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啥叫代价(6)
围着他们打的工人又围上了一层,再围上了一层…
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刘海柱一声叹息:这哥儿几个,今天是得留在这了。
正在此时,忽然几声惨呼传来,刚才拼命向中间围的人群骤然向四边散开。
又是几声惨呼传来,工人开始掉头就跑,多数向工厂院子里跑去。
消失了几十秒的四个蓝色棉大衣又出现在了刘海柱的视野之中,借着昏暗的路灯的光,刘海柱看到了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利器的李灿然又连捅了三个人。
在倒地被围殴的时候,李灿然摸出了腿叉子。
出刀是真快,捅了三个,连两秒都没用上。真不愧是西郊第一刀客。
赤手空拳的工人们哪能敌得住这样的快刀?全都往厂院里跑,有的显然是受了伤,跑的时候捂着肚子。
刚爬起来的土豆抡起冯朦胧的车子朝四散跑开的人群扔了过去。
房二又捡起了刚才那块断砖,加速助跑,腾空,抡砖…
打便宜手时这群工人都拼命向前冲,发现对方四个人全是在玩儿命而且手持杀人凶器后全拼命往回跑。这是人类的通病,发现有便宜占时冲得最快的人发现有危险之后,跑得也最快。
院门外,就剩下了四个蓝色棉大衣和倒在地上的冯朦胧。雪地上,全是血点子。不仅仅是冯朦胧和工人们的血,老五和土豆也都满脸是血。整场斗殴,从房二拍出一板砖到结束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刘海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群野人,哪儿来的?!如此凶悍?!
李灿然踩在了冯朦胧的胸口:“别欺负我们西郊没人,别以为你们市里的多牛逼。”
冯朦胧被那一板砖拍得面目全非,看起来还是神智不清,但眼神中却全是不服:“…留个号吧!”
“西霸天,李灿然,西郊的。”
“…你要付出代价!”冯朦胧眼睛在*,但说话还是文绉绉。
“跑!公安来了!”土豆喊了一嗓子,穿着警服的保卫处的人正朝厂门口奔来。
四个蓝色棉大衣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了几顶棉帽子和一地血点子。
牵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大黄狗站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刘海柱差点没因为这事儿惹上一身骚。
“柱子,是不是又是你找的人打冯朦胧?!刚才门卫小张看见你们站在一起说话呢。”保卫处的问刘海柱。
“扯*淡!你柱子哥我啥时候背后阴过谁?啥时候想收拾谁不是自己动手?!”
“那也咋不帮忙?”
“你也不看看挨打的是谁?!再说,我TMD现在不是你们厂子的,挨捅那几个我一个都不认识。”
据说刘海柱事后也琢磨,要是他还在这厂子上班儿而且赶上这事儿该咋办,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跑,自己肯定不能跑,但是结果呢?应该是挨捅了。
在遇见李老棍子之前,刘海柱一向自认为自己是街战的超级天才。在这天见到李老棍子之后,刘海柱的想法有些动摇了。李老棍子他们哪儿是一个人强啊?!他们是一个超强的战斗小组,这个战斗小组显然没经过任何准备和训练,但是却浑然天成,配合极度默契。
蔫了吧唧的房二绝对是这个战斗小组里的尖刀,跑了十几米跳起来抡那一板砖,摧毁对手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精神。那一砖头挟带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得多大的仇啊!能让他抡那么一下子。
老五给这个团伙儿带来了不要命的精神,那么多拳脚朝他袭来,他不挡、不躲,玩儿命打冯朦胧一个,这样的人,谁不怕?
土豆能足够的审时度势,无论是第一波进攻还是第一波反击过后,他都能马上发动第二波,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那个戴着能遮住半边脸的大眼镜的李灿然,在最困难的时候,他扎住了台,显然他是这几个人中的头子。再者说,他出刀太快了,捅人根本不眨眼,扎完一个马上扎下一个。
后来听说的事儿让刘海柱更加佩服李灿然:不到20秒内,捅了11个人,这11个人个个都见血,个个都得去医院包扎,但无一重伤。
这才叫刀客,伤人而不杀人。就凭李灿然那把自制的腿叉子的长度和锋利程度,想把人扎个对穿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是在形势如此危急的时候,李灿然的手还是那么又稳又狠:个个给你放血,但是我一个都不杀。
这得是什么心理素质?!
