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生得高大俊朗,清晨的阳光温柔洒在他脸上,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叔叔早。”江蕙问好。
阿若仰起小脸冲江峻朗甜甜笑,“叔叔早。”
江峻朗伸出双臂抱起阿若,乐呵呵的打趣,“阿若,你怎么不叫我苗苗爹了?”最开始阿若是叫他苗苗爹的,这称呼让江峻朗笑了好半天。
“我跟姐姐的。”阿若嘻嘻笑。
她是跟着姐姐的,姐姐叫叔叔,她就跟着叫叔叔呗。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她也叫祖父祖母,江峻朗、文氏她便叫叔叔婶婶,丹阳郡主更好办了,江蕙叫郡主,她也一样。
“小阿若跟姐姐很亲啊。”江峻朗爽快大笑。
阿若认真点头,“嗯,我和姐姐最要好了。姐姐说,我爹我娘要等我长大了才回来,我要一直跟着姐姐的,要做个好妹妹。”
江峻朗脸上的笑容有点不大自然了,悄悄看了江蕙一眼。
江蕙神色如常,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江峻朗略微放心了些。
“蕙蕙,这封信是西院让送出去的。”江峻朗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江蕙。
江峻健、严氏一大早便命小厮到穆王府送信,不过小厮是安远侯府的,在这紧要关头,哪敢背着丹阳郡主、江峻朗等人做这种事呢?没敢出府,而是交给了江峻朗。
江蕙拆开信看了,不由的摇头,“这对夫妻的嘴脸也真是够瞧的了。吃我爹的喝我爹的,还敢出卖安远侯府。叔叔,这封信也别让他白写,派个憨憨傻傻的小厮送出去吧。小厮不精明,送错了地方,也是常事。”
江峻朗会意的一笑,“好,送出去,送错地方。”
江峻朗把信接过来收好,也便要走了。
阿若殷勤的道:“叔叔,你有空就来玩啊,让苗苗也来。”
江峻朗乐,“阿若舍不得叔叔走对不对?阿若,叔叔也蛮喜欢你的,要不你给叔叔做义女吧。”
“啥是义女?”阿若不懂。
江峻朗解释给她听,“义女就是干女儿。如果你做了叔叔的义女,便叫我义父或者干爹。”
“这样啊。”阿若明白了。
她盯着江峻朗的面容看了又看,仔仔细细,看得江峻朗莫名其妙,“阿若,你不认得叔叔了么?”
阿若再三打量过江峻朗,最后坚决摇了摇小脑袋,“不要,我爹爹很俊美的。”
“阿若你这是……嫌叔叔丑么?”江峻朗目瞪口呆。
他在京城的王孙公子当中可真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了,现在居然会因为相貌被嫌弃,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叔叔不丑,就是和我爹爹比差远了。”阿若人小鬼大,大概意识到江峻朗受伤了,安抚的拍了拍他。
江蕙忍笑,伸手接过妹妹,“叔叔今天当值,赶紧出门吧,莫误了时辰。阿若的孩子话,您听听就算了,莫要放在心上。”
阿若向江峻朗挥手道别,笑得格外甜。
江峻朗不由的莞尔。
他和江蕙约定了几件事,也就要走了。已经迈开了步子,忍不住又回过身,摸摸下巴,“蕙蕙,叔叔的相貌难道拿不出手么?”
