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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抬头冷淡地看他一眼,乌葡萄似的瞳,眸光潋滟如秋水,睫毛纤长,眼尾妩媚。

他喉头猛地一紧,街巷口最美的豆腐西施,都没有这样招人的一双眼。

这个年龄初谙世事,好的不学,坏的学了个干净,他心里仿佛有猫爪子在挠,浮躁不堪,对着那张小脸看了又看,回头笑道:“小子们,爷爷给你们表演个好的。”

说罢,神色一变:“给我把他按住了!”

那小孩看着神色各异的一张张脸,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微变化,慢慢浮上了惊慌的神色。

不要……不要……

眼前那张脸越贴越近,眼神直勾勾的,

他见识过类似的眼神,大概知道那代表什么含义。

他拼命摇着头,随着心跳加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破碎开来……

“大哥,你离他这么近做什么呀?”有小孩子疑惑地问道。

孩子王的指头狠狠捏住他雪白的下颌,刻意在上面留下两枚嫣红的指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狎弄。”

“噢!”孩子们都似懂非懂地起哄起来。

男孩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宛如鱼死网破前最后的挣扎,一脚登上按脚的那个孩子的脸。

“反了他了!”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嘴角沁出血迹来。其他孩子涌上来,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脸。睫羽颤动两下,闭上了眼睛。

不要碰我。

不要逼我。

骤然红光迸出,血红色与暖黄的黄昏交叠在一起,小孩的齐肩的头发暴长起来,刹那间便到了腰间。

黑发每伸长一寸,狂风便加大一层,满树的枯叶几乎被全部扫下指头,街巷口的断墙砖瓦噗噜噜落了满地,瓦砾飞溅,只听得被截断的几声惨叫,不似人发出的。

他周身沐浴强烈的红光,许久才茫然睁眼一瞧,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分明就是方才按住他的那些孩子,此刻瞪圆眼睛歪在地上,维持着扭曲的姿势,早已没了呼吸。

男孩静静地看着,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直到长发随风飘起,落在他肩头,他伸手一摸,这才惊慌起来,倒退两步,转身跌跌撞撞地奔出巷口。

——头发长长了,一下子长得这么长。

——娘会生气的。

老旧的木楼梯上,一路浮花被冲撞东倒西歪,有人跌了扇子,争奇斗艳的脂粉群里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什么东西——”

他怀着那样深重而迷茫的恐惧,头也不回地跑向了二楼。

背后有人拿着扇子,气得直跳脚:“反了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快拦住他!”

谁也拦不住他。

帐子是放下的,房间里是甜腻的催情香气,屋子里暗得几乎看不见阳光。他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那张熟悉的床。

直到帐子被风荡起,他看见她被人压在身下,额上粘着发丝,红色肚兜挂在脖颈上,裸露的肌肤雪白,就仿佛新年时化掉的最后一点肮脏的雪。

曾经他兴致勃勃地想去堆个雪人,可是未及拿在手里,那些雪就已经化成了透明的泥。

转瞬不在。

“娘。”

那样灰败无神的眼睛,那一定不是她,不是那个在镜子前面笑吟吟地为他梳头的人。

“太阳落山之后,无论如何不要回来。”

男人带着青筋的手顿起,捏起床头柜上的茶盏,丢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叠一声的斥骂。

上好的骨瓷划拉碎在他的额角,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些许暗红覆盖了他的视野。

帐子不住地被风掀起,每一次他都跪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终于留下泪来,那样污浊的眼泪,蜿蜒着流下她无暇美艳的脸,宛如一丝不可拼凑的裂痕。

“小笙儿,谁让你回来?”

第46章 魂魄与檀香(十)

慕声回来时,两棵青桐树下都已坐满了人。

端阳帝姬抱着柳拂衣,真的瞪着一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充满爱意地守着他。见到他来,眼里的困意瞬间变成警醒,满脸都写着“你不要对我柳大哥怎样!”

