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朝廷都震动了。

这个时候,北靖关失守,当调哪里的军队平叛倭乱。

江南徐纪二位将军麾下的兵,朝廷不能调,这一回倭匪是自关外海域而来,倘下回江南倭患再生呢。故,在两广平叛的江南军简直成了唯一选择。

于是,徒小三这里没多久就接到朝廷圣旨,令徒小三率兵往关外平倭匪之乱。

徒小三接旨后立刻整兵,林靖也私下与土人头领商议了一回以后的合作事宜。待到江南,难免与江南同僚们见了一回,大家说起章总督之事,皆是面露悲色。卓将军仰头一盏烈酒灌下,道,“说来,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都不及穆姑娘快意恩仇!那孟刘两个王八羔子到了金陵,叫穆姑娘知晓,穆姑娘一人一顿嘴巴,好不痛快!”

徐将军也说,“穆姑娘虽为女子,行事不逊我等男儿!”

纪将军亦道,“奇女子也。”

林靖道,“大家认识一场,虽则章大人一去,我等更应相互扶持,不然,咱们这些人,就要给人欺负死了。”

卓将军道,“这话自然是。”

徒小三道,“今我们要往北面儿去,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我与阿青最不放心的,就是诸位兄弟了。今在此畅饮,接理,不当说晦气话,只是,以后兄弟们倘有什么难处,只管打发人去关外,我们那里,纵是穷苦些,总有咱们兄弟的立足之地。”

纪将军上了年纪,一向稳重老成,他道,“大将军有这份儿心,我们定不能忘。北靖关那里,我听说冷的很,咱们这里的兵,都是江南兵。说真是,往两广去无妨,这要北上,大将军还需多做些准备,那北面儿的冷,就不是寻常人受得的。”

“我晓得,已令军需官采买棉衣。”徒小三不能在江南多留,大家饮了一日酒,第二日就此分离。

待到金陵,难免再见穆容穆秋亭兄妹一面。

穆容道,“我哥新招了许多兄弟入帮。”

林靖道,“你们兄妹都是高瞻远瞩之人,世道渐乱,能保住我们自身的,唯有自己手里的势力!”

徒小三道,“若有可能,再多招些人亦是好的。”

穆秋亭看向徒小三,“兄弟的意思是…”

徒小三斩钉截铁,“越多越好!”

穆秋亭面容一肃,“我明白了。”

徒小三等人到了金陵,郑总督没有不来一见的。难为这位大人还假惺惺的说了回章大人如何如何,徒小三着实受不了这等恶心东西,想着当初怎么救了这么个东西。不待郑总督絮叨完,徒小三道,“何先生此次前来,是有东西想交给总督大人。”

何先生将一个红木匣子递到郑总督面前,面无表情道,“章大人虽死,可淮扬大局,还需大人主持。这些东西,是章总督令我交给朝廷的,我无官无职,今便只有托给大人了!”

话毕,徒小三便起身道,“大人保重,我与何先生先告辞了。”

徒小三与林靖到关外后,自然很快“稳”定了关外局势,重新夺回了北靖关。只是,人手损失严重不说,倭匪仍是“时不时”的过来侵扰,令人烦不胜烦。

好在,能夺回北靖关,已是大功一件。

至于军功赏赐,朝廷依旧大方,只是,在兵械补给上,就有些拖沓了。何况,还有军饷军用,亦不大得力。后来,有朝廷秘旨,说眼下户部艰难,可令北靖军自行酬饷。

刚刚升任的北靖大将军徒小三接到朝廷这道秘旨就笑了,与林靖道,“当初章大人自行酬饷,落此下场,今朝廷又让咱们自行酬饷,倒是打得好主意。”

林靖道,“不必理这些个闲事,倒是水离过来了,这次,张夫人出力不小,她要的这批货,可是不能再拖了。”

徒小三点头,“不想,咱们在江南抗倭,倒是便宜了这位张夫人。”张夫人是新起来的倭匪大头领,其本人并不姓张,张乃夫姓。原本,张夫人的丈夫是有名的倭匪头领,但,在江南之战中,被江南军所杀。这位张夫人绝非凡人,丈夫一死,她接着扛起倭匪头领的大旗,继续在海上称霸一方。而且,江南之战中,多少倭匪势力就此烟消云散,张夫人却凭着其卓绝的手腕,收拢不少游兵散勇,如今势力,竟不逊其夫当年。况,多少倭匪已在江南葬送,故,今日张夫人,竟成倭匪大统领,听水离讲,便是倭国王室,待这位夫人亦是视为上宾,半点不敢轻慢。

