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我觉得我现在更有发言权了,因为我最最忠实于的主人身上,也发生了一样的事情,以十倍惨烈的方式。
我看向镜子中的餐厅,大家喝的东倒西歪,有几个放肆的都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还清醒的都在瞎胡闹,或是起着哄,或是醉醺醺的凑到主人面前讨好。
主人也似乎有些醉了,低声呵呵的笑着,目光有些涣散,但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鲜红的酒流水似的淌进他口中。
我总觉得现在的欢乐气氛好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犹如我小时候吹过的肥皂泡泡,五颜六色的,很漂亮,但却是假的,短暂的,一戳就破。
现在没有人,包括丹尼尔,提那个女孩的名字,集体的忽视,似乎那个翠绿大眼睛的女孩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有些不舒服的趴在桌子上,刚才喝的果汁里估计是掺了些酒,我头有些晕,开始糊涂了,恍惚间,我呆呆的想,会不会她真的不存在,那两次只是我眼花,看错了。
…
这时,突然有人报:“纳西莎小姐到了。”
我抬起头来,丹尼尔也有饶有兴致的回过头来看。
卢修斯谦恭的站起来,连连为他的未婚妻来这么晚道歉,主人一挥手说没关系,于是,一个仆人引着一位金发姑娘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个子的女孩。
我有些奇怪。
“My Lord,对不起,我非常贸然的带了一位客人。”纳西莎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可是,这位艾丽莎?布朗小姐,她苦苦请求我一定要带她来见您,我希望这不会冒犯到您,尊贵的主人。”
纳西莎把头深深低下,她后面那个女孩慢慢的走上前。
我这才看清她,棕色的头发,不起眼的长相,瘦弱单薄的身体,好像是霍格沃兹的一个女生吧,我没什么印象了。在场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不少人还转头去看马尔福,奇怪的是,虽然卢修斯也是一脸惶恐,但是我觉得他好像并没有那么紧张。
“您,您好!”艾丽莎结结巴巴的说了,“对不起,打,打扰您了,可是,可是我必须见到您,我,我答应她了。”
这家伙说话完全没有重点,我瞪眼。
“你叫艾丽莎?”主人似乎有些酒醒了,慢慢的坐直身体,眼神也清醒起来。
“是的,我叫艾丽莎?布朗。”女孩低着头,几乎快要到地上了,她从身上摸摸索索的掏出一个小布包,举起来说:“她,她让我把这个还给您。”
那女孩抖的像在打摆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像是见了鬼,怕的要命,又强自支撑,她偷眼看看主人,发现他脸色发青,顿时怕的几乎要跪下去了。
“这,这是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我我,我一定要做到的。”她几乎哭出来了。
我觉得这家伙脑子不好使,说了半天,到底是谁啊。
纳西莎很自觉的把东西递了上去,卢修斯接过来,恭敬的拿到主人面前,主人一时怔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的伸手去接;一个没拿稳,小布包就直直的掉在主人面前的餐桌上了,小包散开来了。
这时,丹尼尔飞快的冲过来,用魔杖敲击着镜子调整角度,于是我们可以从俯视的角度看见主人面前的桌子,那是一块浅绿色的手绢,摊开的一角绣着一个漂亮的A字母,手绢里面裹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主人伸手拨开手绢,里面赫然露出一条黄金的项链,链坠盒子上用绿宝石和碎钻镶嵌出一个繁复的S字母。
“是艾比?格林学姐吩咐我的,她说这是您很重要的东西,叫我一定还给你!”那个叫艾丽莎的女孩这会儿突然口齿清楚了。
整个巨大的餐厅一片寂静,全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一种真正的惶恐。
我看见主人的身体震了一震。
这个名字,终于被说出来的,这个被所有人刻意回避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孩喊出来了。
餐厅的气氛立刻都变了,一切光鲜亮丽,一切酒醉说笑全都消失了。
主人恍若无人,死死的盯着那个坠子,然后拿在手里,轻轻念了一句我从来没听过的句子,嘶哑的发音好像蛇在吐信子。
这时,那个黄金的坠盒慢慢打开了。
主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我们心惊胆战,他的唇边沾满了血色,不知道是酒还是血;慢慢的,主人停止了咳嗽,似乎还抿嘴笑了笑,然后戏谑的说:
“卢修斯,你的酒有些烈呀!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我只觉得他的微笑近乎惨淡。
丹尼尔用力扭动那面镜子,把视野对准主人的手,我拼命伸长脖子凑过去看——
坠盒里面,放了一小束头发,灿烂若银。
105、吉祥的一家
法国南部某个偏僻的乡村小镇,一望无际的紫色薰衣草田在橙色的日光下美的如梦似幻,初夏的傍晚凉丝丝的,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芬芳,并且从山林的那一头还传来甜甜的瓜果香味,这个季节正是葡萄快熟了的时候。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穿着花格子衬衫和米白色背带裙,赤着两只小小的胖脚丫子,坐在矮矮的篱笆墙上,一头短短的银色卷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可她却毫不在意,白嫩的脸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边框眼睛,遮住了后面那一双大大的绿眼睛;她腿上平平的放了一本书,她一边晃荡着脚丫子一边细细的看着书。
“克拉拉,学校放假了啊?”一个老花农开着慢吞吞的小卡车经过,停下。
“是的,艾克大叔,昨天开始就放假了,”女孩苦着脸,“不过老师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咳,还不如上课呢。”
老花农闻言咧着嘴就笑了,粗声笑着:“克拉拉你可要加把劲儿,没准儿可以考进巴黎的名牌大学呢!”
