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觉醒后[七零]》作者:舒书书
文案:
人生的终点,宁香凄冷一人躺在空房里,听着屋外簌簌的雪声,回望自己的一生——
她是称职的长姐、孝顺的女儿和儿媳、伟大的后妈、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她辍学干活抚养弟弟妹妹长大出息,孝顺公婆父母到老,管教继子继女成才,伺候丈夫生活无忧,原以为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应有的认可与回报,结果一直到人生的尽头,她在靠她成才的弟弟妹妹和继子继女眼里,只不过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土妇人,一个一辈子在锅前灶后打转,最让人瞧不起的粗鄙妇人……
再睁开眼,回到了十九岁,宁香给远在外地的丈夫发了一封电报
一周后她拿出离婚申请书放到丈夫面前:“离婚吧。”
这一辈子,她要为自己而活。
内容标签: 重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香 ┃ 配角:专栏《穿成年代文里的痴情女配》 ┃ 其它:专栏《七零小裁缝》
一句话简介:养娃不如搞事业
立意:自立自强成就更好的自己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宁香前世是称职的长姐、孝顺的女儿和儿媳、伟大的后妈、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她辍学抚养弟弟妹妹长大出息,孝顺公婆父母到老,管教继子继女成才,伺候丈夫生活无忧,最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与回报,一直到人生的尽头,她在所有靠她成才的弟弟妹妹继子继女眼里,就是一个目不识丁,没有价值上不了台面的村土妇人。重生回十九岁,宁香拿着离婚申请书放到丈夫面前,决定这辈子为自己而活。做刺绣传非遗,成为国家级苏绣大师。
本文从偏现实的角度出发,讲述女主觉醒后不再当后妈的全新人生。文章行文细腻,把女主的温柔坚韧以及对生活的热爱描写得入木三分。女主重生后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努力摆脱一切枷锁桎梏,用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国家级苏绣大师,非常励志。
第1章
砰、砰、砰——宁香坐在床沿上,手里紧紧捏着一面圆形铁架镜子,镜子背面是半新的双喜和鸳鸯印花,她看着镜子中年轻的自己出神,任由心跳一下重过一下,一下快过一下。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她还是一缕残存世间的无形幽魂,日日飘荡在纸页笔尖或而绣线桌角之间,无声看着属于别人的冷暖悲欢。
她以为自己的结局就是神魂湮灭,完全消失于世间,不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结果没想到漂泊那么多年,意识陷入无尽黑暗之后再睁开眼,她竟然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圆形镜子里的她,是十九岁左右时候的样子,脸蛋上还有尚未褪完的婴儿肥,那是后来人所说的胶原蛋白。脸蛋上有几分嫩气,眉线、眼线和唇线都清晰如画,担得起“温婉精致”四个字。
要不是她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可人,笑起来能甜透木湖镇的风,更是十里八乡最娴淑能干的好姑娘,已经干到了大工厂领导层的江见海,又怎么会愿意娶她这个乡下的文盲小村姑?
回想前世,江见海娶她当继妻的时候,已经在苏城一个丝绸厂中干到了副厂长的职位。因为他从小就上学读书,在工厂里又不断学习进修,所以已经和乡下人处在了不同层面上。
男人从来都比女人现实,只是不常袒露真实心声罢了。江见海第一任妻子因病去世以后,他对于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要求并不低,一心想找个有文化有见识的,最好还能是城里的姑娘。
当然,他首要的一个要求就是不考虑二婚的。
但江见海自己是二婚,不止结过一次婚,前妻去世后还留下了三个孩子。不少条件好的女孩子,对江见海本身的条件很满意,但一听到要给三个孩子当后妈,那瞬间就摇头不干了。
宁香也不是上赶着要给人当后妈的人,对江见海极其满意的是她家里人。
媒婆找上门后,她母亲胡秀莲每天在她耳边唠叨,说女人结了婚就是要养孩子的,养自己生的也是养,养别人生的也是养,男人有本事,婚后有依靠才是实实在在的。
宁香哪里听不出来,她父母是想给家里找一个依靠。
七十年代的时候,工人是国家的领导阶级,副厂长那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嫁给这样的人,家里可以沾上许多光,不管出门在哪里,都能受到别人的尊重,不愁日子过不好。