水离凭借在倭国的人脉,且同为汉人,与这位夫人有些交情,这次关外之乱,便是请了张夫人助一臂之力。张夫人治下,并不似以往那些个倭匪,喜欢上岸烧杀抢掠,张夫人则偏向于与岸上进行贸易合作,而合作对象,自然是关外军这样的一方霸主最好。

想到张夫人,林靖不禁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原本,阿容姐已是难得的女中豪杰,如今看来,张夫人亦是不逊于阿容姐的。”

徒小三亦道,“谁说不是。”

转眼便是新年到。

这年新年,是下一个和平年代到来前的最后一个和平的新年了。

只是,诸多时候,大家并没有这样的认知。

陈柒宝因为郑总督呈上的东西辗转难眠,既有对章总督的愧疚,还有对江南这些豪族的痛恨。只是,怕他再未想到,这更是一只手,一只在这危如累卵的天下再加之一指的手,这只手的力量有多大,只看第二年春,郑总督身死金陵城,便可窥一二了。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

江南豪族,并不是视名誉为性命的章总督,当年秋天的豪族之乱,正式开启了乱世的第一华章。

江南的血雨腥风来得这样快,这样快。

当朝廷要徒小三带着北靖军南下平乱时,林靖道,“这封折子,不如就请先生代写。”

何先生问,“写什么?”

林靖道,“就同朝廷写,章总督何在?”

何先生心中百般滋味汹涌而来,倾刻将他吞没,他忽然狂笑出声,不觉间却已是泪流满面。良久,何先生方大声道,“好!好!”

至于朝廷收到北靖关的奏章是个什么反应,林靖已是不关心了。

因为,真正轰轰烈烈的年代,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国》写到这里,在石头心里,便是正式的完结章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因为,接下来各人的结局,估计大家从《林家谨玉》那里也都知晓了。哎,真是不想把徒小四写死,也不想把林大哥写死,更不想写阿靖辛苦大半世,最终与兄长阴阳相隔。想一想,就挺难受的。我果然不适合写正剧,因为,有太多的不忍心。

如果大家不怕虐,石头就接着写,写到泪如雨下时。

张夫人

林靖一句“章总督安在”, 从内阁到陈柒宝, 当时的感觉,完全一致:仿佛被人当头一巴掌抽到脸上!

那种难堪, 够他们记一阵子的了。孱

不过, 对于政客, 纵是难堪的一巴掌, 也不算什么。朝廷焦急的是,北靖军这是什么意思!陈柒宝更是道,“北靖军这是反了吗?”

不论北靖军反是不反,可北靖军对于朝廷的出兵旨意,敢回这五字, 也必有拿大之意。朝廷终于意识到,江南军这一支在战火中粹炼而出的猛兽,终于在朝廷危急之时, 向朝廷呲开了它森然雪白的利齿。

朝廷的判断非常准确,他们认为北靖军这是挟兵自重胁朝廷了。且不说章总督之案是一本糊涂账,要算起来, 自皇帝陛下到内阁诸人到孟刘二位前总督,都有责任。这个责任要怎么算, 再者,就算有责任, 也不能由北靖军逼着朝廷算。若不是江南战火连天腾不出手来,怕是朝廷就要直接发兵北靖关了。

陈柒宝立刻调关庭宇大将军率边州军平江南平叛,同时向北靖关发了一道措词严厉的诏书。

林靖见关庭宇是去江南平叛, 很是松了一口气,徒小三都说,“幸而关大将军不是朝咱们这里来。”

林靖道,“现下就希望江南那些个叛军能拖住关庭宇方好。”

对于关外军而言,江南战事,自然是越激烈越好。至于朝廷措词严厉的诏书,不论徒小三还是林靖,都未多理。徒小三将精力都放在训练兵士上,包括对江南军洗脑,一遍遍的说起章总督如何功高,如何受冤而死的事。至于林靖,林靖将精力都放到了海外倭匪头领张夫人这里,他通过水离,在诸多贸易上都格外优待张夫人。

以至于水离都以为,林靖是不是对张夫人有意啥的。

张夫人为人亦颇知礼节,既与关外军合作愉快,张夫人还送了份重礼给林靖。晚间,林靖把玩着几粒滚圆珠子,突然感慨道,“这等奇女子,不知何人堪配啊?”

