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长地久

周末,席家宝宝跟着朴铮他们去了动物园。席先生想,难得的两人假日,得去做点什么。于是他拉了席太太出门看电影了。

去市区的路上,安桀笑着说:“那我要看恐怖片。”

席先生很淡然,“可以。”

最终看的自然不是恐怖片,原因一,席先生看了眼正上映的那部恐怖片,淡淡道:“这部片子是我们公司投资拍的,没什么好看的。”(Boss说自家的片子不好看,那必定是不好看了,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原因二,爱情片竟然比恐怖片便宜一半,这是安桀纠结的地方,所以节约惯了的简小姐同意了席先生的一件——看爱情片。

然而进去之后安桀发现,这俨然是无厘头杂耍片。

他们旁边坐着的也是一对情侣。刚开始安桀并没有注意,直到电影开场一会儿后,那女孩说了些话让她留了心,因为她说得很有趣。

那女孩其实说得很轻,并不会打扰到别人,她只是在跟她的男朋友轻声,而安桀坐在她另一边,所以也能听到一些。

“在西周时,周天子代表的是华夏族,和荆楚集团是毫无疑问的敌对关系。为什么他们两方人马可以如此和睦地相处呢?还有,这荆楚的势力范围也不对啊…”

知道一道低沉的嗓音阻止她:“你别管那么多,乖乖看电影。”

那女孩嘀咕:“我干脆把它当成搞笑片看算了。”

她男朋友好像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喜剧片。”

“可问题是它一点都不搞笑啊,除了那些错误很有趣之外…”

“那你就看男女主角的爱情。”

“莫庭你不觉得男女主角本身就是错误的存在吗?那时候怎么可能有西方世界来的人呢?我觉得他们还不如把这部片子定义成神话剧,男女主角是从西方极乐世界来的还说得过去一点。徐老大,徐莫庭,我们别看了吧,去吃东西吧,广庆市的小吃还是挺有名的。”

安桀觉得这女孩子说话很认真,但说出来的话却忍不住让人发笑。

席先生轻声问她:“怎么了?”

“没,我发现年轻人谈恋爱真是有意思。”

席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才三十…出头点。”

“…”快四十了吧?安桀腹诽。

“就算你到四五十了,你在我眼中依然是最有魅力的男士。”

席先生“嗯”了一声,满意了。

男人啊,其实都是小孩子。

隔天,席先生上班,安桀带儿子去了恐龙博物馆。午饭的时候,母子俩进了肯德基。安桀极少带儿子吃快餐食品,可小孩子好像特别喜欢吃这种东西。

安桀让儿子坐在窗户边的位子上,她去排队买。因为是吃饭时间,所以人比较多。

这是有道颇响亮的声音说:“给我四个派!香芋的,我都要香芋的啊!然后是——”

服务员很客气地说:“小姐,我们这里没有香芋派。”

“没有?哦,麦当来才有是吧。哎,你们肯德基跟麦当劳奸情那么深,店面总是开的抬眼不见低头见的,就不能互通夏有无?”

人群里不少人笑出来,纷纷看向那说话的短发女孩。

“行了晓旭,买点别的吧,反正你什么都能吃。”旁边的男人一身米白色线衣,脸上带着笑,声音温和。

女孩子不乐意,“什么叫我什么都能吃啊?我又不是猪。好了小姐,给我一份北京鸡肉卷、一个汉堡、一对烤翅、两份上校鸡块、一包大份的薯条,饮料就雪碧吧,我暂时就这样,你呢?苏洵。”

“…”

安桀排队买到了东西,回到宝宝那边时,看到之前的短发女生正坐在隔壁桌,在跟宝宝说话。

“小朋友你好可爱,是混血儿吗?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来来,告诉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晨晨看到妈妈回来,马上叫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小紧张。

那女孩看向安桀,嘿嘿笑道:“原来妈妈那么漂亮,怪不得了。刚我只是被你家宝贝儿惊艳到了,克制不住想跟他说话,没有恶意的。”

安桀笑了笑,表示知道。她坐下来后,那女孩子又说:“你家宝贝儿是混血儿吗?太漂亮了!我以前也老想生混血儿来着,现在是没指望了,哎、”叹息声里倒是没有多少遗憾。

安桀莞尔,“不是混血儿。”

“哇,那他爸你老公也一定很帅咯!”

