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往常,面对一个如此强力的对手,柯寻应该不会这么干脆地就将之交给他来对付的吧……至少也会担心地嘱咐他一句“小心”之类的话,再或者甚至很可能会没下限地直接和他联手对付对方一个。

  场上形势却不容牧怿然多想,因为莫鍪的拳头已经冲着他抡来,并且夹着一句冷冷的、高傲孤绝的话:“想玩儿3P?我成全你们。”

  牧怿然:“……”

  柯寻:“…………”

  卫东朱浩然:“………………”

  男人们光着屁股打架的样子绝对不会好看,然而牧怿然也绝对是个例外,他没有像莫鍪那样辣眼睛地时而骑马蹲裆,时而高叉下劈,时而直接甩鸟乱飞,只不过动用了两条长腿进行灵活地移动,并只以双臂进行防守和进攻。

  卫东正看得投入,就见柯寻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着战圈向着他和朱浩文走过来,然后两手一伸,分别捂在了两人的脸上。

  卫东:“干嘛。”

  柯寻:“我男神岂是你这种宵小能乱看的。”

  朱浩文:“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柯寻:“那你睁眼闭眼不都一样,反正什么也没有,就闭着吧。”

  朱浩文想要挣脱,却被柯寻摁着脸一转一扣,将他整个身子调了个头,人落进柯寻怀里,被他那根有力的胳膊箍得一动不能再动。

  朱浩文安静下来,半天又说了一句:“你不亲眼看着他打,不担心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么相信他。”柯寻的声音带着点低浅的笑意,轻轻吹散在耳边。

第69章 动物世界07┃直男的天堂,基佬的地狱。

  事实证明,牧怿然的确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在砰然一声重响和一群人的惊呼声中,场上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静,安静过后又是一阵惊呼,惊呼里夹杂着欢呼,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首领!你是我们的新首领!首领万岁!”

  柯寻放开卫东和朱浩文,转过身去之前,冲着卫东眨了下眼。

  眼看着一头巨牛从远处跑过来,柯寻瞄了眼倒在牧怿然脚旁地上的莫鍪,向后退了几步,站进了人丛中。

  巨牛赶到近前,在牧怿然和莫鍪的身上看了几眼,伸出它的巨蹄,拎起了莫鍪。

  然而它也没有错过人丛中一脸血的柯寻,又伸出了它另一只巨蹄,向着柯寻钳了过去。

  “柯儿——柯儿——”卫东觉得自己叫得像昨晚的董栋,声音里夹着泣血般的凄厉,他无助又绝望地看着他的发小,他的好友,他的兄弟,就这么被巨牛高高地拎到了半空。

  “东子,”柯寻朝下喊,脸上还带着笑,“瞅着它们一会儿要吃火锅的话,你离窗口远点儿,实在不行让牧怿然掐晕你,别往外看啊!”

  “柯儿——”卫东哭得撕心裂肺,腿一软跪在地上,“你他妈个傻逼——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你个傻逼——你他妈作死啊——柯儿——柯儿——”

  柯寻甚至来不及向牧怿然挥手告别,就被巨牛拎着走向了那排农舍。

  不知道这帮牛们午饭要吃什么,柯寻心想,遗憾的是,在《信仰》那幅画里他还能随身藏个石头片以备随时自杀用,在这儿全身一丝不挂,连石片都没法藏。

  巨牛拎着他和莫鍪进了农舍旁边的一间巨大的房间,柯寻猜这儿大概是管理员的房间,果然见屋里坐着几头牛,好像就是昨晚一起涮锅的那几头,一个正低头看报,一个伏桌睡觉,还有一个竟然特么的在打毛衣。

  这巨牛把两人提到高处展示给其他的牛看,哞哞哞地哼了一阵,引得其他几头牛哄然一笑——柯寻猜测是在笑,虽然发出的声音还是哞哞哞。

  不知道这些牛交流了些什么,拎着两人的这一头转身又出了房间,却向着这排农舍的后方走过去。

  柯寻记得农舍的后头好像是另一片草坪和农舍来着,而那片草坪上好像都是……

  一个个小白羊似的裸体女性慢慢地出现在了柯寻的视野里,这让他莫名觉得尾椎骨处往上冒着寒气。

  偏脸瞥了眼巨牛另一只蹄上拎着的莫鍪,见那货已是一扫刚才被牧怿然打败后的垂头丧气,此刻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尤其是他下头那不可名状的部位,充气似地起了不可名状的变化,像是一头发了情的公猪一般扭动不已。