“没关系啦,考不上的话,就留在这里好了,巴黎那种大地方可有许多骗小女孩的家伙!”另一个红脸膛的大汉也架着一台小型收割机开过来凑话。
“是呀,要说还是我们这里的男孩老实可靠啊!…比如,我们家的蒙克理啊!”老艾克眼睛开始发亮了,“克拉拉你要是肯嫁过来,我就把从这里到山那头的整片土地都送给你们做结婚礼物!”
红脸膛大叔急了,也大喊道:“老艾克你一边去,你们家蒙克理才多大啊,结婚还早着呢!我儿子刚好,又能干又聪明,既会打理生意,还是个出色的兽医,克拉拉啊,你要是当我儿媳妇,我就把整座‘云乡’葡萄园都送给你们!!”
正吵的欢,一扭头,发现篱笆上空空如也,话题女孩已经跑了。
俩老头互瞪一眼,径自走了。
女孩抱着厚厚的书,轻手轻脚的溜走了,沿着郁郁葱葱的乡间小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家,一座典型的法国南部乡村小楼,白墙石砌,乌木红瓦,四周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温带植物。
女孩推开外院的篱笆门,一进屋就看见客厅里坐了一个男孩,他穿着古怪的黑色长袍,油亮的黑发披在脸两边,惨白的脸上长了一个很醒目的英国式大鼻子,不过比起这些,更为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表情,尖刻的,挑剔的,好像刚被谁打了一闷棍似地讨债模样。
女孩一看见他,立刻一副讨好的样子凑过去:“那个…西弗,你来了啊?呃…你们也放假了哦?所以你就过来了。”
男孩回过头来,看见她,笑的一脸虚假,故作吃惊:“哇噢,艾比小姐真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呢!”
说完,立刻板起脸,瞪她。
艾比摸摸鼻子,坐到沙发的另一头,不再说话,这死蝙蝠自从知道一切之后,就一直这么阴阳怪气半死不活的。
这时,格林老头老太披着一身泥土味从温室过来了,小蝙蝠一看见这俩,脸上表情立刻温柔甜蜜起来,咬着嘴唇羞答答的好像刚进门的小媳妇:“先生,夫人,你们好!”
格林老头老太也很配合,看都没看自己的孙女一眼,对小蝙蝠热情又亲切,连忙招呼邦尼上茶,又嘘寒问暖的,目光慈祥的可以把南极冰层化开。
“格林老夫人,我刚才在村口看见艾比在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说话…”小蝙蝠语音拖的长长的。
话音未落,格林老太就柳眉倒竖,对着孙女尖叫起来:“你个不懂事的丫头,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了吗?你怎么不长记性啊!要是再遇见坏人怎么办?”
艾比目瞪口呆,被劈头盖脸的责问弄的木头木脑——拜托!
“…仔细一看,原来是村东的两位邻居大叔。”小蝙蝠不疾不徐的把后半句救命的话给补上了,但是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是红果果的。
艾比大怒,却不敢回嘴,只能在心里长长的叹气。
欺负够了艾比,小蝙蝠就开始认真的和格林老夫妇谈起现在巫师世界的情况,邦尼乐颠颠的送上新出炉的点心和清凉的夏季冷饮,艾比端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呼,真是透心凉,外面的植物香气顺着凉风慢慢渗了进来,看着眼前平安的家人和安然的小蝙蝠,艾比心里松快极了。
她现在是法国南部一个不起眼的小村镇里的一个普通女孩,和祖父祖母生活在一起,就读于镇上的公立中学,成绩十分优异,所有的老师都看好她能考上一流的名牌大学。
课业轻松,乡间景色迷人,没有污染,没有魔王,脚踏实地的学习牛顿力学达尔文进化论和大小仲马巴尔扎克雨果的伟大文学,闲着没事,还有几个帅气憨厚的男孩到她家楼下捧着吉他唱情歌或念情诗,恭维她是再世的海伦没断头的玛丽皇后茶花女看见她也得靠边站。艾比觉得自己活了小半辈子,这才活出点儿味道来。
这两年来,她能过上这么逍遥的神仙日子,全靠当初格林奶奶的当机立断。
她当初被送到圣芒哥医院的时候,的确是伤的很重,由于‘离魂’而性命垂危,但杜邦大夫和格林老夫妇三个强大的老巫师一起启动古老的白魔法,凭借他们三个人深厚的魔力是可以稳住艾比的魂魄的。
但是当他们从急急赶来的老邓那里知道一切之后,格林奶奶立刻改变了主意。
“其实问题很简单,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接受黑魔王做女婿,完全去投靠他,另一个就是拒绝,但是后果恐怕很严重。”凯瑟琳?格林思路十分清晰。
于是她就询问丈夫的意见。
格林老先生的态度十分明确——找一个比他儿子都大的家伙去做他的孙女婿,那他宁肯去和老邓跳贴面舞。
很好,他们夫妻意见一致,那么就要快刀斩乱麻,趁黑魔王和老邓他们两败俱伤,谁也顾不了谁的情况下,把事情办完。
格林爷爷提议‘诈死’,并且十分流畅的制定了一系列严密的步骤。
在格林奶奶当年的裙下败将——杜邦大夫的鼎力协作之下,计划顺利的进行了。
要瞒天过海,就得要大量的群众证人以证明艾比的确是死了,于是他们找了三四十个名医来会诊,但是又怕在行家那里露出破绽,于是格林爷爷用十分饱满的悲愤情绪揍了老邓一拳,并且和他正式绝交,省的他想来帮忙。
于是,白天那些医生们辛辛苦苦对艾比进行治疗,等到晚上杜邦大夫就去搞破坏,把病情加重,所以艾比的病一天天恶化下去了,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