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那叫一个高兴:“好嘞,去正屋,伺候三爷去!”
当下主仆二人又来到院子前去正屋,顾穗儿是满心琢磨着,该怎么去讨好那位三爷,该怎么去伺候那位三爷,至于之前被扫了一眼的惧怕,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谁知她刚走到正屋门前,就见门开了,宝鸭和金凫两个人前后从正屋出来。
那二人正是满脸的沮丧,抬眼就看到了顾穗儿,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对视了一眼,不甘愿地对顾穗儿浅浅一拜,便先行回自己屋去了。
顾穗儿看着这情况,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难不成这两位根本也没能留下来伺候?那自己巴巴地跑过来做什么?她眼珠转了转,转身就打算回房。
她们不伺候,那她也不争了,反正也没人能抢去!
可她迈了一步,就听到旁边的侍卫出声道:“小夫人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这声音有点耳熟。
顾穗儿看过去,只见夜色朦胧中,那人鼻子眼睛格外熟悉,可不正是之前把自己接到府里的江铮。
她心里松了口气,低声说:“没什么事,我——”
这边话没说完呢,门开了。
萧珩站在门前,望着自己的这位小夫人并侍卫。
他当然知道,是侍卫代自己把这位小夫人接进家门的。
江铮见自己家爷出来,忙恭敬地低头见礼。
他原本只是见小夫人过来又匆忙离开,想着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才上前搭话。
谁知道刚说了一句,爷竟然开门出来了。
这场面便颇有些尴尬了。
江铮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然而这种尴尬场面对于顾穗儿来说,是全然无觉。
她在乡下时候,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姑娘,她从小就和石头哥哥订婚了,没想过其他的,觉得到时候嫁了就是,多余的不用考虑。
所以现在的顾穗儿,一心在想着,我本来要和宝鸭金凫抢一抢他,现在宝鸭金凫走了,我不用提防着宝鸭金凫了,那我也应该赶紧跑。
没跑成?可真真是不太幸运。
于是在一片让人呼吸艰难的沉默后,萧珩站在门槛内,淡声吩咐:“进来。”
同样的言语,似曾相识。
顾穗儿足足犹豫纠结了能吃完一张鸡蛋饼的功夫,才终于下定决心进屋去了。
她害怕萧珩,知道萧珩是她的衣食父母。
她必须听萧珩的。
顾穗儿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走到门槛前时,她特意努力抬高了腿。
肚子大,身体不稳,又险些趔趄下。
不过这时候,一双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
她突而便觉腰上火热。
那种感觉,让她想起那个在客栈的夜晚。
她脸上骤然烧烫,不知所措地望向萧珩。
从这个角度看,萧珩生了一张俊美到几乎完美的脸,这是一种让她不可企及的贵气美,就如同皇宫里送出来的鲜果,一个个用上等的冰给镇起来,透着冷冽的富贵气息。
她在乡下时,果子都是扔在麻袋或者挑在担子里拿去集市上卖,一箩筐一箩筐的,谁要的话就直接抓一把,蔫了坏了直接拿起来往嘴里一啃,粗暴简单。
乡下的果子是没见过冰的。
乡下的果子和皇宫里送来的果子,便是长得差不多,那也是不一样。
更何况根本是连长得都不一样。
看人家那一脸的贵气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这个贵气的人并没有看她。
萧珩微微垂眼,扶着她迈过门槛,好像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顾穗儿战战兢兢迈过门槛,感觉到腰上的那双手离开了。
两个人进屋,萧珩坐下,顾穗儿站着。
顾穗儿低垂着头:“三爷,你……要喝茶吗?”
萧珩挑眉,淡淡地说:“不。”
顾穗儿又想了想:“三爷,你要用膳吗?”
萧珩:“现在并不是用膳的时候。”
而且他已经用过一些点心了。
顾穗儿:“……三爷,那你是不是该歇息了?”
萧珩:“是。”
他确实是累了困了。
这次是其实奉天子圣旨前往丹东调查贪墨案,昨夜城门关闭前赶到燕京城,连夜进宫向皇上禀报情况,半夜回到家里,至今已经两夜没睡。
顾穗儿:“那,那我给你铺床?”
萧珩:“不用。”
他望着她的身子。
她身段纤细,穿软白绸中衣,外披绛色长衣,红红软软,跟一朵初初绽开的粉白兰花儿,香美柔润,偏生那肚子挺挺的,把个宽松中衣撑起来,更凸显出她身子的娇弱。
他看她走路,总是怕她一不小心会摔在那里。
他当然不会需要这么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怀着他血脉的女子来服侍自己。
但是萧珩的话对顾穗儿来说,多少有点打击。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讨好这位三爷。
不能讨好三爷的顾穗儿沮丧地低垂着脑袋,心想自己该怎么办,安嬷嬷也不在,她没人可问了,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
萧珩看着顾穗儿绞着小手不安的样子,挑眉,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杌子:“坐。”
顾穗儿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还是温顺地坐下了。
萧珩再次打量着顾穗儿。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顾穗儿是在客栈里,他站在窗子前,看到了后院那个洗涮的小姑娘。
当时的她粗布衣裳,头上也没有任何发饰。
现在的她,被移栽到了他的院子里,怀下了他的骨血。
“你离开家多久了?”
