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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后,他不会让柴皇后和先帝合葬。

  至于他,他也不会再见柴皇后了,至死都不会再见。

  柴武毅长长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好。”

  他心里酸涩难言,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

  柴武毅强打精神,温言宽慰了赵徵几句,告退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离去。

  赵徵目送柴武毅背影离去,越走越远,绕过宫墙,消失不见,又抬头眺望天空。

  但他很快收回视线,转身往御书房快步行去。

  纪棠在御书房。

  他心灵皈依处,他去找纪棠。

第106章

  柴皇后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好不好的,也算放下最后一个包袱,让赵徵得以全身心投入新生活。

  这阵子除了公事以外,他琢磨的当然想把他和纪棠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原来赵徵主要想的是找一个稍闲暇点的时间,在她心情不错的时候,然后他趁机提出来,这样就可以的了!

  毕竟阿棠答应过他的嘛,两人从前约好了的。

  提问也很容易,两人天天在一块的。

  赵徵昨天这么想的时候心里还喜滋滋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询问过程远比他想象中要曲折多了。

  赵徵目送柴武毅离开后,就直接转身去了御书房,他心里想念纪棠的得很,步履越走越快,但谁知刚穿过飘着小雪的朱红庑廊,却在陈达嘴里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主子,纪将军过来了。”

  陈达小小声说:“纪将军把纪主子接回府去了。”

  “纪主子给您留了话,她说她爹来啦,那她就先回家去了。”

  事实上,纪棠是用极欢快的语调说的,她兴冲冲收拾收拾,挥挥手就跟着纪宴回侯府去了。

  纪宴今天刚刚回京,刚好和柴武毅前后脚见的赵徵,然而他告退后就直奔纪棠这边来接人了。

  陈达小小声说完,果然主子脸上顷刻晴转多云,他苦哈哈杵着,他和刘元为了谁负责留下来上禀用眼神厮杀了好一会儿,结果因为刘元跟随纪棠已久早已经算是纪棠的人而获得胜利。

  赵徵:“……”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赵徵差点就忘了,他阿棠还有一个亲爹叫纪宴。

  然后纪宴就把他媳妇儿接回家去了。

  询问婚事计划不但搁浅,人直接从他身边飞了。

  赵徵脸当场就拉下来了,顿了半晌,说:“她怎么说?她是不是不大乐意?”

  陈达:“……”

  陈达小心翼翼:“……卑职瞧着,纪主子还挺高兴的。”

  眉眼弯弯,蹬蹬蹬迈着轻盈活跃的步伐出去的,轻快得就像只百灵鸟一样。

  赵徵:“……”

  ……

  下雪了,零星的雪沫在金瓦红墙间纷飞漂荡,漂亮倒是挺漂亮的,就是还挺冷的。

  而作为一个归心似箭的老父亲,纪宴紧赶慢赶,终于在今天午后赶回到乐京了。

  靖王殿下固然厚待降将,但自家归赵到底有些晚了,纪宴自是抓紧一切机会多多建功,苦活累活都争着自动请缨。

  范城决战之后,纪宴最后看一眼尤自硝烟滚滚和残红处处一片狼藉的城头,深呼吸一口气,一扯缰绳拨转马头:“走吧!”

  魏军于他已是过去式,无法多想,也无暇多想,他是支撑门庭家族的当家人,他还有一双儿女要看顾要为他们着想。

  纪宴自请追击散乱溃兵和清扫京畿,一个月后才将将回京,风霜满面,第一时间先进宫去接闺女。

  纪宴也不是瞎子,甚至还有人调侃过他,赵徵和纪棠的关系,他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滋味难言。

  不是赵徵不好,而是太好了,赵徵足可以称作当世最顶尖条件最优秀的未婚青年,他和纪棠也有深厚的情谊在,但纪宴从前根本没想过选这么贵的女婿。

  但愿孩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才是纪宴所愿。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才刚刚失而复得的女儿,眼见马上就要许人了,他怎么舍得?

  可愿不愿舍不舍得,根本就由不得他。

  赵徵是君,是主,而他是臣,是将。

  他闺女年纪也到了。

  每每被人打趣,纪宴都抿着唇,但他现在能够做的,只能抓紧这一点点时间,把闺女接回家里,好好聚一聚天伦,最重要的是把纪棠两人分一分开。

  作为一个老父亲,眼见未婚的闺女与男人同进同出同居一院,心里什么滋味大概就只有他才知道了。

  纪宴一刻都不能等,一从崇政殿出来,立马打听着直奔御书房去了。

  纪宴对纪棠说:“是爹,爹来接你回家了。”

  雪有点大了,纪宴风雪里跑了一整天,眉毛都凝结上点点白色的霜花,身上铠甲冻得又冷又硬,看着就冷得冒凉气,但他没顾得上抹一抹缓一缓,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他立在庑廊左侧,替纪棠挡住了呼啸的北风,脸冻得有点僵,但声音却温柔到了极点。

  纪宴声音本来很粗噶浑厚的,标准的膘健中年男人嗓音,但此刻却刻意压低放缓,用很轻柔的语调和她说话。

  纪棠初见他讶诧,放下笔出门看了他半晌,忽笑了起来:“好呀!”