慕声懒得搭理她,转而朝另一棵青桐树走去。树下蜷缩着睡了个少女,身上的外裳都睡掉了也不知道。

他冷眼一瞧,见凌妙妙双眉紧紧蹙着,不知在做什么梦,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夜里气温极低,不太适宜露宿,像她们这些从未经历风霜的娇花,这样睡一觉,很可能睡出病来。

凌妙妙……他蹙眉,都说不要贸然跟来,这人居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一个路痴,不知是怎么奇迹般走对了那么一长段复杂的路找到了他们。

荒郊野地,倒头就睡……

慕瑶已经轻手轻脚地到什么时候柳拂衣那边去了,不知道在跟端阳交涉些什么。

慕声远远地看着姐姐充满爱意地拿帕子为柳拂衣擦脸,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外裳,盖回了凌妙妙身上,又在不远处堆了几根柴火,生起了火堆。

女孩的眼泪簌簌而下,不知梦到怎样的伤心事:“娘……”

慕声一怔。

印象中,太仓只见郡守,不见郡守夫人,郡守多年连续弦也没有,家里冷冷清清。

凌妙妙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没有娘亲照拂。

他骤然升起一股同命相怜之感,眉宇间的神色柔和下来,宛如在这安静的夜里,连内心深处的孤独也可共享。

“娘……”

“别叫我娘!”一棍子抽在男孩细细的蝴蝶骨上,背上打出了一道紫红的印子,“都怪你,都怨你,要不是你,我们娘俩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眸中含的是西子湖迷蒙的水色,唇上的胭脂,是天边绮丽的晚霞。

还是她,美艳无双的那个她,却死死地、怨毒地瞪着他:“明日要去哪里,记得了吗?”

将所有泪水咽回喉咙,他点了点头。

“好孩子。”她揉着他的脑袋,眸中尖锐的恨意如箭,“那个男人是我们家的仇人,杀了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我们才能有路可走。”

她嗬嗬地笑着,表情凝重了片刻如,转瞬却哭起来,抱着他,温热眼泪灌入他衣领里,“小笙儿,娘不是有意打你的。天上地下,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他黑葡萄般的眼里倒映出院中篝火,烧的漆黑的纸钱残骸,犹如几只黑翅膀的蝴蝶。

男孩的黑发齐齐落在肩上。

他眼里只是迷茫,末了,染上一层恨意。

是了,杀了他,杀了她的仇人,但凡她要做的,他都会替她去做,让她难过的人,他一个也不留。

记得离开无方镇的那一日,天很凉。

她的泪是繁星坠落天际,一颗又一颗,伴随着雨水不住滑落。她的脸色如此苍白,手心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膝盖泡在水洼里,早已没有知觉,盯着泥人一样跪在前面的她,开始游神数她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

她晃了一下,唇色苍白得吓人,他吓了一跳,数到哪里也便忘了。

那样的瓢泼大雨,桥头上的石狮子的面容都隐没在白雾之中,大门吱呀开了条缝,里面的人提着厚重的石榴红裙摆,斜斜撑着伞:

“容娘,你跪也没有用。我给过你面子,可你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那道尖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带着一股湿冷的埋怨,“我早告诉过你,他留着是个祸害,你就是不听……”

她抬起头,雨水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她如白瓷般细腻的皮肤被雨水濯洗,冲掉一切凡俗的胭脂水粉,愈发显出惊天动地的颜色。

这样空灵的美,是九天之上一片羽毛,不落凡尘。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无处可去……”她哀哀地笑了,仰起头迎着雨,像是从前无数次,用竹瓢倒着含花瓣的热水沐浴,“小笙儿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宝贝。”

“唉。”那人长叹一声,盯着他齐肩的发梢,目光幽怨,“你知道断月剪的代价是什么,你何必自毁前程……”

“我的一生,早已经毁了。”她盯着朱红的院门,细细端详看着那上面剥落的漆面,“可是小笙儿,他不能变成个怪物。”

她的发丝滑落,侧过脸来,他惊异地在她漆黑的眸中,发现了另一双栗色的重瞳。

凌妙妙猛地惊醒,身上安安稳稳地盖着外裳,眼前篝火烧得正热烈,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盯了那跳动的火舌许久,才后知后觉地伸手一摸脸,摸到了满手冰凉的眼泪。

青桐树的背面,慕声坐着靠着树干小憩。

这些年来,他几乎从未真正入眠,他虽然闭着眼睛,可却时时刻刻保持警醒,短暂的休整,便足以支撑他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片密林中,万物都在安睡,阿姐一切安好,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同一棵树的背面,是温暖的火光,还睡着一个昏天黑地、哼哼唧唧的凌妙妙。

