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吴悠摇着头,“那与其让我拜空气还不如让我直接拜牧大佬,牧大佬一高兴赏我个大红包我就发了,来钱更快呢。”

  牧怿然:“……”

  “所以对于更信奉神鬼之力的古人来说,如果祭拜的对象是一团虚无,显然不符合心理期待。”邵陵道。

  “我想我们应该仔细地查看岩画的每一个细节,”华霁秋道,“而整体也同样重要,一幅画的构图和布局安排往往蕴含着无数表面看不见的更深刻的内容。遗憾的是电脑屏幕太小,无法一次性容纳下整幅图。”

  “我后备箱里有……”牧怿然说。

  “好的!”罗勏立刻蹿出了帐篷去翻后备箱。

  不管什么,反正有就对了。

  然后拿回了一台投影仪。

  好在罗勏提供的帐篷是军绿色的行军帐,又厚又结实,拉上帐帘后帐篷内基本没有什么光线。于是朱浩文负责把投影仪和电脑接起来,并调试图像的清晰度。

  牧大佬带来的设备当然都是高精尖产品,图像被放大到覆盖了整面帐篷壁之后,仍然清晰细腻,再加上这些图符已经被卫东降噪处理过,看上去就和用手直接画在电脑上的没什么两样。

  然而虽然已经把这些图符优化到了这样极致的地步,众人仍然难以用现有的认知,去理解这些疑似人和动物的种种生物的形象,和它们大部分的行为。

  这些生物虽然仅仅是以简笔线条式图符的方式被表现在一个平面上,但如果要依此去构建它们在现实中的样子,却是仅凭人类的想象而无法在脑中模拟出来的。

  它们的形象,用哪怕最为丰富的华国语言文字也难以形容出一二分,它们的行为晦涩难懂,而充斥在它们的神态、肢体、动作,甚至情绪上的氛围,却又格外地诡异可怖。

  而当整个画面被放大了整整一面墙壁般大小的时候,画面里所透出的难言的情绪和气氛一下子充斥了这顶密闭的帐篷,如有实质般地重重压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家正觉有些气闷难捺,却听得柯寻忽然开口,清舒的嗓音让每个人的心头稍稍一松:“接下来,是我的第三个发现。”

  众人一怔,忙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柯寻伸着胳膊,手指点在画面上那个高大魁梧的图符上:“还是它。最开始发现它是因为它的块头比其他的图符都要大,所以我就格外地关注它,然后仔细地观察了它一阵,除去它的体形之外,最引起我注意的地方就是它的头了,或者说是脸。

  “你们仔细看它的脸——发现了吗,在似乎是代表它的脸的这部分线条上,左右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

  “如果换做很久以前,我可能根本不会在意这两个小突起,但有意思的是——你们应该见过我的微信头像——对,就是那个简笔画小人儿。

  “那个小人儿是我自己画的,我是个画画白痴,但多年看动画片和漫画的经验,让我在画这个简笔小人儿的时候,还很有心的为它画上了两个眼睛。

  “而那两个眼睛,和这个图符脸上的两个小突起,几乎一模一样。邵总说上古的壁画、岩刻本来风格就很朴拙,我觉得和咱们现代的简笔画小人儿的画法可能也有相近之处,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巧合。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由于我微信头像的简笔画小人儿的缘故,我就自动把这个图符上的两个小突起想象成了它的眼睛,然后我就发现,在这整面岩画里,所有代表着生物体的图符,只有它一个,脸上有眼睛。

  “它的块头最大,只有它有眼睛,它出现在整片岩画的各个地方,显然就如怿然所说,它是一个‘主角’。

  “但我并不认为其他代表生物体的图符没有眼睛,之所以表现在图画里的只有它一个有眼睛,我想只是意味着它是与众不同的,或者,它可以看到其他生物看不到的东西。大家觉得呢?”

  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惊讶和恍悟。

  如果不是凑巧柯寻用自己画的简笔小人儿当了头像,恐怕还发现不了这样的细微之处。

  “小柯的发现很重要,”华霁秋道,“说它可能能看到其他生物看不到的东西,这一点我赞同,这是否就可以解释祭祀场景的中心是空白无一物的疑问了呢?——因为它们所祭祀的东西,普罗大众是无法看到的,能看到它的,只有这位首领,或者说是大巫。”

  “那么,长在它脸上的这双眼睛,所代表的意思很可能就是我们之前所说的‘观察’。”朱浩文道,“它很可能是一个拥有‘观察’之力的‘人’,甚至还可能是神、精怪或鬼。”

  “会不会,它所观察到的是……地下的那些东西?”吴悠不自在地挪了挪坐在毯子上的屁股。

  “我想我们还得需要把另外三面岩壁上的图符都整理出来,拼合成如岩壁所示的整图后,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岳岑道。

  “东子,”柯寻对在旁边听呆了的卫东道,“你赶紧吃点东西,吃饱喝足过来干活,把剩下的BCD三组图也按原样拼在一起。”