况且,江见海在结婚之前刚被安排去外地考察学习,组织上已经说了,学习完一年,回来就升他为厂长,那可就是一把手了。
宁香一辈子没为自己活过,读书读到二年级便被迫辍学带弟弟妹妹,没日没夜做绣活挣钱养家,连这场婚姻,也单纯是为了让家里日子好过,给家里找一个可以沾光且依靠的对象。
她和江见海算是相亲认识的,江见海对于和她的相亲并不积极,因为他心底里不想再娶一个乡下文盲女人。之前他也看过几个乡下的,别人都愿意嫁给他,但他自己不愿意。
他之所以会应下和宁香的婚事,自然是发现自己给三个孩子找妈实在不容易,条件好的他找不到,而条件不行的他又看不上。在所有条件不好的当中,宁香算是最突出的一个。
宁香长得漂亮,典型的江南水乡长大的温婉女孩子。她眉眼五官很精致,笑起来有一种叫人心里生甜的感觉,虽然只会说些大白粗话,但是是十里八乡公认的能干加温婉贤淑。
宁香这样的性情,给他的三个孩子当后妈,自然不会亏待了孩子们。他转念想想,自己不单单是找老婆,还是给三个孩子找妈,综合权衡下来,最后就应了这一门婚事。
自古以来后妈就和“恶毒”“坏”这些词分不开,宁香从没天真地以为给人当后妈是件容易的事情。婚后的鸡飞狗跳也证明了这一点,江家的三个孩子很排斥她,把她当敌人。
婚后的后半生,宁香人生的全部内容就是——帮衬娘家,用耐心和真心去获得三个继子继女的认可,当个好后妈,孝敬刁钻刻薄的婆婆,在婆婆去世以后,带继子继女进城伺候江见海。
她奉献一生,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成才的弟弟妹妹在言辞间流露出的瞧不起,是江见海对她如对保姆似的“爱”,是继子继女被她养大成才后也未叫过她一声妈,是江见海去世后,继子继女把他和他们的亲妈合葬,是人生的尽头她躺在空屋里,听着屋外簌簌的雪声,孤冷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是被榨干最后一丝“女性价值”后死的,唯一没有被榨的“价值”,大约就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生孩子。倒不是她不想生,只不过是为了家庭和谐和幸福,被迫放弃了而已。
而她被绑架着放弃的又何止是自己的生育权,她放弃的简直是自己的一辈子。
“嘭”的一声巨响,宁香被吓得浑身打一个激灵。她回过神,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只见是她的三个继子继女,趴在房间门外偷看她,不小心绊倒了墙角的脸盆架子。
红色印双喜的脸盆架子和搪瓷盆,砸落在门框边上,还有一条半新不旧的毛巾,都是办婚礼时候新置办的东西,又土又艳的喜庆感,现在看着觉得很刺眼。
三个孩子看惊动了宁香,架子不扶盆和毛巾也都不捡,转身就蹿了出去。他们一溜烟跑到他们奶奶李桂梅面前,掐腰喘着气说:“好婆,她醒过来了……”
宁香是醒过来了,彻彻底底醒过来了。
她没有起身去扶脸盆架子捡毛巾,而是收回目光,抬手轻轻碰一下额头上贴纱布的伤,把手里的镜子放下来,起身站到挂历前,闻着从窗缝里飘进来的桂花香,认真去分辨适应现在的时间。
现在是一九七五年,她和江见海在年初的时候领证办了婚礼。
因为江见海对她不是特别满意,心里总有些遗憾,所以年初婚礼办完的第二天,他就收拾行李去了外地做考察。又因为考察学习非常忙,路程很远,这年代交通也不发达,所以他基本也抽不出时间回家来。
于是,宁香自己在江家一呆就是大半年,独自面对刁钻的婆婆和三个不省心的孩子,任劳任怨地伺候他们,像个江家花用一百块彩礼买来的丫鬟一样。
江家老小四个,都觉得宁香是高攀了他们家,来他们江家就是过好日子的,所以对宁香非常不客气。婆婆李桂梅最会使儿媳妇,也最会刁难儿媳妇,三个孩子更是有事没事合起伙来折腾宁香。
宁香这一次昏倒,就是被继长子江岸伸手猛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没能站稳,脚下一个趔趄摔倒,额头磕在了桌角上面,直接磕昏了过去。
回想前世,在刚嫁过来的几年当中,这种事情算是她日常里最寻常不过的事。
江家人根本不把她当成是一家人,她从始至终都是外人。继子继女推她是寻常事,没事冲她吐口水吼她骂她把她当佣人待,也是寻常事,婆婆李桂梅只会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
对应好时间,宁香深深吸口气。
九月下旬,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院子里的桂花香透过窗框,渗入到心肺深处。
宁香呼出吸入心肺深处的香,转身拿过樟木箱子上的黄提包放床上拉开拉链,随后打开衣柜的门,往包里收拾了几件当季的衣服。剩下的洗漱用品,她也都收了一些。
刚收好拎着提包准备出门,李桂梅带着江家的三个孩子从外头回来了。她进屋看到脸盆架子倒在地上,开口就是一阵唠叨,一听就是怪宁香没有给扶起来。
宁香现在再听到李桂梅的絮叨,只觉得嗡嗡嗡像苍蝇一般,嗡得人脑子疼。她没多去管李桂梅,甚至没多看她,直接拎着黄提包继续往外走。
李桂梅这下看出不对劲了,盯着宁香就问:“你拎个包做什么去呀?”