  她冲纪宴眉眼弯弯一笑,兴冲冲回屋收拾一下,然后吩咐陈达给赵徵留个话,就欢快地跟着纪宴回家去了。

  ——她才不想管柴皇后的破事儿呢,她自个的生活快乐又有滋有味好不好?

  柴皇后有哥哥,她也有啊!

  她不但有哥哥,她还有爹呢!

  嘿嘿。

  于是纪棠就走了。

  而且不同于赵徵的晴天霹雳,这段分离的小日子她是真心过得快乐得紧。

  所有人都紧着疼你,能不快活么?

  ……

  纪家全家都开心得很,翘首以盼的老管家远远见了车马和侯爷小侯爷带笑的脸,立马就开中门点了鞭炮,迎接主人归家了。

  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为征战得胜的男主子们庆贺欢欣,也为好不容易终于找回来的小主子洗去晦气,从此否极泰来,顺遂平安。

  老管家一连点了十几串大鞭炮,红色的碎屑在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地面上炸响跳动,欢声雷动,纪棠捂着耳朵,眉眼弯弯跟着父兄进了家门。

  进了家门后,然后就是团圆宴。

  简单,却极温馨。

  纪家父子行伍多年,日常生活素来不铺张浪费,也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大防的东西,就一家人简简单单围着一张小圆桌,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坐在一起,菜色丰盛而不繁琐,团圆喜庆。

  纪棠嘴巴甜得很,“爹,哥哥!”

  纪宴纪谨嘴角咧得快到耳后根去了,连素来严肃的纪宴也没忍住笑容满面,忙“嗯”了一声。

  纪谨动作飞快,一坐下来还是先给紧着给妹妹夹了一条大鸡腿,下一秒多了一条,纪宴夹的,两条油光黄亮的大鸡腿都在她盘子里,这是团宠的待遇啊!

  纪棠眼睛弯了一下,笑嘻嘻瞅了两人一眼,“那我吃啦!”

  “快吃,多吃点儿,瞅瞅你都瘦了,……”

  有种瘦,叫老爹哥哥觉得你瘦,纪棠摸摸最近因为好吃好住心情愉快长出来的一点小肚子,吃了再说!至于斯文什么的,吃鸡腿的时候还是算了,纪棠用帕子垫垫直接上手了!

  一家三口愉快开动了。

  等这场人少但温馨热闹的家宴结束之后,微醺的纪家父子亲自送纪棠回后院。

  纪宴常年行伍很克制,几乎不怎么沾酒的,今日看着一双健康活泼的儿女在膝下眼前时,也不觉喝多了些,但被冷风一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他解下身上的斗篷,严严实实罩在小闺女身上。

  纪谨慢了一步,就伸手拉起垂在纪棠脑后的兜帽。

  大大的兜帽盖下来,遮住了纪棠小半张脸,纪棠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兄妹两人相视一笑。

  纪家父子一左一右,护送着她往后院的新院子去了。

  新院子很近,刚进后院就到了。

  原来的院子由于卞夫人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纪棠失踪期间就因为“下人不慎”,走水被焚塌了一半,这趟回来纪宴父子早早传命让人重新张罗,索性把新院子定在东路最前头,距他们更近一些。

  新院子很大,花圃都被重新设计过挪到两边,中间空出一大片空地让纪棠兴致来了可以活动手脚,左厢房全部打通设成一个大大的书房,右厢房琴房棋房等玩耍的地方,倒座房和正房侧一圈的排房全部重新装饰归置过,用来安置纪棠的暗卫和近卫。

  可以说非常用心了。

  哪怕明知纪棠在家里住的时间不会长,但屋子还是布置尽善尽美,极费心思。

  纪棠打开崭新的衣柜,还看到一排的小裙子,杏粉鹅黄绯红嫩绿,披帛绣带斗篷围脖精美应有尽有。

  纪棠不禁笑了一下。

  女装啊,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没穿过女装哇!