  不……也许不仅仅只是公猪……柯寻意识到了什么,这还可能是……公种猪……

  巨牛走到了女性人类所在的草坪上,将手里的柯寻和莫鍪放下来,然后围着女人们做了几个往两人身上轰的手势,唬得女人们纷纷站起身,跌撞着冲着两人挤过来。

  卧……槽……柯寻被现实刺激得当场就萎了,当然,牧怿然没在视线里的时候他也没硬过。

  他是个纯gay,对女人没有丝毫性趣,哪怕这些女人一丝不挂地扑在他身上……这感觉对于他来说非但没有软玉温香的幸福感,反而有种被强行安排的耻辱感。

  莫鍪正相反,此刻正如狼入羊群般地对女人们进行追逐和示爱。

  事实上这些女性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样矜持,躲躲闪闪地玩追逐游戏的同时,又时不时扭动着肢体对莫鍪给予暗示和挑逗,而当莫鍪终于扑住一个的时候,那位女性又会非常犀利地一巴掌把他抽开,如此反复,双方仿佛都乐在其中,像是一种事前惯例的调情活动。

  其实柯寻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出于好奇,背着父母在邻居大哥哥家里看过一次男女向的毛片儿。

  然后就被画面上那情形给吓住了。

  那个时候他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事,就觉得那种场景很恶心,很可怕,让他感到无比的反感。

  柯寻有时候觉得,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次不愉快的视觉经历,让他从此抵触起男女向的接触——从而这世间自此就崛起了一位新时代的巨基——就算长大后明白了怎么回事,也再难以恢复到那约定俗成的性取向了。

  而眼前的情形让他再一次地回忆起了那段不舒适的经历,他努力地遏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尽量避开这个可怕的圈子,走向远处偏僻的地方。

  还没有离去的巨牛发现了他的临阵脱逃,伸了蹄子过来把他拎回了圈子中央,又把女人们往他的身边轰了轰,柯寻简直欲哭无泪。

  几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试探着向他走过来,时不时风骚地扭动着肢体,更有甚者大着胆子上来,在他的前胸后背上蹭来蹭去。

  柯寻头皮发麻,想起那句能让男人阳虚不举振聋发聩的名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六十隔墙吸老鼠……

  他特么的现在是被群狼环伺啊!

  “大姐,求你们放过我吧,”柯寻边努力地闪避着来自异性的骚扰边苦逼地哀求,“我是gay啊,gay,你们就是直接坐我身上我也硬不了啊,放过我也放过你们自己吧,好吗?”

  “来呀,小伙子,”一位大姐巧笑倩兮地冲他勾手指,“一起愉快地玩耍吧,来呀!”

  “我gay!gay!明白吗?”柯寻绝望,“这特么简直是人间地狱啊……牧怿然!我被异性恋欺负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委屈啊!”

  “你真是同性恋?”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忽然响在不远处。

  柯寻拨开几个努力往他身上贴的大姐,张目一望,见那边的女人堆里慢慢走出一个高大健硕的人来。

  是董栋。

  “卧槽,你没死?”柯寻问完就反应过来。

  这位身强体健,简直就是头优良种猪……种人,估摸着是先他一步被扔进这里头配种来的,不由低头在他某个部位看了看,然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董栋的耳朵有点发红,干哑着声道:“没办法……男性本能……”

  “了解,注意身体,一天不要太多次。”柯寻道。

  董栋愈发窘了,连忙岔开话题:“你真是同性恋啊?”

