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五义围着她转了一圈,惊讶的问:“你穿内衣睡觉?不是说女人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穿内衣?”

  “距离我睡觉还早着。”

  “你防贼呢?就你那胸穿不穿内衣有什么区别吗?”唐五义损她几句,嘿嘿一声:“我划一下各自的活动区域啊。你在那,我在这,咱俩互不相干。有事儿你叫我一声,我会为你提供服务的。”

  “比如呢?什么服务?”

  “比如帮你按摩捶背,给你端茶送水什么的。”唐五义一脸坏相,抱出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几本时尚杂志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陈瓜蒂则坐盘腿坐在客厅的茶几前,旁边是唐五义给她倒的一杯热水。

  陈瓜蒂塞上耳机,想把这套ppt模版赶紧做完。网站要做一个活动,运营联系她,希望她能参与。

  外面雷雨交加,陈瓜蒂在惠州长大,每年夏天都有这么一两次台风。儿时最怕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每每这时窝在妈妈怀中,恐惧就消解大半。妈妈离开的第一年夏天,接连下了三天暴雨,雷声轰轰隆隆从天边滚过来,偶尔有一声特别响的炸雷,把她的心炸的稀巴烂。

  今晚的雷也密集,透过陈瓜蒂的耳机到她耳中。她早已习惯一个人面对风雨,坐在那里处变不惊。

  唐五义抬头看她镇定自若,并没有借害怕的藉口坐到他身边的意思,就拿着画册和热水坐到她身边的坐垫上。

  陈瓜蒂拿下耳机看他,唐五义可怜兮兮的说:“我害怕。”

  “别怕,只是声音大而已,死不了人。”陈瓜蒂说完又塞上耳机。唐五义又向她这里靠了靠,翻起杂志。他们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只要陈瓜蒂动作微微大一点就能触到他胳膊。

  身体温暖,源源不断散发热意,亦带着善意。

  陈瓜蒂回头看他,耳中的歌曲恰好唱到那一句:

  我稍稍喜欢上这个世界了。

  雷声轰鸣,她手支在地上,撑起身体向前,唇贴在他唇角。唐五义翻杂志的手停在那里,转头看到陈瓜蒂,她的眼睛像雨夜里的一盏灯,告诉你该去的风向。

  唐五义猛的向前吻住她,手扣住她后脑,无比热烈。

  陈瓜蒂耳机里的歌还在唱着:我开始期待这个世界。

  唐五义拿掉她的耳机,把她拥在怀里:“如果你害怕,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告诉我。”

  陈瓜蒂点头:“我害怕过,但我现在、此刻,不怕了。”

  “好的,继续赚钱吧。”

  唐五义帮她带上耳机,自己靠回沙发翻杂志,一只手落在她肩头,指尖绕她一缕青丝。

  陈瓜蒂偏下头,用耳朵蹭他手背,是她少见的温柔。

  他们是在第二天看到十四级台风的真实样子的。

  树的枝干被风吹断,卷着飞一段,又落下来;车的警报声一直在响,雨和风狠狠拍在窗上呼呼作响。

  “等台风过境,满世界狼藉。”陈瓜蒂趴在窗前看外面那个牌匾掉了:“住在海边就这点不好,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台风。”

  “有一年出差去广州,飞到半路听说台风提前来了,又掉头飞过去了。”唐五义说的轻飘飘的,那次飞机在高空被风吹的高高低低来来回回,孩子哭的撕心裂肺,他差点以为他要交代在天上了。

  “人生总是无常的。”陈瓜蒂说。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唐五义笑着说她。

  两个人在台风天气里一直被关在一去,陈荣在乡下担心陈瓜蒂,她说:“爸爸别担心,我在唐五义家里很好。”

  “那天早上你在那偷看我们我看到了,就像你猜的那样,我们谈恋爱了。”

  “唐五义对我很好。”

  好到他们共处一室,他有机会做一个禽兽,但他没有。纨绔子弟、浪荡公子唐五义,并没像传言中的那样。就连接吻,手都在该在的位置。

  这让陈瓜蒂安心。

  她觉得自己谈了一场不急功近利的恋爱,像少年时代一样,为每一次牵手、拥抱、亲吻、人群里的彼此注视而心动。

  等台风过境,真的满地狼藉。

  两个人出了家门,站在店门前,烈日当空,窗户斑驳。

  阿华阿良在清理店面,阿华有困惑:“你说关着门呢,那些灰啊土啊怎么进来的?我从小就好奇这个问题。”

  阿良也说:“咱俩困惑的一样。”

  咖啡店密封性好尚且这样,阿嬷叫店的铜盆散了一地。

  唐五义叫阿华、阿良先帮陈瓜蒂收拾,阿华不解:“咱们不营业了啦?”