安桀笑道:“你男朋友也很帅。”

“嘿嘿,是吗?我用了十八般武艺拐骗到的!”

女孩对面的那名儒雅男子禁不住咳了一声。他朝安桀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把那女孩子的身子摆正过去,慢条斯理地教育道:“吃饭是时候别东张西望,也请少说话,还有,别意淫我。”

那女孩子噗的喷出了嘴里的饮料,举起拇指,咳嗽着说:“你强!”

安桀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席先生的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跟宝宝在肯德基里,你要过来吗?”

“嗯,中午出来一下,少吃点那些,我过去接你们去吃饭。”

“好。”

安桀放下手机的时候,那女孩子又问她:“美丽的姐姐,你们广庆市有哪些地方好玩的?我跟我家苏老师是临时决定过来玩的,都没做攻略。我问我闺蜜,哎,我闺蜜昨天刚离开这,她给我推荐书目历史文化观馆,太郁闷了!”

安桀想了下,跟他们说了几处可玩的地方。女孩子笑着跟她道了谢。他们走时向她跟宝宝又道了再见,安桀也点头说了声“再见”。

“再见”这词,安桀挺喜欢的,它表示道别之后还意味着“有缘再相见”的意思。而“缘”是这个世界上最微妙的东西。它注定着你与谁相遇,又最终与谁相伴。初秋的一天,按揭从书店出来,走到马路旁正要伸手打车,就看到了对面站着的人。一声简单的装束,却依然引人注目。

那人站在那边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过来。安桀没有动,心里很宁静,却不知怎么有点想落泪。

那男人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笑了一下,说:“刚才经过的时候,看到你进去…好像是你,又不大敢确定。我就想等等看,看来没有”白等。

“叶蔺…”

“嗯。”他轻声应到,好像等这一声已等了很久。

安桀的声音有些哽咽,“好久不见,”

他笑了,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轻声说:“简安桀,好久不见。”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安桀点了一杯热可可,捧在手心,对面的人喝的是纯净水。

他说:“我的胃现在不太好,受不了刺激性的东西了。”

安桀没有说话,缓缓地转着手里的杯子。

他低了低头,笑着说:“听说你孩子三岁了。有照片吗?能让我看看吗?”

安桀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晨晨的照片。她递过去,他接过,看得很仔细。

“眼睛和嘴巴很像你。很漂亮。”

“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桀问:“你这几年好吗?”

“你问工作还是生活?”他说,“工作的话,就那样;生活,也就那样。”

安桀的手机响了下,他看了一眼,递还回去。

安桀接过翻看,是席郗辰的短信,问她到家没有。她回过去:“哎妈呀,遇到了叶蔺,要晚点回去。”

对方好久才回过来:“好。”

安桀放下手机时,对面的人笑了笑,却没又说什么。安桀问他:“你妹妹怎么样了?”

“送她去国外治疗了两年,好转了一些。”

“哦,那就好。”这是她的手机又响了响,还是席先生的短信,他问:“你在哪里?等会儿我过去接你吧。我也快下班了。”

安桀莞尔,“才四点不到,你就下班了?”

他回道:“我是老板。”

“…”安桀打了地址过去,然后她抬头问叶蔺:“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他顿了顿,“去你家?我想你老公可能不会欢迎。”

“那我欢迎你可以吗?”

叶蔺笑了,他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不了。我不想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样子。”他把额头轻轻靠在她的手上,“简安桀,安桀,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这几年…”

安桀的手颤了一下,想收回,但他没让。她只能任由他拉着。而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回答,或者说他对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诉说一种心绪,已经再无法对她说出的心情。

他们分别时,他简单不过地道了再见,没有回头地走了。

席郗辰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安桀走过去上了车。

席先生发动了车子,开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在想他吗?”

安桀偏头看向他。席郗辰说:“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有点似曾相识。竟然——连心情都差不多。”

安桀反应过来就忍不住笑了,“什么心情?”

席先生很从容地答:“不爽。”

安桀伸手过去揉他头发,“席先生,你在吃醋吗?”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话,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简安桀敢做敢问。

席郗辰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嘴角倒是微微地扬起了,“是,所以你要安慰我。”

…这男人还这是越老越难伺候。

9月中,席先生带儿子去幼儿园小班报道。席郗辰小车后,宝宝也已经乖乖地自己下了车,他跑过来拉住父亲的手,第一天上学,他有点拘谨,也很开心。席郗辰摸了摸他的头问:“席晨曜,紧张吗?”