  卫东抹了把嘴:“不吃了,我现在就拼,很快能成,让你见识见识天选美工的手速。”

  “是单身狗的手速。”柯寻转头悄悄和身边的牧怿然道。

  牧怿然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柯寻:我跑得快。

  方菲:我游得快。

  青青:我记得快。

  罗勏:我哭得快……

  卫东:我……手速快……

  大佬:我动得快。

  柯寻:…………

第359章 山海13┃时间不多了。

  卫东将BCD三组图拼好后,同A面岩壁的图放在一起,并重新用投影仪投放到幕布上。

  许是这些图符被卫东处理得过于干净清晰,没有了噪点和杂纹的图符映在雪白的幕布上,黑白分明得过于刺目,以至于让这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图符显得死板而阴森,就像是数以千计的僵尸,它们的动作被定格在某一个时刻,仿佛末日突然降临在它们的那个世界,而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被埋葬在了深深的地底之下。

  刚才看到A面岩画所产生的那种难以描述和形容的情绪,再一次成倍地透过屏幕上的图像,悄无声息地弥漫在了整个帐篷里。

  众人沉默着,迷茫着,并莫名地怆然着。

  这情绪里头有着浓郁的悲哀,凄惨,压抑,绝望,和恐惧,仿佛人类所能拥有的全部负面情绪,全都被交糅在了一起,既浓又沉地重重塞进了心头。

  吴悠和顾青青忽然哭了起来,李小春将自己的头发抓得糟乱后起身就往帐篷外面冲,嘴里嘶声吼了一句:“我他妈的不想活了!”

  牧怿然见机极快,来不及起身去追,一条长腿横扫出去,将李小春绊得直接飞趴在地上,柯寻反应更快一分,当即一声大吼:“别看了!”劈手抢过卫东手里的鼠标,直接关闭了图像。

  众人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登时冷汗涔涔,面面相觑着喘息不止,每个人脸上的抑郁和绝望的神情还残留未去。

  “……太……太邪门儿了这图……”卫东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心口,抹了把脑门上瞬间密布的冷汗,“我刚才差点儿步了小春的后尘,直想跑出去拿枪崩了自己!”

  “这四幅图像放在一起……有一种能蛊惑人心的力量,”邵陵的呼吸也有些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显凌乱,“在刚才盯着它们看的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把自己这一生所经历过的、和最怕经历的最坏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是的,这些事情在同一时刻一起涌入脑中,让人的精神很难承受。”岳岑的脸上亦带着几分落寞,“这会让人觉得,生而无望,不如一死了之。”

  “我刚才都难受死了……”吴悠抹着眼泪,仍没能止住哭声,“那么多难过的事特别真实地在脑子里浮现,感觉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幸好小柯喊了这一嗓子,”秦赐捏眉心,“这几幅图太影响人的心神,短时间内我们不宜继续看下去了,大家先缓缓吧,我去给大家拿一些能起到镇定作用的药。”

  李小春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秦赐走过他身边时以为他还沉浸在那种极度抑郁痛苦的情绪中没有解脱,弯腰关切地道:“要不要我给你打一针?”

  “不……不用了,”李小春的声音满透着痛苦,“秦哥,你帮我看看我的膝盖……我觉得牧哥刚才那一腿把我膝盖从肉里扫飞出来了……”

  秦赐:“……”

  牧怿然:“……”

  众人掀开帐篷帘子,让外面荒凉广阔的天地景象冲淡刚才的压抑憋闷,三四个人干脆直接钻出了帐篷,站在外面透气吹冷风。

  “这样不行,”邵陵道,“咱们必须通过观察这些图符才能找到线索,可眼下的情况却是,一旦我们看进去了,就会受到这几幅图像的力量的蛊惑,从而产生轻生的强烈意念。”

  “但我们刚才在单独看A面岩画的时候,虽然也有些不适的情绪,却没有这么严重,”朱浩文道,“也许这四幅画放在一起,蛊惑的力量会加倍,我看不如我们还是一幅一幅地看。”

  华霁秋看了看帐中的众人,道:“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大家的情绪还有些不稳定,我们不要冒这个风险,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现在既然所有的图符都已经整理好了,就不必急在一时,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白天我们再集中精力攻克岩画的所有谜题。”

  大家也都赞成这一提议,这几天日夜颠倒的辛苦劳作让每个人的状态都很疲惫,秦赐认为这也是蛊惑的力量容易侵入精神的主要原因之一。

  大家收拾了一下就散了,各自回去帐篷休息。

  柯寻半夜里被帐篷外面咆哮的风声吵醒,轻手轻脚地起来,拉开一点缝隙向外看。

  那巨大磅礴的龙卷风柱一直延伸到了夜空,似乎比前几夜见到的风柱“体型”更大了几倍,简直有一股子吞天噬地之势。

  柯寻放眼向远处望,这一望不由心惊肉跳。

  这些龙卷风柱的数量也比前几夜多了!之前只有四五个、七八个,而现在,竟然密密麻麻——从眼前到天际,遍野尽是!

