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吴大人。”吴婉柔声道,“民女一家人的性命,皆付于大人之手。”
田晚华对着一界有孕未婚妇人,实在不易多说话,安排好守卫便告辞而去。
吴婉命管家吴伯端出一盘银锞子给守卫的头目,权当辛苦费,又命人每日杀鸡宰羊的招待这些官兵。
命人去安排了吴婉之事,明湛在回别院的路上与卫太后、太皇太后说起吴婉的遭遇。
太皇太后无甚心机,义愤填膺道,“陆家这杀千刀儿的,干出这样的缺德事来,人家好端端的闺女就这么给糟蹋了。皇帝,你可不能轻饶。唉,那闺女有了身孕,可怎生是好?要哀家说,不如就凑一处儿做了亲,为孩子着想呢。”话到最后,又有几分心软。
明湛知道,太皇太后一直是个心软的人。
卫太后并不说话。
明湛笑,“我也问吴姑娘了,哪知吴姑娘是死都不肯的。”遂将吴婉一番话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并不过心,只道,“太好强了。”不再理会此事。
祖孙三人只是当闲话一说,陆家却是掀起惊天波浪。
任陆文韬再神机妙算本事了得,他也没料到吴婉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他刚刚摸到吴婉的影子,吴婉已经自御前回家,且家门口守着一队帝都府尹的官兵。再一打听吴婉今日所为,陆文韬浑身发冷,如置冰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厉害好毒辣的女人!
陆文韬眼见事情不妙,先与父母说了,南丰伯夫人顿时没了主意,急的团团转,哭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那女子,咱们娶她成不成?咱们替老八明媒正娶的娶她成不成啊?”
南丰伯怒喝,“遗祸家门的畜牲!早知如此,生下来就该掐死!”这话说晚了足足有十八年,绝对的马后炮。
南丰伯夫人泣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老八可怎么办哪?莫非,莫非…”南丰伯夫人脸色惨白,抓住儿子的袖子,激动的问,“文韬,若是你弟弟像那个赵喜…那我也不必活了!”
“母亲母亲,不至于此。”陆文韬扶着母亲的手臂,安慰道,“母亲,老八这个起码没出人命,不至于此。”
听到长子的话,南丰伯夫人总算稳住了心,拿着帕子拭泪道,“文韬,咱们可怎么办哪?怎么办哪?能不能跟公主说说,进宫,求个情面,咱们,咱们娶了那姑娘,还不成吗?”
南丰伯老成持重,“慢着来,你先收拾收拾。文韬,这姑娘帝都可有亲人,父母做何营生?”
陆文韬相当有本事,短短半日已查清吴婉底细,说道,“吴姑娘父母双亡,帝都有一位舅舅,任翰林编撰,姓祝,祝玉良。祝大人住在白雪胡同儿,吴姑娘住在琉璃胡同。”
南丰伯对老妻道,“你收拾好了,与我一道出门,去祝大人府上拜访。娘舅娘舅,吴姑娘父母既亡,就该是舅家做主亲事。”想着这姑娘单身一人,未与舅家同住,想来关系不大亲密,南丰伯又道,“哪怕祝大人做不得吴姑娘的主,起码也要请祝大人祝夫人为咱们说几句好话。咱们再去求吴姑娘许嫁。”
南丰伯夫人见丈夫儿子皆有了主意,也平静下来,忙扶着丫头的手回去洗漱换装。
老妻走了,南丰伯叹道,“此事,等闲不必再惊动御前,能妥当的把吴姑娘娶进门就万事大吉了。不过,我想着,怕不易。这个女子,忒有手段。你跟公主透些口风,或许亦有麻烦公主之处。”
陆文韬点头,“儿子明白。”
祝翰林是个迂腐的性子,见南丰伯大驾光临,尚不知是何原因。结果听南丰伯夫人吴吴吐吐的将话一说,顿时恼羞大怒。
“恕下官不识好歹了!”祝翰林连端茶送客都免了,直接黑着脸道,“外甥女受此大辱,下官定要为外甥女讨回公道!伯爷,夫人请回吧!下官无甚好话可说,免得出言不逊得罪了二位!”
