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证人,不但拖林永裳入泥潭,且将永康公府一道打落深渊。

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当年救范氏出永康公府,且一道随范氏直到闽地,亲自为范氏接生的,范氏的贴身丫头赵玥。

善棋侯此次真是下了一步好棋,“范沈氏在发配前早被灌了绝育的红花,纵使再有婚姻,也绝不可能再有孩子。相对于半路夫妻,自然还是自己的外孙更重要了。”

“可惜这个忠心的丫头,再忠心,也忠心不过自己的丈夫儿女。林永裳留下她,让她一家人改头换姓送至别处,怕是有大用的。”善棋侯一笑,“这回,算是我们截和了。”

凤哲赞叹,“公子真乃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在后面呢。”

赵玥将当年永康公如何加害范氏,如何为赵玥得知,赵玥如何帮助范氏逃离永康公府。路上如何发现范氏有了身孕,在哪里产子,连同沈拙言后心处的一颗胭脂痔,都说的不差分毫。

再有后来,林永裳如何与范氏偶然相遇,范氏如何靠刺绣为生,如何被赵家觊觎刺绣的手艺,强逼为妾,半月身亡。然后,林永裳如何中举,如何进入官场,如何安排她去了别处,林林总总,都一一说了出来。

赵玥道,“当日姑娘临终前,将自己这一生的不平都绣在了一块儿素绢之上。因小姐擅长刺绣,那方素绢,一面为梅花,一面为小楷,合起来暗含姑娘的闺名——素梅二字。而且,当年姑娘在闺中时,于刺绣上就颇有美名。仁宗皇帝时,方皇后千秋大寿,姑娘曾绣过一副锦屏,也是双面绣,一面为百鸟朝凤,一面为万里山河。方皇后亲赞姑娘的绣技‘传神入画’,在帝都都享有美名。只要是年老一些的人,应该都记得姑娘的名声。那方素绢后来被大爷收藏起来,我也不知去向。只要找到那方素绢,就能知道我家姑娘的冤枉。”

“大太太,当日你们走了,姑娘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苦熬了三年,若不是姑娘的猫吃了有毒的汤饭,怕是姑娘也没有后头那几年了。”赵玥眼中落下泪来,望向范沈氏,“大太太在抄家前给了永康公府那么多的财物,也没能保住姑娘啊。”

范沈氏知道赵玥这个时节出来,定是受人指使或者胁迫,可是听到赵玥一五一十的将女儿这些年的凄苦坎坷一五一十的道出,范沈氏实在心如刀绞,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样悲凉的声音,似乎想要发泄出这一世的悲苦,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赵玥是认得沈拙言的,而沈拙言,也认得她。

赵玥神色憔悴,脸色苍白,望着沈拙言泪落不断,“小少爷,还记得我吗?”

沈拙言不明白赵玥为何此时来帝都,为何要在大理寺自陈这些事。可是,沈拙言身为沈氏的儿子,听到母亲这样艰难的坎坷的一世,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掉下眼泪。

杜如方这样以刚硬闻名的人,亦是一声感叹。

永康公自然不肯认,赵玥一句话就让永康公说不出话来,“若是公爷心底无私,可与小少爷滴血验亲。”

这里面的案子又是多了,譬如,永康公毒杀发妻未遂案,譬如,永康公府帮着范府转移财物,然后私吞财物案。

当然,也有林永裳扑朔迷离、浮沉不定的身世案。

赵玥道,“大爷左肩胛处有刑部奴印,一验便知。”

恩恩怨怨,一时间已经是难以说清。

譬如赵玥,将康国公府拉下水,却同时让林永裳处在险境。这一点,让人颇多疑惑之处,赵玥却一口咬定,“俱是实情,无一隐瞒。”