他在她哼哼唧唧的梦话中,竟然真的坠入久违的睡梦。

明亮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投在墨绿色帐子上,帐子很薄,滤了层层叠叠的光,一切都被暖融融的阳光柔化得模糊不清。帐子的四个角挂着小小铜铃,只要上面的人翻个身,便发出清脆的响动。

床上趴了个少女,裸露的双腿翘起来,脚趾小巧玲珑,晶莹如玉,两腿一晃一晃。

他走进屋里,那少女毫无察觉,面前放了本薄薄的册子,两手托腮撑在床上,径自看书看得认真,时而笑一阵,笑得那铃铛晃动得更加厉害。

他走近才发觉,少女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赤红肚兜,肚兜只在裸露的后背上系了细细一根线,松松打了个结。

这根鲜红的线衬着雪白的肌肤,直逼人的眼。她的头发未挽,随意地铺散在床上,从凸起的蝴蝶骨,至下凹的腰线,再至起伏的臀,宛如一笔勾勒出来,流畅至极。

从那背影,他有些迟钝地认出来了,那是凌妙妙,他从未见过的凌妙妙。

可是梦里的他如此自然地走上前去,拎起她眼前那话本,随手丢在了远处的地板上。

少女昂起头,满脸愠怒:“我正看着呢,你抢我书做什么?”

他的脸和她凑得极近,无辜地笑:“天色太暗了,伤眼睛。”

“胡说。”少女拧眉,“快给我拿来。”

他偏偏挡在眼前,胡搅蛮缠:“我不。”

“……你行。”

她咬牙切齿,猛然双手一撑,就要自己爬起来捡,岂料让他故意伸手一勾,那层薄薄衣料也顺势落下来。

她猛地一惊,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埋进他怀里,将风光遮了个严实。

床角铃铛响个不停。

“你怎么不要脸呢……”她狠狠骂了一句,狠狠在他腰上拧了几把,又使劲拍他的背。

他不以为意,手如此自然地抚上她的腰线,将她搂紧,熟练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

他的手与梦中人的手重合,落在了温热的肌肤上,沿着她腰际摩挲,宛如婴孩第一次生涩地触摸启蒙的玩具,心里有些迷蒙地想,那墨色中最纤细的一笔,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慕声猛地站起来,他的面颊微微发红,连耳廓都是通红,眼中的迷茫逐渐转变成滔天的怒火。

为何是她,怎么会是她。

来来回回只剩下这一句。

平和慵懒的梦境,如同罂粟花海的幻境,诱使颠沛流离的游子沉沦,是他一生不曾体验的安宁。

他从未梦见过姐姐,却先让她入了梦。

姐姐……那决不可以,从头到脚都不合适,阿姐不可亵渎,却也无法触摸,翻来覆去的想,竟然觉得遥远而陌生。

仿佛这个百媚千娇的空缺,会对着他嗔怒微笑,与他亲密无间、一起沉沦的人,只能是红尘中打滚的凌妙妙。

他僵硬地回过头去,凌妙妙依然安稳地睡在落叶上面,身上的衣裳又滑落了,露水打湿薄薄的真丝上襦,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白皙的肩膀。

他将衣服给她扔回去,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握成拳。

心道,想必还是受了媚香影响,才会这样出格。

他迈步往林中深处走去,脚下枯叶发出粉身碎骨的低吟,少年一路到溪水边,听着溪水冲击着石头发出的哗哗水声。

他跨入溪水,面无表情地向下一坐,半个身子浸入了冰冷的溪中。

凌妙妙第二次醒来时,是被冻醒的。天仍然黑漆漆的,习惯幻境中的永夜需要很大的力气,尤其是睡着后温度骤降,又湿又冷的环境,使得寒冷浸入了骨子里。

“系统提示:额外奖励【影像催化】使用完毕,请再接再厉。提示完毕。”

影像催化?

妙妙一头雾水,歪着头想了半晌,心道,难道刚才那个梦就是影像催化?