江蕙忍俊不禁,“叔叔,您和我爹爹一样都是美男子啊。”
江峻朗冲阿若努努嘴,“那阿若怎么会……”
阿若笑嘻嘻的把小脑袋埋在了姐姐怀里,江蕙微笑道:“阿若从小见惯了自己的爹爹,便是这样了。”
“对极,小孩子就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最英俊,自己的母亲最美丽。”江峻朗恍然大悟。
江蕙只是笑,却不说话。
送走江峻朗,江蕙带阿若一起回去,给她做了可口美味的早餐。阿若吃的很开心。早饭后,江蕙把阿若送到春晖堂托苏老夫人照看,然后回去换了身深青色短衫,打扮成小厮模样,出去逛了几家店铺。她每家店铺都买了引起物事,银钱是当场付清的,东西并不带走,命店里送到安远侯府西角门,交给严婆子。
中午时分江蕙回来,阿若和江苗、江蓉在院子里玩耍,阿若眼睛最尖,看到江蕙便欢呼着跑过来了。江蕙蹲下身子,一把将妹妹搂在怀里,眼睛潮湿了,“阿若,等你长大了,爹和娘便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告诉过我了。”阿若快活的笑。
江蕙搂紧了妹妹。
她确实一直是这么说的,但直到今天,直到拿到了一封亲笔信,她心中一块大石才最终落了地。冯兰平安无事,他们每一个人都平安无事……
“姐姐,你怎么了?”江蕙一直搂着阿若不放,阿若有些奇怪。
“姐姐,你怎么了?”江苗和江蓉一左一右分别探过了小脑袋。
就在这时,有侍女过来送贴子,“大姑娘,这是张家送来的。”江蕙精神一振,“快拿来给我。”接过贴子看了,脸上绽开一个绝美的笑颜,“阿若,苗苗,蓉蓉,姐姐儿时一位好友回京城了,要来看望姐姐。”
张宽的女儿张欣豫只比江蕙大半岁,小时候两人常在一起玩儿,很要好。张欣豫随她母亲住在京城,这些天出外省亲,今天方才回家。知道江蕙回了安远侯府,张欣豫连一天也等不得,便要登门看望了。
“儿时的好友啊。”三个小姑娘很是好奇。
江蕙告诉阿若,“张家姐姐是张伯伯的女儿,咱们在深州见过张伯伯的,你还记得么?”
阿若扮个鬼脸,“就是要收我做干女儿的那个呗,我才不要。”
江蕙嫣然。
张宽也提过要认阿若做干女儿的,阿若嫌张宽没她爹爹好看,死活不肯。张宽乐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既然不做干女儿,那做儿媳妇好了,张宽的小儿子张慎行今年八岁,和阿若很般配。阿若小大人一般的告诉张宽,“以后再说,看缘份吧。”张宽差点儿没笑岔气。
江蕙也乐得不行了。唉,这是谁教给阿若的,她一个小孩子家,怎么净说大人话呢?又好笑,又可爱。
江蕙亲手写了回贴,说自己随时恭侯,让张欣豫不必拘束,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张欣豫还真没客气,下午晌便登门了。
丹阳郡主知道江蕙要招待客人,命人送来了几套新制好的衣裙,和一盒子才打好的首饰,“都是京里时兴的样子,看看喜欢不喜欢。若不喜欢,咱们再制新的。”江蕙道:“样样都是好的。”挑一件如春水碧波般嫩嫩的绿色罗锦大袖衫穿了,配一条白地贡缎长裙,上面绣着深深浅浅黄色的迎春花,秀丽如画,飘逸如诗。
苏老夫人爱惜孙女,取出一对白玉发钗、一对白玉手镯给了江蕙,上好的羊脂玉,晶莹通透,细腻滋润,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就像江蕙无瑕的肤色一样。
江蕙打扮好了之后,苏老夫人越看越满意,阿若、江苗、江蓉惊呼起来,“姐姐可真好看啊。”
小孩子的赞美格外真诚,苏老夫人乐开了花,江蕙也是嫣然。
丹阳郡主看得颇有几分动心,“蕙蕙,齐王府明日的宴会,你真的不去么?你若去了,会很引人注目的。”
丹阳郡主的娘家齐家府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举办赏花会,其实就是亲戚朋友、贵妇千金之间的一次聚会。除了联络感情之外,到了婚龄的少女在这里露面也会增加机会,多少良缘便是在这样的场合缔结成功的。