此时,永康公府、范家、赵家,三家之恩怨,简直比戏台上唱的戏本子更加千折百回,诡异离奇。

先倒台的是永康公府,范家当年判的是抄家,赵玥说了抄家前将一部分财物转移到永康公府,此事,也有范沈氏作证。如今范沈氏也顾不得林永裳的死活了,她得先给女儿报仇再说。

永康公效仿他的岳祖父范林希,狱中身死。

浩浩荡荡的永康公府一夜间灰飞烟灭,抄家了事。

这里头,分出来了一部分财物给沈拙言,毕竟,有一部分是范氏当然陪嫁的嫁妆,沈拙言身为范氏的儿子,自然具有继承权。

余下人,还在审理中,有罪的治罪,无罪的释放,奴仆们皆原地发卖。

赵青怡本来要被捋夺功名,不过赵玥的到来,倒是挽救了赵青怡一回。赵青怡告林永裳,并不算告错!但是当年赵家如何强买范氏的刺绣技术,如何强纳范氏入府,如何将范氏毒杀,又是一桩案子。

赵青怡原想对林永裳开炮,却搭进了自己的家族,到底值当不值当,只有自知了!

最后,就是有关林永裳身世之说了!

沈拙言是咬死了嘴说,林永裳不是他亲舅舅,不过是他母亲的结义兄弟,一片善心收养了他,跟老范家没有半分关系。

赵玥是等着拿证据说话呢。

朝廷很快有了处置,明湛派了右都御史蒋文安为使臣,带着太医院医正孙太医,一并去淮扬,亲自验看,林永裳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刑部的奴印!

顿时,整个朝廷的目光都落在了蒋文安与孙太医之行的身上!

徐盈玉与林永裳更先一步得到朝廷的处置,徐盈玉心理素质完全比不得林永裳,整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林永裳倒是淡定,“不必担心,清者自清,浊都自浊,此次验过,当无忧矣。”

听着林永裳这样说,徐盈玉都有些佩服他了。人家林永裳完全以为自己是清白的,徐盈玉不放心道,“要不,我再给你看看。”

“许多年的旧疤,也看不出什么了。”身上留有奴印,依林永裳为官多年的小心仔细,不可能不做正理的。

只是那开刑部烙印深入皮肉,狰狞可怖,并没有办法消去,只能再用别的更加狰狞的疤代替罢了。

徐盈玉的眼睛陡然一亮,“还有个法子!”

123、更新 ...

徐盈玉是个聪明灵巧的人,她的确是有了个主意。

要知道,女人都善于打扮自己。徐盈玉自然也不例外,徐盈玉不但精于妆扮,她还有一双别人难以企及的一双妙手与一颗七窍玲珑妙心。

徐盈玉有了主意。

她将左手伸到林永裳面前,林永裳立时将脸别到一旁,不敢看,避嫌!徐盈玉气的,“我又不会赖上你,叫你看就看!就你这点儿胆色,白给我都不要!”

林永裳迂气十足,眼睛固执的直往房梁上瞅,“还请徐大人把话说明白,不然下官誓死都不会从的。”

徐盈玉恨不能一巴掌抽晕了林永裳,阴下脸道,“那我可扳你脸了。”

林永裳只得低头瞅一眼人家姑娘的小白手儿,这瞅了一眼,林永裳就忍不住多瞅一眼,一直连瞅了半天,方回了神,不舍的将眼睛移开,看向徐盈玉,正人君子般认真赞道,“徐大人一双手当真是白玉无暇,润如凝脂。”

死狐狸!

徐盈玉对于每次林永裳占她便宜,结果总是弄得好像她强逼林永裳似的颇为不爽,讽刺道,“多谢林大人看的这样仔细。”

林永裳正儿八经的谦道,“徐大人有命,岂敢不从。”

徐盈玉不想多与林永裳废话,以免自己被气死,唤了荷花儿来,“打盆温水来,我要净手。”

荷花儿带着小丫头捧来铜盆温水,连同带着茉莉花香的香皂,以及柔软的布巾,待徐盈玉将一双本就洁白无尘的素手洗净,荷花儿退了出去,徐盈玉再将手伸到林永裳面前。

林永裳这回不用人逼着,就自发凑上前研究了,见徐盈玉左手虎口处一道浅疤,林永裳依旧赞道,“白璧虽有微暇,亦无损于徐大人一双玉手之秀态玲珑。”

徐盈玉收回手,林永裳的眼睛往人家脸上一溜,正襟危坐,听徐盈玉道,“这是小时候跟弟弟们玩儿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林大人,你瞧见没,只要用些香粉遮起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

“若是林大人不介意,倒可一试。”

林永裳想到自己肩上的疤,拧眉道,“我那处疤,徐大人也见到了,与徐大人手上的浅痕完全不同,就怕遮不严,反倒露了痕迹。”

