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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喜悦自天而降,谢皇后身子一晃,险些不稳,望向昭德的目光中尽是喜悦与感激。昭德帝并未看谢皇后,他正在请示林太后的意见,“母后看,可妥当?”

林太后温声道,“此乃朝中大事,我一妇道人家知道什么,皇帝做主既可。”倒是荣妃,听林太后与昭德帝此语,抱住儿子的双臂猛然一紧,皇二子禁不得痛,哭的更大声了。

甭说正跪在地上暗自欣喜的谢国公夫人忍不住皱眉,便是昭德帝亦是心烦,摆摆手道,“让二皇子与荣妃下去歇着吧,母后这里,有朕与皇后,很不必你们服侍了。”

谢皇后机警的令人将姓荣的都送出畅音园,待把姓荣的都打发走了,林太后面露倦色,道,“我竟有些累了。”

太后的千秋节,万不能这样草草结束。昭德帝提起精神,笑道,“华儿,过去服侍你皇祖母。”又道,“儿子媳妇特令内务府选的帝都最有名的戏班子,听说嗓子身段儿都不差,叫他们扮上,母后看一看,可能令母后开怀解乏?”

皇长子并不是多机伶的性子,年纪又小,并不懂得如何哄林太后欢心。倒是林靖在一畔劝道,“姑母,皇上与皇后娘娘一番孝心,何况今日亦是太子之喜,若是姑母觉着乏,我给姑母捏肩捶腿,可好?”

林太后揽了皇长子在怀里,方笑道,“民间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孩子们这般乖巧,倒是叫他们跟着乐一乐。”

谢皇后已令内侍官捧来戏本子,千般感激万般恭谨,道,“还得母后给咱们点几出好戏。”

热热闹闹的千秋节终于开始。

外头朝臣,久待开戏,畅音园却无旨意传出。突然见里面传了太医,心中正七上八下的以为太后娘娘怎么着了呢。不料,突然又传出昭德帝册立太子的消息。

这,这…

这,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虽然只是口谕,但,皇帝向来是金口玉言,既已经在太后、皇后、诸诰命面前将立太子的话说出来了,那么,这事儿便是定了的。

听说是立的皇嫡长子,大多数朝臣也没啥意见。不论从祖宗家法,抑或天理人情,嫡长子的继承权都是第一位的。何况皇后为皇帝结发元配夫妻,最尊贵不过。一时,人人皆与谢国公道喜。谢国公不着痕迹的瞟一眼荣公爷荣菘淮遮掩不住的失落败坏的脸孔,唇角微牵出一丝笑意,谦道,“陛下早立东宫,乃朝廷之喜,天下之喜。”

过一时,一个小内侍跑出来传林太后的口谕,说是太后娘娘见老夫人年纪大了,担心劳累了老夫人,已着宫人先送老夫人回府了,知道荣公爷孝顺,太后娘娘恩典荣公爷可先回府伺候母亲。

荣菘淮的脸色一变,荣老太太、荣妃、甄妃在林太后千秋节上一唱一和之事,原早是计划好的,荣菘淮心里门儿清。荣家在承恩公爵位一事上得罪了林翊,间接惹得林太后不悦。林太后虽然不是昭德帝的生母,但,林太后仍是昭德帝的嫡母。

昭德帝颇为忌讳林家,这里面有诸多原因,不只是荣太后死因之谜,其中,昭德帝生母家族荣家着实比不上林太后的母族林家,亦是昭德帝不喜林家的原由之一。

哪怕如今林老公爷战死,林翊得一空头爵位便费了血劲,但,林翊身上那种几百年世家大族精心养育出的举手投足之间的气派,暴发的荣家实在拍马也比不上。

有一种自卑,缘于骨血。

荣家原本计划的很好,荣菘淮之所以会支持林二太爷夺爵,便是想着林二太爷好控制,更兼林二太爷与慈恩宫林太后关系平平。

要知道,宫内宫外,向来是互为倚仗。

当年,林太后之所以能在荣太后过逝后权掌朝廷,与她的兄长林老公爷权势赫赫有分不开的关系。

如今,好容易昭德帝长大,顺利亲政,甚至,林老公爷战死沙场,林翊回老家守孝六载,再回帝都时,林家之势,已是一落千丈。

此际,正是荣家的机会。

林二太爷与林太后感情一般,待林二太爷得到承恩公之爵,那么,他便不可能如同林翊兄弟一般为林太后尽心尽力。再者,林家由一个不着调的林二太爷上位,林二太爷本是草包,那么,由一个草包领导的林家,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荣菘淮意欲抬举林二太爷,便是打算架空林太后宫外娘家的势力。