江蕙到了今年夏天就要过十五岁生日,丹阳郡主觉得,她也应该在众人面前露露脸了。姑娘家养在深闺人不知可不行,再好的人才也会被埋没的。
“我初回京城,不惯应酬,请容我躲个懒。”江蕙客气的道。
江蕙对丹阳郡主并没什么意见,毕竟江峻熙是先和冯兰分开了,之后才遇到丹阳郡主的。可是江蕙这样的身份,到了齐王府会有几分尴尬的。江蕙在血缘上不是齐王的外孙女,她和齐王府亲近不起来。
“也对,你才回来,若是一下子见到许多陌生人,会不习惯。”丹阳郡主见江蕙不愿意去,也不勉强。
--
“蕙蕙!”一个红色的人影走在最前面,还离着大老远,便激动的叫出声来了。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如满月,眼睛明亮,红衫红裙,胸前绣着数朵怒放的牡丹花,华贵艳丽,朝气蓬勃。
“欣欣。”江蕙见到儿时好友,心情也是激动,快步迎了上去。
张宽和江峻熙同多年的同仁,江蕙、张欣豫从小一起玩大的,虽然分别多年,再见面依旧和别人不同,异常亲切。
两人执手相握,泪水在眼眶中闪动,又快活又伤感。
“欣欣。”阿若仰起小脸,叫得很甜。
张欣豫闻声看过去,便知道阿若是谁了,又笑又气,“阿若,你姐姐可以叫欣欣,你得叫我姐姐,知道么?”
“欣姐姐。”阿若一脸乖巧。
“欣姐姐。”江苗和江蓉也过来了。
张欣豫和她俩是见过的,笑咪咪夸赞,“这才多久没见面,苗苗和蓉蓉都长得更好看了啊,真是漂亮的小姑娘!”
江苗和江蓉被夸得很高兴,咧开小嘴笑得开心。
张欣豫夸过江苗、江蓉,想起自己没带上阿若,忙道:“阿若,你也很好看的。”
阿若自信满满,“嗯,我知道。我姐姐说了,我是很好看的小姑娘,如果有人说我不漂亮,就是那人没眼光,别理她。”
把张欣豫给乐的,“蕙蕙,你就这么教妹妹的啊。”
江蕙谦虚,“见笑了,见笑了。”
张欣豫身后跟着数名侍女,但有两个姑娘的打扮明显和侍女不同,肤色白的姑娘穿着银红衫子,肤色略黑的姑娘穿紫衫,相貌全是艳丽款的,衣饰讲究。
见张欣豫和江蕙、阿若都挺亲热的,两女不约而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张欣豫和江蕙阔别已久,不知攒了多少话要说,过了许久,才想起替后面的两女介绍,“蕙蕙,这位是我堂姐张欣喜,这位是我堂妹张欣乐,都是我二叔的女儿。”
“幸会,两位张姑娘光临寒舍,不胜荣幸。”江蕙含笑说道。
张宽出自寒门,江蕙知道他老家还有个弟弟,不过江蕙小时候张宽的弟弟、弟弟的女儿并没有跟着张宽一起住,这位张欣喜和张欣乐,是从没见过面的。
不光没有见过面,也没听张欣豫说起过,可能那时候张欣豫自己也跟这堂姐堂妹不熟吧。
江蕙请张氏三姐妹进去,见过苏老夫人、丹阳郡主、文氏等人,略坐了坐,便请张欣豫一起去稻粱园。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在院子里玩,张欣喜和张欣乐却跟着去了。
到了稻粱园,看到农庄一样的景色,张欣喜和张欣乐姐妹俩很有默契的一起撇了撇嘴。
她俩小时候就是在农庄上度过的,看到这里就觉得村里村气的,寒碜简陋。
“哎,这个江大姑娘,恐怕江家很嫌弃吧?”张欣乐携了张欣喜的手,有意落后几步,小声问道。
“应该是吧。要是得宠的姑娘,不至于住到这儿。”张欣喜前后左右打量过,下了断语。
“依我看也是。这位江大姑娘多少年都不回京城,明摆着就是被江家扔了不要的。现在她回来了,也不招人待见。”张欣乐窃窃私语。
“大姐,三妹,你们在说什么?快点儿跟上来啊。”张欣豫回过头招呼。
张宽只有张欣豫一个女儿,不过既然弟弟一家也住在一起,张欣豫便成了二姑娘,大姑娘是张欣喜,三姑娘是张欣乐。
张欣乐眼珠转了转,拉着张欣喜快走几步,笑着问江蕙,“江大姑娘,齐王府是你外家,明天齐王府的宴会,你肯定会去的吧?”