梦中迷漫着无方城经久不散的烟雨,细密的雨丝连成了笼罩全城的白雾,闭上眼睛,那种剧烈的哀意便涌上心头。

好,总归是多了解黑莲花一点,用了就用了吧。

她的心在夜里格外柔软,手伸入袖子内捏了捏攒下的一沓符纸,感到一阵安心,笃定了主意,等到下次再见到水鬼,她一定抢先一步出手替慕声把那玩意灭了。

现在,她知道的估计比水鬼还多,而且,她决不会要黑莲花拿甜甜的血来换。

另一边,熬了大半宿的端阳帝姬也终于撑不住闭上眼睛坠入光怪陆离的梦境,她的手还放在柳拂衣身上,维持着一个抱着玩偶的姿势。她全然没有看到,在她身边,漆黑人影凝聚成型,狞笑着经过了熟睡的慕瑶,走到了凌妙妙面前。

妙妙感到眼前一暗,再一抬头,就跟那黑漆漆的人影大眼瞪小眼。

凌妙妙:“……”

那人既不攻击她,也不与她交谈,只是呆呆地站了片刻,随后转身一步步走进了密林里。

“系统提示:任务一,四分之二进度任务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47章 魂魄与檀香(十一)

陶荧的怨灵形如一团黑色的火,勉强凝成个长着四肢的人形,这玩意没有眼睛,但如果盯着眼睛对应位置看,依然能感受到它怨毒的凝视。

现在它静静地望着妙妙,不声不响,转身走入林中,落叶发出嚓嚓的轻响。

它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这意思格外明显,摆明了是要引她过去。

她傻了才会跟着走。

她想到的,原身自然也想到了。书里的这个夜晚,凌虞清醒地直面了陶荧的陷阱,她心知自己离了主角团就不能自保,一路谨慎小心,到了此刻,自然不会犯傻中计。

但凌虞作为本文的捅刀小能手,怎么可能放过兴风作浪的好机会?她转念一想,计上心头,悄悄弄醒了慕瑶,哭哭啼啼地指了黑影的去处。

慕瑶心思单纯,一心想要捉住怨灵,听闻此言,自然急追而去。

这一追就坏了,女主角一脚踩进反派的陷阱,遇到了天大的劫数。

等柳拂衣醒来,找不着了慕瑶,凌虞和帝姬结成了情敌联盟,装傻充愣,硬是不肯说慕瑶的去向,活生生耽误了救援的黄金时间。

等到柳拂衣和慕声千难万险地找到人,联手将慕瑶救下,她差一点就吃了大亏,身心创伤不可估量。

秋后算账,柳拂衣为人宽容善良,遇事不会往坏里想。可慕声是谁,对于始作俑者和她们的小小心思一清二楚,这个仇,他死死记住了,往后成了婚,一笔一笔都还在她身上。

凌妙妙生生打了个哆嗦。

这就是任务一的四分之二进度的任务。她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这么快又到了使坏,不——作死的时候。

她暗自低头,月光照在她郁结的脸上,给眉毛镀了一层银:“系统,慕声的好感度多少了?”

“系统提示:角色【慕声】平均好感度56%,提示完毕。”

平均?凌妙妙愕然,作为数学系学生,对题干的字眼敏感得不得了,好感度这玩意又不是什么气温降水工资收益,怎么偏偏这次成了平均值?

“系统提示:角色【慕声】好感度正处于剧烈波动状态,系统提供今日平均值,便于挑战者参考。”

“……”凌妙妙不能理解。

“给我一个最高值?”

“系统提示:94%。”

她的心猛跳一下。

“最……最低值呢?”

“系统提示:0。”

她的心又猛跳一下,有种坐过山车的眩晕感,满眼都是星星:怎么回事,忽而爱她入骨,忽而恨她欲死,黑莲花这是发疯了吗?

她扭头一望,帝姬搂着柳拂衣,垂着脑袋打盹,旁边不远处躺着睡容平静的慕瑶,这个夜晚安静得只能听见火堆发出的哔啪声,她四处寻觅,没看见慕声的身影。

目光再转,看到了地上一串不太明显的脚印,通往密林深处。

大半夜的,他离群索居,一个人跑那儿干什么?