昭德帝忌讳林太后之事,荣菘淮门儿清。

何况,昭德帝捏住林家承恩公之爵,久不下赐,已可见帝王心意。

荣菘淮便是揣摩着昭德帝的心意,方与林二太爷联手,竟欲夺爵林翊。何况,当年为昭德帝选立皇后之时,荣菘淮自认为女儿样样比谢皇后出色,但,正当掌权的林太后执意为昭德帝聘谢氏女为中宫皇后,他的女儿,只能屈居贵妃之位。

昔日,林太后掌权,荣家没法子。

今天,但有机会,荣菘淮就得为自己闺女、自己外孙考虑。

偏偏,如意算盘被打破。

林家承恩公之位,最终还是落在了林翊头上。

此时,荣菘淮已经把林翊得罪透了。何况,还有慈恩宫的林太后。

荣菘淮思量许多时日,想挽回与承恩公府的关系,想破脑袋,才想到了与林家联姻的法子。

要说荣家人的脑袋与常人就是不同,婚姻向来是结两姓之好,再没有如荣家这样一唱一和、自说自话的在林太后千秋节上强要结亲的。

林太后何许人也,当年她权掌朝政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荣家仗昭德帝娘舅之亲,与宫中宠妃联手,便欲在林太后面前谋算林太后的母族!

结果…

非但荣家由上到下脸面全无,昭德帝还…直接立了皇太子。

荣家种种不可思议之行为,便是谢国公回家听夫人一五一十的说过后,半晌方道,“真是…”可见真是与孝温皇后是一家子了。谢国公实在难以相信,荣菘淮也是在朝中混当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如今看来,荣菘淮不仅没脑子,他竟还是个瞎子。便是老谋深算的谢国公于林太后面前,也不敢不恭敬。如今林太后不过是退居慈恩宫,荣家竟敢视曾掌政的皇太后为无物,这真是…自己找死。不过,既然昭德帝册立东宫,那么,荣家这次也是有惊无险了。

外孙子得立太子,谢国公夫人哪里有空想荣家如何,她喜的眉飞色舞,笑道,“如今东宫之位定了,我这心,也能稍稍放下些了。”

谢国公正色道,“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他助林翊夺得公爵之位,林太后转手便令皇长子得立东宫,谢家的人情,林太后还了。便是老谋深算如谢国公,对于林太后这样厉害的女人,亦是心服口服。

谢国公夫人道,“太后娘娘待皇后娘娘,实在没的说,便是寻常人家,如太后娘娘这样慈善的婆婆,都是罕见。”

谢国公摸着胡须道,“太子也到了进学的年纪,我看,林家靖哥儿与太子年纪相仿,又是一家子亲戚。靖哥儿又是在太后宫里长大,若与太子做个伴读也好。”

谢国公夫人面露难色,放低了声音道,“要我说,靖哥儿什么都好,前儿我还跟国公爷说呢,靖哥儿的年纪倒跟咱家小孙女相仿。只是一样,先时都传靖哥儿命硬些,我倒并不信这些。只是,太子身份何等贵重,样样小心尚且提心吊胆。对太子、对靖哥儿,咱们都是一片好心…”轻叹一声,谢国公夫人道,“我只担心若有个好歹,国公爷倒是两头落埋怨,再有小人作祟,到底不美。”

谢国公惋惜一叹,“你说的也有理。”

谢国公府大喜,林家兄弟的心情也不错,荣家没脸,他们总算出了口恶气。

当然,这种小心思是不能付诸于口的,心里明白就行了。何况,今日是林太后的千秋佳节,他们身为林太后嫡亲的侄儿,本就该高兴的。

林靖向来经不起劳累,在宫里又吃不好,回家时小厨房已备好香软的膳食。他素会做人,不忘令小厨房给兄嫂送一份,林翊道,“你就一道用了再回你院里休息。”

想了想,林靖由丫头服侍着换了常服,三人一并到暖厅里用餐,咬一口香香的蛋奶羹,林靖道,“要我说,千秋节也不必这偌大排场,满桌子菜就没能吃的,还不如给我来碗蛋奶羹呢。”

林翊不喜男儿娇惯,道,“饿你三天,树皮草根你都能去啃两口,还挑饭食!”

