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总督道,“既你心下有数,我便放心了。”
林靖心说,您老若真能放心才好。孔谢两家直接派出家族子弟,可见闽地所涉利益之巨了。
章总督细细的交待了徒林二人一番,章总督也知道闽地之事怕是不好收拾,只是,眼事他手里得用的人亦是有限,徒小三于军略一事确有过人之处。至于林靖,林靖于京城豪门这般如数家珍,何况,林靖于政事上显然见识远胜常人。原本,章总督是没法子才想着徒小三过去闽地收拾局面的,林靖对豪门的熟悉却是带给章总督一些惊喜,章总督觉着,这次派人,还真是派对了。
章总督中午设了家宴,招待二人,除了表示出对此二人的重视外,就是,章总督也晓得,闽地的雷怕不是好趟的。当然,章总督也表示了,不论这二人在闽地有何难处,只要与他说,他必是二人最可靠的后盾。
待此二人辞别总督府,章总督与何忧道,“就看他们的了。”
章总督行事,也并非一味的令徒林二人去趟雷。纵是将徒小三调至泉州,海盐这里留守的兵马人手,亦是徒小三说了算的。是故,徒小三一点儿没客气的留下了心腹陈二青主持盐城事务,另则,徒小三一走,盐城这里的事还请杭城徐将军帮着照看一二。徐将军一向与徒小三交好,对于徒小三的托付,自然没有二话。况,盐城本就在徐将军管辖之内。徐将军反是多叮嘱徒小三两句,“闽地军政,较之咱们浙地,更加复杂,兄弟你去了,必要处处小心才好。若有什么难处,只管给我来信,我纵是能力有限,能援手的地方必不负兄弟!”
徒小三再次谢了徐将军。
徒小三与林靖道,“还真不知闽地是何情形,徐大哥都这般说,可见委实不大好。”
林靖倒是说,“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先时都死过一茬了。咱们去了,先募兵,至于其他的,这等乱世,文官还得听武官的。”
募兵练兵什么的,徒小三并不发怵,徒小三担忧的是,“阿靖,你与孔谢两家相熟,到了泉州,他们会不会认出你?”
“无妨。先不说咱们的相貌与先前大有不同,再者,过来闽地的,不一定是他们两家的核心子弟。便是他们的核心子弟,也不是人人都认得我的。”林靖与徒小三南下,自然不可能赤果着一张本来相貌,二人都在脸上做了些改变,却也不是直接就换个容貌,只是佩饰发饰上的一些不同,再有一些小习惯的改变,再有脸上做些手脚,便亲近之人都不易认出的。如穆秋亭,林靖会与穆秋亭道破徒小三先时在江南的身份,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拉近与穆秋亭的关系罢了。
林靖并不担心会叫孔谢两家人认出,林靖所担心的事,倘闽地之事有孔谢两家插手,收拾闽地形势容易,但孔谢两家在京城的政治势力,一旦与两家交恶,林靖无所谓,但,章总督则会面临着巨大的政治危局。林靖睫羽一震,凭章总督的政治眼光,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这位总督大人却依旧派他们过去闽地…林靖心下一声轻叹,掩去心中思绪,转而与徒小三商量起去泉州的事来。
此次,海盐大部分兵马都要随徒小三过去泉州,搬家自不是轻松的事。不过,相较于搬家,听闻徒小三要离开海盐去泉州的消息而极是不舍的海盐百姓更令人动情。
许多百姓一则舍不得徒小三,二则便是担心徒小三一走,倘海盐再为倭寇所扰,要当如何?他们这才没过三天半的太平日子啊。为这,徒小三还邀了些乡绅与些百姓代表,大家坐在一处吃茶说了回话,这是林靖的主意,林靖让徒小三去安一安大家的心。徒小三说的很朴素,把即将接手海盐千户的陈二青介绍给了大家认识,其实,陈二青一直跟在徒小三身边,在海盐也是人人熟识的,然后,徒小三又说了海盐会留下三千劲卒,同时,还说了有府城的徐将军会照顾大家,同时,镖局依旧有镖师会保护大家出行,让大家只管放心便是。后,徒小三正色道,“我在海盐这两年,是亲眼见大家如何拿起刀枪保护咱们的家乡的。倭匪有何可惧?咱们的刀枪一样能砍下他们的头颅!我眼下虽要调往泉州,但,我的心依旧是与大家在一处的,任何时候,只要海盐有难,我必不能袖手!二青是我亲自带出来的人,只要他在一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海盐城便是大家的海盐城,便不会让一个倭寇攻进海盐!”