  “她冰豆沙不做出来,你流沙夏日拿什么做?”

  “哦哦哦,对对对。”

  “辛苦了。”陈瓜蒂道谢完就低头干活,再过一会儿陈荣从乡下赶回来,看到快收拾完了就松口气。

  “陈伯。”唐五义跟陈荣打招呼:“您坐那喘口气,待会儿来我店里喝咖啡。”

  “行。”

  陈荣就真的坐在那,看他们帮陈瓜蒂打扫。收拾妥当后跟陈荣打招呼,又去打扫咖啡店。

  “爸你是不是想问这几天我和唐五义的事?你放心,我们没事。”

  “你是不是要怪我去他家里?你赶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怪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小唐不是什么卑鄙的人,我也看在眼里。”陈荣站起来帮陈瓜蒂熬豆沙,一边搅动一边说:“大好年纪谈一场恋爱,挺好的。”

  陈瓜蒂点点头,扭头看到唐五义对她眨了眨眼。

  小青年们猫在家里躲台风终于被放了出来,放出来就想喝一口“流沙夏日”,在老街上坐一会儿。在两家店铺门口罕见的排起了长队,唐五义把海边店的姑娘也调来了两个,他自己则站在那儿维持秩序。

  “热不热?谁也没想到这两家小破店能排队是不是?待会儿咖啡九五折,晚一点在群里抽奖啊!我从欧洲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唐五义站在那跟这个聊会儿天,给那个扇扇风,还现场拉群发红包。尽管排队,也一派繁荣景象。

  “到底是年轻人,头脑比咱们好使。”陈荣对一边帮忙的刘伯说:“打死我这个脑子都想不吃这样的主意来。”

  “可不!小伙子真好。”刘伯看了一眼陈瓜蒂,小声对陈荣说:“咱们瓜蒂也好。两个人,八成是…”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意为好了的意思。

  陈荣笑了:“我不反对。瓜蒂跟什么样的人谈恋爱是她自己的事。我相信瓜蒂。”

  声音再小,也有一两句落到陈瓜蒂耳中。

  她什么都没说。

  唐五义在他们离开他家之前问她:“下次还来吗?你要是还愿意来,我给你备点用的东西。”

  “我还来。”

  “还需要我给你备刀吗?”

  “用,切水果。”

  下一次再去他家,就是当天。

  陈瓜蒂收了摊,抱着电脑,跟唐五义去他家。

  两个人窝在他家里,吃饭,各干各的,偶尔亲亲抱抱。到九点半,唐五义送陈瓜蒂回家。

  几乎每天都这样,偶尔会出去,早点动身,去海边看夕阳落日。

  多好的海啊。

  两个人并排坐到沙滩上,陈瓜蒂头贴在唐五义肩头,看太阳一点点沉进去,海面、沙滩、天空通红一片,等它彻底消失,带走落日余晖,一切归入黑暗。

  唐五义拉着陈瓜蒂的手向回走,她不肯走,钻进他怀里,拥抱他。

  唐五义低头吻她,月黑风高夜,海风轻柔的吹。在他舌尖撤回的时候,陈瓜蒂第一次追了上来。咬他的舌,嘴唇,风将她节奏乱掉的呼吸送到他耳中。

  再退几步就进到海边巨石的阴影里,吻乱了,手也乱了,人声笑语由远及近,陈瓜蒂推了几次,两个人终于分开。

  唐五义后退一步,用力抹了把脸,月亮出来了,一片纯白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沙滩上。一个人像水洗的一样干净。

  陈瓜蒂在幽暗处看着他,而他目光渐渐发狠,咬牙切齿问她:“今天还敢不敢跟我回家?”