张欣乐已经觉得江蕙不受重视没前途了,不过,她还要再确定一下,看江蕙在安远侯府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地位。如果不是太受轻视,齐王府的宴会江蕙应该能得到邀请的,毕竟那是丹阳郡主的娘家,是江蕙名义上的外家。
“抱歉,我去不了。”江蕙彬彬有礼。
张欣喜和张欣乐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色。
果然是一个在安远侯府毫无地位的大姑娘啊。
张欣豫却急了,“你不去?蕙蕙,我娘逼着我一定得去呢,你难道不陪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先到这儿
这本书原来是想江蕙穿越,后来觉得不用穿也可以,但是那个穿越的标识忘改,被放到穿越频道了。那就女主娘穿吧,女主娘的经历会是一个传奇。
☆、020
“伯母居然会逼你?”江蕙很有些稀奇。
张家的事,江蕙是很熟悉的。张宽和夫人杨氏膝下三子一女,儿子张用行、张敏行已经各自娶妻,小儿子张慎行是家里最小的,今年才八岁,女儿只有张欣豫一个,从小便格外得父母宠爱。杨夫人会逼张欣豫参加齐王府的宴会,这事听起来可是不寻常啊。
张欣豫是位性情爽快的姑娘,这时光润带笑的面庞上却现出红晕,神态娇羞,声音也细声细气的,“蕙蕙,你就别多问了。”
“不可告人么?”江蕙打趣。
张欣豫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张欣乐是三姐妹中年龄最小的,倚小卖小,口没遮拦,“二姐不去哪行?明天可是有位世交伯母要见见她呢。”
“三妹你又胡说。”张欣豫脸通红,嗔怪的打了张欣乐一下。
张欣乐和张欣喜一起掩口笑,张欣乐笑的还算畅快,张欣喜却是装出来的样子,那笑意就在脸上浮着,好像伸手一抹,就能抹个干干净净。
江蕙恍然,“原来如此。”
有位世交伯母要见张欣豫,自然是要相亲了。
张欣豫脸通红,把江蕙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是济国公府的三夫人。我爹昔日曾和丁三爷共过事,因此有些交情。”
江蕙似笑非笑,“什么昔年共过事,什么有些交情,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丁三爷和三夫人膝下有位尚未成婚、英俊倜傥的儿子……”
话没说完,张欣豫便挥拳打过来,江蕙笑着接住,小小声的问她,“丁家公子有多出色?”
张欣豫害羞的道:“知道的还不多,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江蕙点头,“必须得好看才行。长得好看,才会让人有接下去了解他的欲望,若是相貌丑陋不顺眼,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张欣豫精神一振,“就是这个道理。”
她拉拉江蕙的衣襟,“哎,你和我一起去行不行?我心里直打鼓,你陪着我会好很多。”
江蕙不去齐王府,无非是懒得应酬陌生人。但张欣豫既然开了口,江蕙也便应了下来,“好,我陪你。”叫过侍女吩咐道:“去禀告郡主,说我明天想陪张姑娘一道去齐王府,看看是否方便。”侍女答应着去了。
张欣乐和张欣喜满脸是笑,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位才回乡下回了安远侯府、丝毫不受重视的江大姑娘,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当着客人的面怕丢人,还好意思装模作样让人问丹阳郡主。呵呵,丹阳郡主若能让她去,早就发话了,还能等到今天?