徒小三发表了一回演讲,待他走时,海盐百姓当真是出城送出十里头,还有万民伞送了好几幅,极是依依不舍。徒小三下马辞别了乡亲们三遭,乡亲们才停下了相送的脚步,徒小三与林靖道,“心里怪不好过的。”
林靖笑,“什么时候把倭寇赶出我朝疆域,让百姓得以太平,便不负百姓的一片心了。”
徒小三亦是一笑,“你说的对。”与林靖驱马前行,往泉州而去。
徒小三林靖因是在海盐,况军中行路,一向比文官要快的,故而,新任闽地孔巡抚、泉州谢知府到泉州前,徒小三林靖一行先到了泉州。一到泉州,徒小三一点儿没耽搁,先去军营看望了营中残兵。泉州是府城制式,按制,驻兵当有万余,结果,营中兵力不足千人,而且不说人人带伤,全乎人都不多。
徒小三与代主持政务的泉州方同知道,“这些伤残的兵卒如何还在营中,按规矩,这些兵卒既已伤残,可给银回乡的。”
方同知无奈道,“将军也看到了,两番大战,如今营中就剩这些人了,若是伤残的回乡,咱们营中,就更没人了。”
徒小三道,“无兵,重新招募便是,把些伤残兵卒强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又有何益处?”直接与如今管着营中兵卒的一位邵百户道,“营中有多少伤残兵卒?”
邵百户禀道,“回将军的话,六百三十一人。”
徒小三道,“去问一问,谁要是愿意回乡,一律赐金还乡。”
方同知欲言又止,徒小三却是没理他,直接让邵百户去办了。待得出了军营,方同知方与徒小三说了难处,方同知道,“我知将军的意思,只是,按朝廷规矩,老兵返乡,每人赐银二十两,这六百三十一人,就得一千二百六十二两银子。将军哪,眼下咱们库里,不要说一千多两,便是一百两也没有的。”
徒小三皱眉,“如何穷成这样?”他倒不是太过吃惊,当年初接手海盐,比这儿强不到哪儿去。只是,海盐不过一小小县城,这泉州,可是正经府城啊!
方同知苦笑,“大人,倭寇进城,还会给咱们留下什么财物不成。下官能够捡条命,皆因当时倭寇攻城时,下官还是前来赴任的路上。前一路泉州同知病故,下官得朝廷新谴,尚未到泉州,就听闻了倭寇之事。待下官过来,满城文官,官阶最高的就是下官了。余者,巡抚大人出逃外,都死在了倭寇手里。”
徒小三默然良久,道,“银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这里先填补上。我带了三千人过来,城中防卫可由他们接手。不用担心,泉州的情形,不比当年盐城更差。”
徒小三身上那股子笃定镇定的气息很明显的安抚住了方同知的心情,方同知正色道,“是。”
一座战败的城池,最艰难的当真不是战后重建。
因为,在孔巡抚谢知府到达泉州时,见到秩序井然,并且火热募兵的泉州城时,眼中闪过的,都是一丝极为微妙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33 章
泉州城的情况出乎孔巡抚与谢知府的预料, 这一年, 泉州城两遭为倭匪所劫掠,军民死伤无数, 纵为府城制, 亦能料想今泉州城的一些现况了。但, 当孔巡抚与谢知府的官驾到达泉州城时, 泉州城纵是战败之地,但,百姓生活已恢复秩序不说,甚至,泉州将军的新一轮募兵已经开始。
并且, 城门口就打出旗帜,白底黑字一行大字:募新兵,报血仇, 驱倭匪,以太平。