  “有什么不敢?”

  不就是回家吗?

  陈瓜蒂不怕。

  像狂风暴雨一样的台风天气里那根被吹折树干的老树,陈瓜蒂死命抓着他生怕自己再也没法落地。

  唐五义的热汗跟她的融在了一起,黑暗之中陈瓜蒂听到唐五义对她说:“每天都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

  “见我爸妈好不好?”

  “好。”

  “结婚呢?结婚好不好?”

  “好。”

  无论什么,都是好。

  因缘天定,唐五义父母来了又走,从此无论到哪儿,寄来的礼物都是两份。陈瓜蒂少年丧母,在二十三岁这一年,有了新的亲人。

  陈瓜蒂想,喜欢一个人不容易,睁眼看到他就会开心。他是惠州老街上的古树、海面的柔波、清晨薄雾里的花香、自行车上清脆的铃铛。他从远方来,来到惠州,本来还打算继续赶路。

  但他没有走。

  大概是夹脚凉拖太舒服,也因为他遇到了梦里的惠州姑娘。

  从此心里就有了一个地方

  再也离不开的

  惠州。

第137章 梁心(Tracy)&梁代安(狼与狼)

  梁心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刚坐到车上,电话就想起。

  “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小米多的声音有点含糊,应该等她很久了。

  “妈妈很快就到家,你先跟姥姥睡好不好啊?”

  “好啊。”姥姥接过电话:“我现在带她睡,你回来自己开门,直接睡。明天需要你送她上学,他们新班主任要跟你面访。”

  “好的。”

  “我明天晚点去公司,孩子有家长会。原定的管理会改到下午可好?”她在群里约时间,luke回的快:“行,反正也没什么意义。”

  “?又来?”

  luke发来一个“我无所谓”的表情。

  她在椅子上靠了两分钟,才启动引擎。离婚后梁心搬到五环外,她在那里买了大房子,孩子读私立学校。父母也从老家接过来,帮忙照顾孩子。

  梁心工作忙,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和职场背面,好的坏的随时切换,有时会觉得累。

  这一天晚上的五环格外拥堵,快十一点了,车速慢,有时甚至需要停下来。到家时已近凌晨一点,梁心还是去看了眼米多,她睡的很好,抱着她喜欢的奥特曼战神。

  第二天睁眼,眼底的疲惫就连化妆品都遮不住。

  小米多在车上的时候给她铺垫:“妈妈我最近表现挺好的。我的英文演讲比赛是年级第一名诶!”

  “那你好厉害唉!”梁心笑了:“那老师找妈妈面访,可能会聊什么呢?”

  小米多想了想:“可能是我打了Liam。”

  “那你为什么打Liam?”

  “因为实验课的时候,他□□队。我说他他不听。”

  梁心想说那他不是活该挨打吗?但她只是点点头:“你维护自己和同学的权益,本质上没有错。下一次你需要想想,不打架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妈妈。”

  米多的班级里有很多同学是外国小朋友,因为父母在中国工作,所以随迁来到这里,老师会用双语教学,但日常沟通大多数都是英文。每个孩子都有中文名和英文名,他们叫别人的时候根据情况和心情随时切换。

  米多的中文名是梁梦舒,英文名是Dora。

  米多的新老师是一位面目朗俊的男老师,穿着一件熨贴的衬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衬衫并没让他看起来多儒雅,反而有点藏不住的野性。见面后笑着问米多:“Dora,这位是?”

  “我妈妈,Tracy。”米多介绍完跟他们摆手:“再见啦!”

  “老师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梁代安。很巧,咱们三个都姓梁。”梁代安笑了:“我是班主任,兼带马术、击剑爱好班。”他刻意放慢讲话速度,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健。主动伸手与梁心握手,剪的短齐的指甲,掌心有薄茧。与梁心柔软的手形成发差。

  梁心看出他故作镇定。

  她呢,做人力资源工作十几年,阅人无数。并不觉得这样有多滑稽,甚至觉得米多的新老师有一点可爱。

  “老师一专多能,很厉害。您教什么主学科呢?”梁心今天穿着一件桑蚕丝衬衫、一条西裤、一双高跟鞋,利落齐肩发,一侧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小小的钻石耳饰。精致、干练,又带着一点温柔。

  梁代安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教主学科,学校教改,让其他学科老师也轮岗做班主任。但你不用担心,那天在群里跟大家说过,后面会有主学科班主任。”

  “好的。听从安排。”梁心讲话从不拖泥带水:“刚刚路上Dora跟我说她昨天打了一位男同学,老师是因为这件事要跟我面访吗?”

