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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孝南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要问我的话,我可不知道。”他只负责帮她收集信息。

“我们先下山吧,我还有两个地方要去。”

“去哪?”计孝南跟着她又回到了车上。

“学校!”

皛皛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凌晨,刚进门就看到景飒笔直的坐在沙发上等她,腿上躺着正睡得香甜的周沁雨,顾丹娟还没有出院,这段时间由景飒和另一个女警轮流照顾她。

“你怎么还没睡?”皛皛关上门,活动了一下筋骨,她今天可是走了不少的路。

她气鼓鼓的说道,“你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今天在公安局,她是坐立不安,一看见林默就发憷。

皛皛嘘了一声,“小声点,也不怕吵醒孩子。”

景飒将周沁雨抱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这丫头今天吵着闹着要见你,怎么哄都不听。”

“找我?”她其实不太擅长和小孩子相处。

“你上次为了安抚她,对她说了端木伯伯的事,小家伙就觉得你和她一样可怜,今天带她去买棒棒糖,她还特地给你也买了根。”

皛皛走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周沁雨的头发,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替她掖了掖被角后,皛皛看向景飒,“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小雨就留在这吧,睡的那么香,吵醒了就不好了。”

“你少岔开话题,我问你,你查到什么了?”想赶她走,没那么容易。

“查到了很多!”

景飒激动了,“查到了什么,你快说!”

“你不要急,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说的。”她是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最重要的一个疑问,还是没有解开。

“什么等时间到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公安局一看到林默就如坐针毡,生怕他会看出端倪。”

皛皛笑道,“他怎么会知道。”只要她不说,林默不可能知道她在查林家的事。

“你还有脸说,明明知道我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还偏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小姐,我可没打算让你知道,是你自己发现的。”

“我不管,反正现在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你怎么也该透露点信息给我。”

刚才还说自己藏不住事,现在又吵着闹着想要知道,没见过比她还矛盾的人。

皛皛看了一眼书桌,问道,“我那些资料呢?”

“在抽屉里,今天早上我来找你的时候,差点被师兄发现,我一急,就把它们全塞到了抽屉里。”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皛皛打开抽屉,抽了一份档案出来,扔给景飒,“这个人就是凶手。”

景飒一惊,立即打开档案,看到人名和照片后,她的脸就白了,“你是说…林…”

后头的名字她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这个人!

皛皛平静的说道:“Eliminate.all.other.factors,and.the.one.which.remains.must.be.the.truth。”

这句话出自福尔摩斯的经典名言,意思就是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一定是真相。

“你真的已经确定了?”她不是不信皛皛,而是这个人怎么想都不像是有嫌疑的。

“无比确定!”

景飒突然暗了双眼,颓然的坐到沙发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皛皛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你在想一诺。”

“嗯!你也看到了,那次我们喝酒,除了林默,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人,可见她是多么么尊敬和爱戴他。”

“你就是感情太丰富了,这是两码事。”

景飒喏喏道,“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现在又要再经历一次,老天对她太残忍了。”

虽然和林一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那次喝酒,两人特别投缘,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现在好朋友有事,她心里怎能不难过。

“事情已发生了,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没人能改变,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起这个后果。”

景飒将手里的档案重重的仍在沙发上,“我没你这么冷静。”

“我不是冷静,是问心无愧!还是你觉得明知道凶手是谁,但因为友谊,因为不想让朋友伤心,所以就该放过?”

“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吗?”

景飒怅然的闭眼上眼,心里的酸涩让她很想哭,但她拼命忍住了,她睁开眼向皛皛,“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林默知道?”

“现在还不行,有一个疑问,我还没弄清。”

“什么?”

“他的杀意来得过于突如其来,违背了常理,据我的调查所得,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一直没动手,甚至他应该曾经原谅过周滨,但最后还是把他杀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一定有什么事刺激了他。”

这个疑问,她却一直没找到答案。

景飒翻了翻白眼,比起皛皛的不明白,她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很想问个究竟,但又不敢问,就怕自己知道太多了,会在林默面前露出马脚。

“在这个问题我还没弄明白前,我是不会让林默知道的。”

因为缺了这个,她就说服不了林默。

“行,你是顾问,官比我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床上的周沁雨醒了,揉着眼睛喊道:“景姐姐,小雨要尿尿!”