林靖咧嘴一笑,“不用饿我三天,大哥哥有令,一会儿我出门就往树上啃两口去,尝尝树皮何等滋味儿。”

林翊含笑训林靖,“少贫嘴,正经吃饭。”

同人不同命,似林靖,自打落地便是千娇万宠、山珍海味、丫环婆子这般精精细细的养着,就这么着,还时不时这儿病那痛的不舒坦。不要说宫中御膳,便是金莼玉粒,他也没觉着如何稀罕。

远在金陵郊外一个小山坳里,八岁司徒四盯着哥哥手中串松树枝上搁火上烤的家雀,一串串的滴口水。闻着家雀香,司徒四吸溜着口水,不停的问,“哥,熟了不?”

司徒三一张方脸,因瘦,一双眼睛显的格外明亮有神。闻了肉香,司徒三口中唾液亦是急剧分泌,不过,他年纪稍大些,知道要些脸面,不似弟弟一般口水都滚满地了。烤了一时,司徒三递了一只烤的黑乎乎看不出模样的焦糊的麻雀,给司徒四,道,“你尝尝,要不熟,就再烤烤。”

司徒四急不可耐的接过,一口咬上去,嗷的一声,烫个半死。他倒是皮实,憨笑两声,几口便将一只小麻雀吞下肚。兄弟两个总共逮了五六只麻雀,不过稍稍解馋罢了。就这么着,司徒四也挺满足,眼瞅着夕阳落下,司徒三带着弟弟往回走。

今日有肉星入肚,司徒四在路上犹不断回忆家雀的美味,竟异想天开的问,“哥,上回村东头儿山大伯家娶媳妇,咱们去听戏,戏上还有皇帝老爷。哥,你说,皇帝老爷在宫里都吃什么?能顿顿吃烤家雀不?”

司徒三挠挠头,便是戏他也没听过几出,哪里会知道宫内皇帝吃什么喝什么!不过,为了在弟弟面前显示哥哥的渊博,司徒三挺一挺瘦削的脊背,道,“肯定能的!皇帝老爷在宫里,有专门的厨子给他烤家雀吃,吃多少烤多少。不单能吃烤的,还能用油炸了吃呢!”

哪怕没吃过油炸家雀的味道,司徒四想一想过年时娘亲炸油果子时的香气,口水哗一下又流了出来。司徒四道,“哥,等过年时,娘再炸油果子,咱们逮了家雀,叫娘一并炸了,咱们也尝尝了炸的家雀香,好不?”

司徒三拉着弟弟黑乎乎热乎乎的小手,应一声,“好。”

12第十二章

荣公府痛失帝王心,河东狮怒扁二太爷

这千秋节过的,绝对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几家欢喜几家愁。

内容太多,足够朝臣好好的消化几日。

昭德帝召见内阁,着令礼部准备册立东宫大典。

之前昭德帝未露半分册立东宫之意,竟然会在太后千秋节上乾坤独断了,实在是…便是年轻俊俏的大学士唐赢也是多方打听才知晓原委。大概是千秋节让昭德帝颇多感叹,伴驾之时,又听昭德帝叹道,“母后始终是母后。”

唐赢恭恭敬敬的站于一畔,昭德帝再叹,“阿赢…”

唐赢无奈,温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有意收敛林家之势,是太后娘娘英明,亦是朝廷的福气。”不似昭德帝对林太后千般忌惮,唐赢对于林太后并无恶感。甚至当年昭德帝年幼时林太后代掌朝政之事,在唐赢看来,由林太后掌政,总比朝廷落入权臣之手来的好。关键,实在是昭德帝的亲娘孝温皇后干不了那交差,最后,林太后才出手力挽狂澜的。

何况,昭德帝一成年,林太后便还政于昭德帝。如果说昭德帝焉何如此这般忌惮林家,说句公允的话,倒不是林太后无能、抑或惑乱朝纲之类,实在是,林太后掌政时,做的太好了。

哪怕现在,昭德帝亲政数年,虽然在唐赢看来昭德帝并不算昏君,但,摸着良心说,昭德帝离盛世明君的路还有很长。甚至,昭德帝亲政,也并没有明显的就比林太后做的好多少。

唐赢明白皇帝的心情,别说并不是亲母子,便是亲父子之间,旷世明君的儿子,不知有多辛苦。何况,林太后只是昭德帝的嫡母。何况,林太后只是个女人!