  “不是。”梁代安又笑了,他很爱笑,笑起来像涉世未深的人:“是学校有任务,接手班级后要在一个月内跟家长面访,按照英文名字首字母排序,到Dora了。”

  “这非常科学。所以以梁老师这段时间的观察。Dora有要改进的地方吗?”梁心问梁代安。

  “Dora十分独立、有主见、有思考能力,也有进攻性。她的进攻性或许是因为安全感缺乏。”

  “怎么说呢?”

  “她观察过,她有一些敏感词和回避点。”

  “我懂了,谢谢。”

  梁心不想让梁代安继续说下去,她明白梁代安的意思。入学资料里米多的父母情况是离异,她并没有刻意隐瞒。

  梁代安看看表:“这周末Dora有马术表演,如果你来看,咱们再详聊。”

  “好的,谢谢梁老师。”

  “不客气。”梁代安拿出手机念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对吗?”

  “对,是我的。”

  “我加你好友,班级群里我也在。如果你时间方便,可以适时关注。”

  梁心会看班级群消息,但她几乎不太回复,除了必要的事情。甚至那天欢迎新老师,她也只是复制了鼓掌的表情。并没有添加梁代安好友,也没看到后面说的班主任安排的话。现在看来她错过重要信息了。

  “是我疏忽了。我加梁老师。”

  “我已经加完你了。”

  梁代安后背的衣服贴在身体上,今天很奇怪,只跟家长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的后背已经汗湿了。或许是面前的这位家长,目光温柔,但看人却像带着一把刀子,把你剖个干干净净。

  “辛苦老师。周末我会来看Dora的马术表演的。”

  “好的,回见。”

  梁代安看梁心转身走了,背影都藏着一点杀气。

  学校教改,把他从兴趣学科拉出来。他一个退役运动员做什么班主任?但校长说:“你不做班主任,我就跟你小姨说你工作不努力。”

  梁代安只得被迫参与教改。

  做班主任最讨厌的事就是要交际,不停的交际沟通。有的家长拉着你,先介绍自己家境情况,然后就孩子的问题一个一个提问。问的梁代安头大。今天也是做了功课的,因为一直教Dora马术,所以知道她安全感缺乏,却不成想Dora妈妈根本不听,也不废话,转身走了。

  梁代安送走梁心就去问年级主任:“新班主任什么时候来?我自己一个人不行,我不是学教育出身,学校得对孩子负责。”

  “快了快了,快来了。”

  “现有的主学科老师不行吗?”

  “不行。”

  梁代安不知道学校打什么主意,他懒得猜,跟着学科主任看上课情况,然后站在自己班级门口,看到学生们认认真真听课,又隐隐开心。孩子很单纯,他们不管老师是教什么的,只在乎老师是不是能带他们玩、能不能保护他们。听说梁代安做他们班主任,他们特别开心,因为梁代安能带他们玩,并且玩好。小朋友也会攀比,跟别的班碰到的时候,这两天总有孩子说:“我们班主任最好!我们班主任最帅!会骑马!会击剑!”

  手机响了,他打开来看,刚刚的Dora家长梁心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抱歉梁老师,今天时间太过紧张,只匆匆聊了几句。如果您周末时间方便,等表演结束我请您吃个便饭。”

  “吃饭不用,办公室聊会儿就行。”

  “好的。”

  梁心没想到米多的马术学的那么好。

  几个小朋友们穿戴整齐,头盔、手套、防护内心、马裤、马靴一整套行头配全,齐齐入场。教练在最前面,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梁心一眼就看到米多,小小一个人,煞有介事坐在马上,目光坚毅、神情镇定。她突然就红了眼睛,好像从前还在襁褓里的米多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样。