孔巡抚迅速的反应过来,亲热的握住徒小三的双手, 连声道,“林将军(徒小三)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很好,很好啊!”接着又道, “本官来的路上还担心来着,泉州今岁两遭惨败,我就担心咱们城中百姓的安危。有林将军如此虎将, 本官才算放心了。”
徒小三谦逊道,“大人过将了,皆是下官份内之责。”
谢知府也跟着赞了徒小三一遭,连带着出来相迎上官的方同知,也被谢知府赞了一回。
徒小三的品阶在谢知府之上,他带着一丝恭敬请孔巡抚先行入城,孔巡抚挽住徒小三的手道,“今闽地抗倭之事,还要咱们文武同心,上下同心,方能报先前倭匪犯泉州之血仇,还闽地百姓以太后。林将军与我一道入城,我正有事相询。”
孔巡抚一说有事,徒小三便与孔巡抚同行入城。
孔巡抚所问者,无非就是徒小三带了多少兵马前来,此次募兵,打算招募多少人手。而尾随巡抚大人官驾之后的谢知府,则问起方同知如今泉州城的政务安排。
两位大人同一天到任,自然要接风洗尘。
林靖还有幸参加了两位大人的接风酒,他职位虽低,却是徒小三的心腹近人,方同知也与谢知府说了,这些天,泉州城庶务,多有赖李先生(林靖)之处。谢知府得知林靖有秀才功名,看他人亦生得一派文人的斯文俊秀,便以为他是徒小三身边幕僚一类的人物。谢知府笑道,“有劳李先生了。”
林靖道,“无非是些军中与府衙交接之事,都是学生份内的。”
谢知府道,“我看李先生这般年轻,便已是秀才功名,称得上少年才子,为何没继续科举呢?依先生才学,可惜了。”的确,林靖本就生得面嫩,便是脸上做了些调整,他也不是那等老相长相。谢知府看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便已有秀才功名,难免多问一句。
林靖道,“学生家小皆为倭贼所杀,学生发誓,定要杀尽倭匪以报父母之仇。”
谢知府连忙抚慰林靖几句,想着这李秀才身世倒也颇有些可怜之处。
待接风宴上,孔巡抚谢知府均表现出一方大员的风度,待下官皆温和可亲,至于政务,并未急着接手,如今怎么着,便继续怎么着好了。
林靖瞧着孔谢二人一幅融洽和乐模样,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搁到嘴里慢慢嚼了。
接风宴后,一行人先送了巡抚大人,再则徒小三便带人与谢知府告辞,与林靖回了军营。直待回营后,徒小三方道,“记得当年咱们去京里,你说孔谢两家原不大和睦,如今看来,这两家也不似重归于好的模样。不过,孔家人为巡抚,谢家人为知府,莫不是在朝中,孔家人居谢家人之上了?”
林靖笑,“三哥也瞧出来了。”
徒小三道,“太融洽了。”两人路上同行,同时入城,包括接风酒时的表现,都太融洽了。徒小三相信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太完美的表象,如果过于完美,必然是假象。
“可惜咱们于京城消息不大灵通,不晓得京城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他二人不合,对我们来说,并无害处。”林靖道,“既然两位大人都到了泉州城,咱们去外州募兵之事,倒是可以提一提了。”
徒小三侧眼看向林靖,“现下合适么?大人们刚到,咱们便要外出征兵。”
林靖回望徒小三,“还有比这会儿更好的时机?”