  这简直就像是活活将人皮剥起来后,皮与肉之间粘连的那无数的血丝肉缕,然而又与之不同的是,眼前的情形是逆的,这些血丝肉缕般的龙卷风,像是想要将像皮一样的天,和像肉一样的地,牢牢吸住,粘住,重新粘连在一起,重新让它们合二为一。

  柯寻被自己脑子里莫名涌出的想象弄得浑身发麻,搓了搓胳膊,正要拉好帐篷重新躺下,却见女孩子们所在的那顶帐篷忽然被人由内拉开,吴悠哆哆嗦嗦地从里面走出来。

  看她的样子像是想要去方便,一个人打着手电往稍远些的方向去。

  柯寻不放心她,连忙从帐篷里钻出来,几步追上去,低声叫了她一声:“吴悠,我陪你去。”

  吴悠有些囧又有些高兴地转过脸来看他,却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脸色骤变,失控地惊声尖叫起来:“啊——”

  柯寻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向后看,以为她看到了他身后的什么情况,却见身后是大家的帐篷和远处的龙卷风柱,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

  “别怕,是我,”柯寻停住脚,怕让吴悠更紧张,双手做了个下按的手势,“怎么了?”

  吴悠抬手挡着自己的眼睛不算,还要把头使劲偏开,颤着声音道:“你……你的脸……”

  柯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还是很光滑,五官还是很端正,顺便摸了把头顶,也没有长出什么角之类的奇怪的东西,不由疑惑:“我脸怎么了?难道是比昨天更帅了所以让你不敢直视了?”

  “……”吴悠放下了手,觉得柯寻真是很有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天赋,深呼吸了两口,抚平自己的情绪,才重新开口,“帅逼,你脸上……长骨相了。”

  “啥?!”这回换柯寻一惊,一边问一边从兜里往外掏手机,划开镜子功能照向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啊,还是小白脸儿一只。”

  “……”吴悠鼓起勇气转回头来重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哆嗦,连忙又转开头,“有!就在脸上!都是黑麻麻的骨相花纹!”

  柯寻再次对着手机仔细看了看,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花纹在脸上,于是放下手,想了想,道:“对了,你不是开了那什么天眼了吗,本来就可以看到我们骨相上的花纹啊。”

  “不是那样的,”吴悠摇头,“用太姥姥教我的方法需要按照口诀运气凝神,然后集中意念,这个过程需要花一段时间,可我现在只需要像平常那样看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你脸上的骨相!”

  “恭喜你功力大增,可以出师了。”柯寻冲她拱手。

  吴悠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好让她放松下来,一时觉得自己这样不敢看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其实会让他心里很不好受,连忙转过身来,抬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后头的帐篷里正走出其他的同伴来——大概是听到了她刚才的惊叫声。

  吴悠浑身一麻,差点又立刻转身避开——她的同伴们,她所有的同伴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那些骨相花纹!

  她不认为是自己的什么功力突然有了爆发式的进益,一定是大家身上的骨相发生了质变!

  她这么想着,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对着自己照了一下。

  果然,自己也是一样,那密密麻麻的骨相花纹就这么若隐若现地浮在脸上。

  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有她看的到,大家却看不到?

  “毕竟你的眼睛不同于普通人。”闻声出来看究竟的众人听过吴悠的描述后,邵陵说道。

  “可为什么之前不是这样,为什么今晚忽然这样了?”吴悠总不放心。

  “也许,是因为我们把所有的图符都整理出来的缘故。”朱浩文思忖着道,“记得你说过,太姥姥的师父曾经嘱咐过,遇到鬼文不要去碰,不要去尝试着念,甚至不要去记住它,而我们却非但触碰了,还对它们进行了整理和有意识地想要去解读,我想这种行为很可能就已经被默认为‘读取’了鬼文,从而触发了文字本身所具有的力量。”

  “我同意浩文儿的看法,”柯寻点头,看向身边的牧怿然和秦赐,“记得《白事》那幅画吧,麻布绦上的文字就具有可以把字义具现化的力量,或许那就是根据鬼文的能力衍生出来的‘创意’。所以吴悠现在能直接看到我们的骨相,或许就是因为浩文儿说的这个原因。”

  “照这么说,咱们岂不是不该把这些鬼文清理出来?”李小春抓着自己的头发,“既然清理它们会产生不好的情况,咱们可能就不该清理,如果不清理,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也许,也许咱们还可以安然无恙地继续活上几个月,几年,一辈子……”

  “新人,别这么天真了,”罗勏用过来人的口吻沮丧地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一个时间期限的,就算不去接触这些鬼文,很可能当时间期限到了的时候,我们就都直接死了,如果没有时间期限,能容我们活十几年或几十年,那前面那些画都限制时间又是图的什么呢?”

