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陆青眉是舒自卷的女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叶踢狗仰面笑笑,”你要斩尽管斩下去好了!不过我能保证你杀了她之后逃不过三十丈之外。“她的丹凤眼斜斜地吊起来,显得满不在乎。她腿上功夫江北无双,所以,才在武林中博了个”北腿“之名。可惜,那都是她退出中原之前的事了。
何倚绣晃了晃左手的银钩,思索了一会儿,道:”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文师扇极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的焦虑和不安道:”何军师,什么交易?“事到危急关头,车里的陆青眉竟然仍没有发出声音,这更令他担心万分。
何倚绣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定海神针“,也就有了在权相面前讨官的资本。所以,他现在求的只不过是全身而退而已。”文先生、叶姑娘,一命换一命,我交出陆小姐,二位便放手让我走,如何?“他对舒自卷一案已没了兴趣,后悔东行这一遭:不如就在京师里把”定海神针“交给蔡相,然后求个舒舒服服的官职,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朝廷小官好了。
其实,他东来一行,也是为了彻底剿灭舒自卷一党,立一个更大、更完美的功劳,取悦于权相。可惜,事与愿违,叶踢狗凭空杀到,破坏了他的完美计划。
叶踢狗耸了耸肩膀道:”哼哼,你的命有这么值钱么?“文师扇叹息道:”好吧!到底大家是同僚一场。下次见面,可就是刀剑无情了。“他关心陆青眉的安危,当然恨不得何倚绣赶紧离开。”那好,两位请后退十步,我便放手离开!“何倚绣曾是舒自卷帐前军师,自然心思缜密,凡事都考虑得更完善。
叶踢狗跟文师扇对望了一眼,齐齐向后退了十步。何倚绣呵呵一笑,向后一个倒翻,急速向西北漠野后退。只是这一瞬间,他铁扇里嗖嗖嗖三声,射出三支尺许长的精钢扇骨,直穿入车帘后面。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能一招射中陆青眉,叶踢狗跟文师扇必定会先忙于救人,顾不得追击自己。
你……”文师扇急扑上去,但他的身形再快,又怎么及得上扇骨之速度?何倚绣后翻之势未尽,指尖一弹,又将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弹丸射入车中。
当心,是雷震子!“叶踢狗眼尖,已经狂喝出来。雷震子是江南霹雳堂的主要火器之一,虽然只有核桃大小的体积,其爆炸威力却足以将一座七层宝塔夷为平地。文师扇去势不减。前路再危险,也挡不住他为了陆青眉而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
车帘一动,射入的扇骨陡然倒回,全部反击入何倚绣的后背。”嗤嗤嗤!“一连三声,紧接着何倚绣一声惨叫,以更为不可思议的速度逃遁入乱树丛中。”小叶子!“有个清脆的声音自轿中响起,那颗黑乎乎的雷震子飞了出来。叶踢狗听了那声喝叫,脸上突然有了笑容,身形飘飞而起,双脚连环急起,左足一挑,将雷震子挑起在半空,右脚横扫,将这雷震子向何倚绣消失的方向踢了过去。”轰!“雷震子刚刚飞出四丈已然猛烈地爆炸开来,火光闪过之后,爆炸直震得地皮都微微发颤。
陆小姐……”文师扇已经扑到马车前。他虽然不知道这变故是如何产生的,却知道车中那叫声绝对不是出自陆青眉之口。虽然三年不见,可陆青眉的声音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她没事。”车帘卷起,露出一张年轻而神情刚毅的女孩子的脸。她跃下来,向叶踢狗笑道:“小叶子,咱们又见面了!”正是潜伏在侧的冶艳。
呵呵,小艳子,这一次幸亏有你,否则……“叶踢狗虽然脸上带笑,额上已经有了晶亮的汗珠。她可不想陆青眉这么快就被雷震子炸成碎片,毕竟,她跟舒自卷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呢!
