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男配绑定之后上一章:第40章
  • 和男配绑定之后下一章:第42章

  好半晌,没人开口说话。

  裴云锦的眼睛盯着她,一点一点睁大了。

  “什么意思?”

  夏蒹转身就往回走。

  “你心悦他?”裴云锦的声音响在后面,“心悦那个疯子?!”

  牙齿咬住下唇,夏蒹猛地停住脚步,转过头。

  “你他妈才是疯子!”

  夏蒹深深瞪了他一眼往回走。

  “长兄他是不可能会爱你的!”裴云锦的声音响在身后,“他如今身在何处!心便在何处!”

  心脏在扑通扑通跳。

  夏蒹脚步绕过荷花池,绕过曲池回廊,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裴云锦知道什么。

  他不是知道了,就是在怀疑。

  他在怀疑什么?

  夏蒹紧紧咬住下唇,心中莫名的恐惧越升越大。

  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陈夫人的死因。

  只有杀母之仇,只有这一个,才会让一个人的眼神有那样无论如何努力去掩盖都无法遮住的恨意。

  指尖在发颤,夏蒹脚步跨过门槛,“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后背靠着门框,一点点滑下来。

  裴观烛……

  夏蒹紧紧攥着胸口上摇摇晃动的黑水晶挂坠。

  却知道,自己在恐惧的,并非只有这一件事情。

  ……

  如裴云锦所说。

  下午,天色便越来越暗,到了晚间,院外下人一个个嚷嚷着要将外头的灯笼都罩起来。

  雨水滴滴答答溅湿了青石砖地,夏蒹坐在紫檀木桌前,抬起眼睛看向微微敞开的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

  但是裴观烛还是不见回来。

  夏蒹叹了口气,手往前,趴到桌子上,指尖玩着桌上的毛笔,划过桌子里面,那垒着的一大沓整理不齐的宣纸。

  一点一点,划到下面。

  夏蒹看到一点被抽出来,也像是新塞进去的纸角,那里印着一个漂亮且崭新的裴府家徽。

  夏蒹看着这个家徽的纹路,一点一点坐直了身子。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手捻住这张纸角,她细看,这一方‘家徽’,上头印着的明明是裴观烛的名字,那是裴家大公子,裴观烛的印章。

  夏蒹从缠枝木椅里坐起身,手捏住纸角,将宣纸一点点抽出来。

  而随之抽动的,是下面一沓宣纸。

  夏蒹微微皱起眉,手往里面摸,才摸到宣纸下面最靠近墙的地方绑着一根布条,做这一切的主人兴许是不想让这一沓宣纸难以找见,特意将这一小册宣纸用布条给绑了起来。

  但这就更奇怪了。

  夏蒹从来没见过裴观烛对一件外物这样上心过。

  她像是即将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手往下,直接将用布条绑着的这一小沓宣纸都抽了出来。