  纪棠关上衣柜门,跑到槛窗畔推开窗扇,沁冷的空气扑进来,外头正下着小雪,纪宴纪谨还在庭院里站着。

  父子两个很有分寸,成年了哪怕亲人大半夜也不适合进妹妹闺女的闺房,两人送到庑廊的台阶下就停下脚步,不过没舍得马上走,还在庭院里站着。

  冷风卷着小雪飘飘荡荡,站了有一会儿的两人身上已洒满了素色雪花,魁梧高大的身影在朔风凛冽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挺直。

  “我好啦!快回去睡吧~ ”

  纪棠笑着招手,两人叮嘱她赶紧关上窗别冷着,这才转身回去休息。

  纪棠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澡,崭新的柚木浴桶和浅淡的熏香,这院子是纪宴奶母罗妈妈亲自张罗的,顺心随意,赏心悦目,非常契合她的审美,真难为纪家父子忙碌征战之余还关心到这些,可见对她的关注。

  舒服得不得了。

  喝了点小酒,洗了个烫烫的热水澡,歪在床上,舒服都不想动了,纪棠当然没忘记赵徵,也不知那家伙在干嘛呢?

  大概很郁闷很抓心挠肺了。

  纪棠这才刚想起赵徵,翘唇嗤嗤一笑,歪着闭上眼睛才要眯一会儿,忽听见软塌侧的窗框被人在外面“笃笃”敲了两下。

  她睁开眼睛,嗤嗤低笑,笑骂了了一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她立即坐起身,把槛窗拉开了,赵徵披着一件厚绒黑斗篷,没戴冠,偷偷摸摸翻墙而进,有内应他很快就找到了纪棠的院子,敲响她的窗户。

  纪棠打开窗,对上的果然是赵徵的一张俊脸,只是凌厉的眉峰有点耷拉下来,委委屈屈的。

  噗,就说,除了他,也根本没人能突破刘元他们的防卫圈悄悄溜来敲她窗户了。

  今晚月色很清亮,一泓弦月高高悬挂在天幕,虽飘着零星的小雪,夜幕却很清透,星子一闪一闪的,在冷清的天色显得格外清远明亮。

  纪棠下巴搁在平放在窗台的双手,兴致勃勃瞅了眼天空,“我们去看星星吧!”

  于是,两人就转移到屋顶去了。

  本来赵徵要带一把伞的,怕她淋到雪,纪棠却说不用,这零星一点点的,把兜帽拉上就好啦,还有意境呢。

  黑色的厚绒镶毛斗篷,还是男式的,过大的兜帽遮住纪棠额头和小半张脸,斗篷绒黑,她肤色白色得发亮,肤白唇红,对比强烈,漂亮极了。

  她眉眼弯弯,笑意洋溢。

  赵徵心里酸溜溜的,但纪棠心绪飞扬他看得出来,原本他想问纪棠什么时候回家的,这个家指的是皇宫,但见她这么高兴那话又吞回去了,挨着她给她挡去寒风,打开披风拢着她,这才有点闷闷地问:“阿棠,这院子要住着不适,换了就是。”

  他扫过脚下的院子,他不知道院子不是原来的,但他知道卞夫人和他阿棠之间肯定有许多不愉快的龌龊事儿。

  他阿棠不需要再受任何委屈的。

  “不啊,还挺好的。”

  不是以前那个啦。

  纪棠笑嘻嘻解释一下,仰头看点点闪亮的星子,很冷,但很美啊。

  她笑着斜睨赵徵一眼,故意说:“那我以后就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啦~”

  上班就是上值工作的意思,赵徵和纪棠相处日久,虽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叫,但也不妨碍他明白意思了。

  他唇角耷拉一下,闷闷瞅了纪棠一眼:“阿棠,你很高兴啊?”

  “嗯,挺高兴的!”

  纪棠点点头,实话实说。

  赵徵瘪了瘪嘴,实话说吧,刚刚他其实试过从正门进来的,可惜被纪宴挡了。

  哪怕对上的是赵徵,但纪宴还是硬邦邦地表示:小女在家,但不合适了,大晚上的,她已经梳洗歇下了,请陛下见谅云云。

  赵徵还能怎么说,难道他还能说没关系,他和阿棠同食同寝抵足而眠已经很多次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赵徵也不能来硬的,最后被毕恭毕敬的纪宴送出大门去了。

  赵徵对纪宴,那是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多给面子,只好憋屈走人,然后摸墙头去了。

  他委委屈屈,给纪棠说之前在前头的事情,但话没说完,余光就忽看见前院一长队的灯笼迅速往这边涌过来了。

  “……”

  纪宴防着他这手呢,赵徵前脚翻墙进来,他后脚就发现了。

  赵徵还没和纪棠说上几句话,又来了。

  赵徵眼尖,脸色登时一僵。

  纪棠:“噗。”

  “快走快走!”