算了算了,正事重要。

她站起身来,慢慢靠近了慕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少女的睡姿非常端庄,无论是躺在皇宫里的豪华大床,还是睡在这硬邦邦布满落叶的地上,她都保持着直挺挺的姿态,两手交叠着放在腹部,似睡美人每次出场时那样优雅。

凌妙妙自惭形秽。

月光是天然滤镜,慕瑶的睫毛很长,面容白皙,嘴唇的弧度也那么性感……凌妙妙欣赏着她唯美的睡颜,心里暗暗像,真不愧是女主设定……

睡美人猛地睁开眼睛,发亮的一双黑眸直直望着她,眼角那颗泪痣冷冷清清。

“哇!”凌妙妙猝不及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寒鸦飞起,一旁的端阳帝姬也猛地惊醒,一脸呆滞地望着她们。

慕瑶看清眼前的人,眸中浓重的戒备这才放松下来,她叹口气,坐了起来,客气道:“凌小姐?”

端阳帝姬搂紧了怀里的大型人偶柳拂衣,一脸警惕地暗中观察。

妙妙笑得一脸尴尬:“慕姐姐,你叫我妙妙就可以。”

慕瑶看她一眼。

从前凌妙妙不分时段缠着柳拂衣,即使她劝告自己这是少女无邪,也实在无法同她亲近,现在来了个更加霸道、更加娇纵的端阳帝姬,眼前这位柔弱的官家小姐,似乎一下子变得亲切了许多。

于是她应声开口:“妙妙,出什么事了?”

妙妙面对她质询的眼神,心里明白,系统有心拉快进度,专治她这样瞻前顾后的拖延症。

开弓没有回头箭,凌妙妙深吸一口气,带着刚刚被慕瑶吓白了的脸,口齿清晰地指向了林中:“刚才……我看见那个黑影,从那边过去了。”

慕瑶神情一凛:“刺伤拂衣的那个黑影?”

昨日他们刚从旧寺出来,形容狼狈,精疲力竭,才会给那邪物可乘之机,以至于伤了柳拂衣。她慕瑶虽然是个女孩,可是毕竟是慕家家主、声名在外的捉妖人,有自己的傲气和脾性,伤她所爱,定然要讨一个公道。

见妙妙点头,她不再多问,毫不犹豫地立即站起身:“我去会它一会。”

“哎慕姐姐!”衣袖猛地被拉住,低头,是凌妙妙惶恐的一双眼睛,“那个黑影边走边回头,想必是刻意引我们过去,一定是个陷阱!”

“……”慕瑶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妙妙也在侧耳等着系统提醒或是警告,心怦怦直跳。

——很好,没有。

她告诉了慕瑶这个消息,就算完成了任务。只要她劝住慕瑶不要以身犯险,改变故事的结局,也就不至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你放心。”慕瑶不大会安慰人,有些生硬地对她绽开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我有办法。”

说完,抽掉袖子便走。她心里很急,那怨灵已离开有一段时间,趁它没跑远,应速战速决才是。

凌妙妙心里比她更急,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慕瑶的腿,声音堪称凄厉:“不要啊慕姐姐!你……你再考虑考虑?”

端阳帝姬眉毛一跳,被她这种异常的行为吓傻了,死死地瞪着妙妙的脸。

慕瑶一低头,眼前的少女满脸惊恐,对着她拼命摇头:“慕姐姐你别走,别走啊……”下一秒,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我我真的害怕……”说着,似乎还觉得不够,伸手一指旁边的端阳帝姬,惊得她脖子一缩,“殿下也害怕的,是不是啊殿下?”

慕瑶再不听她的,总该卖尊贵的帝姬几分面子吧。

端阳帝姬满脸警惕地抱紧了柳拂衣,鄙夷地看了看拼命朝她眨眼睛的凌妙妙,下巴一扬,没好气地答道:“你自己没骨气害怕,别拉上我。本宫才不害怕。”

她斜眼看着慕瑶,偏偏看到一张月光下清冷美丽的脸,越发使她心气不顺。

她巴不得她早点离开,好让她和柳拂衣单独相处,出言讥讽道:“慕方士要去便从速,哭哭啼啼的,在这儿演什么双簧。”

话中轻蔑之意诛心,慕瑶被她这样一激,当下变了脸色,一张符纸重重拍在了凌妙妙背上。

她抽脚而去,远远留下一句话:“妙妙别怕,在此地等我回来便是。”

凌妙妙仍然保持着抱腿的姿势,直挺挺地跪在原地,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慕瑶一袭白衣进了密林。心里冰凉一片,恨不得将端阳帝姬蒙头暴打一顿。

命运就是这么残忍,打她之前,还须得靠她。

“殿下……殿下……”她只剩眼珠子骨碌碌能转,急切地地唤。

端阳被她扰得不耐烦:“干嘛?”