南丰伯府在帝都向来光鲜,如今被人灰头土脸的扫地出门,虽然有失颜面,可因事由儿子起,除了默默认下,也无甚可抱怨。
祝翰林犹气的不成,祝太太从里间儿出来,眼珠儿一转,帕子一捂脸儿,泣了两声,眼圈儿微红的劝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又端茶倒水的服侍了一回。
祝翰林拍桌子拍的呯呯响,“天下竟有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牲!”不放心的起身道,“我得去瞧瞧外甥女。”
祝太太忙拦着道,“老爷且慢,听妾身说一说。老爷既是为了外甥女着想,也得想一想外甥女的处境呢。您没听刚刚南丰伯夫人说么,外甥女已有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这官司打起来,怕半城人都知道外甥女已是陆家人呢。”
“老爷只管着急过去,到底心里没个成算,能不能帮到外甥女的忙还两说呢。”祝太太拉着丈夫坐回椅中,徐徐劝道,“从长计议,方是正道。”
祝翰林见妻子半点儿不焦急的模样,忍不住迁怒道,“当初我就说将婉娘许配给大郎,你百般不情愿,如今婉娘这样,叫我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妹妹!”
祝太太顿时哭道,“妾身焉知外甥女至此呢。老爷不想一想,大郎本就比外甥女年长四岁,外甥女还有三年的孝要守,到底年纪不匹配。我给外甥女说的难道就是外人了?那也是我娘家的侄子,同龄般配的哪里不好?外甥女就嫌了我,执意搬出去。若不是她执意搬出去,一个闺阁女儿家,还要逞强去打理什么铺子产业,本就有吃用不清的银钱,也不知这样钻营是为了什么?老爷难道是没女儿的,咱家女儿,哪个能说出门就出门,还去酒楼吃饭的,若不是去酒楼,焉能中了人家的暗算,走到这一步儿!”
“老爷若是嫌我不好,哪里有不是,只管说出来。我一个做舅妈的,难道不盼着她好。”祝太太愈发哭的伤心。
祝翰林并非擅言辞之人,给发妻哭的心烦,摇着手道,“现在还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有甚用?”
“我是说,如今外甥女都有了人家的骨肉。”祝太太见丈夫服软,趁热打铁道,“像外甥女失了贞洁,如今这个名声,以后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儿。南丰伯府好容易上门提亲,老爷想一想,陆家八公子,那可是南丰伯夫人嫡出的哥儿,大驸马的嫡亲兄弟。”
“这个身份,就是外甥女原来也配不得的。”祝太太道,“这样的大好姻缘,是外甥女的福份。如今外甥女委屈也吃了,能嫁到伯府做平头正脸的大房,真是求都求不来的福份。老爷仔细想想,若是外甥女一径告下去,最终大不了鱼死网破,陆家公子讨不得好儿。可外甥女呢,肚子里还有块儿肉呢,他日孩子生下来,叫外甥女如何跟孩儿交待,说你爹是个强|奸犯,现在做大牢蹲大狱呢!再者,孩子到底是人家陆家的,生下来,人家执意要,要外甥女跟孩子骨肉分离,这不是要外甥女的命么!”
祝太太嘴里跟暴豆似的一通说,接着又是捂脸一通哭,“我可怜的婉娘啊,真是作孽哟…妹妹妹夫早逝,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我一想到,当年我跟妹妹的好儿来,这心就跟油煎似的…”
祝太太口才了得,哭功过人,祝翰林拙嘴笨腮,一颗糊涂心,顿时被祝太太哭软了。
所以,不要以为三从四德的社会里,女人就真的是男人的应声虫。
女人,有女人的生存智慧。
34、更新 ...