  “萝卜说得对,而且,”柯寻一指远远近近那些龙卷风柱,“看到了吗,这些风柱越来越多、越来越巨大了,这不是从今天开始的,从咱们进入峡谷后就开始了,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的风更猛烈,这和咱们接不接触鬼文没有关系,就算咱们不接触鬼文,这些风柱也会越来越壮大,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慢慢从峡谷里溢出去,进入大城市,遍布世界每个角落,到时候会怎么样?”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都倍感震惊,半晌心情沉重地回过头来,沉默着面面相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邵陵轻轻吁出口气。

第360章 山海14┃珏。

  次日一早,众人匆匆洗漱完毕,然后排队端着早饭来到大帐篷内,坐到毯子上继续分析那四幅岩画。

  这一次卫东将四幅岩画分开,每次只在幕布上投影一幅。

  那种令人绝望和压抑的感觉果然减轻了许多,但也并非全然消失,只不过勉强在众人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除去昨天已经细看过的A面岩画,众人又依次对BCD三幅岩画观察了许久,大部分的画面都诡异又晦涩,盯着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图符看得久了,心底还会渐渐生出毛骨悚然的恐惧来。

  见大家一时得不出什么结论,邵陵走到电脑边坐下,一边用鼠标操作着画面一边说道:“思维混乱的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先归纳,再概括。

  “这四幅画我们不用归纳,每一幅画本身就是一个类别,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先为这四幅画概括出一个简明扼要的中心思想来。

  “先说A面岩画,昨天我们已经仔细分析过,暂且就把它的主题定为祭祀或巫祷仪式。

  “B面岩壁画,内容有些繁杂散乱,大概是几幅画中图符量最多的一幅了。我刚才重点观察的是这幅画的整体结构,并没有发现类似A面岩画所体现的有规律的图符布局,没有圆圈,也没有按图符类别分类的分布的迹象,不知道大家对于这幅岩画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我发现这幅画里好像有很多动物,”罗勏举手回答,“可能因为我很喜欢动物的缘故吧,这里面的很多图符虽然看着跟动物搭不上什么边,但我就总感觉它们的形象和行为特别符合一些动物的特征。”

  “是的,这里面某些图符很像海里的生物。”方菲道。

  “并且似乎还有很多的植物和山川河流。”岳岑补充。

  “这么看来,也许我们之前猜测的,这岩石台上的壁刻是佚失的一部分原版山海图,是极有可能的了。”秦赐道,“莫非这B面岩壁所展现的,就是山海世界的自然风貌?”

  “很有可能。”邵陵和华霁秋表示赞同。

  “东子,你发现了什么?”柯寻注意到卫东一直在用另一台手提电脑拧着眉毛低头操作。

  “我感觉B面岩画上的某些图符和咱们骨相上的山海图有些像……”卫东说着并不停手,“我想把二者做个对比,不过可能需要花去不短的时间……”

  “你继续弄,别的不用管,交给我们。”柯寻拍拍他后背。

  邵陵就继续说道:“那我们暂且就把B面岩画看作是对自然风物的一种描绘,它的主题就先定为‘生灵’。

  “再看C面岩画。C面岩壁画,应该算是几幅画里最为诡异恐怖的一幅了。

  “如果说A面岩画里那些疑似为祭品的、表现为类人生物的图符都像是被强行扭断了四肢、脖颈,甚至躯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态的话,那么C面岩画里所有体现为生物体的图符,它们被描绘出的状态都完全不像是活着的。

  “我不知道是我先入为主还是其它的原因,在我看来,C面岩画上的图符虽然和B面岩画上的同类图符没什么两样,但不明所以地,我就是感觉C面岩画的图符充满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每一个图符都没有一丝生机,哪怕看上去是在行走,也像是行尸走肉,透着茫然和麻木。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亦或是有不同的看法?”

  “我也是这么感觉的。”罗勏连连点头,“可能因为我从小到大,家里一直养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动物的缘故,我对它们透露出的特别微小的情绪很敏感,当然,图符这种死物和动物可能不一样,不过也不知道从这些图符的什么地方,就是能散发出一种让人特别压抑和绝望的气氛……哎,我好像又有点儿受这些图片的蛊惑了,心里特难受……青青姐,你氧气筒借我吸一会儿……”

  “大家有没有发现,”秦赐有着身为医者的细致入微,“在C面岩画的上面部分,这些图符似乎都仰着头,而到了下面部分,就都是低着头的了。如果说上面部分的图符给人的感觉还只是茫然和僵硬的话,那么下面部分的图符就是麻木和委顿了,像是枯萎和干涸的草。”

  “或许这是想表达阶级等级?”邵陵思索着道,“位于上面部分的是上层阶级,下面部分的是底层阶级?”

  “可这幅岩画上所有的图符都不像是活着的,”柯寻道,“难道死了的生物也分阶级?”

  这话让邵陵噎了一下,半晌说了一句:“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最公平的,那就是死亡了,所以,死亡没有高低之分。”

  “那这就不是表现的阶级等级了?”柯寻说,“你们看,C面岩画里仍然有那个长着眼睛的‘主角’,它也是仰着头的,你们说它是不是在观察着什么?”