小艳子”和“小叶子”这两个名字,是她跟冶艳昔日在京师时最亲密的称呼,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决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两个女孩子自京师百忍堂一战、联手除了百忍堂主于风雷,分别之后重新相逢在一起,欢愉之情溢于言表,握着手抱在一起。她们的友谊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丝毫减退。
文师扇愣住,激战中,他对于冶艳悄悄潜入马车内毫无察觉。陆青眉的脸终于露出来,在朝阳映衬之下,犹自显得苍白无力,眉尖也不住地轻轻颤抖。“陆小姐,舒大人差遣我来迎接您!”文师扇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干涩。
自卷他、他一向好么?“陆青眉低声咳嗽着。咳嗽,是她一生不能断除的病,就像她对舒自卷无法泯灭的爱恋一般。”这种病、这般痛,也许到了生命尽了的那天,也就不会再有了吧!“陆青眉的咳嗽声像数支尖利的刺直扎在文师扇心里。他在江湖,受过的千百次伤、经过的千百次风雨病痛,却都不及陆青眉的咳嗽更令他牵肠扯肺地疼。”舒大人一切安好,在老拳跟小曲的陪同下,已经在照日山庄等候小姐,只盼小姐早日到达团聚。“文师扇感觉似乎有一大团棉花正堵在喉咙里,憋得喘不过气来。他眼见陆青眉的三寸金莲正颤颤地踏在车辕上,绣鞋上的两朵怒放的牡丹栩栩如生,这一瞬间的感受如在梦里一般。
那就好,那就好……”陆青眉的咳嗽越发得重了。她睡得极少,对舒自卷日夜挂怀,再加上一路马车的颠簸,令她本就虚弱的体质已经无以为继。再也没有什么比舒自卷平安的消息对她更为安慰了,毕竟,这一生她只爱过这一人,也只能爱这一人。舒自卷,是她一生伤痛的根源。
何倚绣逃到了河边,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令他一阵阵不住地晕眩。“血,我的血流得太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止住流血,恐怕我的命也要到此为止了!”他还不想死,毕竟,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等待着他。冶艳反击回来的扇骨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背上,直贯入脊椎中。何倚绣倚着一株即将吐出新绿的杏树喘了口气,也辨别了一下方向,河水来的方向应该是百尺瀑一带。他站着,听着那边传来的隆隆的瀑布拍击山崖的声音决不停息地传入耳中,禁不住苦笑:“受这样的伤,值得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承认是自己的出手太过阴险了。其实,他在舒自卷身边卧底这么多年,隐忍这么多年,只为一个出头之日。“天水州深仇大恨”何家弟子,最擅长的卧底、奸细、下毒、反叛这几样本领,何倚绣全部精通。现在,他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当场斩杀文师扇,把这场戏一直演到照日山庄去,将舒自卷余党一网打尽。
可惜,可惜,天不助我!“他知道权相一直对大宋朝东海军事防卫有所图谋,并且对海外的扶桑、高丽诸小国虎视眈眈。他感到可惜的是没能把这天大的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在权相面前的功劳便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幸好,还有’定海神针‘在手!总算没有一切落空!“他偷入诸葛先生府,接应下毒的陆青眉,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也是他平生的得意之作。
何倚绣刚刚想要探手于怀中,再看一眼”定海神针“,面前突然移过来一个高大的影子,缓缓停留在了他的脚下。”哦?“他猛然抬头,打了个愣怔,马上转换成喜悦的笑,”秦大人,您已经到了?这下好了,文师扇跟北腿叶踢狗正在廒子镇一带。您到了,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成擒!“来的人正是满面淡金、身形傲岸的铁帽子王秦天罗,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所以身边连一个侍卫都不带。”嗯?叶踢狗怎么会出现在廒子镇?“秦天罗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疑惑。他看了看自己淡金色的右掌,轻轻拍了拍胁下悬挂着的一对熟铜锏,然后慢悠悠地问:”你能确定那个人是北腿叶踢狗?“何倚绣眼睛眨了眨,再回忆起那个女孩子神鬼变幻的腿法,以及一招将唐截踢杀的狠辣,肯定地道:”秦大人,那的确是叶踢狗不假。除了她,谁还有如此了得的腿上功夫?“ ”嘿,腿上功夫了得的,现下里放着就有一个呢!“秦天罗的目光显得十分悠远而闲适,像一个游山玩水的闲客。他的衣着打扮也十分普通,毫无京师里一呼百应的铁帽子王的架子。如果不是他胁下的熟铜锏看上去十分扎眼的话,简直就是个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寻常江湖汉子。
谁?”何倚绣转瞬又已经想通了,“大人说的是红颜四大名捕里的冶艳?”他一直在考虑,车帘下能够见招破招、反击扇骨的人到底是谁?而且那人喝叫时明显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再加上对方能够飞脚踢出雷震子——这份临危不惧、挥洒自如的仪态,岂是寻常女子能做得到的?“莫非,那车帘后面隐藏的是冶艳冶庭迟?可她又是什么时候藏匿在车中的呢?”何倚绣心思连转,马上又想到自己偷入诸葛先生府,接应陆青眉之行如此顺利,难道这是诸葛先生故意做好的安排?他脸上陡然现出沮丧之色,单单论用计、破计,他已经输了诸葛先生一筹。
秦天罗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冶艳已经东来,而且目标绝对对准的是照日山庄。”照日山庄是东海向京师联络的咽喉要道,也是东海附近啸聚时日最长的江湖势力之一。权相看准了照日山庄,其他各派势力又岂会袖手?