  表演结束,其他家长围着梁代安寒暄,梁心让父母先把米多带走,而她安静的坐在一边等梁代安。

  他刚刚表演过骑术,现在摘掉头盔,其他装备还穿上身上,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汉形象,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不一样。这身装备显然比那件衬衫更适合他。

  他跟别人说话,察觉到等在一旁的梁心的目光,这令他不自在。微微转了一下身体,将挺阔的后背留给她,又有如芒在背之感,但总归是比刚刚好了那么一点。

  这是一场漫长的寒暄和交流。梁代安几次想叫停,那几个家长却总能找到话题。他不喜欢这些文邹邹的、拐弯抹角的对话,但他想起班主任岗前课上的要求:“耐心倾听。”

  听着吧。

  尽管只是背影,但梁代安已经换了两个姿势站着,这一次干脆抱起手臂,微微弯身,一边拒绝参与、一边逼迫自己参与。

  梁心走出去拿起电话打给他,梁代安接起,还没开口就听她小声说:“不用回头。”而后音量增加:“你家是不是住三楼?你家漏水了!”

  “快点啊!把我家淹了,再不回来就等着赔大钱吧!”

  梁代安挂断电话,那几位家长显然听到了,忙跟他道歉,散了。梁代安长舒一口气,向外走。看到梁心站在树荫下,撑着一把遮阳伞,手上戴一副薄手套。

  看到走近她的梁代安似乎对她的全套防晒颇感兴趣,就淡然一笑:“得防晒,不然容易长老年斑。”

  她自嘲,梁代安反倒不自在:“不会,你才多大?”

  “36。”梁心说:“梁老师呢?”

  “28。”

  “好年纪。”

  “……去办公室沟通?”

  “如果你还能聊得动的话,刚刚能看出你已经很疲惫了。”梁心看了眼时间:“五点多了,下次聊?”

  “那我会过意不去。就今天吧,学校旁边有一家快餐店,咱们就近解决,我请你吃个便饭?”

  “好的,那我不客气了。就让我做让班主任请客吃饭的第一人吧。”梁心平时也不太会在这些小节上浪费时间,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更值得的地方上。

  周末快餐店里人不多,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梁代安腿长,在桌下蜷的难受,索性伸出来。

  “Dora比别的学生更喜欢马术。她跟我说她觉得马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而且一辈子不会离开她。所以我说她缺乏安全感。”梁代安说:“说实话我不太懂学科教育,但在运动中表现出来的人性,我却是懂一点的。”

  梁心听梁代安复述米多的话,心里很难过。

  离婚的时候Dora还小,却似乎早早懂了事,几乎从未在梁心面前主动提起过爸爸。但梁心知道,她小小的心灵是受到了伤害的。

  “还有呢?”梁心又问。“Dora有时管她的马叫妈妈,说真希望妈妈也像马儿一样,每周有几天陪她玩。”

  梁心眼睛红了,但她又很快恢复了神色。她的情绪变化落到了梁代安眼里,他耸耸肩:“我能理解,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也跟Dora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爱上了骑马。”

  “那你?”

  “我七八岁他们离婚的吧?今年我二十八,二十年了。”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是我主动提起的。Dora喜欢马,下学期兴趣课我建议你还给她选马术,至少让她有情绪的发泄口,也不能总装乖小孩你说是不是?”

  “谢谢梁老师,我还为她选马术。”

  “不客气。那我先把饭吃完,我饿死了。”

  梁代安也不拘小节,因伤退役后运动的习惯以及在运动中养成的性格没变。吃饭要大口吃,不太会拿捏姿态;说话做事直接,不绕弯子。

  梁心看着他眉眼间的神情竟还葆有一点天真,这十分难得了。

  梁代安这顿饭吃的有点心慌。这个学生家长看人的眼神像看透一切,他总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鱼,一片一片被她片了去,五脏六腑都被她摘的干干净净。吃到最后,有点急了,索性一口吞了汉堡:“走吧。”

  “?梁老师还没吃完。”

  “我拿回去吃。”

  “我不着急,你慢慢吃。”

  梁代安原本已经站起身了,又坐下来:“梁小姐,我不是着急。是你的目光让我没法好好吃饭。”

  “?我的目光?”