  “也许观察的就是A面岩画里那团看不见的东西。”岳岑道。

  “那么这幅画的主题究竟是什么?”华霁秋思索,“是死亡?是观察?还是麻木茫然?”

  “也许是生不如死。”柯寻摊摊手,“我随便说的,看着这些图符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这个词。”

  “暂且就定为‘死亡’吧。”邵陵说,“接下来是D面岩壁画,这上面有一些符号很像是水的波纹,我觉得相对好理解,它们占据了整面岩壁的大部分空间,而那些代表生灵的图符,虽然没有五官,但从它们的肢体语言和整个图形透出的氛围来看,它们十分的惊恐和痛苦,整面岩画都被这种末日一样的恐惧感充斥了,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们可以把这幅画的主题定为‘洪水’。

  “那么现在我们来看这四幅画的主题:祭祀或巫祷、生灵、死亡、洪水。

  “我想这四幅岩画的排列顺序应该是这样的:生灵,洪水,死亡,祭祷。

  “之所以排出这样的顺序,是根据上古那场大洪水做出的推测。其实这里的‘生灵’,我认为体现的是当时一个众生繁荣的景象,B面岩画里有着形形色色的山水、动物、植物,它们的种类之多,是其它三幅画所没有的。

  “紧接着发生了大洪水,也就是鲧和禹治了二十多年的那场大洪水,大洪水带来的当然是大量的死亡,于是就发生了祭祷行为,以祈求苍天止水,并超度亡灵。不知诸位怎么看?”

  华霁秋思索着道:“我同小邵的想法稍微有点出入,我认为顺序是洪水,死亡,祭祷,众生——我认为将‘生灵’改为‘众生’更贴近一些。

  “上古大洪水发生后,带来人类与动物的大量死亡,信奉鬼神之力的古人于是开展祭祷活动,祈求退水,祈求苍天保佑,更可能是祈求天降神人来帮助人类。

  “于是世间有了大禹,大禹治水,而后众生繁荣。”

  “二位虽然在岩画顺序上的推测有些不同,但把这四幅岩刻放在大禹治水的历史背景下来看,我认为这个思路是对的。”秦赐道,“这么看来,四幅岩刻所表现的内容,已经基本串连起来了。”

  “归纳一下,就是讲述为什么要祭祷、祭祷的过程、祭祷的结果,或者说是期望达到的祭祷结果。”朱浩文道。

  华霁秋点头:“这很符合巫祷式图绘会具备的一切要素。”

  “那你们说,大禹有没有在这四幅岩刻上?”李小春问。

  罗勏指着“主角”图符道:“我觉得他就是大禹。”

  “他要是大禹的话,那么这几幅岩画就有了部分史料依据。”邵陵道,“大禹行走天下,见识过各种奇禽异兽魑魅魍魉——就是这幅B面岩画所体现的主题:生灵,或众生;

  “接着发生了D岩画体现的主题‘洪水’,众所周知,洪水就是大禹治理的;

  “再接着是C岩画的‘死亡’,洪水过后,生灵涂炭,这是无可避免的损失;

  “最后,这场祭祷,或许就是在九鼎铸成之后——别忘了,鼎也是一种祭器,我们身上的骨相是由鬼文组成,岩壁上的岩画,也是由鬼文组成,九鼎上铸的是由鬼文组成的山海图——显而易见,这场祭祷,与鬼文、与九鼎、与《山海经图》脱不了关系。”

  “那快看看,能在代表祭祷的A面岩画上找到九鼎吗?”柯寻忙道。

  邵陵将投影画面切换到A面岩画,一伙人用力地瞪大眼睛在画面上寻找。

  然而眼睛都要瞪瞎了,还是没有找到看上去像是鼎的图符。

  “会不会九鼎的外形和普通的鼎并不一样呢?”顾青青说,“毕竟没有哪一本史料中有详细记载过九鼎的形制。”

  “这么一说也有可能,说不定九鼎的外形就像是那个岩石台一样方方正正的。”柯寻道。

  “鼎不都是有三只脚吗,没有三只脚的鼎还叫鼎吗?”李小春说。

  “不,鼎不见得只有三足,”华霁秋道,“司母戊方鼎就有四足。”

  “方鼎……”柯寻摸着下巴琢磨,“岩石台也是方的,会不会,在它的下方就有四条腿,深深地埋在地下?”

  这话令人眼前一亮,纷纷说道:“很有这个可能!”

  “同志们!”卫东忽然叫了一声,“骨相山海图和B面岩画的对比有了初步的结果了!”

  大家闻言连忙围凑到他身边,齐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电脑屏幕。

  “我把骨相山海图中的一小部分拆出来,”卫东比划着,“看,这几个部分是某座山的轮廓,你们再看这张图片,这张图是B面岩壁画上的部分图符,它们连起来之后——看见了吗,是不是和这座山的轮廓有些近似?