幸好,我已经取得了……“何倚绣用力咬了咬唇,把失口冒出的话咽回肚子里。他有”定海神针“在手,已经在扶桑宝藏这个传说里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进可跟舒自卷、叶踢狗谈条件,退可向权相蔡京一派端架子。可惜,他一生谨慎,竟然今日犯下祸从口出的大错。
什么?”秦天罗淡金色的脸忽地起了一阵战栗,两腮的肌肉也凹凹凸凸地鼓了起来,变得甚是怕人,“你已经取得了什么?是’定海神针‘还是’忘情水‘?”所有东来之人,恐怕都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来,秦天罗更不例外。当日他不顾同门师兄妹之情,率众直捣青瓦台摘星楼,也有一大半原因是相信了“忘情水”被沈镜花独占的谣传。
没有什么!“何倚绣背倚杏树,努力挺直了腰杆。他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有先天性的敏感,此刻自秦天罗咄咄逼人的目光里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惜,四面皆是密林杂草,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倚仗了。
秦天罗向前踏了一步,努力令自己的目光变得柔和一些道:”你的伤……不太要紧吧?“何倚绣脸上挤出自信的微笑:”还好,我还撑得住……“其实,他感觉晕眩一阵紧似一阵地迫来,如果不是背后这棵树起了大作用,他几乎马上就要扑倒。
我来替你检查一下伤口,或许可以帮得了你!”何倚绣怔了怔,勉强答应:“谢谢秦大人,我……”秦天罗大步向前,转到何倚绣身后,见他身上汩汩的鲜血已经自背脊直流到脚后跟。“小何,你的伤好重,可能马上就得去找医生。”秦天罗叹了口气,他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全部是真话。
何倚绣晃了晃身子道:“大人,这附近似乎并无大夫郎中,甚至连个像样的村落都没有,我想我已经撑不住了,或许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忍不住一阵穷途末路的黯然。
小何,事到如今,看来,只有我能帮你了!“秦天罗的话里似乎藏着另外的意思,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大人,有什么话请照直说出来……“秦天罗猛然一掌,拍在那三支精钢扇骨上,哧的一声,扇骨洞穿了何倚绣的前胸。”啊啊!“何倚绣惨叫,只是脸上突然有了绝望的微笑。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大步,转身对着秦天罗,”好,秦大人,你真的很好……“ ”小何!“秦天罗冷冷地笑道:”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我可以保你的命,否则的话……“他的笑带着邪气。血自何倚绣的前胸点点滴滴地落下,瞬间已经把河边的青石染红,然后又融进潺潺流水中。
东西?东西?”何倚绣惨笑。他垂首望着胸前露出的扇骨,突然感到一阵惘然:“我真的要死了么?”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也永远成了镜花水月。他当然明白即使自己把“定海神针”交给秦天罗,对方接下来也必定是杀人灭口,根本不会保全自己的性命。“好,我交给你,我交给你!”他把右手轻轻伸入怀中摸索着。
小何,别耍花样,否则……“秦天罗单掌横胸,面容冷肃。何倚绣的手停住,因为他发现自己珍藏的”定海神针“突然没了踪影。”哦!天哪,针?我的针?“他一惊,也一喜:”总算没能让秦天罗如愿以偿!可’定海神针‘究竟去了哪里?“他摸索着握在手里的是一枚三棱透甲椎,这是他”天水州深仇大恨“何氏弟子的保命暗器,也是他们最隐秘的一击。
何倚绣低声道:”秦大人,这’定海神针‘……“他故意沉吟着停住,嘴角也涌出鲜血,落在衣襟上,甚是惊人。秦天罗精神一振,”嗯?是’定海神针‘?好,小何,你交给我,我保你的命!“何倚绣惨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秦天罗淡金色的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单看他正人君子的堂堂仪表,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以命要挟的事来?