当二狗听到李老棍子当年不到半分钟捅了11个人的时候,又想起了电子游戏“名将”里那手持双刀的木乃伊使绝招的时候才能达到的效果。
“天外有天啊!”刘海柱拖着奄奄一息的大黄狗回家了。
据说,在西郊四丑胜利逃亡之后,老五问了李灿然一个问题。老五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懂就问,从来不装懂,求知欲特强。他问出的问题总是让人哭笑不得,没办法,他就是小可爱一个。他是真可爱,绝对不是装可爱、装清纯。
“李老哥,那姓冯的小子后来说句啥?我跑得急,没听见。”
“他说我们要付出代价。”
“啥?”
“他说我们要付出代价。”
“啥叫代价?”
“代价你都不懂。”
“不懂…”
老五手托着下巴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睛清澈见底。眼神中不但有对知识的渴求,还有对李灿然的崇拜。那个时代一般人家都没电视机,人们想听到点儿文词还真得看书,没点儿文化的人还真不懂啥叫“代价”,像老五这样每天跟一群混子在一起吃喝玩闹的,怎么可能会懂这么个词?
“代价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把他给揍了,他也要让我们挨揍。”
“哦,他说代价的意思就是要打我们?”
“对,所以他说让我们付出代价。”
“那我们凭啥付代价?”
“没啥啊,咱们小心点儿就行了。”
“对,那我们不要付出代价!”老五那可爱劲儿又上来了。
“呵呵…”李灿然挺无奈。
“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这代价我们说啥也不能付。”老五活学活用的能力真强。
“对…”
“让他付代价,操!”
“…”
李灿然看着老五,快哭了。
6.我恨一个人,我让他冷(1)
傻六儿给李灿然等人安排的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是个带院的尖脊大瓦房。
“这是我兄弟家,快一年没住过人了。这张大火炕也一年没烧过了,不过你们好好烧烧,肯定也暖和。我先回去了,你们哥儿几个在这好好休息吧。”说完,傻六儿走了。
“傻六儿还不错。”老五说。
“当然了,我表哥么。”房二说。
李灿然笑笑没说话。
滚烫的热炕头上并排坐着西郊四丑,炕中间儿收音机响着,老五抱着个特大号的铁茶缸,茶缸里是刚烫完的满满一大缸原浆白酒。
在那个年代,能有口酒喝,是多么惬意的事儿。这酒,也是傻六儿给打的。
“咱们以后也跟我表哥似的,在市区混吧!”房二太羡慕傻六儿的生活了。
“就是,还是市区好!”老五也说。
“呵呵,留在市区,可能是要付出代价。”李灿然说。
得,李灿然也被老五给拐进去了。
“是吗?你觉得那姓冯的他哥会来报复。”房二说。
“肯定的。”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去找到你们家啊,李老哥。”老五说。
“不会,东霸天怎么说也是个大混子,场面上的人,不可能找到谁家里去。”
“是吗?那我们就不用付代价了。”老五说。
“行了吧,别说了,喝酒!”李灿然说。
我市80年代初那原浆白酒的力气忒大,每人喝了三四两就已经头晕眼花了。炕烧得那么热,一会儿工夫,这哥儿四个全睡着了。收音机都没关,但是根本不影响他们四个熟睡。他们也累啊,今天光走路就走了至少20公里。
他们四个不是一齐睡着的,但是是一起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脖子上都顶着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同时,电灯也被拉亮了,刺眼,真刺眼。
“谁叫西霸天?”斧子后面,有人发问了。这声音,文绉绉,似乎曾经听到过。
“我!”
李灿然一下就醒酒了,他明白,这是东霸天来了。自己该付出“代价”了。今天的李灿然实在是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否则他不可能有人进了房间他还不知道。他的警觉是天生的、遗传的。
“哦,你?我叫东霸天。”
一个长相不逊色于当时中国最当红的唐国强的脸伸了过来。
李灿然的手慢慢摸向了小腿,这腿叉子他总是绑腿上,有时睡觉都不解下来。
一声闷哼,腿叉子掉在了炕上,李灿然额头上的汗珠渗了下来,手腕子可能是被钢管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