徒小三不禁一笑,“这话也有理。”
林靖谋事,纵然于京城消息不大灵通,他亦向来自信。孔巡抚则在巡抚后衙,望着这园中修补痕迹明显的房舍,以及园中新补种的花木,难免叹了几口气。
他之幕僚杨先生道,“泉州城几番战败,这府衙,也叫些倭匪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谁说不是哪。”孔巡抚道。
杨先生道,“这样的官衙,叫大人住,也太委屈大人了。不若叫些个匠人来,修一修这后衙。”
孔巡抚的手拍一拍廊下新漆的廊柱,眼中露出一丝笑,道,“你还以为我为这衙门不好叹气呢?”说着,孔巡抚面容微肃,道,“巡抚衙门都如此了,可见别个衙门的境况。听说,泉州将军府都叫人一把火烧了,如今林将军都是住在军营里。泉州两遭劫掠,今百废待兴,衙门不过居所,我叹的另有他事。”
杨先生不必思量便已知,见孔巡抚之子孔繁御端了茶来,杨先生连忙上前接了,笑道,“如何劳公子亲自捧了茶来。”
孔繁御道,“听说先生和父亲在小花园说话,我正好过来,就顺道带了过来。这是闽地的白茶,父亲和先生尝尝。”
杨先生亲自捧一盏奉与主家,孔繁御却是自己取了一盏,并不必杨先生相让。孔巡抚呷口茶,觉着味道不坏,道,“如何来的这白茶?”
孔繁御道,“经闽州时,在茶铺子里买的。父亲急着来泉州,也没想到要尝一尝。我看父亲今天吃酒吃的不少,就命人煮了些,也去去酒意。”
泉州城这等形势,孔巡抚连老婆都没带过来,就是怕泉州不太平,却是带了这个儿子,可见这个儿子在孔巡抚心中地位。孔繁御道,“以前听人说,泉州城较之闽州,还是要富庶些的,不想,如今倒破败至此。”说着,着眼望一望这小小花园道,“听闻城中几处遭劫的衙门,连带咱们巡抚衙门,都是林将军到州府后打发人过来修缮的。眼下他自己都住军营,还能先修缮府衙,这是他的一片心哪。”
“是啊。”孔巡抚颌首,“我正想着,明日去一趟军营,看一看林将军麾下将领,他乃浙地虎将,素有名声。”
杨先生问,“要不要知会知府大人一声?”
孔巡抚呷一口茶,淡淡道,“还有这城中庶务要劳烦谢知府,此事便罢了。”
杨先生便下去安排了。
林靖原想着,看孔谢二人面和心不合,但林靖也委实未料到,二人竟疏离至此。孔巡抚热心肠的来军营看练兵之事,竟未有知府大人相随。不过,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多嘴,徒小三也只是带着孔巡抚在营中转了转,看了一回训练的兵卒,很是赞了一回士卒勇猛,用心训练。反正,虽则孔巡抚说的无比真诚,不过,这话一听就能听出外行来。如章总督微服海盐,将士们用什么样的战阵兵甲,军中是什么样的规矩章程,皆能说得一二。这位孔巡抚,称赞是真心称赞,只是,外行也是真外行。
徒小三应对上官很有一手,他天生有张实诚脸,为人亦是谦逊。孔巡抚如今急着在抗倭上出些成效,见徒小三虽则武将,亦是知道些为人下官的道理,对徒小三也算满意。孔巡抚道,“如今这泉州城,我过来的时日虽短,也知城中历经战事,百废待兴。只是,想重振泉州城,必然要还百姓以太平。唯有咱们泉州城太平了,百姓们才能安下心来过日子哪。”
孔巡抚说的颇是动情,难得的是,并非只是嘴上说些客套话,孔巡抚还问徒小三可有什么难处。徒小三便与孔巡抚实说了,别的倒都不愁,就是募兵上,泉州城两经战事,城中青壮委实太少,便是宣传“报血仇”什么的,募兵的情形也不大乐观。徒小三的意思是,想去闽地其他地方募些青壮过来。
孔巡抚当下便道,“这也有理,往何处征兵,林将军想来已是心下有数。”
徒小三道,“下官也是初来闽地,听闻闽州一向繁华,臣想着,去闽州看一看,倘能征些青壮过来,再好不过,不知大人的意思?”
孔巡抚笑道,“你看我的巡抚衙门,连个跑腿的衙役兵丁都无,这自是好的。咱们泉州,因着临海,屡为倭贼所扰,林将军征兵,必要征满额才好。我还等着林将军训练出一支强兵,为咱们闽地百姓报仇血恨。”
徒小三正色道,“焉敢负大人所望!”