  【夏家共十女,五男,女从上至下,夏南因,夏招娣……夏蒹,夏玉媛,夏之千,夏闵。】

  夏蒹念过这上面,用猩红的笔墨书写出来的清秀字体。

  那是裴观烛的字。

  她视线控制不住的落在她自己的名字上,接着往下看。

  【居住于金陵城外五米台村,口音是当地,十女五男,皆是当地口音,是会说四,前后常有翘音。】

  【七女口头禅是,我好累啊,因七女相貌最为端秀,受宠,不喜干活,就算吃饭,嚼东西,也会喊我好累啊。】

  【七女喜爱服饰,金镯金链,极为喜爱紫色。】

  【七女不喜食醋,不喜辛辣,但凡食用辛辣之物,定会满头大汗。】

  【七女并无被风吹,闻到柳絮,便会打喷嚏之病症,且最喜柳絮,最喜春天。】

  下面,一条一条,一条一条,全都用猩红得字迹,写着这位七女的各大习性,大小事情。

  夏蒹紧紧抿住唇,眼睛看到最下面。

  【记于青延二十三年,四月七日,裴之长子裴观烛于金陵裴家府留。】

  青延二十三年。

  四月七日。

  心惊肉跳的感觉,从头皮缝里钻出来遍布全身。

  夏蒹指尖发麻。

  那么早。

  怎么能那么早。

  所以,他就一直,在那么早的时候就一直怀疑她是个妖怪,不,他应该怀疑她是个冒牌货,是个伪装成夏家七姑娘的冒牌货。

  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被骗了。

  只是心惊肉跳,仅此而已。

  夏蒹一张一张,往后翻。

  但提到的有关于夏家七女的信息越来越少了。

  开始渐渐有裴观烛一些自己的记录。

  依旧是用那猩红的笔墨。

  【她好怕我,她不喜爱我。】

  这一句话,占了一整张宣纸。

  【她对别人笑,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有些受够了,我说的是事实,我今晚会杀了她。】

  【想她,我想要见到她,想要见到她,为何我们会分别?这本身就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永生永世都不要分别,她是我的灯笼,是我一个人的灯笼,灯笼怎能离开主人?】

  下面的日期,这应该是她去苏府那段时间,裴观烛写的。

  纸张摩擦。

  夏蒹翻页,呼吸微微一窒。

  【我决定了,我要杀了她,我要将她杀了,然后把她的皮撕下来,压在这里,一部分做成灯笼,留一点用作想念。】

  之后的,全都是裴观烛胡乱画的一些画作。

  不是放在花瓶中的杂草,就是一些石头,偶尔还会有被箭射穿肚子的兔子,偶尔会有些奇怪的看不懂的话语,夏蒹一张一张往下翻,纸页越来越薄,终于翻到了最后一张。

  她控制不住的屏主呼吸。

  暴雨忽至,天雷巨响,夏蒹身子一抖,屋门“砰!”的一声被飓风吹开。

  夏蒹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死死落在那最后一页宣纸之上。

  【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整整一页宣纸。

  用猩红的笔触,写满了——我好想死。

  “夏蒹。”

  风雨大作。

  夏蒹捏着手中写满猩红字迹的宣纸,怔怔抬起视线。

  少年面色苍白,全身淋满了雨,漆黑的眸子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他看着她,在门口一动不动,只余不住摇摆的屋门,又是“砰!”一声巨响,随着天外一声惊雷,乍然一亮的电闪雷鸣映在他的脸上,裴观烛走到她面前,夏蒹看着他,少年好像指尖都被雨水泡的发白,皮肤里,像是泡满了腥潮的雨水。

  他的食指指腹,却落到了她的面颊上,一点一点,自她眼角划下来,一瞬之间冰凉至极。

  “我回来了,”他面庞陷在一片漆黑里,一双眼睛眸底有零星的亮,夏蒹听到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那是从他头发上,身上落下来的雨水,“我好寂寞,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少年衣袖上沾着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夏蒹手上拿着的宣纸之上。

  猩红的字迹登时晕开,好似浓稠的血一般,晕染划下来。

  “你怎么……“夏蒹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法问出心里真正想要说出口话。

  没什么可问的。

  难过,让她感到悲伤,痛苦至极的难过,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化成一道漆黑且庞大的影子,站在她的身后。

  她看着裴观烛的眼睛。

  这样漆黑的眼睛。

  少年有清瘦的身子,苍白的皮肤,和病态的笑容。

  雨水打湿了他全身,包括他额头上裹着的白色棉布,他看着她,浅浅笑着,细瘦的腕子垂在身侧,又没有好好吃饭,他就像是无时无刻不准备着去死的人。

  其实,没改变什么。

  想要死的人,在这一生,依旧想要去死。

  而她,竟然第一次对此升出了无能为力之感。

  “你怎么没有打伞?”

  “夏蒹哭了,”他在她面前蹲下来,“为何?”

  哭?

  夏蒹惊觉,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蔓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了宣纸之上。

  她忙将这一页宣纸放到桌上。

  “你好难过。”

  他跪在她面前,手高高举起,捧着她的脸。

  雷雨交加,又是一声天雷炸响。

  她们两个人的影子,一坐一跪,映在地面上。

  “为何?”