过了一会儿,侍女回来了,曲膝行礼,一脸的笑,“郡主说自然是可以的,稍后便命人送新衣裳新首饰过来。郡主问大姑娘,是想单独坐一辆车呢,还是和郡主、五姑娘同乘?若想单独坐,好提前备车马。”
江蕙略想了想,“我和蓉蓉一起好了。”
江蓉天真无邪,对江蕙这个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姐姐说不出的喜爱,总想和江蕙亲近。江蕙也喜欢这个小妹妹,不忍让她失望。
“是,奴婢这便回去禀告郡主。”侍女曲膝。
张欣喜、张欣乐姐妹傻了眼。
敢情这位江大姑娘在丹阳郡主面前还有些体面?这不对啊,不应该啊……
江蕙道:“我和蓉蓉一起。不过,新衣裳新首饰什么的,就不必了。”
江蕙是陪张欣豫见济国公府三夫人的,是陪客,打扮得那么漂亮做什么。
张欣豫忙道:“新衣裳新首饰是必须的,蕙蕙,你好好打扮打扮,我张欣豫天生丽质明艳动人,我可不怕被你比了下去!”
江蕙和张欣豫嘻嘻哈哈开着玩笑,侍女问明江蕙的意思,回丹阳郡主处复命。
张欣喜拉拉张欣乐,“哎,你说说,这会不会是是江大姑娘硬充门面啊?”
“什么意思?”张欣乐不解。
张欣喜朝侍女的背影努努嘴,“没准儿她是让侍女当着咱们的面撒谎呢,丹阳郡主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好得都不像真的。”
“也对。”张欣乐觉得很有道理,“丹阳郡主是继母,皇室娇女,哪会对个从乡下来的继女好成这样。这是江大姑娘装出来的也说不定。不过,她现在跟咱们装,明天若是去不了齐王府,也不能收场啊。”
张欣喜一笑,“随便找个借口呗。譬如说她忽然不舒服了,生病了,或者马车坏在半路了,或者衣裳被丫头熨坏了,心情不好。”
张欣乐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大姐说的对,明天咱们到时候看呗,她若去不了齐王府,谎言便拆穿了。”
两姐妹内心之中燃烧着一朵一朵的小火焰,等着看江蕙明天能不能如期出现。
-
齐王府后殿位于王府中轴线上,殿门庑覆以青色琉璃瓦,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尽显王府气派。
正厅之中,衣香鬓影,珠光宝气,招待的全是女眷。
齐王妃年近六旬,华发已生,脸上却没什么皱纹,含笑的眼神落在丹阳郡主身畔一位身着淡绿罗衫的少女身上。
是江蕙。
江蕙盈盈十五,一袭似春水如碧草的淡绿色宫锦衣衫,映得她身材愈发窈窕,眉目如画,娇美动人。
“这是我大女儿。”有亲友问及江蕙的身份,丹阳郡主笑着介绍。
“我大姐姐。”江蓉坐在齐王妃身边,两只小脚丫荡来荡去,一脸嘻笑,快活极了,“外祖母,这是我大姐姐。”
江蓉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头上梳了小鬏鬏,用明珠绑就,俏皮又可爱,齐王妃见小外孙女爱得格外开怀,微笑摸摸她的小脑袋,神情宠溺。
齐王妃宠爱幼女丹阳郡主,对待江蓉自然也和其余的孙女、外孙女不同,况且江蓉在她的孙女外孙女当中年龄最小,所以格外纵容娇宠。
“蓉蓉喜欢你大姐姐啊?”齐王妃柔声询问。
“喜欢。”江蓉连连点着小脑袋,“我娘说了,大姐姐是我家的呀。我大姐姐长的可好看了,又爱笑,又有本事,我特别喜欢她!”