  “当然,这仅仅是近似而已,很多细节处并不一样,不过我认为这两座山很可能是同一座山!

  “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同一种画法风格的两个画家,让他们画同一座山,那画出来的画儿肯定也是不一样的。眼前咱们看到的这两幅来自不同载体的图,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我认为它们表现的都是同一座山,只不过把它们刻画出来的,是不同的画家或匠人。”

  “卫东的这个发现很关键,”邵陵点头,“这一进步佐证了,岩壁上的图绘,就是山海图的一部分,我们骨相上的九鼎山海图,和这座岩石台上的山海图,正像是一块珏的两个组成部分,它们合在一起,就是一部最原汁原味、最完整的正宗《山海图》!”

  “那么问题来了,”柯寻说,“这个岩石台和九鼎是什么关系?它们两个身上各有半部《山海图》,是不是意味着需要合在一起,才会触发最后的一步?现在九鼎没有踪迹,拥有九鼎骨相的我们就相当于九鼎了吧?难道……最后真的需要我们自身和这个岩石台合为一体才行?”

第361章 山海15┃岩画的顺序。

  对自身命运不祥的预感让大家一时心情沉重,好半天没有人说话,直到岳岑忽然开口打破这让人无比难受的沉寂:“我们不要忘了,这四幅岩刻里还有两个问题没有解决。

  “一个是四幅画的排列顺序,这个问题很关键,不同的顺序所表达的内容和意义甚至可能是大相径庭的,也影响着我们对最终真相的判断;

  “另一个问题就是这面‘祭祷’主题岩壁上的内容,这些图符围成圆圈所祭拜的、位于圆心的那片空白,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小岳说得对,”华霁秋道,“岩画的排列顺序很重要。小邵的看法是众生→洪水→死亡→祭祷;我的看法是洪水→死亡→祭祷→众生。

  “瞧,这就是两种不同的走向,小邵的顺序,让岩画上所记录的整个事件停留在了一个不确定的阶段,祭祷的结果是什么?是神赐一般的新生,还是死亡一样的安宁?

  “而我的顺序,可能偏于理想化了,我给了它们一个新生的结局,但现实是否真能这样美好,很难说准。

  “而如果再换一种排序呢?比如……众生→祭祷→洪水→死亡。

  “看,这就成了另外一个故事,充满着阴谋,残酷和暴戾。原本众生繁荣的世间,有人生出了欲念,可以是贪欲,可以是权欲,可以是任何一种想要操控众生或凌驾一切之上的欲望,甚至,还可能是反人类反社会的灭绝主义。

  “于是这个人,或者这一个有着共同信念的群体,用祭祷的方式施展巫术,为了一己之私或个体的极端信念,让这人间洪水滔天。

  “最后,私欲所引发的这场不计后果的劫难,为人间带来了死亡,或者说,是生灵涂炭的恶果。

  “这种排序所描绘的故事,倒也贴合了你们对我讲过的《重启》那幅画所暗示的线索,每一个文明的灭亡,都和主宰它的高级智慧生物脱不开干系,战争,权力,财富,贪欲,戾气,都可以成为毁灭自己的文明的元凶。

  “一个文明毁掉了自己,那么相应的,另一个新的文明就会接替它,取代它,所以,这一场死亡过后,也许迎来的就是一个新生的世界,只不过刻下这些岩画的那个时代的人们,已经没有办法看见新的文明诞生了。”

  “华馆长的说法很有道理,”邵陵道,“有人说我们现在的文明并不是地球上第一代人类文明,据说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曾发现过更久远的文明。

  “我记得似乎是在非洲,就曾发现过20亿年前的核反应堆,而有科学家就曾推测,上一个人类文明毁灭于核战争。

  “所以我们是否可以推断,山海世界,很可能就是介于20亿年前和现代人类文明之间的,真正的上一个文明?

  “它可能不应该算是人类文明,但它肯定是一个主宰过世界的高级智慧文明,然后它毁灭于那场史前大洪水,在此之后,并没有隔去很长的时间,人类的文明诞生了,甚至很有可能……人类实则就是山海文明的后裔!”

  “所以……这个岩石台上的壁刻,很可能是人类的祖先、山海先民们记录下来的,为了不让人们忘记那段历史和那个世界?”顾青青的目光里带着些怅然。

  “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忘记那段历史,就要用入画这种形式来害自己的子孙?”柯寻一手撑着下巴,扬起眉毛,“这可说不通。而且别忘了,他们祭祷的是一团空白,如果他们想要求大发洪水,中间画上洪水的图符不就好了,又不是不会画,或者不那么直接,也可以画个龙什么的吧?龙不是管水的神吗?反正我就觉得,这片空白不是因为不会画,也不是因为画不出来,它肯定是有用意的。”

