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骞自然应允。
“画什么?”
“那颗石榴树。”
“好。”
苏苏支着下巴,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卷在他手中呈现出来,有些失神。
澹台烬过目不忘,如果不是天生邪物,他必定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当年教他画苍生符时,他就极其聪慧。
石榴树还有最后几片叶子。
白子骞把笔递给她:“你来。”
苏苏也不推辞:“好。”
她接过笔,一挥,几片不太规则的叶子点缀其间。苏苏去看白子骞的反应,他神色很平静温和,仿佛没有看见她的“鬼来之笔”造成的破坏。
苏苏问:“好看吗?”
白子骞想也不想,说:“好看。”
苏苏便忍不住笑,望着他:“你知道吗,我不擅长作画,不会女红,不会题诗,更不会跳舞。”
白子骞心里很意外,实在是苏苏相貌太有欺骗性,这样祸国殃民的外貌,仿佛生来就会这些。
“我什么都不会,你会嫌弃我吗?”
白子骞说:“不会。”
“好吧,其实我会一样。”苏苏拿起笔,“我教你。”
她抽出一张画纸,沾了墨,笔走龙蛇。
她不会很多东西,可她也会许多,会天下兵器,捉妖画符,镇魔疗伤。
“你知道若它画成,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吗?”
白子骞看着那诡异的笔触,心中有几分隐秘的紧张。
终于要和他坦白来历了吗?
他早就下定决心,不管她是什么,他都不会放她离开。
因此,他故作平静地问:“会发生什么?”
他等着纸面生花,活物走出,总归不过是这些怪诞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并不可怖,他自幼性格凉薄,心中荒芜一片,不惧鬼神。
纸面上墨迹晕开,他等来的是唇角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女子柔软的唇落在他唇角,带着昙花一瞬盛放的香气。
他全身僵住,苏苏已经退开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会变成一个吻,你学会了吗?”
面前男子双眸如墨般漆黑,他喉结滚了滚,低声道:“嗯。”
苏苏本来存着盼他开心的心思,此刻四目相对,她觉得脸颊发烫。
刚要站起来,后脑勺被人按住。
硕果累累的树下,他的唇滚烫,秋日变得漫长起来。
苏苏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便日日期盼十月婚期的到来。
她喜欢他,他感受到了。
这尘世,真温柔。
第131章 结局
秋闱放榜前, 柳冬雁很紧张。
嫁给白子骞还是李员外在此一举,她心中倒没有考虑白子骞乐不乐意,毕竟常乐镇的风俗压死人, 谣言传播多了, 白子骞不愿便没法在常乐镇立足。
比秋闱结果来得更快的,是白子骞重伤的消息。
闺中密友推了推她:“冬雁,听说白子骞狩猎的时候被老虎咬伤了一条胳膊, 现在卧病在床, 你还不去看看吗?”
“什么!”柳冬雁吃惊万分,白子骞的身手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 她和柳母当即赶到白家,看到一个大夫甩手出来。
柳冬雁上前:“大夫,子骞哥哥怎么样了?”
大夫说:“右胳膊重伤,无力回天, 真是晦气,连问诊的钱都出不起, 请什么大夫!”
“怎么会没钱?”柳母耳朵里只听进去了这句话,几文银子而已, 柳母知道白子骞有家底。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白子骞所有的钱都被住在他家那个美娇娘骗走了,现在可怜咯, 伤了右臂,不能射箭不能写字,现在别说做官,连养活自己都难。”
柳冬雁脸色几变,终究没有踏入这个屋子。
柳母表情也很难看, 她嘴上总说退婚,不过是为了吓唬白子骞, 从他身上捞些好。
那个李员外年过半百了,柳冬雁如果主动退婚去给人做填房,被指指点点的就成了她们。
白子骞这回出事猝不及防。
“娘,我想退婚。”
“冬雁啊……可是咱们家会被说闲话。”
“在你心里女儿还比不上几句难听话吗?”柳冬雁说:“我要退婚!”