唐赢体贴帝心,只是,有些话,他再明白,也不敢说出口的。

依林太后的精明,昭德帝也挑不出林太后的理。千秋节时,林太后斩钉截铁的说出,林家人绝不会与诸皇子的母族联姻的话来,昭德帝是感激林太后的,同时,他也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昭德帝清楚嫡母的本事,他与林太后之间,还有祖宗家法、天地人伦压着,昭德帝是不愿与林太后为敌的。林太后做出这样的承诺,起码在下一任继任之君时,林家已不足为虑了。

此刻,昭德帝对林太后充满感激。

故而,林太后千秋节后身子不大舒坦,昭德帝一日三问侯。甚至为了讨林太后欢心,昭德帝令人将林靖接进慈恩宫里陪伴林太后。且,昭德帝这话说的也挺好听,“靖儿还小,他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礼懂事。不然,朕也不敢把靖儿接进宫来扰了母后的清静。”

林太后欣慰道,“皇帝的孝心,我明白。”

其实,林太后与昭德帝多年母子,并非没有感情。若是昭德帝有心,将膝下皇子送一个至林太后膝下以慰林太后的寂寞,岂不比将林靖接进宫强。

昭德帝不提,林太后亦不提。

在昭德帝心里,若是嫡母只是安享尊荣的老太太,而不是曾权掌朝政的太后,他也十分乐意令皇子去慈恩宫承欢膝下。

但…

昭德帝始终忌惮林太后的手段。

林太后并非不知道昭德帝的顾忌,不过,林太后并不以为意,林靖是她嫡亲的侄儿,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对她而言,林靖比那些皇孙更亲近。

林靖一来慈恩宫,整个慈恩宫都热闹许多。便是林太后的心腹内侍官张嘉都亲自捧来热乎乎的点心,笑道,“这是娘娘小厨房里新研究出的点心,哥儿尝尝。”

点心只有铜钱大小,外看是雪白的酥皮,中间点一滴殷红的果子酱,摆在巴掌大小的碧玉盏中,只五六个,精致至极。林靖捏起一个,还带着微微热气,力气稍大,酥皮已层层碎开来,如细碎的雪屑。他一手接着下落的细碎酥皮,不急不徐的将点心搁嘴巴里去,细细品味,有淡淡的奶香与浅浅的花香,和着酥皮的香甜,的确很合林靖的口味。林靖眉开眼笑,“谢谢张叔啦,很好吃。”又劝林太后,“姑母也尝尝。”

林太后其实没什么病,只是她早料到荣老太太回家定要病一场的,于是,千秋节一过,林太后也“病”了。

见林靖喜欢,林太后也尝了尝,令人打赏了小厨房。

慈恩宫里姑侄情深,荣公府却是愁云惨雾。

昭德帝算得上是脾气很不错的皇帝,又念情谊。生母孝温皇后死的早,亲政后,他便格外看顾舅家。破例赐荣府与林家一样的一等承恩公爵位不说,就是几个表兄弟,也都当着肥差。

若是荣家谋些银钱富贵,昭德帝并不看在眼里。他身为一国之君,舅家沾些光,不算什么。

但,昭德帝毕竟是帝王之身,哪怕人心有偏向,帝王尊严却是不容人触碰!

当年,立谢氏为后时,林太后已将关系利害与他细细说明。表妹荣氏在庆祥宫为贵妃,也只比谢皇后矮半头而已。

昭德帝从未想过,他还这样年轻,荣家便动了夺嫡之心!

大皇子、二皇子都是他的孩子,但,只有二皇子是荣家的外孙!

哼!

外孙!

他这般厚待舅家,却不想荣家竟从现在开始就打他屁股底下龙椅的地位!

是龙,便有逆鳞!

昭德帝焉何忌惮林太后,说到底,就是为了一国之权!

一国之权,帝位!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的扎根发芽,而来自至亲的背叛与盘算,让昭德帝的愤怒出离了理智,故此,他千秋节之际便当即立断、直接册立太子!

不只是为了警告荣家,更是为了早立皇子间的君臣之别!

林太后一句话说的很对:都是皇帝的儿子。

都是皇帝的儿子,依昭德帝的心性,他是绝不愿意看到儿子们为皇位自相残杀的。

可以说,荣家这次犯了大忌讳。

荣老太太回府便病了,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林太后却是如此的有先见之明,当初直接令太医院院判随着荣老太太回了府,就近伺候荣老太太的身子。

叫左院判专业性的眼光看,荣老太太身体底子好的紧,纵使一时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想死也不容易。

当初于畅音园,荣老太太说愿以死以证荣家清白。

话说的掷地有声,也有三分狠劲儿。

只是,林太后熟知荣家人的尿性,根本未曾理会荣老太太之言。果然,说死说的山响,到底是舍不得死的。

荣老太太说死不死,如今在家里又病的要死要活,到底也是死不成的。

荣菘淮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不止,荣夫人又与他哭诉,“玥儿那个孽障,如今也不晓得怎么了,金钗玉环不肯上头,金玉古董皆令丫头撤了去,每日礼佛念经,我说了几遭,竟是连听都不听…当初,我挣命一般生出这个孽障,如今果然要操碎了一颗心。”心里不是不埋怨丈夫想的这主意,自来结亲哪里的女方攀着男方的理呢。