哧……”何倚绣三棱透甲椎出手,带着一道精彩的蓝色光芒射出。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手,也是平生最惶急的一击。“砰!”秦天罗右掌发出“大开碑手”,霸道无比地劈中了何倚绣顶门。“咔啦”连声,何倚绣全身骨骼尽被“大开碑手”劈碎,他一声不吭,软软地倒下来。他背叛兄弟朋友、背叛舒自卷待他的深情厚意,此刻反被别人算计,也真称得上是死有余辜。
我不该……我真的不该背叛你……“他临死时又想起昔日在登州府时舒自卷爱护他、提携他的种种好处,文师扇等一干兄弟真心待他的肝胆相照的友情。”好悔……“这是他生命里最后吐出的两个字。
直到此时,秦天罗仰面翻身,那枚三寸许的三棱透甲椎带着血腥气擦过他的脖颈,刺地插入了何倚绣曾经倚靠过的杏树,连尾没入。秦天罗轻轻拍了拍手,冷笑道:”原来你们何氏弟子从来都学不会真心待人么?“他想到了跟随图亭南的何去、何从两个年轻人,心里也打了个愣怔:”再见面时,也须得提防他们两个几分了!“秦天罗仔细搜查了何倚绣全身,甚至每一个衣角、每一道衣服的褶皱,却根本没有”定海神针“的影子。”怎么会没有?“他以前出身于六扇门,对于”搜身查验“这种活儿绝对精到。如果何倚绣身上的确藏了什么的话,他绝对应该找得到。现在唯一的解释便是:”定海神针“已经被别人盗走。”是谁?“秦天罗的脸微微涨红。他杀了何倚绣,反倒是断了查找”定海神针“的线索。
是谁?唐堵跟唐截全部身死,如果说还有谁能自京师里一路而来自何倚绣身边偷走’定海神针‘的话,当然只能是陆青眉了。难道陆青眉那种柔弱无力是伪装出来的?她也是深藏不露的好手?”秦天罗这一刻受的挫折为平生之少见。他以心思缜密、运筹千里成名,并且有“单掌开碑手、八棱熟铜锏”相佐,一直是无往而不利。可在舒自卷这一案里,他竟然处处受挫,并且失去了一生深爱的师妹沈镜花……不过,如果这一切都作为取得“忘情水”跟“定海神针”的代价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
照日山庄,所有的事都要在这里作个了断!“他向东面连绵的丘陵处望去。过了那片丘陵,便是东海照日山庄盘踞之处。他还有希望,因为舒自卷就在那里,扶桑来客也已如期到达。传说中的”忘情水“跟”定海神针“也可能会出现。”铁壁合围,全力擒之!“他已经向图亭南一伙下了令。这一次,再不可脱手了!