他开口。
声音依然清凌凌的,像从冰山上吹来的一阵风,冷冽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穗儿:你好冷。
老实孩子:我不冷。
穗儿:你都不搭理我。
老实孩子:我扶你了。
穗儿;你扶的是我肚子。
老实孩子:肚子是你的。
穗儿:我的肚子装的你娃!
老实孩子:……我真得是怕你摔倒……
第8章
听到这话,顾穗儿是意外的。
自从她离开家后,她来到了这陌生遥远的地方,踏进了这富贵锦绣乡里,大家对她都很好,会问起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关心她的身体,还会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起过她的家。
好像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她在来到睿定侯府前,其实应该是有另外一个家的。
家,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去,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父母和弟弟了。
家,是一个没有人会和她提起的话题。
萧珩不经意的一句话,撞到她的心上,让她的鼻子竟然不争气地发酸。
她低着头,小声说:“路上走了十三天,住进侯府十九天,现如今离开家已经三十二天了。”
离开多少天,她清楚地记得。
萧珩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家里的人,已经被妥善安置,你大可放心。”
顾穗儿有些意外:“谢谢三爷。”
萧珩:“安心在府里养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安嬷嬷告诉我。”
顾穗儿更加意外:“谢谢三爷。”
萧珩:“我已经派人去告知你父母这边的情况,让他们放心。”
顾穗儿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惊喜不已:“谢谢三爷。”
而就在顾穗儿抬起头时,萧珩看到了她清澈逼人的眸中闪现出的神采,像山涧里溪水四溅开的白色浪花,映着阳光,闪着欢快的光芒。
萧珩沉默地望着她,片刻后,开口。
“那晚在客栈,我是被奸人所害,没想到竟然连累了你。”
声音轻淡,仿若无意,可到底是一个解释。
顾穗儿咬唇,低下头,两手在袖中微微颤抖。
她当然明白,在许多人眼里,她只是一个低贱的村女罢了,这样的自己,别人不高兴了,抬起手来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就是被人糟蹋了,还被弄大了肚子,又被带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但是这些,没有人会在意。
人不会去在意一只蚂蚁的想法。
所以没有人会向她解释什么,她就稀里糊涂的被当成了“三爷”的女人。
当然更没有人会问问她,是不是愿意。
萧珩看到了顾穗儿低垂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一样震颤着,还有那小手儿轻轻绞着衣角。
“你如果有什么要求,我——”萧珩停顿了下,还是说道:“我能做的,都可以。”
这是对她的补偿。
顾穗儿低垂着头,她当然听明白了萧珩的话。
只是她不需要补偿什么。
走到了这燕京城,她就没有回头路,进到了这睿定侯府,她就要做一个妾应该有的盘算。
“三爷。”她的手停止了绞衣角的动作,她也终于在他面前勇敢地抬起了头:“谢谢三爷,我不需要什么的……”
想了想,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心里想的,每日念的,不过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想问自己肚子里的小蝌蚪求点什么的,可是求什么,她也不会说,只能这么提醒他。
萧珩听闻,眸光微下移,落到了她肚子上。
他就这么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还有多久会生?”
顾穗儿:“还有三个多月。”
萧珩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了手。
顾穗儿开始有些意外,不过后来便明白,他是想摸一摸自己肚子。
并不太自在,不过她还是轻轻咬牙,没敢动。
他的手指骨很长,几乎是她两只手那么长,整整齐齐的,保养得好看,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公子的手,贵气十足。
那双手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肚子。
顾穗儿是紧张的,不过她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
这位三爷很忙,以后也未必有空去关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自己必须努力地让他记住这个孩子。
“他,他还会动的……”她小声地说,并轻轻推了下肚子一侧,盼着这孩子争气,给萧珩动一动。
然而也许是时候不对,平时挺活泼的小蝌蚪,这时候竟然一点没有动的意思。
顾穗儿失望极了,又有些沮丧。
“他平时很爱动的……”
“没事。”
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幽深的眼睛平静得很,看不出任何失望。
顾穗儿咬唇,心里暗暗想,也许他根本对动不动的没什么兴趣吧。
萧珩:“睡去吧,外面天都要亮了。”
顾穗儿:“是,三爷。”
萧珩:“你先歇一会,等下我要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你跟我一起去。”
顾穗儿:“是,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