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襄阳王不受待见,但到底是亲王,份例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这府邸也是按制修建。
和别的王府不同,襄阳王府人口简单,王爷没有妾,只有王妃一个女人,和一对儿女。
也就是说,诺大一座府邸,只有四个主人。
那这住得就十分宽敞了。
亭台楼阁,大多数都是空置的。
连水池子都有两个呢。
襄阳王自己是个文弱书生,但是郡主小时候想要学射箭,他还是特地辟出了一个靶场来,专门供女儿学习骑射。
靶场挺大,很标准的规格,完全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样式。
听闻郡主要来比赛,也早有下人将这里准备好,弓箭都备在一旁。
长平郡主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和薛琬说个不停,“姐姐,这里的弓箭都是我父王花了重金买来的,每一把都是名匠所制,你试试看喜欢哪把?”
“姐姐,我其实技艺微末,不敢和你贸然比试。不如这样,我先演示一番,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对?”
“姐姐,若是你不嫌弃我太笨,下次能不能也过来我家指导我一番?”
姐姐姐姐的,听得魏玳瑁都有些受不了。
魏玳瑁咳了一声说道,“琬琬,人家小姑娘那么真诚,你就给指点指点呗。”
她顿了顿,“郡主啊,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换个人请教的。我呢,论箭术不比这人差。上次她能赢我,不过只是侥幸罢了!”
薛琬揶揄道,“你不是要养手不比吗?”
魏玳瑁冷哼一声,“我看人家小姑娘那么真心诚意的,你都不搭理人家,有点看不过去。”
她顿了顿,“怎么,你这意思是不服气我咯?正好,趁着今日有靶场,咱们两个来比试比试如何?”
对于薛琬,魏玳瑁其实一直都是很心悦诚服的。
薛琬有本事,有能力,神秘而又无所不能。
可唯独这箭术,那可是魏玳瑁从小练习到大的,她一直对此十分自信,认为自己可不比皇城中那些将门贵女差。
事实也是如此。
皇城中经常也会有些类似的比赛,她哪次不是独占鳌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坚实基础,就那么一次,落后于薛琬一点点,好了,就立刻一笔勾销。
在世人口中,皇城贵女中箭术第一人不再是她,而成了薛琬。
可薛琬分明才显露过才艺一次!
就那么一次!
说不定是靠运气赢的呢!
魏玳瑁别的上面都铁服薛琬,但唯独箭术,总有些不大服气。
薛琬知道她憋着小劲呢,也不和她啰嗦,“你想比,我们就比就好了,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她这辈子虽然没怎么练过箭术,但前世的训练之艰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非人的。
那几年没日没夜练习箭术,虽不敢说百步穿杨,但也到了奇准无比的地步。
没错,魏玳瑁练习箭术的时间是比她长,但是论密度,十个魏玳瑁也比不上她。
对此,她还是十分自信的。
她也丝毫没有想过在魏玳瑁面前藏拙。
对于真正的朋友,就应该要坦诚相待,若是她藏拙故意输给魏玳瑁,那才是对这份友情最大的不忠。
所以,她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魏玳瑁也是如此。
长平郡主闻言眼睛晶晶亮亮的,“来人,准备弓箭,调校箭靶!”
薛琬和魏玳瑁对视一眼,两个人彼此都笑了起来,“来!”
弯弓,射箭。
一连十下之后,自然有侍从去将纸靶拿来,开始计算成绩。
魏玳瑁的成绩很惊人,一共十箭,只有一箭射偏了,其他都在靶心上。
薛琬就更吓人了,居然发发命中,没有一箭偏离的。
魏玳瑁本来觉得自己这次发挥已经很好了,算是超常发挥,这成绩,别说女子了,就是和男子比,也都算是佼佼者了。
没想到薛琬居然每发必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神射手了。
她脸上有些惭愧,“我……”
随即,又爽朗地笑了开来,“你确实比我强,我承认我输了,服气,服气,五体投地地服气!”
薛琬笑了起来,“说实在的,你也很强,若不是你那么强,我也不可能超常发挥,射出这样的成绩来。”
她握住了魏玳瑁的手,“玳瑁,你是我最强的对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魏玳瑁点了点头,“不,我们从来不是对手,我们只是朋友!”
两个人的目光望着对方,此刻,居然迸发出激烈的情谊。
长平郡主看呆了。
连氏姐妹也感动极了。
这样美丽的友情,多么让人羡慕。
她们也想要有这样比肩并立旗鼓相当的朋友。
然而,姐妹两个对视一眼,本来握紧的双手却又默契地松开了,“哼!”