河水中陡然出现的缕缕血迹,令刚刚到达水边的瘦削的女孩子悚然停步。她向河水流来的百尺瀑方向望望,所有的东西都被曲折的河流两岸矮树衰草挡住,只能遥遥地听见一派流水跌落山崖的铿锵水声。”是谁的血?“她直起身,整了整背后小小的墨色包袱,回身叫道:”师父!“河边还有一人,散发于肩,胡须拉碴,正仰面把一个陈旧的紫铜酒壶凑近嘴边去。听了她的叫声,那人把酒壶放下,露出的正是京师天子驾前第一画师范大师那憔悴的脸:”怎么了?晚顾?“苏晚顾走回范大师身边,沉思着道:”或许在上游正有人格斗。“她再回头看那缕缕不绝的血迹,将河水染成一片怪异的图画。范大师把双手遮在耳朵上,向百尺瀑方向凝神谛听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没有特殊的动静。就算有格斗,也已经结束了。“两个人在树丛的阴影里沉静地站了一小会儿。苏晚顾突然道:”师父,也许咱们该向上游去看一看?此地已经接近照日山庄,任何事、任何人恐怕都会跟扶桑来的菊枝公主一派有关联。“她年轻的脸上带着跟年龄决不相称的冷漠与执著。
范大师双手用力握住酒壶,这扁扁的酒壶在他的指力下慢慢开始变形,待他的手重新放开时,紫铜酒壶上已经有了十个清晰的指痕。他抬头,已经做出了决定:”晚顾,你留在这里,我到上游去看看动静。“他伸手向身后林中指了指,接着道:”他们,是咱们最有力的筹码,必须要细心看护。“苏晚顾努力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师父,要去,咱们一起去!“有流血格斗的地方,必定暗藏着危险跟杀机。他们两个自扶桑岛一路逃到中原,再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名声事业,十几年来相依为命,这种患难中的感情已经胜过了一切。
晚顾!”范大师神色里掠过一种难言的痛楚。他轻轻击掌,声音清晰地穿入林中。“哗、哗、哗……”随着一阵脚步声,一白一黑两个汉子走了出来,正是在京师里跟苏晚顾过招的“七十二旗”属下孙傲树跟薛骄树两个。只是他们现在步伐沉重,面容呆滞,除了机械地迈动脚步,浑身其他关节毫无反应。更为奇怪的是,每个人身上还负着一人。孙傲树在前,身上负的是一个锦衣束发的女子;薛骄树在后,趴在他肩膀上的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这女子跟孩子正沉沉地睡着,毫无声息。
啪!“范大师再次拍掌,嘴里用扶桑语低沉地喝了一声。孙傲树跟薛骄树在一丛灌木边停步。苏晚顾皱着眉看了看这两人——京师一战后,范大师以扶桑迷药将这两人制服,便成了自己的附庸奴仆,并且在孙、薛二人引导下,范大师顺利挟持了隋舞腰跟钿儿两个。”他们以后必定会对咱们有用!“范大师的意图更长远,孙、薛二人都跟东海帮派势力有断不开的渊源,对于他们两个反击菊枝公主的计划肯定大有帮助。
师父!”苏晚顾再向溪流上游看看,她可不想带着这四个累赘冒险。“那好。”范大师突然出指,戳在孙傲树跟薛骄树软肋下,两个汉子立刻软倒在树丛里,给枯枝衰草遮盖住。范大师脸上出现了微笑,“晚顾,咱们去吧!”当先沿着溪流向上游踏进。任何时候,只要前面有危险,他总要走在前面。当年他自扶桑来时,已经答应了苏晚顾的母亲,也即是柳生将军的宠姬千秀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流血牺牲,都要保护这个女孩子的安危。”范大师是扶桑武林中重诺的好汉子,他答应下的事,就一定倾全力去做。
苏晚顾整了整背负着的包袱,紧紧跟在范大师身后。她的一生,只为“仇恨”两个字而活。在京师之时,虽然范大师以琴棋书画四艺授之,全力化解她心里的暴戾跟怨气,可惜收效甚微。
那时,秦天罗已经向照日山庄方向退走。所以,当范大师跟苏晚顾找到何倚绣时,只看到了这具已经冰冷的尸体。“是舒自卷的人?”范大师皱眉,他对铁胆军师何倚绣有很深的印象。
苏晚顾紧闭着唇蹲下身去,伸出右手在何倚绣头顶摸了摸,再掀开他已经被鲜血染尽的前胸衣服看了看,沉声道:“师父,他中的是’大开碑手‘,铁帽子王秦天罗已经来了!”她只能自何倚绣的伤势上看出是谁杀了他,却无法推断刚刚在这淙淙的水边发生的急转直下的谋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