孔巡抚又拉着徒小三叮嘱了些他征兵之事,问他银钱可够,徒小三道,“自来泉州,因有募兵之事,总督大人拨下募兵银五万,眼下还尚可。只是,待兵卒满员,这些银子,瞧着多,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孔巡抚温声道,“银钱的事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把兵卒募来,其他琐事,有我。”
孔巡抚这般应承,徒小三大是感激。
孔巡抚眼神愈发温和,很是勉励了徒小三几句,并未在军中留饭,便辞了去。待回巡抚衙门的路上,孔巡抚方问儿子,“这位林将军,你以为如何?”
孔繁御斯文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是个极聪明的人。”
孔巡抚笑,“只愿他在战事上也有如今的聪明才好。”
虽则孔巡抚不愿承认,看到徒小三在他入城前便将泉州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心中既有些欣慰,却也不是全然的喜欢。他方是这闽地巡抚,这泉州城,还是在他手里比较好。
尤其,他刚得巡抚之位,谢家便迫不及待的安排了家族子弟任知府之位。
他的确需要这位林将军暂且离开泉州城一段时日,最好,待他捋顺这泉州城的内内外外,林将军再回来不迟!
便是谢知府,得知徒小三即将去闽州征兵之事,亦不禁长眉微挑,指间磨挲着一粒洁白光润的云子,看向过来禀事的幕僚郑允,“这江南是不一样啊,一介武夫,竟如此滑头。”
郑允不好就此发表评论,与谢知府对坐的谢姑娘却是道,“我与爹爹进城时,只觉城中规矩整肃,颇有章法。听闻皆赖这位林将军之功,他整饬出来的大好局面,难不成,就此放手?”
谢知府年不过四旬,生得眉眼细致,听女儿这般说,谢知府一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谢姑娘不由看向父亲,“这话怎么说?抢先这一步,可不容易,大好局面,就此放手,难道不可惜?”
谢知府看向郑允,主幕二人不由相视一笑,谢知府道,“阿允你与涵儿说一说吧。”
郑允一礼,方道,“姑娘,焉知不是林将军知晓孔巡抚与咱家大人政见不同,故意避出去呢?”
谢姑娘明丽的眼眸看向郑允,仍是道,“可我还是那句话,他这一避,虽是躲了眼下的清净,怕是以后这泉州城,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郑允想了想,道,“他一武将,本就要仰赖文官的。”
“错!”谢知府却是将手中白子稳稳落下,道,“太平年间,文官自然较武官尊贵些。但在这样的战时,不论我还是孔巡抚,以后都要仰仗武官,方得保这泉州城的太平。如今,不是他仰赖我等,而是我等仰赖于他。所以,他可以出去躲个清净,因为,这位林将军心下清楚,不论我与孔巡抚谁胜谁败,将来所用之人,必然还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34 章
不得不说, 林靖心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傲气, 还真叫谢知府说中了。
凭林靖为人,这泉州城, 他既得先手, 还能说让便让, 直接让出偌大府城, 凭孔谢二人争去,一则是想看二者相争,他们只与胜方合作便是;二则便是,从林靖来看,孔谢两家再如何争, 眼下这时候,手握重兵的是他们。凭孔谢二人谁负谁胜,说到底, 以后仰仗的,依旧是他们的兵马。
所以,林靖才不管他们要如何争, 只管大大方方的随徒小三往闽州征争去了。
至于泉州城如何,林靖只留下心腹在城中, 看一看这场两衙相争罢了。
要林靖说,泉州城都这样了, 还有何可争之处?只是,或者对于孔谢二人而言,有些事, 也是不得不为,不得不做罢了。