没两日,柳家收到白子骞的代笔书信,说愿意与柳冬雁喜结良缘。柳冬雁吓坏了,心一横,当晚就一顶小轿抬到李员外家中。
柳冬雁回门那日,也是放榜之日。
柳冬雁坐在轿子里,听外面的人热热闹闹讨论新任解元老爷。
“白公子文采出众,还相貌不凡。”
“你们说什么!”柳冬雁忍不住下了轿子,捉住一个人道,“他不是残废了吗?”
那人用莫名的眼神看她一眼:“你胡说什么,咒人残废。”
柳冬雁强撑着情绪:“我亲耳听见的,他被老虎咬伤胳膊!”
“谣言怎可当真,白解元的手没有大碍。”
柳冬雁连回门的心思都没了,一打听,当场晕厥过去。白子骞不仅没有事,家底也好好的,现在还中了解元,可惜她躲他不及,不愿进去探望他不说,还匆匆忙忙嫁给了李员外。
*
白家小院,白子骞看着塌边的庞大怪物,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和苏苏解释。
“它不伤人。”
怪物类似虎,却长出了青面獠牙,狮子尾巴。自他出生以来,这怪物每年会变作老虎下山来探望他。
白子骞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从前觉得没什么,却不料正巧被苏苏撞见。
怪物一看便非仙兽,甚至是比妖还可怖的存在,有一次他甚至看它吞咽了亡魂。
白子骞垂下眸,眼中情绪反复酝酿。他不知这种情况是搏可怜有没有用。
他眼尾泛着红,刚想要讲话,那怪物往地上一滚,变成奶猫大的幼虎,心虚地走到苏苏面前,低头脑袋,迟疑地叫:“喵~”
苏苏蹲下,看着它。
“嗷~喵~”虎妖瑟瑟发抖,求不杀。
神干净的气息与它格格不入,这些年它并未长智商,正当它犹豫着想先扔下白子骞自己逃跑的时候,苏苏敛住了身上的气息,摸了摸它的头。
虎妖蹄子一软,几乎瘫软在地。
世上最后的神不、不杀它和它那倒霉的魔神主子了?
苏苏手指点在它眉心,半晌,她松开手,低声道:“谢谢你,虎妖。”
欸?欸?虎妖瞪大了眼,白子骞看着它,那目光很明显,还不快走。
它夹着尾巴跑了。
白子骞问苏苏,眼神古怪:“你不怕?”
苏苏笑着看他,不答反问:“你心里知道我有问题,会害怕我吗?还敢娶我吗?”
“你不后悔便好。”
几日后白子骞才知道柳冬雁已经斩钉截铁退了婚,还匆忙嫁给了李员外。
他听到外面的传言,有几分好笑:“你让他们以为我被咬伤的?”
苏苏点点头,坦诚地说:“她若走进来,对你不离不弃,便知道都是假象。”
可是柳母和柳冬雁都是凉薄之人,他们想逼迫白子骞,现在被反噬,因为率先退婚被人指指点点,还被笑话有眼无珠。
“你呢,若我真的残了右臂,你会不会离开我?”