  “那会不会,他们祭祷的其实是……死亡?”秦赐道,“死亡也意为虚无,所以祭祷仪式的中心是空白一片,而洪水只不过是导致死亡后果发生的一种手段,如果不是洪水,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方式,比如地震,比如龙卷风,而只不过碰巧发生的是洪水这种天灾而已。这么看的话,岩画的顺序就应该是众生→祭祷→洪水→死亡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祈祷死亡降临呢?”吴悠问,“难道真像华叔说的那样,是一群反人类反社会的家伙想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我很想知道,这四幅岩画和另一个世界有什么联系,”柯寻坐直身子,“记得怿然之前的猜测吗,这个死亡之谷里的景象很可能是两个世界的叠加态,或者说,白天是我们这个世界,晚上是另一个世界,两个世界交替出现——别忘了我们之前总结过的每一幅画为我们暗示出的线索,有两个世界存在是已经可以确定的事了。

  “而那个岩石台,它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它的岩壁上为什么会有另外半部《山海图》,为什么《山海图》一半在我们这个世界,另一半在那个世界?

  “为什么在那个世界的一半,会刻画着这四幅画上的内容?”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用常理来试推一下,”邵陵道,“大洪水之后,死去了很多的人和动物,那时的人们会是怎样一种心理状态?”

  “当然是伤心难过了,”卫东道,“很可能自己的家人朋友都葬身在了洪水中,家也没了,田地也没了,财产也没了,那种感觉一定很绝望,换位思考一下,我可能会觉得自己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又无助又悲痛。”

  “但比起无助来,悲痛一定占据上风。”柯寻声音有点发闷。

  卫东看了看他,知道又触到了他心底最痛的那道疤,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他一下,却见他抓了抓头发,脸上继续自若地接着说道:“他们一定会无比想念自己逝去的亲人,希望他们能重新活过来,这是最强烈的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实现不了,就会退而求其次,希望哪怕能再见亲人一面,看一眼也好,再说一句话也好,总之……就是希望能再和亲人有所交流……咳。”

  一直一言未发听着众人分析的牧怿然,听出他假借着咳嗽掩盖自己有些变了腔调的声音,伸手过去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而后手就停在了他的身上,轻轻握住他的后颈,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柯寻不显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又说道:“交流的愿望实现不了,就只能选择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亲人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为他们祈福,祝祷。”

  “所以——”邵陵道,“古往今来,人的心和感情,都是一样的。在经历了大洪水之后,幸存的人的心理状态,想必就是柯寻所说的这几种。

  “那么重点就在这里了,古人是信奉鬼神之力的,或许他们会相信,鬼神之力可以令他们的亲人起死回生,可以让他们和已经在死去的世界的亲人们进行交流,再或,至少也得让他们为死去的亲人进行祈福和祝祷。

  “古时的大巫干的就是这样的行当,那么岩刻上这场盛大的祭祷活动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如果鬼文是另一个世界的文字或媒介,那么在祭台上和祭器上刻满鬼文,描绘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用以寄托生者对死者的哀思、祝愿,甚或是以鬼文同另一个世界的主宰进行沟通、商量、乞求,以达到起死回生之类的愿望,就都是非常合理的解释了。

  “所以这四幅画被刻在了岩石台上,以某种方式传递到另一个世界,正是用巫祷通鬼神的证明。而我,仍然坚持我之前对于岩画顺序的看法,就是众生→洪水→死亡→祭祷。”

  “然后呢?你的这番推理解释不了后续的问题,”朱浩文道,“山海时代众生繁荣,忽然爆发了史前大洪水,导致生灵涂炭,洪水过后幸存的人类进行祭祷,缅怀逝去的亲友,并希望借助鬼神之力让亲友复活,或是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把一部《山海图》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铸在做为祭器的九鼎上,另一部分刻在做为祭台的岩石上,然后用了某种法子,把祭台送入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九鼎相呼应,达到联通两界的效果。

  “至此为止,一切似乎都还说得通,但后续呢?为什么九鼎上的《山海图》成为了我们的骨相?难道是想要让我们代替九鼎继续和另一个世界保持联系?几千年都过去了,这场祭祷还不肯停止吗?

  “以及为什么要让我们入画?为什么每晚的龙卷风柱越来越庞大?每幅画暗示出的线索里提到的,另一个世界想要接替取代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连串的提问让邵陵一时难以回答,华霁秋也陷入思索,在一阵艰涩的沉默后,邵陵抬起眼,看向始终保持着聆听和独自沉思状态的牧怿然,道:“也该说说你的思路了,我不相信你到现在还没有理出一个自己的思考脉络。”

  “我的确,有一个自己的脉络,和你们所有人的看法都截然不同。”牧怿然终于开口,众人的目光齐齐望着他,听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认为这个‘主角’,不是大禹,也不是人间的首领或大巫,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一位具有‘观察之力’的大巫。

  “这块岩石祭台,也不属于人间世界,它属于另一个世界。

  “岩石上的岩画,记录的亦不是人间的祭祀或巫祷行为,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巫祷。”

第362章 山海16┃大洪水。

  众人心神俱震。

  “你的意思是——这片岩石壁来自异世界,上面记录的也是另一个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异世界的大巫在用它们那个世界的巫祷方式进行祭祀?!”华霁秋很是震惊于这个推论。