“你大姐姐有什么本事?”齐王妃递了个佛手给江蓉玩,随口问道。
江蓉拿着佛手转来转去,眼珠也转来转去,“本事,大姐姐有什么本事……”想了半天,年纪小说不上来,嘻的一笑,“反正我大姐姐就是厉害,嘻嘻。”
齐王妃不由的微笑。
丹阳郡主不知跟江蕙说了句什么,江蕙道谢,“多谢郡主。”
“姑母,您方才不是说了,这是您的大女儿么?”丹阳郡主的侄女李锦治一脸疑惑,“那她怎么叫您郡主啊?”
如果是大女儿,难道不是应该叫母亲么。
丹阳郡主也不过是位二十多岁的少妇,听了李锦治这话,神色便有些不大自然了。江蕙从见面开始一直叫她郡主,客客气气的,但并不亲近……
“县主若是见了皇上,应该是称呼为陛下,对么?”江蕙不只人生的美,声音也极为动听,如明珠倾于白玉盘,“但是,陛下依然是您的伯祖父。”
江蕙的意思很明白了,李锦治如果见了皇帝会叫陛下,但皇帝还是她的伯祖父。那么,江蕙称呼丹阳郡主为“郡主”,并不能说明江蕙不承认丹阳郡主是母亲。
“我娘家是称呼母亲、伯母、婶婶为太太,称呼祖母为老太太的。”丹阳郡主的二嫂周氏笑道。
“是啊,各处称呼不同,风俗各异。”不知是谁附合了一句,众人随意说笑几句,把话就这么岔开了。
李锦治有些恼火的横了江蕙一眼。
江蕙皱眉。这李锦治是丹阳郡主异母哥哥的女儿,可能和丹阳郡主不是太亲密,但是也犯不着对江蕙有意见吧?江蕙是给丹阳郡主添了不少事,但齐王妃、丹阳郡主的嫡亲嫂子们都没说什么呢,哪轮得着这个李锦治出头?
江蕙是来陪张欣豫的,不是来和李锦治之类的姑娘斗气的,淡淡一笑,问丹阳郡主,“郡主,不知张家的人到了没有?若已经到了,我想去找欣豫。”
丹阳郡主叫过一名管事婆子问了问,告诉江蕙,“杨夫人和欣豫,还有她两个堂姐妹到了,被请至偏厅待茶,不过她们也可能到花园里赏花作诗去了。我让人陪你一起过去找找。”
江蕙道谢,向齐王妃等人告辞,随着丹阳郡主差给她的侍女相宜一起出了正厅。
“杨夫人和几位夫人太太在偏厅说话,三位张姑娘到花园去了。”有侍女迎上来笑着回报。
相宜便请江蕙去花园,“张姑娘和她的堂姐、堂妹在那里。”
江蕙自无异议。
张欣喜、张欣乐今天打扮得都是富丽华贵,更添了几分鲜艳姿态。她俩在几株名贵山茶前啧啧称赞,“这茶花开的可真好,以前从没见过样的。不愧是亲王府啊,好东西就是多。”
张欣豫却是东张西望 ,“蕙蕙怎么还不来啊?”
“她来得了么?”张欣喜耳朵最尖,张欣豫只是小声嘀咕,她也听见了,不由的撇了撇嘴。
“应该来不了吧,或许临出门时马车坏了呢。”张欣乐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张欣豫气得够呛,“谁告诉你蕙蕙马车坏了?她和郡主一起的!”