薛琬笑着对长平郡主说道,“还比吗?”
长平郡主连忙摇头,“不,不比了!你们两个都是神箭手,我们看看就好,比不过。”
她顿了顿,大着胆子说道,“不过,有你们两个这样的神箭手在,今日我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才行,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两位姐姐,一定要请帮我好好看看,我哪里有问题?”
郡主说罢,也拉弓射箭,过一会儿侍从取来了纸靶,虽然只有两箭命中靶心,但是其他的几箭也都还在圈圈之内,并没有脱靶。
薛琬笑着说道,“郡主的箭术,已经算不错了,你这个年龄的男子,也未必有你这样本事。只不过,我看你开弓的姿势有所不足,若是能稍微改进,说不定还有更多进益。”
第395章 络绎
薛琬不吝赐教,魏玳瑁也尽她所能调教,如此几次之后,长平郡主的箭术果然比之前所有提升。
郡主高兴坏了,若不是王妃派人来请这些小姐们要用膳了,可能还会继续耗在靶场。
就连其他几位不会箭术的姑娘也都跃跃欲试,跟着学了起来。
连氏姐妹说道,“等回去了也要让母亲给我们搞一个靶场,射箭真的好玩,以后我们家里搞什么花会的时候,也要将这一项目列出来。”
习武强身,射箭也是六艺之一。
薛琬其实很愿意看到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可以将这当成一种兴趣爱好,她更乐意使之成为皇城女子的新热门。
总比整天聚在一块儿说长道短跟个八婆似的说人闲话勾心斗角要强。
她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莫要让王妃久等。”
襄阳王妃见这群姑娘回来了,脸上的表情都高高兴兴的,心里也很开心。
她笑着招了招手,“来,吃饭了!”
今日是襄阳王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待客,王妃可是非常重视的,准备的菜肴既名贵又好吃。
正好,这些姑娘们锻炼了一下都累了,也都饿了,这顿饭就吃得特别香。
饭后,王妃还准备了甜点。
虽然不及外头那家特立独行的店,但也是极佳的。
一直等到傍晚,王妃还准备留饭,这些姑娘们才连忙起身告辞回家。
离开的时候,襄阳王不知道从哪里正好往回家赶,彼此见过礼打过招呼,这些姑娘们就还是回家了。
王妃的屋子里,襄阳王将门合上,低声问道,“今日怎么样?”
襄阳王妃笑着说道,“一切都很顺利。”
她将今日所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丫头夙愿了了,可高兴了呢,兴奋得不行。刚才还缠着要我认薛七小姐为义女呢!这孩子太天真了,我倒是想,但人家怎么会愿意?”
襄阳王府虽然最近开始,打算要高调做事了。
可是高调,并不代表着境况的改善。
实际上,王府仍然还是砧板上的鱼肉,哪一天陛下不高兴,那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刀。
这样的襄阳王府,哪怕贵为亲王府,可是谁又敢攀上来呢?
她自己也不忍心害这些好孩子。
襄阳王也叹了口气,忽然又问道,“那箭术也比过了吗?”
王妃闻言脸色略有些沉重,她从里间取出了一张纸靶,铺开说道,“这就是那位薛七小姐射出的。王爷还请自己看吧。”
襄阳王一看,眉头立刻皱起,“居然每发必中,这……这实在太惊人了!”
他长长吸了口气说道,“这等本事,就算是在骁骑营中,也能算得上神射手了吧!”
王妃点点头,又问道,“王爷,您说,这位薛七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位?”
襄阳王脸色肃穆,“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挺有可能。”
他压低声音说道,“那日射进你院中的箭,素问已经仔细检查推断出了轨迹,应该是在百步之外射出的,能有这个水平的,非骁骑营中的高手不可。然而,我派人去探查过,那地方,在那个时间,只有一辆马车经过过。”
王妃问道,“那王爷如何判断射箭的人是位小姐呢?”