小家伙想了想,摇头说:“不紧张。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就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也要‘独当一面’。”

席郗辰听到后面一句就笑了。

“你妈妈教你要‘独当一面’?”

小家伙说道妈妈就很开心,“妈妈讲的成语故事,我记住了。”

席郗辰称赞儿子到:“乖。”

席郗辰把儿子送去安排妥当后,他回到车上,并没有立即开车,而是靠到椅背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宝宝进去了,很英勇。”

对方问:“骄傲吗?”

席郗辰笑出来,“骄傲,心满意足。”

傍晚席先生来接宝宝,他是先绕去家里接了席太太再过来的,所以晨晨一出教室看到安桀,就满脸惊喜地冲了过来,“妈妈!”

安桀把人接住说:“怎么出那么多汗?”

小家伙很开心,“刚刚我们做游戏了。”

席郗辰抱起儿子,安桀则接了他手上的小背包。一家三口往车子走去,小家伙一路跟妈妈说着新鲜事:“妈妈我们今天花花了,老师说我画的最漂亮…”

安桀见他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轻捏了下他红通通的小脸。

上车后,孩子就说肚子饿了。席先生从后视镜里望着后座的人,“两位大人,想去哪里吃饭?”

晨晨问妈妈:“我们去吃饺子好不好?”

安桀笑着点头。

经常去的那家饺子店此时人不多,他们进去点完餐后,晨晨看着前方的电视机,他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拉了拉妈妈的袖子,轻声说:“妈妈,电视里的是爸爸呢。”

安桀看向电视,果然是某人的报道。拍摄地点就是他的办公室,他穿着西装英气逼人,他说的话并不多,但有理有据。

席郗辰也回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说:“养家糊口”

安桀无语了一下。

服务生上来时,看了一眼席先生又看向电视机,“先生,您跟电视上那位大老板好像啊。”

安桀笑了,她对那服务生说:“对,好多人都这么说。”

那服务生离开后,席先生微微扬眉,“那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这样对比性吗?

这时有人过来跟席先生打招呼,“席总。”那人身材挺拔,带着一副无框眼镜。

“周先生。”席郗辰点了下头。

周锦程笑着看向安桀跟晨晨,“这两位相比就是席太太和小公子吧,你们好。”

安桀礼貌道:“你好。”

晨晨也笑眯眯地回了声:“叔叔好。”

周锦程笑着说:“孩子真乖啊。席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我爱人也在那边,我过去了。下次有机会让我请您喝一杯。”

席先生点头,“好。”

等周锦程一走开,安桀笑说:“你怎么哪里都能遇见熟人?”

“不熟。”席先生帮安桀倒上热茶,“造饭桌上碰到过两次,他以前是外交官,后来到了江泞市当官,现在在广庆发展,挺厉害的一个人。”

安桀下意识地侧过头看了眼,那男人走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身边,那女孩要拿桌上的杯子,他先一步拿起那只瓷杯,放进她的手里。

安桀看到他的眼神,他对这个女孩爱恋深深。

安桀想,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一同经历风雨,然后看完彩虹,天长地久。

番外一 席先生的回忆录

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父母都是在忙事业,我十岁至十九岁,近十年时间我跟爷爷在美国生活和学习。我爷爷是一位老书法家,观念陈旧固执。我有些方面很像他。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期间有一次回来参加晴姨的婚礼。她穿着纯白色的小礼服,安静地坐在礼堂的角落里,沉静得像幅画,我看着她,心中莫名地划过一丝异样情绪。从晴姨口中我得知了她叫简安桀。

一年后我父母因事故去世,我回到国内读大学,并学习如何管理企业,不管是父亲的公司,还是母亲创办的周刊,四年后我得确保有能力接手。所以刚回国的头一年,我几乎忙得没有喘息的时间。直到后来偶然有一天,我在学校里看到她。

她捧着一束百合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初夏的微风吹来,一片白色的花瓣被风吹落,她伸手去接了一下,没有接住,她却轻轻的笑了。那一晚后来,我为了她的微笑,等了十二年。

我开始去了解她,知道她正就读于我所在大学的附属中学。

她经常去美术楼画画。

她不善交际。

她身体也不太好。

渐渐地,看她,好像成了那段时间唯一能让我感到放松的事情,甚至,就像上了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