景飒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姐姐抱你去。”

“不要,小雨自己会走。”她跳下床,走到盥洗室。

景飒跟了进去,等她方便好了,抱起她在盥洗台上洗手。

周沁雨出来的时候,眼尖的看到了皛皛,立刻扑了过来,“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小雨今天一直在找你,景姐姐说你去工作了,你很忙吗?”

大概是睡醒了,她看上去精神特别好,手脚并用的爬上皛皛的大腿。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她乖巧的摇头,“没关系,我知道大人工作很忙的,对了,我给你买了棒棒糖,是草莓口味的,你喜欢吗?”

皛皛揉了揉她的发顶,“喜欢!”

周沁雨听了,笑得很开心,“我放在包包里,现在拿给你!”

她正要去拿放在沙发的小背包,突然看到景飒刚才摔在沙发上的档案,上头的照片,让她一愣,“这个伯伯…”

“怎么了?”皛皛问道。

她抬起小脸,指了指照片,“这个伯伯我认识,那次小雨在游乐园烫伤的时候,他也在!”

皛皛眼神一凛,“你确定?”

周沁雨重重的点头,“小雨记得很清楚,因为烫伤了,爸爸把服务员姐姐臭骂了一顿,小雨很疼,所以记得很清楚,这个伯伯当时脸色也很难看,不对,是吓人。”

“吓人?”

“嗯,爸爸骂得越凶,他就越吓人。”

景飒觉得周沁雨的这番话,毫无逻辑可言。

皛皛思忖了片刻,问道:“小雨,姐姐问你,伯伯是和你一起去的游乐园吗?”

“不是,那天下午的时候,摩天轮冒烟了,伯伯是来修理的。”

皛皛想应该是故障失火了,或者有人卡在了摩天轮里,他是来救援的。

“然后呢?”

“爸爸就去帮忙了,然后带着伯伯一起回来。”

这和她调查的结果很吻合,周滨非常尊敬他,两人关系也很不错,但是为什么小雨会说,他很吓人呢?

“小雨,你还记得爸爸是怎么骂服务姐姐的吗?比如说了什么?”想来应该是是周滨说了什么导致的。

小雨歪着脑袋想了想,“爸爸很爱小雨,所以语气很重,骂姐姐怎么可以那么不小心,烫伤了我要怎么赔,我也是第一次看爸爸那么生气,那个姐姐都被爸爸骂哭了,妈妈也劝爸爸不要再说了,但爸爸还是很生气,还使劲的给我吹烫伤的地方!”

景飒见皛皛一直在问这件事情,心里不免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皛皛没回答她,对周沁雨继续问道:“你还记得去游乐园是哪天吗?”

“记得!”她回道,说了一个日子,“那天是小雨的生日,所以小雨记得。”

说到这里,她的小脸一突然皱,泫然而泣,“以后爸爸再也不能陪小雨过生日了…”

皛皛哄道,“谁说的,你生日的时候,爸爸一定会来,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真的!?”她瞪大了水雾弥漫的眼睛求证道。

“嗯,我就是这么做的,记得留一块蛋糕在窗口,这样爸爸就能吃到你的生日蛋糕了,第二天你就会发现蛋糕没有了。”

景飒笑了笑,肯定没有,不是被猫叼走了,就是被鸟吃掉了,还说自己不会和小孩子相处,明明哄小孩子的本事一套一套的。

“那我一定要跟妈妈说,明年生日的时候,要给爸爸留一块生日蛋糕。”她信以为真了,立即破涕为笑。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否则会长不大的。”

“好!”她瞅了一眼皛皛,“我可以和你睡吗?”

“可以!”

“YEAH!”她站在沙发上欢呼道。

皛皛将她抱上了床,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景飒轻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问小雨,周滨骂服务员的事,和案子有关吗?”