林靖与徒小三带着孔巡抚的手令去往闽州城,按理,这去往外地征争,倒也是常有的事。当地兵不好征,自然要往外地征兵。如徒小三在海盐时,海盐亦是多战之地,青壮有限,后来,徒小三还在杭城招募了不少青壮。所以,当泉州征兵不顺时,徒小三立刻想到了如今的闽地第一繁华州府——闽州府。
结果,真是头一遭碰了壁。
闽州府对于徒小三募兵一事,极是冷淡。当然,也没有阻止徒小三征兵便是,但是,府衙没有半点配合,林靖还给闽州府衙送了不少礼物,结果,这位闽知府,连带各县乡都没知会一声泉州将军来闽州征兵之事,简直是把林靖气个好歹。尤其林靖本就颇有气性,眼下已是大不悦,马三郎史四郎还一个劲儿的着急,“这可咋办,倘没有府城这里往县乡派发文书,下头就无人知晓咱们募兵一事。光靠府城募兵,怕是募不来七千人。”
林靖冷笑,“没有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啦!”先发作了一回闽州知府,又说马史二人,“你俩也跟我这许久,个顶个的长个大脑袋,脑袋不小,我看就是个摆设。”
马史二人原出身盐城乡绅之家,死活就要跟着徒小三打仗,如今在林靖这里打个下手。他俩早叫林靖收拾服了,见林靖讽刺他二人,俩人也没觉着啥。实在是,太要脸皮啥的,简直在林靖身边混不下去啊。他俩能混到现在,早已不知脸皮为何物。二人道,“我俩脑子本就不如秀才哥好使,李大哥你就想个法子,可别耽搁了咱们的正事啊。”这二人以往很有些游侠儿的性子,当初死活要入伍,还曾拿砖头袭击过徒小三。不过,见林靖连闽州知府都奚落了一句,他俩到底还没狂到敢说知府的不是。再者,正事要紧。在智慧上,二人还是很服气林靖的。原本,他俩的性子,以往只觉着读书人都是书呆,直待到了林靖手底下,二人方觉着,说不得这念书的秀才,脑袋里就是主意多啊。
林靖瞥二人一眼,略一思量,招他俩上前面授机宜。
林靖让他二人立刻寻处书斋,印了上万份的招兵告示,除了闽州府大肆宣传募兵外,还雇人往各县乡村里派发。这事,林靖用的是府、县、乡里的吏员,根本没用当官儿的,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能招募到合格的兵卒,按人头,给这些吏员润手钱。林靖又教了他们一套募兵的说辞,每月多少饷银,什么日子发饷,而且是一文钱都不会少的饷银。只要募得上,每人还有五两银子的安家银,这银子,就是给兵卒家里的。同时,林靖还大肆宣扬了徒小三在海盐的战绩,那抗倭,当真是屡战屡胜,还有多少人因作战勇猛得了官儿,得以光耀门楣,从此走上了人生颠峰云云,总之是,马史二人着林靖教的再润色一二,与那些跑腿的吏员说的,这些个吏员都有些心痒,想着若不是他们身上大小有个差使,还真不如跟着这位林将军当兵哪。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如今倭患不断,况泉州府这一年,当真是没少遭秧,多少人家便因着倭匪,就此家破人亡啊。
不过,当兵也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况徒小三在浙地抗倭之战中的确是极有名声的。若有人不信,林靖还将以前保存下来的,朝廷夸奖徒小三的邸报,还有朝廷颁战功的圣旨拿出来给大家瞧。如此一瞧,大家便都信了,这位林将军果然是相极有能为的将领啊。
一时间,甭看闽州府对徒小三不大热络,但,林靖所用的这些个吏员,看徒小三的眼光纷纷带上了一丝敬重。江南为倭匪祸害久矣,还有位老吏员道,“只得将领皆如林将军,何愁咱们江南倭匪不平!”
“是啊是啊。”马史二人特会找同理心,他肃容正色道,“想我马某(史某),家里也有良田百顷,吃穿不愁,便是因家乡为倭匪所劫,我二人便此入伍,好为家乡父老报仇!还有我们军中李秀才(林靖),那也是秀才功名,便因家中父母兄弟皆亡于倭匪之手。秀才公就此弃文习武,不逐倭匪,誓不为人。人家一书生,都有此血性,咱们闽地,大好男儿无数,与其留在家等着太平,不若拿起刀枪,用咱们的双手挣出一片太平天地来!”