  “所以这就解释了岩壁上刻画的为什么都是鬼文!”卫东也震惊地补充了一句。

  “这暂时只是一个猜测,”牧怿然道,“我想我们推论一个问题,不妨从正反两方面来考虑,一个方面是,这些岩刻来自人间,是大洪水过后的祭祷仪式;另一个方面是,这些岩刻来自另一个世界,是另一世界的人进行的祭祷仪式,并且,它们似乎成功了,触发了连通两个世界的媒介,而这个媒介,就是以画的形式展现出来的、介于人间和另一世界之间的‘第三空间’,也就是我们此前进入过的那一幅幅的画中世界。”

  “怿然的推测很有道理,”柯寻接着说道,“而很可能人间也有能人或大巫发觉了这一点,他们不希望另一个世界的人闯入人间,于是用那个巨大的‘光’字符封印住了这个媒介,另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想要来到人间,就只能想法子把这个光字封印破坏掉。”

  “我们进入过的所有的画,坐标都位于光字封印上,”牧怿然又接着他的话道,“这些画所在美术馆的坐标,我认为很可能就是受另一世界的力量影响,它们在封印的制约下没有办法直接破坏封印冲入人间,但它们仍然可以将一部分力量入侵到人间来,影响着美术馆的坐标所在,并不断地吸引、筛选入画的人。”

  “我们每拿到一个签名,就破坏一点封印,”柯寻再接着道,“直到把这个封印破坏得差不多了,并且顺着每幅画提供给我们的线索,找到这个异世界的祭台,就距彻底破坏封印不远了。”

  “而我们的骨相来自于九鼎上的《山海经图》,”牧怿然再道,“现在想来,我们的骨相所能拆出来的鬼文,应该同这座祭台上的鬼文并非是一个整体关系,我更倾向于,这二者是各自独立的一套具有巫蛊之力的鬼文,岩壁上的鬼文是异世界用来连通人间界的巫咒,而我们骨相上的鬼文,它来自九鼎,是用来镇压封印异世界开启的鬼文。”

  “也就是说,这两套鬼文是针锋相对的,”柯寻说,“就是矛和盾、敌军和我军的关系,因为异世界是用鬼文的力量来冲击人间界,所以人间界就同样以鬼文来封挡这股力量。”

  “于是人主大禹以人间九州最贵重的金属铸造九鼎,”牧怿然说,“上面铸刻了以鬼文组成的巫舞图案。鬼文是异世界的巫咒之力,巫舞是人间界的巫咒之力,二者被充满创意地结合为一体,以异世界巫咒之力和人间巫咒之力合二为一,对来自异世界的入侵力量进行封镇和打击。”

  “原本这么做很有效果,结果没想到,九鼎后来失踪了,”柯寻说,“但因为某种原因,让九鼎上的咒符可以映射到人的骨相上,于是从此后这些入画的人就成为了九鼎的代替品,可以起到和九鼎一样的作用,但由于人的骨相毕竟不是正品九鼎,所以每隔近百年的时间,这件事就会重启一回。”

  “对于这件事的反向推测,大致就是这样,”牧怿然道,“诸位有什么疑问,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

  众人:“……”

  卫东:“你俩是不是预先排练过啊?”

  柯寻:“不懂什么叫心心相印的单身狗的问题PASS,下一个。”

  邵陵:“所以你认为,《山海经图》里所描绘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后世的《山海经》里那些关于神鬼异兽的描述,都是由于人们把图画用文字描述出来产生的误差,一些奇异的舞蹈动作或是奇异的服饰,由于视觉效果或是时间太久产生的模糊和错乱,导致后世的人们把原本正常的人类或动物当做了神鬼异兽,而实则《山海经图》真正的内容,就是一本巫书?”

  华霁秋:“可《山海经》里描述的国家、山水、地理环境,分明是一个庞大的世界结构。”

  朱浩文:“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遇到了入画的这件事,我是不相信神话的,至于说《山海经》里描述的国家、地理、风物,我更认为那是后世填补进的内容,而不是最原初的《山海图》里的内容。

  “如果随便抽出《山海经》中的一段描述来看,比如什么‘赤缘木而生,食之已心痛’、‘又西八十里,曰符禺之山,其阳多铜,其阴多铁’、‘黄身而赤尾,其音如婴儿’。

  “《山海图》的原初版本铸刻在九鼎上,九鼎铸造于上古大禹时期,那么,卫东,如果让你在鼎上绘画,要怎样体现出‘八十里’这个概念?怎样体现出‘其阳多铜,其阴多铁’?又怎样体现出‘食之已心痛’、‘黄身而赤尾,其音如婴儿’?

  “以及,大禹时的八十里,度量衡的标准是什么?”

  卫东:“……呃……如果不让我用文字注释的话,我画不出‘八十里’这个概念和铜铁的区别,除非准许我用化学符号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