宁香稍停一下步子,转头看向她,“回家去。”
李桂梅眼睛一瞪,“瞎七搭八,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回哪个家里去?怎么你还闹脾气呀?小孩子不懂事,也不是故意推得你撞脑袋,你一个大人,能跟小孩子置这种气啊?”
宁香撇一眼江岸,江见海这个大儿子,如今也有十岁了。十岁还小么?她十岁的时候都是大人了,弟弟妹妹都是她亲手带大的,平时还要做绣活挣钱养家,做什么像什么。
前世她也这么对自己说,孩子们都还小,而且抵触后娘都是正常的,所以她无限包容这三个孩子,带他们长大成才。后来这三个孩子也算接受她了,但对她的称呼一直是“香姨”。
她原本也没在意过称呼上的事,想着孩子把自己当妈了就行了。可到后来她才发现,他们从心底里还是没把她当自家人,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她还是外姓之人。
生活中的很多小细节会让人心凉,真正心底凉透的时候,是江见海死后,长子江岸直接做主让江见海和他们的亲妈合葬,而她这个为他们付出大半生的后妈,到死都是“第三者”。
江见海在的时候,她在江家就完全没有家庭地位,没有说话的权利,连句硬气话都没说过。江见海死后,她更是半点发言权没有,继子继女根本就不问她的意见,也不考虑她的感受。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父亲养了她一辈子,江见海去世后,他们又按月给钱养了她的老,已经对她非常够意思了。她如果想跟他们的亲妈比,想取代他们亲妈在江家的地位,那真是想都不要想。
想完人生尽头的那些事,宁香没说话。她把目光从江岸脸上收回来,也没搭李桂梅的话,拎着包径直出门去了。
李桂梅看她是来真的,跟出门就冲她喊:“谁家的媳妇叫儿子推一把就回娘家?像个什么样子?不怕人笑话你就回,可有点当娘的样子没有?”
宁香懒得浪费口水跟她吵架,愣是没回头,拎着包出门沿巷子走了。
江岸还懵愣在原地,他被刚才宁香看他的那一眼看愣了。他也说不明白,只觉得宁香这一回看他,眼神里有点阴戚戚的东西,叫他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要知道他这个后娘,平时一直是个性情温吞得跟个面人似的女人,说白了就是没脾气好欺负,勤勤恳恳只会埋头干活。像今天这样眼神微冷带着疏离和情绪,还是第一次。
宁香出门后没多一会,邻居家的老婆子拄拐杖过来凑热闹,到了李桂梅面前就开口问:“这不是刚醒过来,怎么拎包走了?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桂梅咬咬她那一口黄牙,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宁香嫁到江家这大半年,一直都是任劳任怨毫无怨言的,这样冷脸回娘家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和江岸置气,怪得很!
她对邻居老婆子说:“谁知道?醒过来二话没说,直接拎包就走了。莫名其妙的嘞,想走她就走好了呀,我不拦她,也别想我请她去,有本事她呆在娘家别回来了,惯得她!”
老婆子笑笑,“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能让她呆几天?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李桂梅往门外瞪一眼,“回来没好样子给她!”
第2章
芜县水多,村庄和镇落大多傍水而生。这个年头上乡下都还没有修公路,村民出门大多走水路。大船小船在弯弯曲曲的小河上慢慢地摇,捕鱼的船上能看到休憩的鱼鹰。
宁香娘家和江家在相邻的两个村落里,她手里没有船,自然没有走水路回家,而是拎着黄提包踩着黄泥路,过村落过田地过数不尽的石桥,步行着回了家。
她收拾行李回娘家,当然不是闹情绪单单为了和继子江岸置一口气。
前世她合眼逝世以后,神魂在世间游荡了许多年。她数年如一日地呆过学堂,有了基础的文化学识,也见识过了更大的世界,眼界拓宽以后,思想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是因为思想上的觉醒,她才彻底明白,自己的一生活得是多么可笑。被无数亲情道德的枷锁绑架着,无私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到头来却成了家里乃至整个社会上最没有价值,最不被认可的人。
所以神魂游荡的时候,她就想过——要是能再来一次,她绝不走从前的老路!