妙妙急得跳脚:“你快帮我将背上的符纸撕了,拜托你了!”

端阳帝姬瞧见她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俊不禁,越发心情愉悦,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帝姬!端阳帝姬!李凇敏!”凌妙妙咬牙切齿,见她毫无反应,又只好软着央求,“我一直跪着,膝盖好痛,殿下,你帮帮我好不好……”

哼,好没骨气。端阳白眼一翻:“本宫偏不帮你,你就跪在那里好好赏月吧。”

“……”凌妙妙没声了。

端阳本以为她认命不喊了,刚送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听见一把又甜又亮的嗓门,嘹亮地响起来,惊起栖鸟无数:“柳大哥快醒醒!杀人了!着火了!柳大哥啊!”

“嘎嘎”的鸟鸣伴随着林木哗哗响动,那声音浑搅动风云,足以深入睡梦。

怀里的柳拂衣动了动,眉头皱了起来。她心中一阵慌乱,将柳拂衣轻轻放下,几步跑过来捂住了凌妙妙的嘴。

“柳大哥!柳大……唔唔……”

“别喊了!”端阳真的急了,死死捂住她的嘴,柳眉倒竖。

凌妙妙拼命挣扎:“那唔……殿下……帮我……唔掉符咒……”

端阳唇角一勾,眼珠黑亮,倒映着月色:“哼,本宫凭什么答应你。”

妙妙挣扎得更加厉害,二人摇晃不止,“当啷”一声,端阳怀里掉出来一把小小的匕首,月光下闪动着寒光。

这匕首柄部镶满珠宝,光辉璀璨,还是柳拂衣在旧寺中救她的时候,塞进她手里,交代她寻求自保用的。

她一看那匕首,心里便涌上无限柔情和勇气,立即捡起来握在手里,刀刃向上竖起,故意恐吓道:“安静些,否则本宫即刻扎你一刀。”

凌妙妙不挣扎了,怔怔地看着刀尖,又抬眸安静地望了她一眼,眼里是晶亮亮的月色。

端阳帝姬见恐吓起了效果,得意地勾起唇角,还未来得及反应,黑影一晃,眼前的少女宛如一尊雕塑直挺挺地倾倒下来,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唔……”慌乱中一声压抑的痛呼。

一股热流满上手臂,端阳许久才从眼冒金星中反应过来,心里惊恐万分:刀……刀还没收……

凌妙妙额头上布满冷汗,心道,头悬梁锥刺股真当勇士也,一般人受不了。

温热的血液涌流出的瞬间,身上的桎梏猛地一松,她撑着地艰难地站了起来,右腿上扎着一只匕首,血迅速染红了裙摆。

端阳帝姬瘫坐在原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怪物:“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妙妙冲她嫣然一笑,笑得心满意足,笑得她毛骨悚然,随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转身一瘸一拐走进了密林。

方才千钧一发,走投无路,史上最弱穿书任务人,不得已开了口:“系统,求助,这个破烂符纸怎么解?”

“系统提示:法术求助一个月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任务人是否确定使用?”

咬牙暗骂一声周扒皮:“……用。”

“系统提示:【定身符】,简易符咒之一,可冻结行为人活动长达一个时辰,但若行为人有鲜血流出,【定身符】当即失效。”

系统很贴心地补充一句,活像是诱导:“系统会帮您自动开启疼痛减轻安全模式。”

“……行!”

第48章 魂魄与檀香(十二)

凌妙妙走得很慢,一走一拐。腿上的伤口虽然不太痛,但右脚一落地便自己瘸一下,提醒她现在是个伤员。

不能加快脚程,急得她出了一背的汗。

不冤,不冤,都是苦肉计……她一路走一路做心理建设,今天你不搞瘸自己,明天慕声把你搞瘸,没错,嗯……

她沿着脚印一路走,越走越偏,越走越黑,渐渐地,听到一阵清晰的水声,叮叮咚咚。

咦,林子里竟然有条小溪。

下一秒,溪流里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映入眼帘,月光照着他头上洁白的发带,倒映出皎洁的冷光,凌妙妙这才认出了人,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