南丰伯府交友广阔,纵使被祝家撵出门,亦有可靠关系到祝家打听贿赂帮说好话。
祝太太就背着丈夫得了一匣子珍贵无匹的宝石首饰,几盆难得一见的宝石盆景儿,衣料古董另外算,着实发了笔小财。
祝太太更加用心的吹枕头风儿,终于将祝翰林吹软了。
及至祝翰林去看望吴婉,说起南丰伯府的事,亦说南丰伯府是不错的人家儿,若是外甥女有意,不如就趁此机会嫁过去,将来如何如何。
吴婉凄婉一笑,“舅舅好意,我心领了。舅舅想一想,南丰伯府是何等门第,就算现在碍于压力名声娶了我,我到底是让南丰伯府失了颜面,将来在公婆日子手下,又有什么好日子过?还有陆老八的人品,稍微是个人,也办不出这样禽兽的事!舅舅是要我嫁给禽兽吗?”
祝翰林叹道,“我是为你腹中骨肉着想。”
“舅舅放心,我自有安排。”吴婉坚持道,“如今,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个公道!”
祝翰林不但面对哭功过人的老婆没办法,就是面对生性强悍的外甥女,照样束手无策。只得细细叮嘱一番,又极力要求吴婉去他家里住下,吴婉婉言回绝。
祝翰林走了,吴婉的叔叔竟然神通广大的闻风而至。
吴婉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叔父吴缜,淡淡道,“刘丰忽然之间没了踪影,我就知道他是回去跟叔叔报信了。”不然,她何以被逼走上绝路。吴婉比任何人都知道,若是叔婶知晓自己清白已失,那她的结果绝对是生不如死。既然都是死,何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吴缜并不否认他在侄女身边安插人手的事儿,而且,他的确是听了奴才回禀,方知吴婉在帝都出了这等大事,他连夜上帝都,自然是私心作祟。吴缜对吴婉的态度儿大为皱眉,质问道,“既然有这等事,如今南丰伯家肯娶,为何不嫁过去?”
吴婉道,“叔叔,你不必白费力气。我已见过万岁爷,叔叔瞧见外头的兵了吗?那就是万岁爷专门命帝都府尹派来给我看门户儿的。”
因有御前的面子,吴缜真不敢迫吴婉太过,只跺脚道,“你好生糊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未婚失贞的在族中要如何处置?”他虽然有些私心,不过真没到要吴婉去死的份儿上。
吴婉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她不急不徐的端起桌上的一盏莲子羹,喝了两调羹,余光扫过吴缜又是怒又是急的嘴脸,柔声道,“叔叔永远是这样,当日,父亲就私下与我说,叔叔优柔寡断,难成大器。看来,父亲的眼光当真是准的很。”
“叔叔,知道陛下对我说什么吗?”吴婉的唇角抿出一个坚毅的弧度,冷声道,“陛下亲口对我说,我虽然无父无母,不过,父亲的家业依旧是我的!”盯着吴缜错愕失态的脸,吴婉心下生出一阵阵的快意,“既然当日那样绝情,叔叔还要演什么叔侄情深!南面的庄子铺子,所有产业,我俱有帐目可查!叔叔只消将帐填平,否则别怪我将官司打到御前!我倒要看看,叔叔是怕不怕落得一个欺凌孤女家产的声名!”
“族人!”吴婉的笑如同粹火的刀锋,杀气腾腾,“有本事叫他们来帝都,我看看哪个敢要我的命!”
吴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落荒而逃。
不论南丰伯府使出何等手段,派出何等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的公关人员,吴婉摆明了就要公事公办,她不要名声不要嫁人,亦不能叫陆老八好过。
南丰伯夫人又是怒又是叹,在大公主跟前儿抱怨,“公主评评理,这叫什么女子。若非老八实在是…我焉能给他娶个克父克母的商家女。”
大公主道,“叫我说,也是八弟胡来。这女子我听说先前就说过亲,这亲尚未说成就男方就暴毙了,人都说这女子不仅克父克母,还克夫的很。老八敢去沾她的身,如今焉有好儿?”这不就被克了么。
未等婆婆开口,大公主先堵了嘴,“且这事儿经了御前,我听驸马说的,皇上微服去善仁堂。谁知这女子怎有这样的神通,就找到了皇上,得以面见天颜,御陈此事。皇上亲自传了口谕让帝都府出人护着,谁还敢上前去说个什么?”