  “怎么,你恐同?”柯寻拨开一位偷袭他要害的大姐的手。

  “呃,还好吧……就是没想到同性恋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董栋犹豫着说道。

  “我记得有位专家说得好,”柯寻说,“每一个男人都是潜在的双性恋者。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是不是被异性蒙蔽了你的双眼。”

  “你……你这是听哪个狗屎专家瞎几把扯淡的啊?”董栋一直被身旁纠缠不清的女人们弄得心不在焉,直到听见柯寻这句才集中起注意力。

  “专家不瞎几把扯淡怎么搏出位。”柯寻总算摆脱了大姐们的夹击,走过来看着董栋,“你怎么打算的,顺手推舟享受一下,还是跟我一起躲一躲?”

  “我……”董栋刚说了半句,就被身后包拥过来的女人们团团围了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柯寻摆手,“我去躲一躲啊,你悠着点儿,一会儿来找我。”

  董栋这样的大块头,要想摆脱几个柔弱的女人并不费什么力气,既然他还是被女人围住了,就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他的真实内心。

  柯寻瞅着那头巨牛不再盯着种人配种,转身走开,就连忙跑向草坪较远的地方,准备在草坡后面躲一躲。

  谁知刚绕到草坡后,就见四五个女人吓得齐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去。

  柯寻也吓一跳,正要往反方向逃走,跑了两步心下一动,转过身一手捂住下头,扬声问过去:“你们是不是画外头进来的?”

  那几个女人叫了半天才止住声音,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又是诧异又是恐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是从画外头进来的?”

  “是啊,你们几个里面有人认识毕敬吧?他和我们在一起。”柯寻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把毕敬的名字拎了出来。

  果然有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我们是同学!”

  几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一致蹲在地上,借由杂草和拢到身前的长发遮挡自己的身体。

  柯寻也蹲下,并转过身去不看这几人,说道:“几位,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难以置信,但这些都是眼前的现实,都很重要,希望你们仔细听,不信也得逼着自己相信——”

  接着就把画中世界的规则和情形详尽说了一遍,末了道:“几位,离开画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钤印或者画者的签名,希望你们平时要多开动脑筋,尽量多去几个地方,多找一找可疑之处,千万别像刚才那样干躲着等死,没人能救你们,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几个女人都哭起来,含含混混地说了些什么,柯寻一个字也没听清。

  等这几个人终于安静并平复下来之后,柯寻问了问她们这边农舍的情形,听着和男人那边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昨晚没有巨牛在她们这边吃饭,因此也没有人被挑中死去。

  柯寻推测,两座农舍的管理员都是同一拨牛,既然昨晚在男舍那边吃了,自然不会在女舍这边吃。

  柯寻告诉这几个人,尽量不要多吃这里的食物,实在不行只挑干果吃,千万千万,不要吃胖。

  在晚饭之前,柯寻连同董栋和莫鍪,被巨牛一起拎回了男舍。

第70章 动物世界08┃正直的同志。

  卫东红肿着一双眼睛,惊喜过望地扑过来挠住柯寻的脑瓜子:“你没事?!卧槽你没事?!太好了卧槽!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哈哈哈哈你没事!”

  “淡定,镇静,easy。”柯寻挣脱他的钳制,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我没事,把你的小心心收回腔子里吧,瞧哭得这一脸丑比样。”

  “卧槽我这是为了谁!”卫东抹了把难以自控再度溢出来的泪花,走到一边去,怕柯寻再拿他说嘴。

  柯寻望向一直看着他的牧怿然,翘唇扬起一个笑。

  牧怿然挪开了目光,顿了顿后又挪回来:“它们把你带去了哪儿?”

  柯寻脸上笑意顿失,犹豫着说道:“可能是……基佬的炼狱?”

  也许是白天的经历过于周折刺激,加上昨夜并没有睡好,柯寻坐下边冷敷和莫鍪打架落下的伤,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瓶可乐砸醒过来的,睁开眼时,巨牛正在挨间发放晚饭。

  鉴于昨天袁源被挑中,几个画外人此刻都没有什么想吃东西的心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肥了,成为巨牛们火锅旁边的一盘小肥人肉片。

  柯寻揉着仍有些疼痛的鼻梁,坐起身靠到墙边,见卫东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听说你被拉去配种了?”卫东语气怪异地问。

  柯寻猜是董栋那货已经被大家盘问过了,不由向着他望过去,见面色疲惫地坐在那儿,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放着巧克力。

  卫东凑过来压低声音:“我看他走路时腿都软了,怕不是被榨干了。”

  柯寻:“呵呵,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大猪蹄子。”

  卫东问他:“你呢?你没城门失守吧?”