若是双方皆有意,女方主动些也无伤大雅,如今女儿却是在众诰命夫人面前被林太后回绝了亲事,且不说如今家中的形势远不如前,便是日后女儿说亲,怕也要降一个等级了。

荣菘淮哪里有空去体贴女儿委屈,不耐烦道,“你多哄玥儿几句便罢了,她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不过一时抹不开面子耍小性儿而已。”

夫妻多年,见丈夫这般苍老憔悴,荣夫人心里也十分不好受,道,“老爷也莫急,依我的短见,还是想个法子见贵妃娘娘一面的好。”

荣菘淮一声长叹,“谈何容易。”陛下已是疑了荣家,现在去宫里给荣妃请安,哪怕光风霁月、光明磊落,怕昭德帝亦是不肯信的。

帝心已失,荣菘淮又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厉害人物,便是荣家,也不过暴发几十年而已,实在没好法子,荣菘淮道,“你去好生伺候老太太,娘娘在宫里,好歹有二皇子傍身。陛下念及旧情,总会心软。”

荣夫人一叹,只得又去老太太屋子侍疾。

不仅荣家不好受,便是林二太爷,这些日子,也是忐忑不安、辗转反侧,生怕林翊寻他麻烦啥的。

林二太爷无甚才能,却十分自负。他颇为担心,却又要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私下又与荣菘淮交好。荣菘淮在谢国公看来是既没脑子又是个瞎子,不过,与林二太爷比起来,荣菘淮却又显的智慧超群了。

这次吃了林家的亏,帝心全失,荣菘淮怎能不恨林家。他先时交好林二太爷,便是想给林太后与林翊添堵。如今林二太爷如同得了被害妄想症一般的怕遭遇林翊报复,荣菘淮眼睛微眯,劝林二太爷,道,“林公爷虽然爵位高,你到底是他嫡亲的叔叔,怎么着也得讲究个祖宗家法呢。便是你白身过去,林公爷亦要恭敬以待,方是当年林老公爷的家风呢!”

说着,荣菘淮打量着林二太爷,道,“想当初,你也是帝都有名有姓的人物儿,你出门,谁不给你林二爷的面子。如今好容易熬到年高德韶,怎么倒连个小辈都不如了!”

林二太爷被荣菘淮挑拨的气势万千,早将先时的忐忑难安抛诸脑后。

话说林二太爷生得这么个糊涂找死的性子,哪怕身为林太后的弟弟,想要平平安安的活到这个年纪亦着实不易。

林二太爷平安到老,还熬成了太爷辈儿,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要说林二太爷也有几分运道,他虽糊涂,当年,林二太爷的爹——林太后的父亲——林老老太爷知自家儿子太坑爹,生养一场,无缘无故的,总不能把这坑爹的混帐掐死。无奈,林老老太爷只得又去坑了别人家的闺女。

由此,林二太爷娶了一房非常明理且厉害的老婆,便是林二老太太。

林二老太太绝对是能者多劳的代名词,早在娘家时便要料理不成器的兄弟,待嫁了人,公侯府第的嫡子,以为捡了个大便宜,结果竟是林二太爷这样的夯货!

人,有时,不认命是不成的!

林二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女人,便是因她厉害,林二太爷方平平安安活到这把年纪。当初,林二太爷想夺公爵位,说句心里话,人谁无私心,何况林翊这爵位久不到手,林二老太太有儿有女,便也动了心,凭由林二太爷去与荣菘淮交往。琢磨着天上掉馅饼儿,或是夯人有夯福,说不定林二太爷就有这公爵福分呢。

结果…

林翊袭爵之日起,林二老太太便严令林二太爷不得与荣家来往,还亲自上门给越氏说好话。越氏算是厚道人,对着分家出去的嫡亲叔婶,到底也不能怎么着。

眼看林二老太太刚把越氏林翊哄得好转了些,结果林二太爷又去荣家交往。

林二太爷被荣菘淮打了鸡血回来,趾高气昂,气焰嚣张,难以形容。林二老太太知丈夫从荣家回来,当下一句话未说,劈头便是一记大耳光,竟将林二太爷抽的原地打了个转儿,继而,叭唧一声,摔了个屁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