“若是人家肯嫁,不管她克不克的,只要那女子软了,我去御前求个脸面,成全了有情人。这个脸面好求,有什么话也好开口。”大公主喝口茶水润润喉,为难道,“如今人家啥都不要,就一门心思的打官司,这可怎么去御前讨情。就是皇上,也得讲个理呢。这样偏着咱们家,不说别人,就是永宁侯就得有话说。当初永宁侯外家表兄的案子是如何判的,这帝都谁人不清楚,皇上还只永宁侯一个亲娘舅呢。”
先前若是明湛没发话儿,大公主还敢去讨情面。如今明湛明刀明枪的摆明车马的阵式,大公主又不是傻瓜,焉敢上前往枪口上撞?
南丰伯夫人被大公主说的哑口无言,讪讪的回了南丰伯府。
大公主暗暗叹气,她虽是此代公主中最年长之人,而且最得父皇喜欢,可惜如今是堂弟继位。她与明湛算起来亦只是堂姐弟而已,不然,行事真不必如此前怕狼后怕虎的百般思量。
如此,大公主越发思念起父亲的好处来。
南丰伯夫人在儿媳处碰了壁,眼瞅着就要再次开审,急的直接去吴家求情。
且,南丰伯夫人是个极品人物,直接在吴家大门口就跪下来,嘶喊道,“吴姑娘,我没养个好儿子!吴姑娘,你就看在腹中骨肉的份儿上,嫁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吧!吴姑娘,我老太婆求你了!”说着竟呯呯的嗑起头来。
这可是超品的伯爵夫人,就这么直愣愣的跪在吴家门前,帝都府的守卫都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无数奴才相劝,南丰伯夫人带着一丝哭泣,高声命令道,“你们也都跪下!求吴姑娘!求八少奶奶!”又喊了一声,“吴姑娘,你就开开恩,给我那可怜的孙子留下个爹吧。”接着就是一通痛哭。
南丰伯夫人这种作派,吴婉断然是在屋里坐不住的。
不说别人,就是外头的官兵亦觉得,陆八爷这样混帐,竟然有如此慈爱的母亲。
人的感情非常奇怪,竟然有人对于吴婉不理会南丰伯府的求亲,一径要逼死陆八爷的行为生出些许不满。
不论何人来劝,南丰伯夫人俱不肯起身,跟来的伯府奴才只好跟着一道儿跪,吴家门口乌鸦鸦的跪了一片,引来无数人围观。人多的撵都撵不走。
吴家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吴婉一身洁白素服,脸若冰雪。
南丰伯夫人一见吴婉,仍旧跪着,呯呯嗑头,说着那些老旧的哀求的话,只恨不能眼里哭出两缸血来。
吴婉本是南人,生来袅娜纤细,眉目水灵,这样素绫裹身,独自站立,再想到此女际遇,亦让人平生出一丝怜意。
吴婉这样站着,陡然自袖中拔出一支金簪抵住喉间,守卫大哗,顾不得南丰伯府那头儿,急忙劝道,“吴姑娘吴姑娘,求求你,吴姑娘,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话。”他可是派来守卫吴家安危的,若是吴婉自尽,这又是皇上派的差使,他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吴婉不为所动,冷眼对南丰伯夫人,尖声道,“你说的话是假,我是话却从来都是真的!三息之间,你不肯起身,我就死在你面前!这么多人都瞧着,就是你们南丰伯府,辱我清白,逼我至死!我已写好御状,自有人呈至御前!”