“总要试一试,不然,你那里有处疤,总归是处把柄,惹人生疑。”徐盈玉道。林永裳肩上是疤上加疤,绝对看不出是奴印了,但是那个位子,与林永裳现在的官司处境,极易让人生出疑心来。

林永裳望向徐盈玉,说道,“我与徐大人志同道合,此事了后,我愿与徐大人结拜为异性兄妹。”

徐盈玉笑一笑,回视林永裳的眼睛,“好啊,林大人说好就好。”

上次,林永裳是被徐盈玉打晕,扒了衣裳。

这次,是被徐盈玉说服,自己脱的。

所以说,徐盈玉认为,发展还是挺迅速的。

林永裳文弱书生一个,偏瘦削,一个大男人,白的不像话。虽已过而立,林永裳都会没事儿早上练练太极拳什么,故此身材保持的很不错。

虽然上次见过一回,不过上次徐盈玉是用暴力手段解决林永裳,又着急找林永裳身上的烙印,还怕外头人闯进来误会什么,自然看的不够仔细。这回,徐盈玉倒是大大方方的看了几眼,林永裳赤着上身,无奈道,“玉妹,你还是收着些,这样大方,男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徐盈玉捧起一个小匣子,一面道,“无妨,我不当你是男人。”

林永裳被噎死,趴在榻上,想着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与个丫头一般见识。徐盈玉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她对林永裳很有些情意,看到林永裳肩那么大的一处深褐色的烫伤,尤其是衬着周围雪白的肌肤,更显狰狞可怖。徐盈玉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伸手摸了摸。

林永裳一结巴,“莫、莫、莫要乱摸乱碰。”

“不摸不碰,怎么给你遮掩。”徐盈玉还按了两下,问他,“现在不疼了吧?”

“不疼不疼,你快点儿,大冷的天儿。”虽说天冷,林永裳却无端出了一身的汗,嘴里催促着,其实心里颇是后悔,他宁愿让来钦差到伤疤,再想法子去辩解,也不愿在徐盈玉面前受这个罪。死丫头搽的什么香,这么…嗯…让人…心猿意马的。

徐盈玉笑一声,林永裳耳朵都红了,徐盈玉见好就收,也不取笑于他,帮林永裳往身上放各种香粉乳膏儿。

徐盈玉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效果却并不理想,林永裳此处烫伤后又不知道怎么将奴印腐蚀过又烫了一回,疤迹放大,周围肌肤也有一圈凹凸不平,而此时的化妆品,不论是定型性还是其它,都无法与现代相比。

就是搁到现代,这样的严重的疤痕,也并非化妆品可以遮去的。

徐盈玉不知是累还是急,鼻尖儿沁出汗珠儿,眉毛紧锁。林永裳赤着上身看镜子里的效果,安慰道,“算了,别忙了,这不是用香粉可以遮去的。再者,太医正也不是老眼昏花,用这样的手段,若是被人揭穿,就百口莫辩了,我已有万全之策。”

徐盈玉叹道,“我帮你洗掉吧。”

“不,不麻烦妹妹了。”林永裳捡起件袍子披上,歉意一笑,“一会儿我泡个澡就好了,你为我尽的心力,我知道。”最后一句,颇多温柔感叹。

徐盈玉用帕子抹去鼻尖儿的汗珠儿,“那我先回去了。”

林永裳要送,徐盈玉道,“你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别叫人瞧出形迹来,不必送了,我认得路。”

蒋文安与孙太医奉圣命出行,路上不敢耽搁,虽然顾着孙太医年迈,不过,脚程也不慢,自朝中出来,十日后,到了淮扬总督府。

蒋文安宣读过圣旨,林永裳先请人稍适休息,晚上设宴招待。

徐盈玉在总督府住着,同样是奉命到淮扬办差,自然也见到了蒋文安与孙太医,笑道,“张太医时常念起孙大人,这些日子,张太医是在善仁堂扎了根了,反正我也不大懂那些医药上事。孙太医来的是时候,淮扬的善仁堂刚开起来,您见多识广,帮我们瞧瞧,若有不妥当的地方,给我们提个醒儿,下官先谢您了。”敬了孙太医一杯酒。

