遍的,他都能记得,甚至还能原样读出来。顾穗儿如此试了几次后,确认了自己儿子的聪颖,简直是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这儿子可真是天资聪颖,一时恨不得赶紧告诉萧珩,好让萧珩知道阿宸多么厉害,他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奈何萧珩那边一直不见回来,也没个回信,实在是让人担心。

如此到了这年的三月底,终于从宫里头传来消息,却竟是晴天霹雳。

原来萧珩带领人马送嫁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半途得了风寒,如此行程便耽搁下来。后来总算将昭阳公主送到北狄王宫,并看着举办了婚事,萧珩带着人马启程回来大昭。

谁知道他这边刚进入大昭边境,那边北狄就传来消息,说是昭阳公主失踪了。

为了这件事,可算是把大昭北狄边境给翻了一个遍,最后根本找不到的,其间又不知道出了多少意外,最后终于把昭阳公主丢了的这笔账算在了大宣国头上,说是大宣国偷走了昭阳公主。

如此大宣国和本国以及北狄全都是结了仇,又因大昭皇帝两次遇刺,一直没个真相,大家此时难免猜测,当初大昭皇帝遇刺,大宣国使臣就在燕京城,看来这件事也和大宣国脱不了干系。

于是萧珩为了此事,带领人马前往大宣交涉,结果谁知途中遇刺,竟然是受了重伤。

顾穗儿一听受伤,顿时想起上次顾宝峰受伤后的样子,顿时心揪揪着疼,急得在家里团团转,恨不得以身代之,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