“丹阳郡主能让她同乘一辆车就怪了,如果她真能坐上丹阳郡主的车,我就……”张欣喜很是不服气。
“你就怎样?”身后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
张欣喜、张欣乐诧异转过头,只见江蕙亭亭玉立站在一株名贵的茶梅前,雅致的粉色茶梅映着淡绿衣衫、肌肤胜雪的江蕙,玲珑妍秀,人比花娇。
“你,你真的来了……”张欣乐结结巴巴。
“你真的来了。”张欣喜脸上绽开一个虚弱的、无助的、尴尬的笑容。
“蕙蕙你来了。”张欣豫拉起江蕙的手,喜上眉梢。
“我这个人千金一诺,你是知道的。既答应了你,必来。”江蕙笑道。
李锦治和几位年龄相仿的姑娘也来看花。
李锦治是主人,向江蕙、张欣豫等人一一介绍,“这位是仙游公主府的二姑娘,芳名予时;这位是秦国公府的九姑娘,芳名清如;这位是汝南侯府的十一姑娘,芳名揽月;这位是唐学士的独生爱女,芳名玉珂。”最后介绍到一位年方十三四岁的姑娘,“这位是济国公府的十六姑娘,单名一个茵字。”
众人含笑见礼问好,有的亲热些,有的疏远些,倒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介绍到丁茵的时候,张欣豫明显有些紧张。
“亲妹妹?”江蕙悄声问。
“嗯,是他的亲妹妹。”张欣豫声如蚊呐。
江蕙不由的多留意了丁茵几眼,见她形容尚带稚气,五官却极为秀美,不由的心中暗乐,“怪不得张欣欣这般在意,看丁茵的模样,便丁家那位公子也是相貌不凡了。”
“这都十六姑娘了,济国公府得有多少人啊?这种大家族的媳妇,很难做的。”江蕙提醒。
“我不怕。”张欣豫声音细小,几不可闻,眼神却是坚定。
江蕙轻轻叹了口气,张欣欣这是铁了心啊。
仙游公主府的二姑娘黄予时一袭蓝衣,衣着清雅,生的却有几分妩媚,说起话来娇滴滴的,更显柔弱,“江大姑娘,你家里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极为同情呢。”
汝南侯府的赵揽月是侯夫人亲女,对侯夫人在江家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怀,这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江大姑娘,你的衣着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啊?这也太过华美了。华服美食,于孝道有亏吧?”
林清如、唐玉珂等人不停的向赵揽月使眼色,但赵揽月心中有气,不予理睬,其余的人也是无奈。
丁茵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张欣豫又生气,又紧张,对赵揽月怒目而视。
“别当面揭人伤疤啊。”李锦治和黄予时一左一右拉拉赵揽月。
赵揽月想想她亲娘在江家受的难为,想想她表哥永城王受的难为,怒火蹭蹭蹭的往上窜,委屈的道:“我又没有说错。江大姑娘的生母坠崖身亡,咱们都知道。生母去世没多久,便华衣美食的享受起来了,孝道何存?”
赵揽月这话一说出来,不光李锦治、黄予时闭嘴,连林清如、唐玉珂等人都觉得无话可说。是啊,冯夫人已经那样了,好像江蕙是不应该身着这样美丽讲究的服饰,这不是孝道……
☆、021
“蕙蕙, 对不起。”张欣豫大为后悔,“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真对不起你。”
“没事,欣欣你别多想。”江蕙道。
张欣豫方才的注意力全在丁茵身上, 唯恐自己没给丁茵留下好印象, 这时却把丁家抛在脑后,对江蕙满怀愧疚, “我不应该只顾自己,让你陪我来这里的。蕙蕙, 我爹爹的亲笔信语焉不详, 只交代我娘和我若是和你见了面, 千万不要提起冯姨……”
“欣欣,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江蕙柔声道。
张欣豫愈是心里难受。
张宽在信里交代了不许她提冯兰, 和江蕙见了面,江蕙又毫无伤心之意,阿若快活得像只小鸟。张欣豫这个人是有些粗枝大叶的,便把冯兰的事给忘了, 没想到赵揽月怀恨在心,会当面质疑为难。
中华和夷狄不同,自古以来最重孝道。当众被指责孝道有亏, 很不利的局面啊。
不只张欣豫在替江蕙担心,唐玉珂、林清如、丁茵等人也很有些忧心忡忡。虽然她们和江蕙素昧平生,没什么交情,却也没什么仇怨, 但江蕙美丽袅娜,人物出众,心中很有好感,不愿看到明珠蒙尘。
李锦治和黄予时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李锦治是主人,若是在齐王府冲客人无礼,必受责备。但若是别的客人开了口,可就怪不得她了啊。
侍女相宜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边,李锦治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心里却觉得不对劲。这个相宜可是齐王妃身边的人,丹阳郡主差她来陪江蕙的,就算相宜现在不说,将来肯定会一五一十向齐王妃、丹阳郡主禀告,李锦治可不能让她抓住什么把柄。
“十一姑娘。”李锦治假意去劝赵揽月,语气柔软无力,“十一姑娘,莫提这些了,好么?”