  柯寻踹他一脚:“你在羞辱一个正直的同志知道吗。”

  卫东:“你的字典里没有‘直’记得吗。”

  柯寻向着四周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问卫东:“咱们这个隔间怎么好像换了几个画内人?”

  “可不,”卫东说,“你没发现还多了个熟悉的面孔?”

  柯寻目光投向那几个正在抢食物吃的画内人,惊讶地看到了莫鍪的面孔。

  “什么情况?”

  “就是换人了呗,”卫东说,“巨牛把之前那几个弄去别的屋了,这几个是重新塞进来的,看着一个个儿比之前那几个还要壮实,不过牛逼的是他们一见牧大佬在这儿都老实得一比,刚才发食物也没敢上来混抢,特狗腿地让牧大佬先挑,然后他们才敢上来吃,连莫鍪都是这样,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领袖的威慑力?”

  柯寻点头:“是啊,鸡群里的首领鸡是有优先选择食物和交配的权力的。”

  “……”卫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牧怿然,“我要是只鸡我准羡慕死他。对了,还有个事……那个毕敬让巨牛给弄去别的房间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他太瘦。”说话的是一直坐在一旁的朱浩文,手里正摆弄着几颗夏威夷果。

  “怎么讲?”卫东忙问。

  “人以群分,”朱浩文指了指这间屋子里的人,“咱们这些都是正值年轻力壮的人,如果你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身材和外形也都很好,很符合那个中年大叔口中所说的‘良种’。”

  “所以这是按优、良、中、次、差的等级分出来的?”卫东了悟,转而一惊,“卧槽,那该不会要从咱们这个房间开始动刀子吧?”

  柯寻看智障的目光看他:“你养鸡养牛的话,是先吃精壮年轻的鸡和牛,还是先吃上了岁数和失去生育能力的鸡和牛?”

  卫东挠头:“可昨天袁源又怎么说?”

  柯寻继续看智障:“你涮火锅是涮老牛还是涮小肥牛?”虽然这么说对袁源有些不太尊重,但很明显,事实就是如此。

  卫东目光一亮:“这么说,咱们这些人很可能不会再被挑中了?”

  柯寻摇头:“画中的规则是每天几乎都会死人,而且看这幅画的性质,应该不会有让咱们凑一起票选死人的机会了,所以不管咱们这些人是否是肥牛,肯定会被控制在每晚最少死一个的规律上,要知道,精壮的人不只咱们几个,这农场里有的是,多咱们几个不多,少咱们几个也不少,今晚肯定还会死人。”

  卫东蔫儿下来,叹着气道:“咱们在这幅画里每天白天看着悠闲,其实算是咱们经历过的最无力的一幅了吧,面对巨牛这种体型力量的绝对差距,咱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连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这纯属……就是束手等死,完全无能为力。”

  “得尽快找到签名。”柯寻说。

  “关在这儿怎么找,外头草坪咱们不也找过了,除了这两个地方咱们还能去哪儿。”卫东颓丧地说。

  柯寻起身,走到对面坐着的牧怿然身边,蹲身坐下,歪头看他:“男神,关于签名的线索,你心里有谱了吗?今晚巨牛们很可能又要来挑人了。”

  牧怿然目光落在身前的地面:“想要找到签名,首先要破解画作者的作画意图,而后再分析画面内容和结构。”

  “这种超现实主义的画家我一般都当半个疯子加半个天才来看,”柯寻说,“首先我不是疯子,其次我更不是天才,所以这类人的心理和意图,我觉得最难理解。”

  “其实这一幅还算比较好理解的,”秦赐在旁边加入进来,“画名既然是《动物世界》,那么显然在作者设计的这幅画的世界观里,动物才是这个星球的主人,而人取代了现实中动物的角色和等级,在这里产生了地位上的大翻转。”

  “我好奇的是,既然在这幅画里人变成了低等级的动物,那么画作者自己又算是什么?”柯寻说,“他把自己也看成低级的人,还是把自己看成了高级的动物?如果是前者的话,在画里人类毫无尊严,甚至连姓名都不配拥有,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在画中留下自己的签名?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人就有点儿龌龊了,别的人类都是低级的,就他是高级的?行吧,他是画作者,那咱们不在这上面跟他计较,那他又会是哪一种动物,动物中的贵族熊猫?还是狮子王?”

