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时候居然还能打趣,真连雷柏明都为之叹服。

他再度作出警告:“你不要命,我也大可先把你打成残废——你不要命你的朋友可要命的!”

戴洪华手里仍拿着帽子,嘴里却咕噜咕噜的说了一些话。雷相明疑心病马上飚了起来,用枪嘴近距离指着戴洪华的太阳穴,喝问:

“你说什么!”

“我最讨厌人用枪指着我的头!”

“你的妈的!”雷柏明骂了起来,“你以为你现在是拍戏啊?”

骂着时候,他反而退了三四步,这一来,他跟陈剑谁和戴洪华的距离反而拉得更远了。

“真正用枪的人,那会蠢到用枪咀近距离贴着对方的头!那是第九流的狗屎电影才会出现的镜头!真正会用枪的人,才不会犯这种错误!越近,就越危险!尤其是面对你们这种这么有本领人物的时候!”雷柏明先将自己立于安全的位置上,不愧为警界老子,“但功夫好有什么用?你有拳头我有枪,你有热血我有子弹,你们凭什么跟我斗?死在这里,也怨不得我!”

戴洪华说:“你官高势大,何必自毁前程!”

雷柏明狞笑:“什么叫做自毁前程?我杀了你们,谁来告发我?这样也便宜了你们。我本来的意见是;让人以为你们来杀了胡成才灭口,你是当官枉法。他是怙恶不俊,设十年也得关八载,加上那连环三起血案。不判死刑也就没天理了!就算判个终生,一进牢里,自然就活不到过年。就是他们沉不住气,要一起狙杀你们,结果死了两个,抓了一个,人死多了,就不好说了,只好全都杀了。省事!”

戴洪华:“没想到。你居然跟毛家的人勾结,做出这等杀人灭口的勾当,你收了毛锋多少钱?”

雷柏明:“这就好笑了!谁没收过毛氏企业的钱?有人敢不收吗?你也有袋袋平安嘛!

别以为我不知!”

戴洪华:“这儿谁不收毛家四父子的钱,谁就先遭殃。我是不能不收啊,但我收是收,可什么事也没帮他做,更不会帮他做非法勾当!”

雷柏明:“那是你比我卑鄙,而不是比我清高!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你钱是照拿,狗都不替人赶,鞋也不帮人擦,毛家的人早看你不顺眼,迟早都要做了你,你这次偏又自寻死路,居然担保这几个一身麻烦的外来人出来摆平这件事——你是老几?这样子的大事不间过毛爷,你自已摆得平!?真不自量力!”

戴:“那你也太过分了!你贪点钱还不打紧,可是张老伯夫妇是善良的老人家,顾步是为地方出力、甚得人望的名人,巴闭是老实可爱的青年,你们不择手段,使他们家破人亡,杀人放火,你这算什么维护法纪的警官!?”

雷:“呸!我才没有杀他们!他们跟我无冤无仇,生死关我屁事!这是毛家那三个宝贝儿子惹的祸,他们掘坑,我填坑,坑是要填的,但钱也是要收的——受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我不像你,光拿钱不干事!”

戴:“我拿多少?怎跟你比!你在新加坡、加拿大都买了别墅,我买了棵椰树!巴闭、顾步、张氏夫妇都是大案,顾影和甘玲还下落不明,你还是回头是半,收手吧!设法跟我们一起,救了他们,至少可以将功赎罪,减轻罪行。”

雷:“天哪,我真是服了你。”

这次到戴洪华听了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我佩服你简直已佩服得五体‘掷’地。你缺了哪条筋哪!这么老土的话也说得出口的!世界最愚昧的事,莫过于自己已肉在砧上。却劝人收手自首,知情后悔,这是比八股还多好几股——屁股!我一枪就能打死你,还为什么要听你劝!?”

这次戴洪华是向陈剑谁说的话:“看来,还是你对。”

陈剑谁保证笑容:“我对?对什么?亲家?”

“你说过:有龙泉之利,方可以论决断。有南威之容,方可以论淑媛。真是一点儿也不错。一个人,如果想要得到他人的佩服,首先得要自己成功了再说。而且,他那一番话。简单是要劝人改过悔过。也先得要赢得胜利方可——否则,人家为什么要去听一个失败者的话?”

陈剑谁微笑——他这个长相很奇特,一旦皱起眉头深沉严肃的时候,就显得不怒而成,甚至令人有点不寒而栗;一旦展开笑颜的时候。却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甚至像一颗“开心果”:“是没有必要。不过,我们已经失败了吗?”

戴洪华也笑了起来,“好像还没有。”

雷柏明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用左手拍了拍右手拿着的枪柄,“给人用枪指着。已快死了,还说没败,这样自欺欺人法,真令人洒下同情之泪。”

陈剑谁说:“枪是在你们手里,可是子弹还没射在我们身体里。”

“那还不容易!”雷柏明怒笑了起来,“我只要手指一扣你们就穿窟窿了。”

“如果真要动手,”陈剑谁要求说:“就请你动手早一点。”

雷柏明咬牙说:“我原本没有意思要杀伤你们,也有诚意跟你们谈谈条件,你们这样嚣张,我只好先杀一个了。”

然后他开枪。

“啪。”

——对着陈剑谁。

他在他脸上开了一枪。

枪声不是这样子的。

也不该是这样的声响。

——是“砰”,不是“啪”。

——就算装上灭声器,也是“噗”,不是“啪”。

只见陈剑谁的额前突然——不是裂开一个血洞——而是紫了一紫。

陈剑谁没有倒下。

没有死。

甚至也没有流血。

——因为他根本没有中枪。

因为雷柏明的枪里也根本没有子弹。

子弹不在枪膛里,会在哪里!