“嗯!”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新月,眼神极其透亮,“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周滨了…”

魔都的高温来临,二狗哥再不是烤肉,而是蒸笼里的人肉包子…嗷嗷嗷嗷嗷…

破案开始…

Round 104 结案(二)

在确认焦尸案的凶手是谁后,皛皛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案情重新捋了一遍,保证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计孝南作为她请来的外援,也参与了进来,帮助她分析整宗案件的前因后果,进行了模拟重演,他的本职是侦探,有相当水准的逻辑推理能力,皛皛希望在分析案件的过程中,他也可以顺便帮她纠错。

当然,错误肯定是没有的,两天的时间下来,计孝南都想跪下来拜她为师了。

再三确认自己的推理判断无误后,她将整件案情的前因后果整理成册,将它带到了公安局,是时候和林默摊牌了,虽然有点残忍,但刑警的工作就是逮捕犯人,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该明白它的职责,林默的为人如何,她很清楚,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不过,基于凶手和林默的关系匪浅,属于亲属,他是否会被勒令退出案件调查,就不是她能够干预的人,她只是希望在抓捕凶手前,他不会被蒙在鼓里,也希望能给林家一个缓冲的时间,更希望那个人能自首。

刚到公安局,还未等她开口要找林默,便遇上了一脸肃穆的曹震,他正着急的套着一件黑色的西装,疾步而来,那件西装一看就知道是问别人借来的,尺寸明显有点大。

“你要去哪儿?”皛皛诧异的问道。

曹震看到她显得有些意外,慌忙停住脚步,“这是…出关了?”

景飒说过,她最近在闭关研究案件,让他们谁都不要去吵她,经过陈怡一案,他也习惯了她的办案方式,只要她还在研究,破案就指日可待。

皛皛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林默人呢?”她想先和他单独谈谈。

曹震扣上了西装的扣子,“他请假了。”

她蹙眉,“请假?”

“咦?景飒没和你说吗?”

她摇头,这两天景飒因为凶手的身份心情郁卒,都没怎么来找她。

曹震只当景飒是为了不让她研究案情的时候分心,所以没说。

“林局长的夫人去世了,就是林默的二婶,今天是大礼,我正要赶过去参加!”

二婶去世了…

“林一诺的养母?”

“对,就是林一诺的养母,是肝癌,三个月前做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的,已经是末期了,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这不刚三个月人就没了,前天晚上走的,听林默说,他这二婶身子本来就是个药罐子,活着也是受罪,好在人走得很安详,没什么痛苦。”

三个月前…

皛皛的眉毛突然拧成一条线,和周沁雨在游乐园烫伤的时间一样,都是三个月前…

脑中突然一个激灵,某个不详的预感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脸色倏地一变,“曹震,大礼在哪个殡仪馆?”

“X市就一个殡仪馆…在南郊…”

皛皛一把揪住他的西装衣襟,“马上带我去!”

“你要去没问题,但也不用揪我衣服吧…哎呦…你慢点…跑那么快做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被皛皛用力拖出去了,脚差点被门槛绊倒,好在他平衡性好,没跌个狗吃屎。

上了车,她又问道,“其他人呢?”

“都去参加大礼了!”虽然其他人不似他这般和林默熟悉,但因为焦尸案,众人也合作了一段日子,又是同袍,人也都在X市,于情于理都该去祭拜一下。

本来他也早去了,但自己带的衣服不多,唯一一件黑色风衣,昨天送洗了,还没送回来,其他衣服颜色不太好参加葬礼穿着,他就问X市公安局的警员借了一件,这才晚了。

他瞅了眼皛皛,她倒不用担心衣服颜色不合适,认识她那么久,她的外套永远都是宽大的黑色风衣,就和她现在的脸色一眼,黑得格外沉重。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你认识林太太?”

“不要分心,专心开车!”

大概是嫌他开得慢,又总是遇到红灯,皛皛突然将警灯打开。

刺耳的警铃立刻响起,曹震大叫道,“我们现在是私事,你怎么能随便开警灯。”

皛皛冷眉一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闯红灯。”

“端木,我们是去参加葬礼,不是去抓犯人!”

他伸手想把警灯关了,却被皛皛阻挡了下来,只见她目色暗沉的有点瘆人。

“你错了,我们现在就是去抓犯人,如果晚了,犯人很可能会就此消失…”

“啊?”曹震糊涂了,“什么意思?”