  “你看人的感觉好像我有什么把柄在你身上。”

  “……”梁心知道了,她因为职业习惯,总会去审视人。哪怕是在这样的场合,面对的是米多的老师。她诚恳道歉:“对不起梁老师,我并没有刻意这样,可能是职业习惯养成了我看人的感觉。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刻意去分析你。”

  “……”

  这个道歉很诚恳,却让梁代安觉得哪里不对。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梁心说:“你坐下慢慢吃,我接个电话。”拿着手机向外走,她的包、伞都还在桌子上。

  她哪里就有电话了?无非是回避自己给米多班主任带来的压迫感。在职场上斗久了的人,日常生活也会带着一点痕迹。

  梁心站在快餐店门口的阴影里,电话贴在耳朵上假装打电话,一分钟后一把伞遮在她头顶。她回过头,看到梁代安,后者示意她接过伞,笑了:“梁小姐,你没有电话,我知道。”

第138章 梁心(Tracy)&梁代安(弟弟)

  梁代安完美戳穿了梁心的善意,想让她也尴尬一次。但梁心是谁呢?职场上杀伐果断的狠人,哪里会因为这种事尴尬?只见她点点头:“我的好意你倒也不用心领。当作我对老师的报答。”

  “我只想让梁老师好好吃完饭。”

  “吃完了,谢谢。”

  梁代安也是第一次做班主任,接下来更深刻的讨论和寒暄他不会了。梁心也看出他不会了。

  不想再为难他,决定结束今天的面谈:“梁老师住哪儿?我捎你一程?”

  “那就谢谢了。”

  “哪个小区?”

  梁代安说了一个,梁心笑了:“非常巧,我们一个小区。距离学校六公里,我父母每天开车送Dora上学。”

  “我每天跑步上下班。”梁代安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好像这件事挺轻松。

  “梁老师厉害。”梁心称赞他,倒没因为他跑步上下班而震惊,凌美的神人奇事多了,她见怪不怪了。

  梁心深知自己是那样的女人,因为走过的路经过的事见过的人都很多,所以她沸点很高。她不会轻易崇拜谁、内心总会审判人,用luke评价她的话:看着挺正常,一个十足的难搞的女人。他没有恶意,无非是相识多年对她当下状态的担心而已。

  “你呢?怎么保持身材的?”梁代安问她。梁心是那种看起来精力十足的女人,像一个战士。

  “每天Dora睡着后,我会外出跑步。”

  “那么晚去哪儿跑?”

  “小区后面那条小路。”

  “听说那条小路出过事,有一个姑娘下班被抢劫,被一个邻居救了。”

  “那个邻居,是我。”

  梁心也云淡风轻。那天加班很晚,开车经过那条小路,看到有人拉着一个姑娘头发,那姑娘在挣扎。她开着远光灯就开了过去,疯狂按喇叭,坏人被吓走了。车上有行车记录仪,都交给警察,第二天就抓到了人。

  梁代安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转过头看她:“如果那个人是亡命之徒呢?”

  “我不下车,找机会撞他。”

  “如果他挟持那姑娘呢?”

  这个问题当时梁心没有想过。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默。梁心真是一个少见的女人。

  下车的时候梁代安指指自家方向:“三号楼。”

  “我们七号楼。改天邀请梁老师来家里做客,Dora一定很开心。”

  “好,没问题,谢谢。”

  梁心将车开走,梁代安背着自己的运动大包转身走了。梁心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背包和走路的姿态,还像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

  这之后的几天,米多总会问她:“妈妈,你跟梁老师聊了什么?”

  “梁老师夸你骑马好,建议妈妈还给你报马术班。”

  “那你还给我报吗?”

  “你想报吗?咱们还是老规矩,你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

  “我想报。”

  “那就报。但有一个要求…”

  “坚持下去。我知道啦妈妈。”米多打断梁心。

  米多喜欢梁代安。

  梁代安教马术的时候跟之前的教练不一样,他会允许米多抱着马头跟它说话,而他会站在一边保护她。

  她经常跟梁心说起梁代安:

  “梁老师今天教我们做拉伸,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