2、橙色脐棱

在陈剑谁手里。

子弹在灯下、手心里闪闪发亮。

“真是漂亮的东酉,”陈剑谁凝视手上的子弹,仿佛有很深的感触,“杀人的武器往往都很漂亮,铸造的特别用心。相比之下,人命越不值钱了。”

雷柏明怔了半响,忽然开声问:“我的子弹怎会跑到你手里?”

陈剑谁像老师接受学生的问题般的作答:“我和你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又摸黑进入‘红毛拿督’,就算你的身份证号码我也会背了。”

雷柏明又愣了下,说:“你们一早就怀疑我了?”

戴洪华深手人裤袋内。

雷柏明也没有办法——就算对主拔枪,他也阻止不了。

戴洪华摸出的是一架微型录音机。

一下子,什么都不必说了。

——该说的(或不该说的),全都记录了下来了。

雷柏明的身体在发着抖,涩声说:“你们真是神机妙算。比起你们来,我只算得上只狗。”

陈剑谁笑:“而且是只咬主人的狗。”

“不。”戴洪华也说:“你也是蚱蜢。刚才在黑漆的房里故意发出细微的暗号,示意杀手我们的所在。不过,我和陈老大也一样在交谈,商量怎样使你现出狐狸的尾巴来——当然,我们用的是你听不懂的语言。”

“是是是。”雷柏明冷汗涔涔淌落,“我是狗,我是猪,我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只不过,刚才我只是想吓吓两位,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已……你们可否把录音带给我?”

“你说的果然是真的。”

戴洪华望着陈剑谁,由衷的说:

“只要你先取得胜利,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了——就算你说他是一头吃大便的狗。”

“可不是吗?”陈剑谁无奈的笑笑,“人是最令人难过的一种动物。”

雷柏明强笑:“华仔,念在过去的交情上,你大可放我一马,我协助你们破案就是了。”

“你的话都录在里面,”戴洪华很不客气的说,“现在就算你不要协助警方,由得你吗?”

雷柏明:“活不要说那么洛其实,我也是被迫的。警察单位里谁不跟毛氏父子那一千人合作的。谁就给打下去,华仔,你年青有劲,有的是本钱勇气,我可没有,也有不起。我也有老婆孩子老母房子的,我可不想他们流离失所、生错了儿子嫁错了汉子!”

戴洪华:“别跟我说这个!我也一样有妻子儿子,为了不受这个,不知受到多少、多大的压力!你们也太猖狂了,才致上级要彻查贪污的事,要狠狠的彻底消灭这种坏风气,整顿警岗士气!我接到命令之后,也假装收些贿款,并且早已监视你们多时!你假意说是打电话会向上头批不批准我们去对付这装哑的家伙,其实是去通风报讯,使毛家先派了这些人杀了胡成才,然后一齐把我们干掉,是不是?”

柏明:“我……我只是负责报告,不知道……他们……他们竟下毒手了……”

洪华:“放屁!刚才他们杀不了我们,反而给我们两个抓起来了,你就按捺不住,露出真面目,亲自动手,要把我们一并杀了。”

雷:“我没有办法啊。你们抓了‘表弟’,他见我没行动,一定会供出我的身份,要是我杀了他,毛念行会放过我吗?我只好……只好……”

戴:“只好杀我们了。”

雷:“我也只不过想吓唬一下而已。”

戴:“但你已开了枪。”

雷:“……是你们咄咄相逼,我才……”

陈剑谁忽然插口说:“你怎么一直看着时间?”

墙上挂着一面钟。

这口钟正指着九点十七分。

陈剑谁已对过手上的表,大概快了三分钟,大概是因为这口钟太古旧之故。顾步显然不算太富有,但他一定十分念旧,“红毛拿督”里的事物都透露了这种特性。

他留意到自从局势急变之后,从他和“大红花”已揭发雷柏明控制大局以来、铸在椅上的橙色济棱的“表弟”已看了十一次钟。

他当然不能看表。

——他的双腕已给锁在椅靠之后。

“表弟”没有回答,只是显得有些意外。

可是他仍很强硬。

也很倨傲。

——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提起钟,使雷柏明想起了时间,想起时间,他便忽然有了信心来“讨价还价”:

“你们放了我,有你们的好处。”

陈剑谁冷晒:“我现在最需要的好处就是:“证实我和到现在仍关在“马打寮’里的弟兄都是清白的。”

雷柏明说:“但我至少可以使你的两位手足不会马上丧命。”

陈剑谁顿时为之动容:“什么!”

“你知道我意思的,”雷柏明觉得自己又开始作回风了,“你们把录音带给我。我即刻为你打个电话,也许,骆小姐和温先生就不必白白牺牲性命了。

那“表弟”脸上突现狠色:“你敢出卖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