“你先不要问,赶紧加速,我会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X市的仙鹤殡仪馆位于南郊,在环城高速公路末端的东侧,距市区15公里,是一个集遗体接运、整容、告别、火化、骨灰安置等多功能为一体的综合性、高科技的现代化殡仪馆,占地颇大,由于X市的森林树木繁多,这里也被设计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园林,绿意盎然,满目翠色。

刚进大门就看到两棵百年巨松之间挂着一条横幅:‘善事逝者,慰藉生者是我们的天职,亲人一般的服务,温情的关怀,让您悲痛而来,平和而归。’

曹震驾着车一路飞驶了进来,穿过一座拱桥,抵达了林家葬礼的南大厅。

“你既然早就知道凶手是谁,竟然到现在才告诉我!”

下车后,曹震脸色难看的盯着皛皛,来的路上,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他听完就一个感想,等破案了,二十万的酬劳,他一个子儿都不会给。

她可瞒得够久的,还让私家侦探帮着查,这有违警方办案的原则。

“你是要继续在这跟我叽叽歪歪呢,还是进去抓人?”

曹震撒气的用力关上车门,掏出手机又拨打了景飒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提示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他又打了张又成的电话,也是同样的不在服务区。

“该死的,这什么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皛皛也在拨打小李的电话,她在告知曹震凶手是谁的时候,就一直在拨打,小李的电话也是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她想可能是这里地处偏僻,信号塔本就不多,举行葬礼的南大厅又在最里头,信号塔没能圈及到。

“我们先进去再说。”皛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号格,果然是越往里走,信号格越少。

等到了南大厅后,信号格彻底没了,显示‘无服务’。

曹震跟在她后头问道,“我们现在就进去抓人?”

“看情况,如果他还在,暂时不要惊动他,等葬礼结束了再说。”

这是死者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站,也是亲人最伤心的时刻,林家家大业大,参加葬礼的人必然很多,极有可能X市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也说不定,这种时候,还是给林家留点体面为好。

曹震点了点头,同意道,“听你的!”

两人在门外,整了整衣服,平静了一下心情后,走了进去。

南大厅是仙鹤殡仪馆里最大的一间,少说也有四百来平方,还是两间大厅并在了一起使用的,尽管如此,里头仍是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一片。

正前方最中央,被一片白色菊花围绕的是巨幅的黑白肖像照片,两边则是硕大的魂幡,相当气派,挽联倒是极其普通,上头写着:音容宛在,懿德长存,南柯梦里,望云思亲,是很多女性去世后,家属会选择的词。

皛皛看向黑白照片里的人,年逾四十来岁的样貌,可能是黑白照的关系,她看起来就像三四十年代的女明星,气质极好,五官不仅精致,还十分的婉约,她正抿着嘴笑着,带着一点点的腼腆,岁月虽然给她的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迹,但也加深了她给人的慈祥之感。

曹震在一旁叹道,“听说这位林太太今年才四十八岁。”

五十岁都没到就走了,算英年早逝,不由让人觉得惋惜。

皛皛说道:“人总要死的,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没什么可感叹的。”

因为生命的脆弱,她已经看太多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在这世上所要经历的事情,没有人能逃过。

而一个人的死亡,其实有三次。

第一次是断气的时候,生物学上的死亡。

第二次是下葬的时候,人们参加死者的葬礼,怀念死者的一生,在社会中的死亡,因为社会上不会再有死者的位置。

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死者的人,把死者忘记的时候,那时候才叫真正的死亡。

曹震是知道她性子淡漠的,并不意外她会这么看淡生死,问道:“林家人都在前头,要不要过去?”

礼堂里,一眼望去,哪些是林家人很容易辨认,他们身上穿得都黑大布的长褂,腰间扣着又长又阔的整段白布做成的腰带,他们个个面色沉重,几个女性小辈已经哭红了眼。

皛皛环视了一圈,想要找到那个人,却发现他不在,心下一凛,便疾步走了过去。

一旁的丧葬司仪立刻叫了起来,“有客来!鞠躬…”

这一声动静极大,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皛皛和曹震只好跟着司仪的话,对着照片鞠躬。

“家属还礼!”

披麻戴孝的林一诺对着皛皛和曹震回了一礼,许是没睡好,她的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像两颗大核桃。

皛皛对她点了点头,她也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