苏苏没想到白子骞会这样问,他问得云淡风轻,微垂的眼尾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看着他漆黑的眸:“你自己看。”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眉心,闭上眼。
眉心白色神印显现,一副场景浮现在白子骞面前。
千年以前,丛林中的小镇,玄衣少年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他左眼被弄瞎,一群孩子对他扔石子。
牵着马的少女走过,抱起他,扶他上马背。
她和他斗嘴,手下却轻轻一点点擦去他右眼的血污。
树妖法身内,她剜下自己的眼睛,为他换了眼。落在他唇上的吻很轻很轻,驱散了一整个世界的黑暗。
苏苏睁开眼:“不会离开你。”
曾经没有,将来也不会。敬你为六界牺牲时的强大,也怜你无人能懂的孤独。
白子骞收回手,强忍住眼中泪意,笑道:“嗯。”
*
他们成亲那日,是人间的十月。
苏苏没用任何法术,悄悄认真和绣娘学了绣盖头。
来的客人很多,她从小酒肆出嫁。一路上洋溢着乡亲们热情善意的道喜声,她从喜帕的缝隙中看见,那人眼中一直带着笑意。
他红衣墨发,干净谦逊。
她放下手,这一刻,不仅是澹台烬等了许久,她也等了漫长的光阴。
他们作为两个平凡的人成婚,他不再是生来骨子里带着邪恶和屠戮的魔,她也不是背负着使命的神女。
来生愿你做个普通人,有喜乐,知悲苦,体验平静幸福的一生。
当年她的一番话,他纵然身死道消,残魂中的执念也记了很多年。
白子骞一直觉得这一日不真实,他挑起新娘盖头,看见苏苏一双含笑的眼,心里总算安稳下来,嘴角上扬。
喜娘在一旁说着恭喜的话,他们饮下合卺酒,喜娘笑得合不拢嘴说:“新娘结发。”
人间常乐镇的礼仪苏苏早已学过,她用银色剪刀剪下自己和澹台烬的一小缕发,用红线绑在一起,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为连理枝,白首不相离。”
两束发被合在一起,放在红色的木盒中。
白子骞看着那个合上的木盒,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能等到这一日。
喜娘退了出去。
烛火跳动下,她眉眼褪去神女的冷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动人。
苏苏妆容潋滟,轻轻抚上他隽秀的脸:“能告诉我,我的夫君此刻是谁吗?”
他道:“白子骞。”
苏苏没有反驳他,握住他的手,红线琉璃珠串戴在了他手上。
“皇陵我去过,珠串我找回来了,没有做好的剑穗我早就重新做好,你当年走过的路,我也走了一遍。”
他低着眸,死死掩盖眸中情绪。
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温柔的话——
“魔宫的昙花开了一年又一年,苏苏和阿宓也等了一年又一年,夫君,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回家啊?”
他哑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他并没有忘记属于澹台烬的记忆。
苏苏捧起他的脸,用柔软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澹台烬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他是个执念至死的疯子,是世上最疯狂的傻瓜。
澹台烬无从辩驳,喉结滚了滚:“抱歉。”
他曾为六界每一个人留下退路,包括跟了他五百多年的妖虎,他让老虎吞了洗髓印上的上古饕餮真魂,助它洗髓。
留在洗髓印上的饕餮,只是一具贪婪的空壳。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回来,他以为她成神,自己魂飞魄散,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谁知失去情丝的自己冷血无情,没有来得及放虎妖离开,饕餮什么都吞,虎妖被卷入同悲道后,懵懂吞了他当年消散在同悲道中的魂。过了一千年,他的魔魂重新凝聚,投身到了人间。
他本来打算这一生在人间平凡地活着,不去寻她,不打听她的任何纤细。直到那一日他看见阿宓,再也迈不动步子。
三分像她的眉眼,便可以让他倾尽此生所有的善,带阿宓回家。
他太想她了。
现在的一切,是他从来不敢想的画面。他甚至假装着自己是白子骞,不敢戳穿此刻的美好。
澹台烬艰涩地问:“我……让你失望了吗?”
苏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以这样心疼一个人。事隔经年,他不敢回到魔域,偏安一隅,点出身份以后,最怕的依旧是令她失望。
他竟一度以为他活着,都会让她失望。
她摇摇头,轻轻环住他,眼眶里也泛起泪水:“你不知道我多感激,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澹台烬,我有许多想与你坦白的事。阿宓是你的女儿。”
“我知道。”他低声说,若是起初不懂,后来还有什么不懂的。阿宓像她,更像他,天知道那时候他心中有多欢喜。
“叶将军府的三小姐,喜欢过那个为她绣盖头的少年帝王。梦境中的黎苏苏,喜欢过为她补魂的沧九旻。”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很轻。澹台烬听见神女的声音如三月春风般温柔:“一如现在的我,爱着忘记回家的你。”
烛火倒映出他的剪影,他骤然湿了眼眶。
为了等这一句话,他孤独待在仓冷的鬼哭河,忍受数百年骨肉被吞噬又重新长出的痛。他走过魍地,背后的凄清的月亮。他在同悲道里千年,忍住罡风,慢慢凝聚魂魄。
连道都为他叹息。
爱一个人,何至苦涩到此呢?