孙太医笑饮一盏,“徐大人做事,太后都赞的,哪里能有错呢。”

“您这么说,是不想教我了。”

“既这样,老夫就要多事了。”孙太医也想去瞧瞧,回去跟太后娘娘念叨一二,也得落个好儿呢。

徐盈玉不着痕迹的继续与孙太医说善仁堂的事。

林永裳与蒋文安是同年,不过蒋文安出身山西蒋氏,与淮扬巡抚梁东初出身的梁氏,同为山西世族,早八百年前两家就有交情。若是此次林永裳下台,那么上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淮扬巡抚梁东初。故而,梁文安的来意是什么,一时半会儿,林永裳真不能确定。

不过林永裳态度坦诚,并无推脱隐瞒,将验看的时间定在了第二日上午。

蒋文安心里也没底,对林永裳非常客气。

于林永裳一事上,孙太医事事以蒋文安为主,反正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去做那出头儿的椽子,当然,若是蒋文安想扯谎,那也是不成的。

圣命所在。

一品总督也要脱了衣裳叫人验身。

不过,圣上没召他回朝,林永裳的心里还是多了几分底气。

林永裳去了外衫,露出赤膊。

左肩之上,果然一处狰狞烙印,不过,印的却不是刑部所常烙的“奴”字,而是一个“猪”字。就是这个猪字,也不是非常清晰,只能勉强看出。

蒋文安与孙太医都呆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这是啥意思!

不,不会是,刑部改了规矩吧!

蒋文安艰难的开口,“林,林兄啊,您这背上,这是啥意思哟。”难道现下人们流行往身上纹个猪字,那样愚笨的畜牲,可有什么福气不成?

林永裳脸上带出些为难之色,在小厮的服侍下,重又披上锦袍,笑请蒋文安与孙太医坐下,“不瞒二位,若非青怡执意要诬蔑于我,我真是不想此事予人知道。”

“唉。”叹一口气,林永裳方道出前情,“我少时很是调皮,不服父母管束。文安也知我寒门出身,家中自然不似大户人家,无数丫环婆子的伺候着,大门都不能随意出去。寒门之家的孩子都是在大街上疯玩儿惯了的。结果有一回我闯了祸,挨了父亲的打,一赌气就跑了出去。结果少年不识天高地厚,被拍花子的人给拐了。”

“将这些孩子们拐了,关在一处儿,教养几日,便弄到远方去卖了。这也是闽地行内一种说法儿,叫贩猪猡,所以是烙个猪字。”诉及往事,林永裳追忆感叹道,“后来,也亏得我运气好,逃了出去。我父母自我失踪,各地寻我,天可怜见,一家人又得以团聚。只是这个烙印,再也去不掉了。后来,父亲每见到这烙印便有一场气生,几次恨不能把那块儿肉剜下来,不过这烙印太深,也弄不掉,只得如此了。”

“原,原来如此。”蒋文安嗑巴一下,眉宇舒展开来,笑道,“事情如此,我也能放心了。林兄啊,亏得你不在帝都啊,这些日子,因着你的事儿,朝中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皇上也直犯难哪,你想想,自皇上登基,林兄你是御前大红人儿,又是座师又是总督的。皇上将淮扬交给你,那是信你呢。”蒋文安道,“只是有这样那样的小人陷害林兄,为公正起见,只得让我们来问一问林兄。如今,我与孙太医也好回去交差了。”

林永裳洒脱一笑道,“这有何妨,我向来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哪里能防得住别人的嘴呢,嗨,随他们去吧。我受范姐姐之托,抚育拙言,听说拙言找到了他的外祖母,我如今外任,也不能回去见一见老人家。蒋兄,咱们不是外人,一事不烦二主,我这里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备了些淮扬的土物儿,蒋兄一并带回去给拙言吧。告诉他,叫他好生孝敬老人家,也是为他母亲尽孝了。”

“自然自然。”蒋文安笑的热络,“咱们外甥大喜的日子,我还去讨了杯喜酒呢。外甥一表人才,外甥媳妇也是出了名的能干的人,外甥好福气。”

林永裳笑,“我也是看吴姑娘沉静大方,才为拙言做主聘了来。如今听蒋兄说他们夫妻和睦,可见两个孩子的脾性也是相同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蒋文安趁此机会好好结交了林永裳。