既然真的重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她这一次当然要死死把握住自己的一生。
这一世,她要敲碎一切绑架她的枷锁,为自己而活!
她不会再给江岸、江源和江欣当后娘,江家那三个娃子一个比一个混账,小的时候又熊又坏,尤其对她这个后娘很坏,花心思调教他们不如花时间充实自己。
她也不会再把“温婉贤淑”顶在脑门上,去伺候李桂梅那个刁钻的老婆婆。
当然,也不会再和江见海维持这段不对等的婚姻,甘心当“保姆”当老妈子,把自己大好的后半生全部燃烧奉献给他们江家,而她从进江家门到最后闭眼入土,连句硬气话都没能说过。
这一辈子,她要把腰杆打直了活!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靠男人养活,能过上什么真正的舒心日子?好多男人没有心,女人在家为家庭孩子付出再多,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就是做了点毫无价值的杂活。
不止在好些男人眼里,哪怕就是许多女人眼里,也是不认可家庭主妇的价值的。女人自己也瞧不起女人,把女人为家庭的付出贬得一文不值,只一心歌颂男人的价值。
***
宁香没回头,快着步子往家赶,刚走到村口,正好碰上采猪草回来的宁兰。
宁兰是宁香的妹妹,在家排行老二,今年在读高二,到年底元月份毕业。她挑猪草湿了裤子,裤腿一直卷到了膝盖上面。衣褂袖子也卷得很高,褂角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水草叶子。
看到宁香,她眼睛一亮,挎着竹篮拿着竹编漏勺迎上来欣喜招呼:“姐,你怎么回来啦?”
说完注意到宁香额头上的纱布,收了笑又问:“你头上是怎么啦?”
宁香微微笑一下,“撞到了桌角上。”
宁兰目光里流露出心疼,“好端端怎么会撞上桌角?”
走完一生再回来看到少女时期的宁兰,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奇妙的。宁香明显也感觉出自己心里热不起来了,也不愿意故意伪装出亲近感,只还微微一笑说:“先回家。”
宁兰多看宁香一眼,觉得她大概在婆家受委屈了心情不大好。平时宁香说话语气和眼神都极其热情温柔,温软得像初春的水。能让她像现在这样,受的委屈应该不小。
宁兰轻轻吸口气,没再多追问什么,和宁香一起回家去。
和邻里叔伯婶子的一路打招呼到家门口,两个弟弟宁波、宁洋正在拍火柴盒封皮玩。
这年头小孩子没什么玩具,便会捡糖纸、火柴盒封皮或者香烟壳子,收集起来当玩具。火柴盒封皮可以用嘴吹,也可以用手拍,谁能吹翻或者拍翻就归谁。
宁波和宁洋正因为一张封皮要打起来,争夺间忽听到宁兰的声音,“宁波宁洋,大姐回来啦!”
听到宁香回来了,宁波宁洋都不要那火柴盒封皮了,猴儿一般蹿起来,跑到宁香面前就笑嘻嘻问:“大姐回来啦,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之前宁香每次回娘家,都会顺路从公社带点小儿酥、梨膏糖或者鸡蛋糕一些零食回来。父母不会馋嘴吃这个,宁兰是大姑娘只尝一点,大多都落在了两个弟弟的肚子里。
这回宁香什么都没有带,对宁波宁洋两个双胞胎弟弟也没了前世的宠溺和疼爱,只简单出声回答了一句:“今天回来没有走公社,没有带什么好吃的。”
听到这话,宁波宁洋脸色瞬间垮下来了。
宁波不相信,上来就拉宁香手里黄提包的拉链,拉开后伸手进去翻几下,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便失望说了句:“真的什么都没有带。”
宁洋看没有好东西吃,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火柴盒封皮上。他转身忙去抢那张放在地上的火柴盒封皮,但手指还没碰到,宁波便也过来了,两人又闹开了去。
宁香也不管他俩怎么闹腾,拎着提包进屋里去。
母亲胡秀莲正在灶头下烧晚饭,伸头往宁香看一眼,有些好奇道:“怎么这时候回来?”
宁香平时回娘家,回的频率不算高,每次也都是抽空上午回来,吃个午饭呆上一会,就回婆家去了。没在晚上回来过,更没有回来的时候还提着一大包的行李。
宁香去宁兰的屋把提包放下,嘴上敷衍说:“回来过几天。”
胡秀莲心里纳罕,往灶底放柴禾的时候用口型问宁兰:“怎么回事呀?”