  卫东点头:“这是个问题。”

  “对于一些动物保护者或狂热爱好者来说,”牧怿然道,“人类在他们的心目中,还不如动物。”

  “人类自私,阴暗,残忍,劣根性数不胜数,的确不如动物。”搭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也跟过来的朱浩文。

  “小朱同志,浩文儿,”柯寻做了个合什的手势,“人性这个课题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要是在这儿讨论下去,七天都过完了也不见得能讨论完第一章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签名,大家集思广益一下,怿然先发言。”

  牧怿然似乎已经懒得再去纠正柯寻的称呼,仍旧不看他,边思忖边道:“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签名不会出现在我们无法迄及的地方,但凡我们的能力所能到达之处,都是签名出现的范围,那么反过来想,如果我们目前能到达的地方没有签名出现的可能,是不是意味着……”

  “一些看似我们无法迄及的地方,其实是可以去到的!”柯寻接道,“有道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把问题反过来思考,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答案,不愧是大佬,思维就是比我们活跃。”

  众人:“……”

  秦赐说道:“小牧说得确有道理,我们目前所能到达的地方,一是这个隔间,二是外面的草坪。

  “草坪上一览无余,而且今天白天我和小牧也已经站在高处观察过,不论是地形还是草皮纹理,都不能构成钤印的图案或是签名的字体,所以草坪可以排除在外。

  “隔间的话,首先咱们这一间肯定不可能,别的房间也不太可能,因为毫无意义。隔间外面的走道,以及整个农舍内部,也不太可能,毕竟只要咱们仰起头来,或是放风时进出的时候,就可以一览无余,签名如果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被发现。

  “我们日常能去的地方只有这两处,如果这两处没有签名,就只可能是在别处,别处看似咱们不可能去到,但如果按小牧的说法,说不定是可以去到的,只不过咱们以为不可能,实际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试过。

  “咱们现在要找的就是这种地方,既有可能出现签名、凭咱们的能力也有可能去的地方。大家一起想一想,什么地方会具有这样的属性。”

  柯寻:“管理员的办公室?那个地方咱们也能去,但前提是……咳,你们懂得。只不过我去的时候是被拎着的,无法自由,咱们如果要去试探,只能想法子偷偷的去,而且恐怕也相当危险,毕竟里头都是牛。”

  董栋也咳了一声:“还有……女人那边的农场,咱们也能去……”

  “不,”牧怿然看了他一眼,“去那边没有什么用处,那边和男农场是一样的,如果农舍和草坪没有出现签名的可能,去到那边一样不会有。所以管理员办公室是可能之一,除此之外,我认为附近应该还具备屠宰室和食物加工室。”

第71章 动物世界09┃一脸严肃的同志。

  卫东和董栋脸色同时一变,卫东嗫嚅:“那种地方我可不太想去……”

  “我去。”柯寻说,“先想法子,然后你们去管理员室,我去屠宰室和食物加工室。”

  牧怿然终于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们只能趁白天放风的时候去,那个时候草坪上没有牛,不会有牛注意到我们在外面的动静,但重要的问题是,牛很可能都在管理员室里,我们要想进去,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那么你的意思是?”秦赐问。

  “把牛从管理员室引出来。”牧怿然说,“这件事,我来做。”

  鉴于时间紧迫,对于明天的行动牧怿然还是进行了分工。

  秦赐和董栋负责去管理员室搜寻,柯寻和卫东负责屠宰室,牧怿然和朱浩文负责食品加工室。

  商量妥当明天的计划,众人各居一隅不再说话。

  明天到来之前,首先还要经过今夜的死亡挑选,也许今夜之后,明天的三组人马里会少一个甚至几个同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几个画内人吃饱喝足拉完,老老实实地待在隔间的角落里,没人敢上前来像昨天那几个愣头青一样给画外人们找茬,只有莫鍪时不时地用阴鹜的目光打量牧怿然,似乎在时刻谋求着反篡位。