徒小三刚沐浴完毕,正在扎棉袍的带子,听林靖这话,不禁道,“你这又想什么呢?”

“过来,与我想一想,你觉着,咱们这里的老光棍们,可有人配得上张夫人?”林靖拉过徒小三一道想主意。

徒小三道,“那张夫人不是个寡妇吗?”

“你这叫什么话?”林靖不爱听这个,“世间多少男人,死了媳妇立刻就续弦的。张夫人丈夫过逝,自然也可另嫁。寡妇怎么了,张夫人这等家业,多少男人要是能娶到她,不要说这辈子,就是儿孙也不必愁的了。”

徒小三便晓得林靖是想找个人娶了张夫人,与张夫人联姻的好处,徒小三略一想,也不禁心动。徒小三道,“你看水离如何?他与张夫人打交道最多。”

“我也这么寻思,倘他能与张夫人结缡,真是三辈子的福气。”林靖同徒小三商议,“江南叛军看着轰轰烈烈,可琢磨着,他们不一定是关大将军的对手。他们皆是江南豪族,手里不晓得多少家财。咱们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银子。”

“你是说,自海上打叛军个愣不防?”徒小三有些明白林靖的心思。

“若是打他们个愣不防,他们如何能把银子交给咱们呢?”林靖笑,“咱们得做他们个退路才好。这人哪,是只肯把身家性命放到退路上的。”

徒小三道,“让张夫人出面?”

“对。只是,这有个前提,现在咱们与张夫人的关系,还只是寻常的商事来往,利益关联而已。想再进一步,短时间内,唯有联姻可行了。”林靖将自己的盘算告知徒小三。

徒小三道,“成,那我明儿问一问水离。”

徒小三要给水离做个大媒,水离一听徒小三要他去娶张夫人,水离虽是读书人出身,到底家里以前是做漕帮的,这些年他又在关外海上讨生活,早把读书人的那些个臭讲究去了七七八八。水离听徒小三提这事,道,“我倒是无妨,就是不晓得人家张夫人愿不愿意?”不要以为男人就重色了,男人看重的,家财,实力,往往比美色更为重要。像张夫人,说人家是个寡妇,可只要想到张夫人海外势力,水离都没一个“不”字,反担心人家不愿。

徒小三道,“你以往也中过举人,又是这样的一表人才,她能不愿?”

水离道,“那是三哥你不晓得,张夫人在海外何等威势,她只要想嫁,倭国国王也嫁得的。”

“那些倭国人懂什么,学识不比你,相貌也不及你,你好生努力一二。”徒小三还给水离鼓了鼓劲。水离以往倒是没想过与张夫人过日子的事,可经徒小三一提,水离也觉着,张夫人是个不错人选。见徒小三还一直鼓励他,水离便去努力了。结果,还没半个月呢,水离就与徒小三道,“张夫人说,对我无意。倒是她想生个孩子,因一直没有合适人选,问我咱们这里可有出众男儿,若是有合适的,倒可过去给她相看。”

徒小三平生头一遭听这等言语,当下瞠目结舌,半晌方道,“真神人也。”

“我也这么说。”水离因为被张夫人拒绝,很有些没面子,与徒小三道,“不是我自夸,在咱们关外,比我还有才学的,没我生得好。比我生得好的,没我这举人功名。她连我都相不中,还能相中谁?除非三哥你亲自去试。”

“去去去!”徒小三想,自己堂堂大丈夫,焉能叫一个女子这般挑捡。

不过,水离进展不顺遂,徒小三还是与林靖讲了一声,林靖一琢磨,“这是个奇人哪,把水离叫过来,问一问,张夫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咱们可代为张罗嘛。”

徒小三道,“略有尊严男子,焉能受此轻视?”

“行了,咱们这正经大事,跟尊严有什么关系啊?若孩子能有张夫人这样能干的母亲,还不知如何出众。”林靖叫来水离一问,结果,水离因为被张夫人拒绝,倍觉没面子,也没问清楚张夫人的条件,林靖干脆道,“下一回出海,我与你同去,见一见这位张夫人。”

徒小三顿时紧张的了不得,待水离退去,方与林靖道,“这可不成。万一你被那女海匪扣住,当如何是好?”担心林靖给人瞧上,回不来怎么办?