宁兰挎着竹篮到灶边准备烧猪食,冲胡秀莲摇摇头没有说话。
宁香进房间放下提包后没有立即出来,而是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等到胡秀莲蒸好米饭,宁兰烧好猪食喂了猪,她才慢吞吞从房间出来。
胡秀莲正在砧板上切茼蒿,拦腰几下放下菜刀,看向宁香说:“阿香你炒菜手艺好,你来炒。炒好你爹差不多到家,也就吃饭了。”
宁香还是不多说什么,过去上锅等锅热。
宁兰在灶后烧火,胡秀莲一边剥蒜头一边试探着问:“阿是和你婆婆打架了?”
宁香挖了一点猪油放锅里,看着猪油在烧热的铁锅里滋滋化开,简单道:“江岸推的。”
胡秀莲抬起头看向她,好半天笑了放松说:“哎哟歪,我还以为你婆婆叫你受委屈了呢。你跟江岸一个小孩子赌什么气?你是当娘的,得耐心一些,毛孩子全都那样。”
宁香剁了蒜末扔热油里,等猪油爆出了蒜香,再把茼蒿茎全部倒到锅里,使锅铲沾油翻炒几下,她开口就是:“我不是他娘。”
胡秀莲被她说得一愣,眨眨眼道:“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叫江家人听到了啊。再怎么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说这样的话。能嫁给江厂长,是你的福气!”
宁香没忍住冷笑出声,把茼蒿叶子下锅里,锅铲继续翻炒,“我宁阿香怕是命薄受不起这样的福气,这话也不怕谁听到,从今天开始,我不是江家的人了。这福气谁要,谁就拿去。”
宁香很少有说话这么硬的时候,在灶后烧火的宁兰都抬头往她看了两眼。
胡秀莲更是眉心都蹙起来了,看着宁香说:“昏说乱话,你是搭错点了?什么叫这福气谁要谁就拿去?你是江厂长明媒正娶的老婆,这福气这辈子只能你来享!”
宁香放下锅铲,往锅里洒上一点盐,“这是什么福气?男人自己常年不在家,纯粹找个免费保姆留在乡下伺候老娘和三个娃罢了。家里个个不拿你当人看,旧社会的丫鬟也不过如此,这是哪门子的福气?”
胡秀莲也觉得宁香这回怕是受了不小委屈,但她也不敢找江家人麻烦去,只得苦口婆心劝宁香:“我们女人啊,生来就这样,嫁给谁不是这样过日子?江厂长是领导,你嫁给他不愁吃不愁穿,出去脸上也有光,就连咱家都跟着沾光。以后宁兰的工作,宁波宁洋的前程,都得指着江厂长呢。这样体面的人家到哪找去?要不是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根本轮不上你,好伐?”
宁香听得一阵胸中气闷,她拿起锅铲刚想盛菜,却在锅铲要碰到菜的时候,猛地往铁锅里一摔,“哐当”一声重响吓了胡秀莲和宁兰一起抖了一下。
胡秀莲看着她,片刻又说了句:“吃错药了你?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就回来过两天,心里气消了就回去。到家来还摔锅扣碗的,你想干什么?”
宁香盯着胡秀莲的眼睛,字字冷硬道:“我想离婚。”
胡秀莲和宁兰又一起愣住,看着宁香怔神。
宁父宁金生刚好从生产队下工回到家里,进门就听到了宁香说的这句想离婚。他往宁香看一眼,一边舀水洗手,一边声音松松散散问:“谁要离婚呢?”
“我要离婚。”
宁香把炒好的茼蒿盛到盘子里,态度分毫不软,语气淡下来。
宁金生根本不把宁香这话当回事,不知道她是从哪学来,只当她脑子发热说昏话罢了。结婚从来都是一辈子的事情,乡下没有离婚这一说,不管好坏,结了就是一辈子。
他到小桌边坐下等吃饭,不咸不淡继续问:“你婆婆给你委屈受了?”
胡秀莲起身,出声回答一句:“倒和亲家母没关,是江岸推了她一把。”
宁金生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沉,“江岸那是小孩子,他推你一下你闹什么脾气?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你赶紧的,吃完饭就回江家去。结了婚脾气反倒变大了,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好啊,你嫁给江家就是江家的人了,娘家就只是亲戚,别有事没事闹点脾气就往娘家跑,这不合适,我们也不能多留你,待会闹得江家对咱们家有意见。”
宁香前世几乎没有因为在婆家受委屈而回娘家,她在别人眼里就是吃苦耐劳的人,也确实受的所有委屈她都是自己咽的。她没有经历过现在的场景,受了委屈伤了头回娘家,父母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样,只在乎江家人会不会对他们家有意见。
是啊,怎么会不在乎江家呢?