  牧怿然压根儿不看他,只闭目养神,柯寻却站在角落里,仰头往上看。

  这些隔间,说白了就像养猪场里的猪圈,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关着猪,四面围起来,上面露着顶,供养猪人从上空投喂食物。

  这个“人圈”也是四面包围,两面是砖墙,一面是整个农舍的后墙,一直高到房顶,墙上嵌着窗,窗上嵌着铁栅栏。还有一面就是铁栅栏门,门的上半部分也是砖墙,和两面的砖墙平齐,下半部分的铁栅栏上,有一人宽的门可以开合,供人进出。

  柯寻观察了一圈,走到牧怿然的身边,压低声音:“我觉得这幅画和前面几幅画不太一样,前面几幅画神神鬼鬼,涉及到的都是一些‘场’或是非人的力量,所以我们在夜晚也不能四处走动,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来限制我们的行动,比如走出规定的范围就会让人窒息什么的。但这幅画,我觉得不同。”

  牧怿然垂着眸,边听着他说话边思考。

  “这幅画里做为绝对主宰的是动物,换句话说,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类,既然是‘人’,又是由它们来对我们进行死亡挑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它们就已经算是这幅画里具有挑选权的那种绝对力量?在它们之上,是不是不会再有更上层的力量来主宰我们的命运?”

  柯寻话音落时,牧怿然抬起了眸子,目光微凝。

  “如果它们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意味着它们只有‘人’力,没有神力,和现实世界中的我们一样,对于动物,优势只在于体型、力量、身高差和智力,”柯寻继续说,“但毕竟这又是人类创造的画,不能做绝对的置换,所以咱们在这儿还是拥有人类的智慧,还是可以直立行走和解放双手,咱们在这里,和它们的差距仅限于体型身高和力量,如果没有那些不可描述的力量存在,是不是就可以证明……”

  说到这儿,柯寻凑到牧怿然的耳畔,轻声说道:“在这幅画里,只要没有人身自由的限制,咱们在夜晚,也是可以随处走动的?”

  牧怿然长且微翘的睫毛就在柯寻的眼底一垂一掀,柯寻坐直身子,向着旁边挪开了几寸。

  牧怿然并没有去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移动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个隔间,最后落在两面墙的夹角处。

  “可以一试。”他给出了回应。

  柯寻笑笑,用指尖挠了挠鼻翼,压低声音又补了几句:“其实,我觉得刚才提到的‘看似不能去、实则没准儿可以去’的地方,除了管理员室、屠宰室和食品加工室,还有一个。”

  牧怿然终于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脸上。

  两人间的距离还是有些近,以至于忽然这样一对视,彼此脸上的一切都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对方的眼底。

  目光对接得有些突然,牧怿然似乎失于防备,飞快地转开了头。

  柯寻也偏开头,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说道:“农场之外。也许农场之外,我们也可以去,只要找到能出去的方法。”

  “你说得对。”牧怿然平静地说。

  而后两人就不再说话,这么并排默默坐着。

  古怪又幸运的是,直到巨牛们前来冲刷隔间,并收拾完毕离开农舍,也没有任何牛过来挑选要杀死的人选。

  “什么情况?难道明儿真要进行投票?”卫东惊讶地凑过来小声问。

  柯寻也无法理解,投票的话需要所有幸存的画外人一起进行,可男女农舍是隔开的,难道还会专门出现一个桥段把大家关在一起后再进行投票?

  牧怿然想了想,问向柯寻:“那五名画外女性里,有没有年纪大的?”