他以为此生等得再久,他依旧是当年困在魇魔梦境中,那个吞吃琉璃碎片,始终等不到神女下凡的男孩。
可是不知何时,他的神女回眸,眼中终于有了他的影子。
*
魔界蓝紫色的昙花开满山坡时,一整个魔界的妖魔都知道,他们的魔君要回来了!
那一日娰婴庄重整理了一番自己皮囊,所有大妖魔都站在妖魔界碑界口相迎。
澹台烬曾想过许多如今妖魔界的场面。
可他从没想过,当他踏入妖魔界那日,所有妖魔恭敬喜悦相迎,站在前面的娰婴和惊灭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
妖魔界那些新生的、纯稚的面孔,躲在父母的背后悄悄看他——以看君主般崇敬的眼神。
他这一生,年少时受尽冷眼和欺凌,做帝王时,见惯了别人恐惧厌恶的眼神,后来成为魔神,一个人踏过六界鄙夷的目光。
他以为这辈子,他会永远结束在人间那个下着雪的冬日。
那时候,澹台烬并不知道,岁月和天道是慷慨而温柔的,他当年的牺牲,独自走过的困苦,在这一年,以另一种方式回馈于他。
他的小阿宓,昂起小脑袋,以他是她的父君为傲。
惊灭抱住小阿宓,险些哭出声:“帝姬没事太好了,不然我怎么对魔君大人交代!”
阿宓很愧疚,奶声奶气安慰道:“对不起,惊灭叔叔,阿宓让你担心了。”
苏苏执起澹台烬的手,牵着他走过繁花紧簇的妖魔界。
幽蓝的花朵盛放,萤火虫飞舞,树下长出朵朵蘑菇。
澹台烬黑瞳映出眼前景象,魔脉涌动,山川壮阔。
他曾经没有家,半生飘离,无处可倚。
但澹台烬知道,这一刻,他回家了。
——【END】
第132章 番外一【逍遥宗相关·慎买】(【逍遥宗师兄弟日常二三事...)
【逍遥宗*相遇】
澹台烬记得, 那一日天空是湛蓝的,他的身躯在河水中被侵蚀腐烂了,机缘巧合得到魔器, 爬出了那个地方, 重新长出躯体。
五百年了,他找遍鬼哭河, 依旧没有看见叶夕雾的魂魄。
于是他想活着。
活着, 才能有一天再次见到她。
在鬼哭河中五百年后, 他像个恶鬼, 全身苍白破败,无力倒在青草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怪物, 全身烂过一轮, 像是地上的淤泥,再慢慢重组起来。唯有用尽全力保护的一双眼, 依旧能看见世间色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兆悠仙君。
老人坐在毛驴上,路过他的身边。
澹台烬用一双冷冰冰的眼打量这个路过的人, 他周围蛇虫鼠蚁尽数退散,只有这老人走过来了。
兆悠打量着生存欲望顽强的少年, 叹息一声:“卦象说东南有异,不知是福是祸,竟是指的你啊。”
“一念生,一念死,众生有灵,你来自何处,可有家?”