坐马车的不一定是女人。
如今皇城的贵介公子,为了贪图省事方便,都喜欢坐马车。
襄阳王说道,“素问说,夫人的信纸上有胭脂香。”
他叹道,“骁骑营是陛下的人,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所以,我才想到,是不是其他人。然后你那日和我说,你和两个孩子出去施粥,遇到了这几个人的事。恰好我又听说了北疆侍女比试一事,就难免有些联想。”
王妃指了指纸靶,“但这可不算是什么证据。”
她顿了顿,“顶多也只能说明薛七小姐的箭术出神入化,是有可能做得到从百步开外射箭,精准无误射入我院中的。可是,她从未来过我们王府,又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在哪里?所以,我认为,恩公,还是应该在熟悉我们王府的人里找。”
襄阳王叹口气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想了想,“也罢,不管那位薛七小姐是不是咱们的恩公,但这姑娘却是十分有本事的,咱们既然已经决定要高调行事,以后两个孩子自然也是要交朋友的。长平能和薛七小姐做朋友,我觉得这件事不赖。”
恩公可以慢慢找,找到了有机会再慢慢还这份恩情。
但孩子却是一天天在长大,她必须要有正常的朋友圈子,需要有可以一起玩耍的人。
长平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之间的交往,就算将来他出了事,应该也不会波及到什么。
襄阳王和王妃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
王爷低声说道,“好了,既然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益处,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王妃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嗯,顺其自然。倘若我们如此,也还是要有祸事,那……那就是命吧!”
两人相互依偎,彼此取暖,却也更加心意相通了。
薛琬和魏玳瑁在襄阳王府比射箭的事,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连氏姐妹可谓是这件事最大的传播者了,她们两个本来就交际面广,又嗓门大,所以,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整个皇城都人尽皆知了。
当日,这两位在北疆女王面前狠狠涨了皇城贵女的脸面,所以,贵女之间,对她们都还颇为推崇。
经此一事,声望就更加到了极点。
于是,茅庐开始出现了络绎不绝的提亲者。
从前那些因为薛琬曾经退过亲就对她不屑一顾的高门大户,忽然之间,都将她看成了香饽饽,甚至还有些素来清高的门第。
媒人踏破门槛,给茅庐的清净带来了致命打击,也让某人的心思乱成了一团。
月黑风高夜,某人终于忍不住相思翻墙而来,悄咪咪摸进了薛琬的房间。
薛琬还未入睡,正合衣躺在榻上想事情,猛然看到某张白玉团子一样的俊脸在面前晃,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伸手去摸那张脸,有温度有弹性,居然是真的,便笑了起来,“你来了呀!”
第396章 夜谈
萧然肤色很白,这一点像他的母亲。
哪怕在坊间流浪十多年,风吹日晒雨淋,但却天生有白嫩的好皮肤。
所以,在去京兆府之前,薛琬就教给了他如何将自己的肤色变黑的方法,他用得得心应手。
但这会儿出现时,却是本来面貌。
天知道他这几日憋坏了,这是夜里已经歇下,但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这才半夜三更跑来爬墙头的。
灰暗的夜色里,透着天边的月光,薛琬轻轻抚上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萧然一声不吭,就这样静静望着她,目光晶莹,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薛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委屈,是谁欺负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打他!”
萧然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薛琬的怀中,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我……我要去郴州,找祖父说清楚。我要堂堂正正来跟你提亲!”
最近竞争对手实在太多了,而且实力大多都很强大。
他虽然笃信薛琬对他的情意,但自己的媳妇儿总被人惦记着,这感觉也很不爽啊!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能再等了。
等萧家的人先来找他,自然是可以让自己处于上风。
可是自己主动现身去一趟郴州,难道还能少块肉?
他要尽快地明确自己的身份,找回自己的地位,然后堂堂正正地迎娶心爱的女子!
薛琬想了想,“也好。”
她忽然说道,“我听说我四叔曾经在郴州出现过,要不这次我们一起去,这样互相有个照应,做事可以顺利一些。顺便,我也想找一找我四叔。”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了。
连澈曾经说过,她和他的重生并不是上天垂怜,而是四叔做法。
这术法开启了轮回之门,让她重新回到了家破人亡之前,挽救了家人,改变了一切。
所有的事都意味着,四叔寻道,或许真的寻到了他的道。
说是好奇也可以算是好奇。
但更多的也是因为她想念四叔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有十几年没有见到四叔了。
而四叔,是她心里除了父亲之外,对她最好的长辈。
小时候,父亲常在国子监,回家了也是和母亲腻歪在一起,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是四叔,带着年幼的她看戏逛街玩耍。
死后重生,她最珍视的家人中,四叔也是最重要的一员。
她,想要找到四叔。
亲口问一句你好吗?
亲口说一句谢谢。
哪怕这辈子的四叔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她就是很想要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