他们还等着江见海给宁兰安排工作,给宁波宁洋的未来铺路呢。
宁香把炒好的茼蒿放餐桌,没有顶着怨气说话。
对,她心里是有怨气的。上辈子看着宁兰和宁波宁洋一个个成人成才,娘家婆家每个人都比她有出息,对她还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看不起,把她当只会刷锅洗碗家长里短的老妈子,大事小事都忽视她的感受和想法,她心里就慢慢攒起了怨气。
宁金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她是听进去了,松了神色继续说:“你打小就是家里最懂事的,从小到大没叫我和你娘操过心,这嫁了人啊,更得好好的。你现在可是厂长夫人,这辈子吃喝不愁还受人敬重,不比别人过得都强?莫多想别的,耐心把他那老娘和三个孩子哄住就行了。”
宁香还是没出声,心里想的是——这人人羡慕的厂长夫人,她这辈子肯定不会再做了。李桂梅那刁钻挑剔又刻薄的老婆子,还有江岸、江源和江欣那三个熊崽子,谁爱哄谁就上赶着哄去!
当然宁香心里也比谁都清楚,胡秀莲和宁金生打死都不可能会同意她离婚的。
离婚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的乡下是件极为出格的事,离婚的女人会被人冠上不正经的名头,会给自己和家里丢脸,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在邻里间抬不起头。
在周围人的价值观当中,女人结了婚就是一辈子。不管生活过得好与坏,一辈子只跟一个男人。给这个男人当一辈子保姆,给他传宗接代,给他养老子老娘,死也不能离婚。
代代人相传下来的传统观念,吵架讲道理能争出个结果来?
争不出来的,所以宁香懒得费那个劲去吵。
宁金生看她还是不说话,便问了句:“听到没有?”
宁香站在锅头边,往锅里又挖了一点猪油,看着油块变油花,并不回宁金生的话,一副左耳听右耳冒,完全当作没听到的样子。
宁金生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他突然就没忍住起了脾气,抬手猛地往桌子上“嘭”一拍,沉声道:“宁阿香,你耳朵聋了?我问你听到没有?!”
胡秀莲和宁兰被吓了一跳,两人又是同步抖一下身子。胡秀莲抬眼看向宁香,微微压着声音提醒她,“你爹跟你说话呢。”
宁香站在锅边看着油热,轻轻屏住呼吸。片刻后她把手里的锅铲往锅里随手一扔,看向宁金生说了句:“我已经决定离婚了。”
说完不等宁金生再发作起来,她也不管炒菜的事了,直接就往屋外去,嘴里平平淡淡又接了一句:“我去找阿三阿四回来吃饭。”
宁金生瞪着眼睛冲宁香的背影就吼:“我看你敢!反了你了!”
那边胡秀莲起身到灶头边拿起锅铲接着炒菜,和事佬样地对宁金生说:“阿香嫁进江家大半年世间,从来没回来诉过一点苦。年初婚事刚办完,江见海就打包裹走人了,她一个新媳妇,刚结完婚就守了活寡,在家伺候婆婆和三个娃娃大半年,心里怎么能没有委屈?怕是委屈积攒多了,借着这一回,想发泄发泄呢。你也别说她了,让她在家过两天好了呀。”
宁金生压住脾气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会没再说话。
第3章
宁香出去溜一圈,把宁波宁洋找回来,一家六口坐下来吃饭。
饭食素淡简单,炒了两个素菜,再加上些家里腌制的萝卜干和咸菜。
吃饭的时候宁兰总有事没事看宁香,她觉得宁香这次回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虽仍然还是话不多的性子,但她以前面色里温柔居多,而现在总觉得她眼底冷气重,也不大爱笑了。
而宁香谁也不看,低着头吃饭不说一句话。大米饭嚼在嘴里有一股熟悉的家乡味,前世自从她跟江见海进城后,就没再怎么吃过甜水村种植出来的稻米。
宁香宁兰两姐妹不说话,剩下宁金生、胡秀莲和宁波宁洋都没停嘴,大人之间说的就是村落里的家长里短,小孩之间则是玩游戏输赢那些话题。
眼看着宁香碗里的饭快吃完了,胡秀莲忽又把话题落到她身上,特意软着声音说:“不开心就在家里过两天,心里舒坦了叫你爹摇船送你回去。后娘嘛确实是不好当,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呀,只要你真心实意待他们,江岸那三个娃娃,迟早都会认你这个娘的呀。”
宁香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半饱不饱。她把筷子和碗都放下,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看也不看胡秀莲,只回了一句:“我没那么贱,我不会再回去了。”
这话又直接把胡秀莲给噎住了。
宁金生瞪向宁香,语气极其重:“那你想去哪?!你能去哪?!”