少年带着森然白骨的手指无力陷入草地里, 不发一言。
兆悠平白觉得他有几分可怜,少年的眼睛又冷又冰, 可是当他提到家这个字眼,他一双渗着血的眼睛却恍惚茫然起来。
兆悠知道,孤独大半生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目光。
“那么此后,逍遥宗便是你的家。”
澹台烬听见他这样说。
那日兆悠把他带了回去,知道这人要救他,澹台烬想伺机杀人夺宝的心思散了。
他太虚弱了,需要一个地方丰满羽翼,不能轻易祭出体内的屠神弩。
他小时候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农夫救了蛇,却被蛇反咬一口。
他觉得自己是故事里那条蛇,阴冷的目光打量着兆悠带他走过的土地。
澹台烬躺在毛驴上,牵着毛驴的兆悠悠悠唱着歌。
歌声旷达,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澹台烬撑了一会儿,在这样的歌声里睡着了。
兆悠没有回头,空中一条锦毯凭空盖在少年身上。
毛驴带着他们穿过河边的丛林,飞上逍遥仙山。
“到了。”
澹台烬睁开眼睛,五百年来,他第一次能入睡,眼前是一片壮阔的云雾,山门下有一大片农田,农田鳞次栉比,里面种了药草,看上去绿油油,生机勃勃。
眼前有一片柿子林,柿子成熟了,挂在枝头,并没有掉下去。
兆悠见他看着柿子,笑道:“回头让藏海给你摘两个尝尝。”
再往前走,门前也种了郁郁葱葱的药草。
几个男子迎出来,欢天喜地道:“师尊!”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哎……他是谁?”
兆悠笑吟吟说:“一个可怜人。”
几张大脸同时凑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略胖的男子,束着发冠,腰间挂了葫芦,眉毛耷拉下去道:“受了好重的伤唷,一定痛得很。”
几个年轻弟子眼中都带着同情。
澹台烬黑眸却带着戒备,不动声色打量着他们。这世上没什么好人,老头救他一定别有所图。
兆悠挥开几个男子:“去去去,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围着他做什么。”
众人抱拳行礼,笑着离开了。
兆悠把他带到屋子里,挥手出现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中水汽氤氲,兆悠单手结印,念了句法决,外面的药草飞入屋子,在水中化开。
兆悠道:“会很痛,帮你清理腐肉,忍耐一会儿。”
澹台烬落入木桶,闷哼一声。
兆悠叹息着说:“痛就喊出来,喊出来好受些。”
澹台烬依旧不说话,咬紧了牙关。他耳朵里听见窗外百灵鸟在叽叽喳喳叫,方才见过的胖修士指挥其他弟子的声音传来――
“藏林,去师叔那里拿灵丹。”
“藏树,你衣裳呢,你和他体格差不多,找一套来。”
“藏风……”
“知道知道,我那屋子灵气足,适合养伤,我这就腾屋子,藏海师兄别撵。”
“臭小子!”
几个笑作一团。
兆悠眼里也带上淡淡的笑,他泡了一壶茶,室内茶香袅袅,驱散了澹台烬身上腐肉的味道。
少年赤-裸的身体坐在木桶中,若是别人,总会不安,可他并没有,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赤-裸,一心努力地吸收木桶中的药力。
从那一刻兆悠就知道。
这少年心性坚韧,却缺乏常人应有的羞耻心,未来定会是个大角色。
未来是好是坏,全看造化。
逍遥宗擅卜卦,兆悠游历数年,历练归来捡回一个少年,收作关门弟子,为他赐名沧九F。
九F,意为九天。
澹台烬伤好些,敬茶那一日。
兆悠一双眼睛温润,接过茶盏,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和蔼:“人之初,起-点并不相同,但是九F,善或恶,成或败,不在世人,在你本心。”
澹台烬抬起眸,心中嗤之以鼻,面上恭敬低声应道:“弟子谨记于心。”
他拜下去。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注3]
逍遥宗在澹台烬眼里,只是养伤和入门仙道的踏脚石。澹台烬冷冷地想,他们养了一条毒蛇却不自知,他们见过自己最狼狈的样子,等他这条毒蛇将来强大,杀光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
最初,澹台烬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没想到画风不知道怎么越走越偏。
【逍遥宗*一群学渣和唯一学霸】
澹台烬心里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做凡人的时候,他慕儒仙人的强大,肉-体长好那一日,他心道,引气入体的机会来了。
按理说,门派说不定还会发个小册子仙决之类。
于是他去找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