俗语都说,不怕不要脸,就怕不要命。
可见,不要脸的人,比起不要命的,终究是差了一筹。
南丰伯夫人见吴婉面上似有颠狂之态,到底是怯了,在诸人的劝说中自地上起来,仍是泪流满面哀求道,“吴姑娘,求您看在腹中骨肉不能没有父亲的面上,就嫁给我家老八吧。我一定待您如亲女,吴姑娘,您就应了吧!”
吴婉忽地放声狂笑,好半天才肯住笑声,怒吼咆哮着,“你知不知道,我也有父母爹娘!等你家女儿被人强|奸清白,你再大方让女儿嫁去吧!我就是死,也要告你陆家一状!今天,街坊四邻帝都官兵无数奴才的眼睛看着,你们就瞧一瞧,陆家是何等欺人太甚!”
吴婉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逼视着南丰伯夫人,尖声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作戾鬼,日日守在你们南丰伯府!且看你们一家是如何下场!”
“爹!娘!女儿来了!”吴婉劈手就对着颈间刺下,金簪溅出一束血光。
南丰伯夫人平生从未见过这等狠戾女人,惊叫着退后三尺,眼睛一翻,也跟着倒了下去。
整个场面乱的难以形容。
35、更新 ...
陆家的官司,尚未二次过堂,整个帝都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很是为茶馆儿里添了无数谈资,大家常常说的唾沫横飞,口干舌燥,激动之时敲桌叫骂,比苦主更甚三分。故此,托陆家的福,茶馆儿的生意非常好。
朝中自然也热闹,御史们不待帝都府审个好歹出来,纷纷不畏权贵的上本参奏南丰伯教子无方、陆家为恶帝都之类云云。
明湛倒是淡定,只管将奏章收下,交与内阁看,并不做出明确的指示,还说些叫人更加揣摸不定的话,譬如,“陆老八的事儿,你们别株连到南丰伯身上,又不是南丰伯干的。”
再譬如,“当然,南丰伯没把儿子教好也是错处。”
拐个弯儿,转折,“不过,南丰伯四个儿子,除了陆老八,其他都还算本份。更不必提朕的大姐夫,文韬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才学满腹,这怎么偏偏陆老八就…”
想揣摸帝心的人,给明湛搞的更糊涂了。有位御史更绝,今天骂陆老八,明儿个参南丰伯,后儿个又说陆家有情可原。
别看明湛不喜欢读书写信,不过此人亦有难得的优点,他的记性非常好,将此人三本奏章摊开来,哈哈一笑,对内阁诸人道,“墙头草莫过于此了。”
上此奏章的御史羞个半死,恨不得以袖覆面,再不见人。
孙太医奉了圣命每日去给吴婉看伤。
吴婉伤的并不算重,这样的聪明人,哪个会真死呢。不过是做个样子,吓唬南丰伯府,顺便得到舆论同情而已。
不过,这种说捅就捅,且捅的对象是自己的女人,也着实罕见。
金器所伤,难免要留疤。孙太医配了味消疤的药膏给吴婉,叹道,“年纪轻轻的,何苦要轻言生死。”
孙太医年纪足以做吴婉的父亲,为人洒脱,方有此多言一劝。吴婉是知好歹之人,轻声道,“若是有活路,谁愿意死呢。”
“汤药接着喝,对孩子有益处。”隔三差五的玩儿命,孩子没掉真是苍天保佑。
“太医,这孩子我不能留,请太医为我开副落胎的药吧。”吴婉柔声道,“官司打完后用。”
孙太医叹口气,提笔写下方子,对吴婉道,“越早用越好。若有用我之处,只管叫人去善仁堂找我。下面两个方子是调理身体的,落胎后亦是小月子,养好一月方可下床。”
吴婉真心谢过,命丫环送孙太医出门。
说来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孙太医出了吴家的宅门,就被迎去了南丰伯府。
原本孙太医厌恶这家门风不谨,竟生养出这样不肖子弟,并不乐意来。只是碍于大驸马直接前来相请,不得不前往之。
陆文韬问起吴婉的伤情,得知已救了命回来,方放了心。事已至此,若是吴婉真的丢了性命,陆家更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不说陆老八得偿命,就是南丰伯夫人也讨不得好儿去。
所以,别以为有几个臭钱有些权势就了不起,这世上真有这等悍烈的,直接跟你玩儿命的女子。
这不,陆八爷就遭遇了鹤顶红。
南丰伯夫人更是被吴婉吓的恶梦连连,闭上眼睛就梦见厉鬼索命,数日不能安寝,再加上对小儿子的担忧,直接倒在了床上。
如今得知吴婉性命无碍,于南丰伯夫人病情的康复是绝对是一剂良药。
碍于种种官方或者民间舆论的压力,要知道,皇帝报刊每五日一期。陆家官司的名气,自然又在皇帝报刊里添了一笔。
这对陆家,虽有雪上加霜之嫌,不过这段时日,陆家被骂惯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还怕甚!