宁香心里知道,胡秀莲和宁金生不会同意她离婚,另一层意思就是她不能回娘家。
女人从结完婚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家了,回娘家是亲戚,在婆家是外人。
如果父母不帮兜底,那女人在这个时代离婚,就意味着一无所有,无处可去。
宁香现在不怕一无所有无处可去,只怕命运被人拿捏,被人吸一辈子血吸到干,还不被人记着好,再白活上一辈子,所以和江见海的这个婚她离定了!
她淡定地回宁金生,“你们放心,不会多麻烦你们。”
宁金生被她气得咬牙,胡秀莲怕两人吵起来,忙开口道:“阿香,离婚的话真不好一直挂在嘴上说的呀,你先消消气好哇?等气消了再说,好不啦?”
宁香心里明白,这些话是说不通的,她随便说上一句,他们就有一千句一万句等着她。她暂时不想过多浪费口舌,于是没再接话,放下碗筷起身出门去了。
胡秀莲按住宁金生的胳膊,没让他再出声呵斥宁香,意思当然也很明显——别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让宁香出出气,让她把情绪发泄完再说。
宁香不管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反正她心里的主意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她出去在河边找个周围没人的地方,在河滩的台阶上坐一会,吹一吹记忆中熟悉的晚风。
宁香脸蛋秀美身材细挑,样貌在十里八乡都能排得上号。因为她绣活做得好,婚前一直靠去公社的放绣站拿绣品回来做挣钱养家,没怎么出门做过农活,所以皮肤也莹白细嫩,这大半年在江家被折腾蹉跎,影响有一些但不大。
十九岁正是娇花一样的年纪,她扎着具有年代特色的两根麻花辫子,穿白底碎花褂子,坐在河滩上放空表情出神,被河边密密的杨柳枝一衬,便是一副婉约秀美的江南美景。
二队的队长林建东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刚走到河滩边,便瞧见了宁香坐在那吹着风出神。看到这副画一样的场景,他下意识停了下步子,立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才迈开步子往河滩上去。
他在和宁香相邻的一个河滩上坐下来,舀了河里的水上来洗衣服。
这年头河里的水还都很干净,岸边村民的生活起居都和河滩分不开关系。早晨起来洗漱洗脸、淘米洗菜洗衣裳,都要到河滩上来。当然,河滩也是停船的码头。
洗了一会衣服,看宁香还坐在河滩上出神,林建东便主动和她打了声招呼:“走娘家呀?”
宁香听到声音才后知后觉回神,转过头来一看,发现是他们生产队的队长林建东过来洗衣服。这年头大男人到河边来洗衣服,真是新鲜事,她客气笑一下应:“是啊。”
林建东不比宁香大多少,家里条件比宁香家还差点,但他读了高中,毕业后就回乡劳动了。因为做事踏实又有文化有头脑,年纪轻轻就被推举做了生产队队长。
宁香和他勉强算得上是发小,小的时候会在村子中间的打谷场上一起扑蜻蜓玩。但在宁香读到二年级辍学回家,林建东上了初中高中以后,两人就慢慢生疏了。
突然这样碰上面,也没什么话可说,气氛还怪尴尬的。林建东笑着找话题,开口说:“你结完婚以后就没再见过你了,一直听人说你做了厂长夫人,嫁得好呢。”
嫁得好不好,只有嫁过的人才知道。
有时候表面光鲜,内里全是烂的。
宁香没有和林建东叙旧的心情,和他寒暄了几句,便试探着问了林建东一句:“队长,如果我回甜水大队,家里不收容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弄条住家船?不需要怎么大,租金便宜些的。”
傍水而居的地方,船要比房子多,有不少人家都是直接住在船上的,尤其在大河边靠捕鱼为生的渔民,代代都居住在船上。比起找个空置的房子,找个空置的船相对来说更容易。
宁香想过,如果她执意和江见海离婚,娘家大概率是呆不长的,所以最好尽快先找一条小船,让自己勉强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不至于流落在外头。
在这个只讲集体的年代,大部分财产都属于国家和集体,由国家和集体分配。遇到了麻烦,找组织找干部,肯定是不会出错的。只要是有责任心的干部,都会尽力帮自己的社员解决问题。
宁香本来打算明天去县城给江见海发电报,发完电报再找队长林建东说这个事。没想到这会子就在这里碰上了,那她索性也就直接先试探着问了。
林建东听完这话愣了愣,只问她:“怎么了?”