  “我想要,快点和你成婚,”夏蒹说话,声音早已沙哑,“想得不行。”

  少年微微怔住,继而,面上泛起一个轻轻地笑,上前抱住她。

  没有人说起,为何他身上会有这样多的雨水。

  就像也没有人问起,为何他会用猩红得字迹,写这样一张宣泄情绪,却表达了真我的:我好想死。

  夏蒹不顾他身上的雨水,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手触摸上他的后背,一手的水,蹭到她的身上,脸上,冰凉至极。

  “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夏蒹闭上眼睛,耳边是雷鸣交加,这世间都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你死,我死。”

  “呵……”

  耳畔,传来少年轻飘飘的笑声。

  “这样一想,其实也不错,不是吗,”裴观烛的声音,紧紧贴着她的耳廓,“咱们两个,谁都不会偷跑,若是我现下便自尽,那么夏蒹也会随我而去,对吧?”

  “是啊。”

  “随我而去,之后呢?”

  “什么?”

  “随我而去,这之后,夏蒹会去哪里?”

  “我会去……”

  “会去哪里?”

  “我……”

  “轰隆!”一声巨响。

  外界的声音传进夏蒹的耳朵里。

  “我死之后,你会回去,对吗?”

  “——对。”

  “这样,”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耳畔的雷鸣声却越来越大了,“我要自己一个人下黄泉了呢。”

  指尖在发颤。

  “但是,也不一定,裴观烛,”夏蒹心里泛起慌乱来,她不敢看裴观烛的脸,“不一定的,有可能,系统在骗我,我这一生都没办法回去,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咱们能一起回到我居住的地方,真的,万事皆有可能,不是吗?”

  “可能,我讨厌可能。”

  “……”

  “很讨厌,可能,因为可能就代表着,不确定,难道不是吗?”

  “……”

  “真是自私的想法,短暂的欺骗没有任何用处,夏蒹。”

  “我没有欺骗你!”

  “不,这于我而言,就是欺骗,做不到,有可能,这样的话,人不能轻易许诺,因为你不会知道的,”他直起身,雷声忽至,夏蒹对上他的眼瞳,“你不会知道我有可能会在黄泉路上一直等待你,等待你和我一起走,哪怕是受多么痛苦的酷刑,人不能随意许诺,也不能仅仅是因可能性,便将不确信的话语对我说宣之于口,因为我会一直等你,直到我死,没了神志,被打到我知道我永生永世都等不到你了,我才可能会罢休。”

  鸡皮疙瘩窜上来。

  夏蒹紧紧抓住裴观烛的手,她微微张开唇,却说不出话了。

  因为她心里知道,事实就如同裴观烛所说。

  她并不能像对平常人那样,对待裴观烛。

  不能够轻易许诺,不能够将不确信的可能性告诉他,因为他是认死理的人,等不到她,他会一直一直等下去,无论经历什么。

  “对不起。”

  “没关系,”他牵起她的手,一点一点,低头吻过她每一根指头,“我知道的,夏蒹是正常人,这没办法,不是吗?”

  “不是的,裴观烛,正常的人是你,不是我,不是我们,”夏蒹看着他,眼睛都在泛酸,“你这样,并不是不对的,是习惯性对别人许诺的人不对,是随便对他人诉说可能性的人……不对,是我不对,并不是你,真诚没有错,你的这些品质,并不是你的错。”

  他很好。

  越相处,夏蒹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裴观烛有自己的一套世间规律的看法,他真诚至极,认死理,有些时候,他像小孩子,身上是从未沾染过世俗的纯粹,如果她轻易许诺,裴观烛相信了,一直在黄泉路上等她,那么她……

  眼泪掉的越来越凶。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这是第一次,夏蒹真的,彻头彻尾知道这样不对,这样错了。

  如果裴观烛真的因为一句话等她,一直等她,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话说,人死后究竟会去哪里呢。”

  他亲吻过她最后一根小指,抬起眼睛,笑弯弯的,“真的好想知道啊,夏蒹你知道,走马灯吗?”