陆家比任何人都盼着赶紧结案,一个迷|奸案,吴婉又没死,也不会要陆老八抵命。
帝都府再次过堂时,吴婉亦有其他证据,陆老八无处辩白,甘愿认罪。田晚华鉴于此案情节恶劣,影响极差,直接判了陆老八二十年,流放关外,无赦不得回帝都。
陆老八当即下了大狱。
田晚华再判,南丰伯府赔偿吴婉伤害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有十万两之巨,限一月交割清楚。
双方并无不服,南丰伯府虽然对于十万两的巨款割肉似的疼,陆文韬一句话便止住了叔婶的闲言碎语,“想一想赵家半数身家皆赔偿于苦主,这十万两皇上已给足了咱家脸面。再闹上去,莫非是嫌赔的少了?”
南丰伯的弟弟陆赢道,“咱们府一年也赚不来这些银子,我这不是心疼么?”
“只盼着文宣经一事,长一智,这银子花的也算值了。”到底是亲弟弟,陆文韬叹一声。
陆赢吱吱唔唔的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陆二太太暗地里捅丈夫一记,陆赢仍是吱唔,虽然二太太动作隐秘,依旧难逃陆文韬的眼睛。
陆文韬只当未见,不动声色道,“侄子还有事,先告退了。”
眼望着陆文韬走远,陆二太太狠跺了丈夫一脚,嘟囔道,“叫你说,你怎么不说。如今这府里哪个还能住下去,老八这事儿一出,四侄女儿不怕,好歹是伯府嫡女,可咱家闺女怎么办?眼瞅着还有几个小的要娶要嫁,为着老八,还要拿出十万银子去。咱们二房不当家,可这银子不得公里出啊!去了这一笔,日后分家还能分得什么?”
陆赢默默,“我一个做叔叔的,哪儿能跟侄儿说这个。虽说老八闯了祸,到底是咱陆家人。家里不管,谁管?你别忘了,老三他们几个,韬哥儿可没少提拔。大哥大嫂遭难时说分家,我还是不是人了?”
陆二太太不服气的小声咕哝道,“提拔,提拔什么?我就说直接让老六直接谋个差使去做,还不是韬哥儿一直要老六科举,今年这么早起晚睡的用功,结果考了个啥出来?还不是韬哥儿不想开口为老六张罗,如今老六这个年岁,一无差使,说功名,只是个小举人,谁能瞧得上?可怎么说亲呢?”
“不怨自个儿儿子不争气,你还怨起韬哥儿来?”陆赢低声怒骂,“就是徐相家跳塔的三公子也考了个三榜,老六名落孙山,是他自己没本事。韬哥儿照样自己考的进士。”想到不争气的儿子,甩袖子走人。
陆二太太气的不行,小碎步跟上,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风。
反正,她得在赔十万两银子的事儿之前,把分家的事办了。
陆老八的案子宣判,南丰伯夫人伤心了一阵,好在儿子未被阉割,已是幸事。只是一想到儿子要远流关外,南丰伯夫人就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