  柯寻挠头:“我没细看,全程背对着她们,你让我想想。”

  牧怿然就不再说话,默默地等着,直到柯寻再次开口:“有,我回忆了一下她们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位听起来像是得有四五十岁。”

  牧怿然顿了顿,沉声说道:“那么也许今晚不是巨牛们没有进行死亡挑选,而只不过是没有在男舍这边挑选而已。”

  “你的意思是……它们选了女人?”卫东有点后怕也有点唏嘘。

  “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位四五十岁的老大姐,”柯寻明白了牧怿然的意思,“年轻的女性留下来配种繁殖,年长的女性没有再养下去的价值了,既不好再生育,也不能等到老得肉都嚼不动,所以四五十岁的时候……宰杀,已经是它们可以等的极限了。”

  众人一阵沉默。

  沉默之后不得不说,又多了一分放松,至少知道自己今夜是保住命了。

  时间到了夜半,整座农舍里已是一片安静,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已是听不到有人再说话,同舍的几个画内人也已经熟睡了过去,就连卫东朱浩文也已经开始合眼打起盹来,牧怿然却在此刻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

  时刻关注着他的柯寻也跟着站起来,低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牧怿然也压低声音,指了指两面墙的夹角:“我练过攀岩,想试着从这里攀上去,翻到外面看一看。”

  “我和你一起。”柯寻毫不犹豫地说。

  牧怿然看了他一眼:“别逞一时意气,这面墙太高,没有专门练过的话,一怕失手,二怕后程体力不支,摔下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柯寻一笑:“别小看我,上学时我体力敢称全系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毕业后直到现在也没停下锻炼,体力问题你不必担心我,至于会不会失手,那要看你了,你在前面,我在后面,你扒哪儿我就扒哪儿,只要你不失手,我就不会失手。”

  牧怿然没有再多说,他知道在这种事上,柯寻不会妥协,他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带着他走到夹角处,低声向他快速科普了一下攀岩的技巧,然后才发现,柯寻不愧是个体育系生,对于体育运动方面真的有超乎常人的天赋,这些技巧他只稍微一讲,他就立刻能领会贯通,甚至举一反三。

  讲解完毕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牧怿然把正迷糊着的秦赐叫醒,低声告诉了他的计划,并让秦赐帮忙盯好——主要是盯着那几个画内人,如果有人醒了并发现他和柯寻不在隔间中,万一叫嚷开来把巨牛引过来,事情就大了。

  牧怿然让秦赐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手刀劈晕之。

  秦赐一时无语。

  往人后颈劈手刀这事儿,就算他是医生也不敢轻易干,他没柯寻那么大胆,劈不好就能要人命,他是医生,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然而他也明白这事儿的重要性,他要是下不去手,死的就是他们这几个画外人了,因而还是答应了。

  当牧怿然准备开始攀岩的时候,柯寻就后悔了。

  他得往上看着他爬,才能知道他的落手点和落脚点在哪儿。

  但这一抬头,看在眼里的情景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就乱了,这特么……简直就是……啊……

  这个时候柯寻由衷地佩服牧怿然。

  这个人真是任何情况下、任何处境中都能磊落坦荡、泰然自若,不做多余的事,没有多余的心思,应变随时,坚心如铁。

  柯寻默默地在心中唱了几遍国歌,然后一脸肃穆地跟着攀了上去。

  牧怿然攀得并不算快,为了照顾柯寻的速度,并时不时停下来往下看两眼,以判断他是否还有能力跟上。

  显然柯寻在这方面是极为让人放心的,攀到一半的高度时,牧怿然看到他扒在砖缝间的手指依然稳定如初,不由放了些心,继续向上攀去。

  两人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攀上了高高的墙顶,站在墙头放眼望去,整片农舍都已呈现在了眼底,高大阔朗的房屋,两排整齐的隔断,还有屋角摆放的巨大的笤帚、桌椅等物,有一种来到了巨人国的奇异感。

  两人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柯寻先一步发现了出路,向着接近屋顶的墙上一指——那里有个通风口,足够人类的身形钻出!