  “嗯。”

  “走马灯,我幼时看父亲的经卷曾提到过,走马灯会在人死之前,要即将死去的人重新经历一次人生过往。”

  “……”

  “但我幼时,其实一直在想,如果人死之后,能够到灯笼里面去就好了,”他笑起来,“人变得很小,就到自己最喜爱的灯笼里面去吧,在那里,在自己最喜爱的灯笼上面,人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循环的,不停歇的,灯笼不停地旋转,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所以当时,我最想要将夏蒹做成人皮灯笼,活着的时候一直陪伴我,到我死后也陪伴我的就是夏蒹了,”他对上她的眼睛,“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哦,不怕吧?”

  “没有……怕。”夏蒹垂下眼皮。

  “我如今只想和夏蒹一起进到灯笼里,”他看着她,忽然上前,“说起来,这个是什么?好漂亮。”

  他指尖拿起夏蒹颈项上垂挂着的黑色水晶挂坠。

  话锋忽转,夏蒹醒过神来,微微抿起唇。

  她不想再和裴观烛说一句谎言了。

  “这个啊,”夏蒹伴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举起颈项上的黑水晶挂绳,“这是带我来到这里的神灵给我的东西,戴着这个我才可以联系到它。”

  “这样。”裴观烛微微笑起来,指腹轻轻划过黑水晶表面,松开了手。

  “是很宝贵的东西呢,要小心保管才行,毕竟这样的挂坠这样脆弱,如果坏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如果坏了啊,”夏蒹微微皱起眉,“我不知道,但是神灵告诉我一定要小心保管,告诉了我很多次。”

  “哎,这样啊,”裴观烛看着这个黑水晶挂坠,啧啧称奇般,“那一定要小心保管才行。”

  “嗯。”夏蒹笑起来,听他的话,将挂坠藏进衣服里。

  “话说,”裴观烛看着她动作,“这几日一直我在和姨母商议成婚事宜,已经找星文间算好了婚期,它那边给了几个日期,过会儿我将日期交予你,夏蒹决断一下,择选后,过两日我大抵要回一趟金陵城,去将夏七女的父母请过来。”

  “哎?”话语突变,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要请过来吗?”

  “是啊,会有压力么?若是夏蒹不愿,我便找其他人代替——”

  “不……这个倒是不用,”夏蒹只是想起对方是原身的父母,多少有些紧张,虽然她这番并不算是抢占了夏七女的身体,毕竟她来时夏七女已经跳河自尽了,但是她依旧用了夏七女的身份,所以哪怕如今夏蒹光是听听,就对原身的父母并无什么好感,但是若是大婚之日,确实还是请来比较好,“就请来吧。”

  “好啊,不用怕,来了也不会跟你有多余交集的。”

  夏蒹点了下头。

  半夜,裴观烛去梳洗后,坐在镜子前重新围着额头上棉布时,将星文间算出来的几个日期交予了夏蒹。

  “就,十月二十六吧,”夏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十月二十六,这即将是她的婚期,“离得较近,又不是最近,想来十月下旬天气也并不会寒冷。”

  “好。”

  裴观烛手往后,想要绑脑后的棉布绑带,夏蒹见此,走到他身后,指尖替他找到垂落在一侧的另一条布带,垂下眼睫,十分自然的帮他绑好。

  裴观烛抬起眼睛。

  少女站在他的身后,低垂着眉眼,她刚梳洗完,染着皂角的清香,衣裳有些松垮,却显得格外柔软,她的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只要和他在同一间屋檐下,便如影随形的紧张感了。

  她开始不怕他了。

  为何?

  裴观烛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透着僵硬,紧张。

  紧张。

  啊,原来是这样。

  裴观烛微微张大眼睛。

  已经调转过来了啊,就在不知不觉间。

  “夏蒹便是连沐浴的时候,也不会摘下这个吊坠吗?”

  裴观烛问,在镜中对上夏蒹的眼睛,微微弯起唇角,“我很好奇,毕竟是很贵重的东西,不会被沐浴水浑浊么?”