马史二人颇有口才,顿时又把人鼓舞的心头一热。
主要也是,江南真的是被倭匪祸害的太久了。如江南本土人,纵是运道好,自家无虞,可谁家还没几门子亲戚,难保亲戚就叫倭匪祸害过。故而,提起倭匪,那简直是人人痛恨。
有林靖指挥着马史二人做募兵宣传那简直是,纵闽州知府冷待徒小三一行,过来募兵的仍是大有人在。
徒小三也没客气,在闽州府便募了五千人马。徒小三原是想募七千人,只是,泉州城孔巡府来函,说是有消息说倭匪又要上岸,让徒小三早些回泉州城。
徒小三与林靖商量着,也只有先回泉州了。徒小三道,“闽州知府纵是待咱们不冷不热,眼下咱们也招募到不少兵马,这就要回泉州,走前还是要跟知府大人说一声的。”
林靖道,“你去吧,我才不稀罕见这等心胸狭隘的小人。”
徒小三想了想这闽州知府,也的确称得上心胸狭隘了。徒小三也不勉强林靖,他便带着亲卫过去同闽州知府辞行,闽州知府正因晓得徒小三在他这里征了五千青壮,心下很有些郁闷,尤其听闻徒小三还特挑剔,要的都是十六岁往上,四十岁往下的,皆年富力强的青壮,都给他要走了。再加上朝廷对于家中丁口有为兵的百姓,是有税赋上照顾的,故而,虑及此处,闽州知府越发气闷,见着徒小三忍不住道,“林将军此番,令我闽州减了五千户的徭役赋税啊。”
徒小三笑道,“也就大人的度量,允我在此募兵罢了,换别个人,哪里舍得。”
闽州知府给他这话一奉承,倒是不好再说什么酸话了。闽州知府一笑,“我晓得,这是巡抚大人的意思。只要人得用,将军能多剿倭匪,便是募再多的兵卒,本官也是愿意的。”闽州知府的品阶,说来比徒小三还低上半品,只是,自来文官清贵,且这又是在闽州地盘上,闽州知府略有拿大,徒小三也便作视而不见了。
徒小三道,“我只恨不能生啖倭匪之肉。”
说来倭匪,闽州知府也跟着恨了一回。二人叙些闲章,徒小三便说了回泉州城的事。闽州知府道,“林将军不是原预备征兵七千么,如今这才五千人,就要回泉州城了么?”
徒小三有些意外孔巡抚那信函中的倭匪上岸之事,难不成竟没有与闽州知府说上一说,徒小三便道,“这人手也不少了,况泉州先时两受倭匪劫掠,如今出来一个多月了,我还有些不放心城中之事。况,兵在精不在多,如今已是不少,剩下的慢慢再说吧。”
闽州知府见徒小三隐晦提了“不放心城中之事”,他这人虽有些小心眼儿,为人却是一等一的机伶,已知徒小三话间之意。闽州知府便状似随意道,“前一回倭匪上岸是八月间的事,八月正中秋,百姓们日子再不好过,家里也会备些东西。商贾们也会在那会儿买卖货物,如今这眼瞅就年了,倭匪们一样得过年,是该小心些。”
徒小三点头,认为闽州知府这话在理。
闽州知府原要设宴相送,徒小三却是婉拒了宴会,言说待何时抗倭有功,再过来打扰。
徒小三回头把闽州和府的话与林靖说了,徒小三道,“巡抚大人既未与闽州知府明言倭匪之事,我便也不好直接提起,我还真是有些担心倭匪会再次上岸,便委婉的与知府大人提了提。我瞧着,知府大人似是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们在闽地,对于闽地倭匪上岸之事,自然是比咱们更明白的。”林靖道,“此番咱们回泉州,一路上要小心了。”
“倭匪不至于来的这么快吧。”
“倭莫有什么可怕的,比倭匪可怕百倍的,是闽地官场。”林靖看向徒小三,“可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咱们过来闽地剿匪的。”
徒小三的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郑重。
要说徒小三,不算没运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