林靖说徒小三,“买卖不成人义来。我就是亲自去瞧瞧张夫人,咱们想对江南有所行动,自陆路上走,是走不通的,必然要走海路。可这海路,咱们的将士不擅水战,何况,许多事情,也瞒不过张夫人。我就是去见一见她,与她把关系搞好,又不是跟她生孩子。”

徒小三道,“我与你同去。”

“你一走,家里这一摊子交谁去?”林靖道,“咱们在江南这几年,你不在关外,难保人心思变。正因你回来,才该多在军中走动。我不过三五日就能回来,又没什么危险。”

徒小三那叫一个不放心,对林靖是再三叮嘱,又亲自给林靖准备出行物什,简直是担心的夜不能寐,然后,他就又趁机与林靖一个屋了,絮絮的同林靖唠叨半宿,把林靖吵的,一宿没大睡,待第二日,顶着俩大黑眼圈儿与水离上了船。

要说,人的缘份就是这样的奇特。

林靖的穿戴,其实也没有太过出众。他就是一袭玉青色锦袍,外罩一件玄狐裘罢了。周身除了腰间的一块羊脂玉,就剩头上一顶金冠,余者,再无其他佩饰,可就这般,都直接让张夫人眼前一亮,张夫人笑道,“听阿离说起过林先生,一直以为阿离说的那智计百出之人,起码也得是个有年纪的先生,不想公子这般俊俏出众,委实令我大开眼界。”后面就直接改作“公子”相称了,水离一听就心下微凛,想着张夫人不会是相中林靖了吧?

林靖笑道,“久闻夫人大名,今日一见,便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张夫人虽则言行较寻常女子大胆了些,但她生得身量高挑,虽肤色微黑,却是长眉秀目,极端秀的一张脸。且,这位张夫人眼神平稳清透,便知纵言行大但,却非随便女子。

二人寒暄一二,张夫人请林靖屋里说话。

张夫人虽则居海外,起居用度较之江南豪族却也并不逊色,甚至许多地方都更是讲究。侍女捧上茶来,林靖观这侍女举止,这般进来,腰间佩饰竟无半点纷乱,也无半点杂音,可见是特意□□过的。

林靖心下一动,想着这位张夫人定是有些出身的。因为,这样的整肃,便是在总督府都不多见。

林靖端起茶嗅一口,见是极品龙井,道,“这样的好茶,寻常可不多见。”

张夫人笑,“此茶方配林公子人品。”

林靖微微一笑,“先时在江南,原以为穆姑娘已是难得女中豪杰,今见夫人,并不比穆姑娘逊色。”

张夫人笑意渐失,叹道,“倘不是先夫大意,也不能身死江南。虽则如今是我做主当家,这些江南事,公子还是不必提了。”

虽则张夫人脸色转淡,可只观她言语行事,便知,这位夫人是完全掌控了手下势力的。林靖微欠身,以示歉意。张夫人道,“以往都是水公子过来,今林公子亲至,想是有要事?”

林靖道,“有桩大生意,想与夫人商谈。”

张夫人道,“公子请讲。”

“夫人可知,当下江南情形如何?”

“我久不去江南,不过,听闻那里正在打仗。”

“是啊,江南战火不断,以往你们也有人在江南做生意。毕竟,江南那里虽则远些,可不论是茶、是丝、是瓷,还是百样物什,都较关外价低,对于你们,更为划算。”林靖道,“今有别个海外朋友,姓江的,以往没有合作过,倒是找上了我们。我便知,江南那里的战事,怕是不轻啊。”

张夫人面无殊色,她道,“江大头领也是我们海上有名的人物,虽则江南战火不断,于公子却并非坏事。”

“于我不是坏事,可于夫人呢?”林靖反问。

张夫人继续道,“在商言商,于我如何,就得看公子你们的决定了。”

林靖笑,“我若是身怀恶意,不会亲自过来。江大头领的事,像夫人说的,生意归生意,但夫人与我们交易的份额,永远占据第一位。”

饶是张夫人,对于林靖没有提任何要求便有这等许诺,虽则知林靖的条件怕是在后头,此时也得道,“那我先谢过公子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们在与夫人的贸易中也有不错的利润。”林靖摆摆手,笑道,“我是第一次来海外,海上的风光,来时见识过了。夫人所在,是一处海岛么?”