到两人分别时,蒋文安年长几岁,称林永裳为“素卓贤弟”,林永裳唤蒋文安为“灵甫兄”,二人已亲热的好似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一般。

明湛说了要视察天津港的工程进度,因是登基后第一次出门,内务府颇多重视。

明湛已经准备好了出门儿要穿的衣裳,还打算与阮鸿飞到了天津好生逛一逛,看一看这个年代天津卫的风情。

这个时候,陈盛忽然接到了西北传来的消息。

明湛戴上一副银丝手套,接过陈盛递过的蜡丸,捏在拇食指间,取过一根银针刺破,先是流出一种无色的液体,明湛将蜡丸捻开,取出里面的薄绢,上面一行小字:大同府郑家与鞑靼秘密交易一次,其物多为铁器。近期鞑靼颇多异动,温达部与萨扎联姻,乌塞部与陈敬忠联姻,鞑靼五公主嫁哈伦部的王,四部集结,恐再生事非。

“好个郑家!”明湛一拍桌几,“郑家!大同郑家!”脑中微一思量,明湛看向阮鸿飞,“吏部尚书郑临重,郑家!”

阮鸿飞微点头,叹道,“天津港暂不必去了。”

明湛无奈,“下次再说吧。”

明湛很快下发了命令,然后又有些犹豫,“是不是,将大同将军换了!”

“眼看西北不稳,临阵换将,可是大忌。”

“他妈的!”明湛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熬过今年再算总账!”

西北在此时还是安宁的。

做为钦差的去淮扬的蒋文安与孙太医回来了,明湛在早朝宣召二人,问及淮扬情形。蒋文安言明林永裳肩上确有烙印,但是烙的并不是刑部奴印,而是个“猪”字!

明湛“扑哧”就笑了,问道,“我听说有人为了威风,身上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只是未听说有人在身上弄个猪字,亏得林永裳还是进士出身,忒是不雅了。”

蒋文安见皇上心情不错,也有心为林永裳说上几句好话,笑道,“说起来,也是林大人少时淘气惹出来的事。”便将林永裳的话大致复述一遍。

李平舟先道,“稚子玩童,惹出这样的事,伤及自身,被有心人瞧见,倒当做把柄,反告林大人一状,其心可诛。”

方慎行也跟着进言,“林大人一心为朝尽忠,却遭小人嫉妒,最可恨的是赵青怡,丝毫不念师生之情,因私情,而诬大臣,罪不容诛。”

于是讨伐赵青怡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湛听从众议的革除了赵青怡的功名,再取消了天津之行。

明湛道,“这两天天也冷了,我看就要下雪的天了,冷嗖嗖的出去,朕倒是无妨,下头人多受罪,若是轻车简从,你们又不放心朕的安危。还是算了吧,朕挑两个人,王叡安,嗯,还有工部侍郎郑原。郑原,你是懂水利工程的,你给朕仔细瞧瞧,他们有没有糊弄朕。王叡安,你是左都御史,对朕你都是不留面子的,若是天津港有不妥之处,你只管跟朕说。”

“你们两个,就做为朕的钦差御史,代朕去看看天津港的工程进行的如何了。”明湛吩咐道。

二人领旨。

林永裳强大的生命力令人赞叹,徐盈玉对于林永裳编及谎话的能力也是佩服的。她再聪明,也编不出被拐卖,贩猪猡的故事来。

人家林总督是面不改色心不慌的就把话儿圆了,要不说怎么人家就能做总督呢。

没点儿本事,别说做总督,就是在官场立足都是件难事。

譬如,沈拙言的心理承受力,比起他那狐狸舅舅,就差的远了。

明湛从永康公府里拨了一部分财物给沈拙言,实际上,这也是永康公李佑的要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李佑在狱中写了请罪折子,向明湛请罪道,“臣罪该万死,不敢求圣上宽恕。当初臣毒杀范氏不成,其恶犹存,与范氏也算不得夫妻了。永康公府虽该抄,范氏嫁妆却不该在此范围。当初范氏嫁给罪臣,陪嫁单子犹在。这里面的东西,臣动用过一部分,还有些许,请陛下开恩,都交与拙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