  “倒是不会,”夏蒹道,梳子往下,帮他梳顺弄乱的头发,“吊坠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能离开我身边,洗澡也要带着的。”

  “这样啊。”

第102章 爱你所爱

  接下来的几日,如裴观烛所言,他一直在忙着成婚事宜。

  京师近日多雨,夏蒹打开窗棂,时不时会撞见孤身一人在府内游荡的裴云锦,他像是一抹白色的幽魂,见到她也没笑,眼睛瞪着她活像是看仇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般。

  “昨夜长兄又没回来啊,”主堂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夏蒹筷子夹菜送进自己的嘴里,“嫂嫂好可怜。”

  “你就这么关心我们啊?”夏蒹抬起眼,这几日饭局上夹枪带棒的话语挑衅不下数次,裴云锦兴许是恨意没处放,又怕裴观烛,只要是一对上她,便将她当成了裴观烛阵营中的小将,发泄负面情绪。

  但每次夏蒹用话掖回去,裴云锦都没什么反应。

  他像是个疯子,根本不会听夏蒹回什么,脑袋里只有仇恨,和夏蒹搭话,为的就是发泄自己的怒火,至于她回复什么,裴云锦根本不在乎。

  她就像一个沙包。

  ——真恶心。

  夏蒹盯着他有些涣散的眼睛,吃完饭便执起油纸伞踏出了门槛。

  ——真可怜。

  让她,看了就觉得心烦,心闷,像这下不断地连绵阴雨一般,扯不断,永远也扯不断。

  但没想,过了两日,这样的膈应就即将消失不见了。

  因为婚期将至,夏蒹要搬到其他地方,等候八抬大轿嫁进裴府家门。

  近日多雨,夏蒹搬离裴府时,这世界也下着雨。

  来接她的马车停在门口,裴府的佣人们替她收拾好了行囊,却将她行囊全都放到了后面的另一辆马车里。

  雨水溅湿了马车顶,打湿了她的油纸伞面,夏蒹下了台阶,眼睛看着面前的马车,片晌,便见一只苍白的手撩开帘角。

  夏蒹看见这只手,哪怕还没见到少年的脸,也呐呐而出,“……晚明,”她怔了片晌,走到马车窗前看着他,“你回来了。”

  “是啊,”苍白的手将车帘撩开更多,少年微微笑起来,兴许是因下雨天阴的缘故,夏蒹觉得他面色越发显得苍白,眼下黑眼圈明显,“卯时抵达京师,刚进宫拜会过姨母,现下过来接你。”

  他说着话,低下头,夏蒹才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棉布已经没了,只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浅粉伤口藏在发下,兴许是察觉到他视线,少年眼睫低垂着,一只手往上捋了捋旁侧的墨发。

  “给,”他一只手端着一个敞开了的紫檀木盒给她,“这是姨母要我送给夏蒹的礼物。”

  夏蒹看着这一盒装着的猩红的玉珠,微微抿起唇接过来。

  “底下。”

  裴观烛道。

  夏蒹听裴观烛的话,指尖穿过这满满当当,一颗便价值不菲的冰凉玉珠往下,摸到一片玉石光滑。

  她拿出来,是一个猩红的血玉镯子,泛着莹莹血色,美丽至极,光是摸在手上便觉温润养人。

  “以玉养玉,”裴观烛浅浅笑起来,“养了大抵有数十年头,与我姨母后院中的海棠树同岁吧。”

  裴观烛赠给她的宝物已经太多太多了。

  但夏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玉镯子。

  可是。

  她却莫名喜欢不起来。

  血玉的光辉散在她的手心里,光是放在手上一会儿便暖了。

  “夏蒹不喜欢。”

  他这话来的忽然。

  夏蒹起眼,他依旧眉目弯弯,隔着雨幕静静看着她。

  “嗯,”夏蒹微微抿起唇,“我不喜欢贵妃娘娘。”

  话顺嘴而出。

  夏蒹指尖无意识攥紧看过去。

  “没关系,”少年面上笑意渐深,“我也不喜欢。”

  “你……”你怎么会不喜欢?

  话即将脱口而出,但少年听懂了她未尽之言。

  “父亲,姨母,云锦,卓奴,我都不喜欢,”裴观烛轻轻笑起来,“夏蒹也是吧?你我在这世间只喜欢对方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