“是啊。”张夫人笑,“公子若有兴致,我带公子在岛上看一看风景。”

“那可是再好不过。”林靖道,“基本上我南北东西都去过了,独海外是头一遭过来。”

于是,林靖在张夫人这里略作一日休息后,第二日,俩人便有说有笑的看风景去了。水离见这俩人的势头,肝儿都颤了,想到徒小三临行前的吩咐,水离觉着,自己回去得叫徒小三活剥了皮!

相认

林靖当时走的时候, 与徒小三说的是, 三五日就回。

结果,林靖这家伙, 一来就不走了。与张夫人相熟后, 他也不给张夫人叫夫人了, 改叫张姐姐。唉哟, 那嘴甜的,水离觉着,徒小三要是听到,那一口老醋就得把自己淹死。

林靖与张夫人简直一见如故,他还常说这样的话, “我家里也有长姐,只是,长姐大我许多, 我出生时,长姐就出嫁了,只是有限的几次归省, 长姐待我却是极好的。”

张夫人道,“我家里也有弟弟, 只是,许多年未见, 也不知他如今境况。”

见张夫人面露忧色,林靖体贴安慰道,“张姐姐这般本领的人, 令弟自不能差了。说不得现下做了高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

张夫人一笑,“只愿承你吉言。”

林靖道,“这海外,男人都不容易,何况姐姐你呢。姐姐想来以往颇是不易,对以后,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张夫人拢了拢耳际的一撮碎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自然是想着把生意做得越大越好。”

“做生意,小生意,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待得把生意做大,到什么样的生意才算大生意呢?”林靖道,“如现下的江南叛军,那几家,以往也是江南豪族,私下与你们海外来往不少,要说万贯家私,也是有的。堂堂淮扬总督,都能死在他们手里。他们的生意,他们的势力,大不大?如今,我却不看好他们。关大将军乃朝廷绝顶大帅,有关大将军在,饶是他们居江南地利之便,怕最终仍难逃一败。如姐姐你们的生意,眼下自然不熟,可话说回来,你们都是沾了如今朝廷昏馈的光,朝廷现下,于沿海无力约束。要我来说,倘明君在世,只要一道禁海令,你们在海外便难生存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要我说,姐姐的近忧还不在生意上。”

“那在哪里?”张夫人问。

“是在眼下这个对女人极不公道的世道。”林靖道,“我去过两广,见过那里的土族,土族与汉人风俗极是不同。最大的不同是,土人那里,女子的地位不逊于男子。一家子没有男子,便是女子当家。听闻,藏地亦是如此,对女子倒比男人更为尊祟。可是,汉人不是这样,汉人的文化,是男尊女卑。生儿弄璋,生女弄瓦。男为天,女为地,男子亡妻,自当另娶,女子失夫,多要守节。便是以唐时则天皇帝那样的文韬武略,她为什么能做皇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李家的儿媳妇,她所有的子女,都是李氏后人。何况现下民风,更不比唐时开明。我听闻,倭国女人,较汉女,更是卑微。起码,在我朝,帝后出行,可同行,但在倭国,女子不可与男子并列。姐姐,你有如今的事业,聪明智慧自然不缺,手腕心机更是不少,可是,你吃亏就吃亏在,你是个女子。你眼下最大的危机就在于,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看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做丈夫。”

张夫人一笑,“原来,你是过来自荐枕席的。”

林靖连忙摇手,“姐姐可莫误会,我已有妻室。”

张夫人眼神怀疑,“你有妻室?我看你身子挺清白的啊。”

“这,这,这都能看出来?”林靖都结巴了。

张夫人哈哈一笑,道,“原本没看出来,是诈出来的。”林靖便知上当,耳朵尖儿都红了,张夫人又笑了一回,林靖说她,“妇道人家,倒比我脸皮都厚。”

张夫人好笑,还与林靖打听,“阿靖你这般人品,焉何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啊?”

林靖正色道,“我原有未婚妻子,因妻子过逝,我立誓不娶。”

张夫人连忙肃容,道,“我原想,豪门多的是三心二意之人,不想阿靖你倒是与别个男子不同。”

林靖猛然一惊,问,“姐姐如何知我出身?”

张夫人不紧不慢道,“你这样的相貌,这样的举止,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见林靖眼神犹有怀疑,张夫人笑道,“阿靖,你知道豪门与寒门的差别在哪儿?”

林靖不答,张夫人道,“我年少的时候,也曾清秀水灵。”

林靖忙道,“姐姐如今相貌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