什么叫回甜水大队?
又什么叫家里人不收容她?
宁香刚要开口回答,话还没吐出来,忽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岸上传来:“哎呀,阿东啊,不是叫你放着嘛,我洗就好了呀,你一个大男人,洗什么衣服呀?”
宁香转过头去看,只见是林建东的亲妈陈春华。她踩着台阶下到河边来,试图拽过林建东手里的衣服自己洗,让他上一边凉快去。
林建东却拿着衣服一把躲开了,“姆妈,什么男人女人的,谁说男人就不能洗衣服了?毛主席不是说了么,新社会讲究的是男女平等,你回家歇着去吧,这点衣服我来洗。”
宁香在旁边看着这母子俩,心里默默想着——这年头上,真有乡下男人信奉男女平等么?不知道事关切身利益的时候,还会不会这样说。
这些想法不过就是从脑子里随便过一下,宁香对别人家的事不关心,并没有再去多想。她还等着林建东下头的话呢,所以坐在河滩上也没起身走人。
陈春华这边没从林建东手里抢到衣服,转头看到宁香坐在旁边的河滩上,忙又客客气气笑着打招呼:“这不是阿香吗?回来走娘家呀?”
宁香冲她微微笑一下,敷衍式地点头。
陈春华打眼就看到了她的脑袋,这又问:“你头怎么啦?被人给打啦?”
宁香还是微微笑着,“被小孩推了一把,撞到桌角上撞的。”
陈春华拧眉“哎哟”一声,“看着就蛮疼啊,可要小心啊,头可不能瞎碰的,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宁香微微收敛目光,“嗯”一声。
陈春华能絮叨,见到人就打不住她的嘴,这又笑着说:“阿香你命好欸,能嫁给江厂长当厂长夫人。我们整个大队的人,没有不羡慕你家的嘞。你们家的江厂长有本事,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不少钱的吧,是不是每个月都能吃肉啊?”
宁香扯住嘴角仍笑着,回答道:“寄多少钱,我不知道的。”
陈春华眼睛微微睁大些,“你怎么会不知道的啦?”
宁香看着她说:“寄的钱和票,都在我婆婆手里捏着呢,我没见过。”
当然,她在江家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即便家里买肉回来吃,那都是李桂梅和三个孩子吃的,再说买些糕点甜食零嘴,她更是看都看不到。
她每回回娘家给宁波宁洋买东西的钱,都是自己平时抽空做绣品挣来的钱。她要是不在空闲时候做绣品挣点钱,那就真是身无分文了。
嫁人之前她在家里专注做绣品挣钱,每天起早贪黑,家里的其他杂事做得倒是不多。但在嫁人以后,李桂梅不稀罕她做绣品挣的那点钱,人有厂长儿子呢,所以把家里所有的杂活都扔给她做。
宁香每天洗衣做饭,刷锅扫地,喂猪养鸡,劈柴种地带孩子,大半年下来脸蛋上的风霜不明显,但手已经有些糙了。
绣娘的手是要养着的,糙了以后做刺绣的时候容易刮丝,所以她近两个月都没再做过细活,全是拿的粗活回家来做。做的时候也是背着李桂梅,怕她以为她闲再给她找事情做。
宁香只简单说了一句,陈春华一下就都听明白了,只长长“哦”一声。
宁香看有陈春华在,她和林建东也说不上住家船的事情了,只能被陈春华拉着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暂时她也没有扯家常的心境,于是便打声招呼先走了。
等她上岸走远,陈春华对洗衣服的林建东说:“看着是在婆家受委屈了。”
林建东想想刚才宁香问他的话,应和道:“应该是。”
陈春华又说:“哎哟,她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可多了。只要是女人嫁了人,谁在婆家多少不受些委屈?她也没上过什么学,能嫁给江见海算是高攀了,要不是有老娘要照顾,还有三个拖油瓶,这种家庭,可轮不到她宁阿香的。”
林建东低头洗衣服,接一句:“阿香挺好的。”
陈春华说:“脾气性情是挺好,就是没读过书,江见海看了好些个没看上,最终看上了她,那不就是图她长得好看,图她性情好,不然还能图她什么?她家条件也那么差,穷的嘞。”
林建东没再说话,只锤着衣服听陈春华在那絮叨,把人家祖祖辈辈的事都扒出来讲。
第4章
宁香离开河滩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吹着湖风又各处逛了逛,湖边风凉,总归比在家里呆着要凉爽许多。现在虽然已经是秋天,但芜县的季节里没“秋天”,热完就是冬天了。
逛了一圈到天完全黑下来,宁香才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