这些姑娘的眼神全落在江蕙、赵揽月身上,几位青年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过来,竟没人注意。相宜却是耳聪目明,见到这些人,心里咯登一下,走开几步,悄悄向一个小丫头招招手,附耳说了几句话,小丫头点头,一溜烟儿跑了。
赵揽月既然已经开了头,断然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虽然李锦治好言相劝,她还是怒气勃发,声振林木,“为什么莫提这些了,生母坠崖身亡她连服丧都不肯的不孝女,我可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旁边的几位年轻公子有美有丑,有胖有瘦,有高有矮,中间那位紫衣华服的公子个子最高,相貌最英俊,人却有些不大正经,邪邪一笑,伸手摸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江蕙。
他就喜欢看美人受难为。
赵揽月的问题很不客气,很尖锐,他倒要看看,这个凶名在外的江大姑娘会如何应付。
对,凶名在外,江蕙从回到京城不久,名气已经颇为响亮了。穆王府那十三条人命,从深州到京城的千里奔波逃亡,江大姑娘可不是贤惠温良的闺阁女子,凶着呢。
“赵十一娘,你别太过份了!”张欣豫是个急性子,忍不住了。
“我哪里过份?”赵揽月一脸无辜的反问,“不孝之人就在眼前,难道你让我当作没看见么?”
江蕙道:“太蠢笨的人,我不爱和她多说话,因为说了她也不懂,浪费口舌。太冲动易怒的人,我也不爱和她多说话,因为不用我说,过后她自己便会后悔……”
“你说谁蠢笨,你说谁冲动?”赵揽月大怒,脸涨得通红。
被人说冲动还算了,她这么聪明的人被人骂蠢笨,简直不能忍!
“方才你说,生母坠崖身亡却不服丧,是为不孝,对么?”时值春日,江蕙声音却冷冷的,寒如冬日之冰。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赵揽月声音很大,穿云裂石。
“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对不对。”江蕙声音依旧清冷,眼眸中却有了怜悯之意,“一个人若是生母坠崖身亡,她要做的事难道不是追查原因、缉查凶手、为母亲复仇么?只会穿孝服丧,悲啼哭泣,如市井俗妇一般,又济得甚事?赵十一姑娘,我以为你是侯府千金,豪门娇女,却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人,既没傲骨,也没志气。”
“你……你……”赵揽月气急败坏。
“噗。”张欣豫不由的笑了,“赵十一姑娘,我也不知你会是这样的人!”
方才还是赵揽月质问江蕙,俨然是位正义的使者,江蕙一反击,赵揽月差点儿成了笑柄。
林清如、唐玉珂等人对江蕙刮目相看。
李锦治、黄予时脸色都不大好了,李锦治更是不悦的瞪了赵揽月一眼,这个没出息的!
赵揽月被众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血往上涌,怒声喝道:“所以你要为你母亲复仇,再三陷害穆王府、陷害我表哥,对不对?程侍卫的案子,一定是你从中做了手脚!程侍卫他一直在红袖添香,根本没有离开过,砍伤顺天府官员的事不可能是他做的……”
“打住。”江蕙秀长而舒扬的娥眉微微蹙起,“这又是什么红袖添香,又是什么砍人伤人的,以赵十一姑娘的身份,还是不提为妙。”
娇贵柔弱的姑娘家,风月场所,打打杀杀,是你应该说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