第72章 动物世界10┃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没有浪费时间,两人迅速且轻悄地沿着墙头向着那边跑去,再次沿着砖缝攀爬,这一次花的时间更久,对体力也是更严峻的考验,好在柯寻跟得很稳,没有出半点纰漏,终于成功地攀上通风口,并和牧怿然一起钻了出去。

  站在通风口的边缘向远方眺望,月明星稀的夜晚,能见度意外的高,不同于人类那个被污染了的世界,这里的空气透明得简直不像是个魔怪之境。

  于是就在这样清晰透明的夜里,柯寻看见了天际处一片林立的高楼。

  那是城市。

  也不同于此前他们进入过的其他画作,在中心画面的边缘都是像素不高的背景,哪怕是《信仰》里的甘雄高原和《破土》里的现代化都市,他们所能看到的最边缘,也一样是模糊不清。

  但在这里,城市的尽头似乎还有城市,天空的尽头似乎还有天空,如此纵深广大,无边无际。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世界。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去到的范围很广,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就算是在夜间也不会受到‘夜晚死亡法则’的约束?”柯寻给“夜晚不得离开指定范围,否则必死”的画中规则随口起了个名。

  牧怿然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些沉。

  “怎么?”柯寻轻声问。

  牧怿然垂了垂眸,展眼看向他:“这也意味着,签名所在的范围更加广大,我们的寻找难度也将更高。”

  柯寻也垂了垂眸,而后抬起眼,唇角扬起个乐观的弧度:“虽然‘画’一直对我们展现出无穷的恶意,但你看,之前的每一幅画都是有迹可循的,它给我们留出的线索,不管难易,总会保持在我们力所可及的程度,不会给出绝对无法想到或做到的线索,所以……”

  牧怿然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到此处,忽然笑了,但一笑即收:“所以,画中展现的世界再广阔,线索也一定会存在于我们力所可及的地方。”

  柯寻的眼中还留有对刚才这一刹那的惊艳,脸上神情迟滞了一会儿才又笑起来:“没错,乐观点儿,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继续?”

  “嗯。”牧怿然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四周。

  农舍的这片草坪占地面积很大,但并不规则,绕开了一些灌木丛和矮岩石,用高大的木板篱笆围起来,从高处俯视的话,形状像是一条蹲伏的大狗,篱笆的外围,一直绵延到远处城市的边缘的,是一片茂密的树丛。

  近处,农舍两边有几间高大的房屋,透过窗户可以看清屋内的陈设,两人辨认出哪间是管理员办公室,哪间是屠宰室和食品加工室。

  由于攀爬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两个人来不及夜探这几个地方并跑个来回,所以只得放弃,就只在农舍内沿着隔间的墙头转了一圈,把各个角落检查了一遍,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喜人的发现。

  回到属于他们的隔间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吃过早饭,众人又被放到农舍外去放风。

  然而暂时找不到可以按昨天计划行事的机会,因为几头巨牛也在草坪上,正搬出一口巨大的低沿木盆,用水管往里面续水。

  “要洗澡喽!”几个画内人欢快地叫着,围着木盆追逐打闹。

  “……”柯寻看了牧怿然一眼,这种情形下突然要洗鸳鸳浴什么的……emmm……虽然同时入水的还有几十只鸳。

  柯寻百感交集的功夫,木盆里的水已经接好,巨牛们弯腰,开始拎起人类往水里扔,有的人似乎并不喜欢洗澡,扔进去后又挣扎着往木盆外面翻,然而拧不过巨大的牛们,一次次被扔回盆去。

  “哞哞。”一头巨牛冲着牧怿然叫,指着木盆让他进去。

  听发音,像是给他也起了个昵称,叫“牧牧”。

  柯寻莫名有点想笑,但不希望“牧牧”也像猪崽子似的被巨牛扔,忙一把拉了他,主动跳进盆里。

  水花飞溅,柯寻从水里冒出头来,大金毛似地扑楞着头发,然后偏脸看过去,正抓拍下一幅霸总出水图。

  牧怿然是微仰着脸从水里露出头来的,细软的头发因而被水拢向了脑后,塑成了一款有型有范儿的禁欲总裁发式,水珠从圆润光洁的额头滑落,有的挂在睫毛上,闪烁出钻石般的毫光,有的划过挺直的鼻翼,没入微启的唇缝,有的抹过修长的脖颈,落在线条完美的锁骨上。

  ……简直太欲了。

  要命的是,他还沉凝着一张冷峻又英俊的脸,既欲,又禁欲,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