  纪棠大笑,拉着赵徵一跃跳下檐,她催促赵徵赶紧闪人,纪宴来得很快,已经听见家兵军靴落地的沓沓声了。

  纪棠嗤嗤低笑,赵徵舍不得放手,一脸不甘又焦灼的憋屈,那双漂亮的长眉蹙着,看着委屈得不行。

  纪棠凑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乖。”

  她哄他,额头和他额头碰了一下,她吃吃低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凑在他耳边低声笑:“等明儿,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什么惊喜呀?

  但赵徵还来不及问,火烧火燎的纪宴已经赶到了,他总不能真被人逮住的,只好脚尖一点,人闪进墙后的暗影不见了。

  家兵没有进来,举着火把停在院外,纪宴步履急促冲了进来,庭院敞亮瑞雪纷飞,纪棠笑盈盈立在台阶上,双手负在身后,脆生生喊了一声:“爹!”

  “哎。”

  纪宴目光睃视院内一圈,已不见了赵徵的身影,他压了压恼火,视线重新落在纪棠的俏生生的白皙面庞上,眼底不禁泛起疼惜。

  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温声说:“夜深了,回去睡罢。”

  最后纪宴还是没忍住添了句:“夜深逾墙,非正人君子所为。”

  纪棠忍不住笑了,嗤嗤喷笑,她一本正经点头:“那是!”

  躲在暗处的赵徵:“……”

  纪宴温声叮嘱完闺女,就和纪谨一起送她进房了,目送她进了屋关上门,等了一会儿,屋里吹熄了灯后,两人也没走,在院子里巡睃起来。

  锐利的眼睛不断睃视院内外比较阴暗可能藏人的地方。

  赵徵:“……”

第107章

  相比起赵徵的糟心,纪棠的感觉可就好太多了。

  她吹了灯,卷着被子把窗推开一条缝。

  若问谁了解赵徵,那纪棠认第二,那估计没人敢认第一了。

  她一下就锁定了赵徵藏身的那处角落,他肯定想等纪家父子走人后再偷渡进来。

  不过这家伙这回怕是要失望了。

  果然,在纪家父子地毯式的搜索和睃视逼迫之下,赵徵挪了好几个位置,最后被逼得,树影轻轻晃了一下,不得不走了。

  纪宴轻哼了一声。

  就算你是皇帝,你也不能这样啊!

  他回到门前,轻敲了敲,轻声说:“幺儿,快睡罢。”

  “哦!”

  纪棠摊手,她也没办法了,她原本想开窗让赵徵偷渡的,现在可不是她不帮忙哈。

  她卷着被子盘腿趴在窗台,目送赵徵走人之后,庭院里一壮年一青年的两个高大身影仔仔细细把院子再巡察一边,家兵沿着围墙外驻守,两人则站在台阶下和刘元说话,声音很低,主要了解纪棠的作息习惯和日常爱好。

  刘元低声说着,两人侧耳认真倾听,时不时点头记在心上。

  细碎的雪花飘飘荡荡,落在两人头顶身上,不多时就染上了一层白。

  纪棠那两个高大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这也不错啊!

  她趴在窗台上,顺着一线窗缝眺看冷冷清透的夜空,一点点星子微微闪烁着,清远又明亮。

  纪家父子,于她而言,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但这样也不错啊!

  一个亲爹,一个哥哥。

  纪棠看着清亮的星子,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她想起了另一时空的亲人。

  “别担心啊,我好着呢!”

  她笑了笑,用很轻快的语调说,把窗关拢了,伸伸腰往后一仰,躺在柔软暖融融的榻上。

  爱情,友情,亲情,她都有了。

  也挺圆满的。

  所以远方的亲人们,不用担心她啦!

  纪棠卷了卷软乎乎暖烘烘的被子,清新沁冷的空气还在,她伸手戳了戳窗户,笑了起来。

  手欠戳了几下窗纱,但这窗纱质量实在好,没戳破,纪棠愉快躺了一会儿,赤脚踩着暖烘烘的厚绒地面上,回床上去了。

  她想了一下以前的事和新的亲爹哥哥,然后又想起赵徵,一想起他,她不禁就吃吃笑了起来了。

  好吧,有了墙根外一圈儿的家兵,以后爬墙偷渡怕是不能够咯。

  想起气急败坏的赵徵,她噗嗤一声。

  可委屈坏了,那家伙可会磨人了。

  想起赵徵,纪棠眉梢眼角不禁带上笑,不过呀,她早就准备好惊喜补偿他了。

  ……

  纪棠说的这个惊喜,真的很惊喜了。

  惊喜得赵徵心花怒放。

  之前的所以郁闷憋屈简直一扫而空。

  赵徵心情不好,这阵子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他怎么可能心情好呢?他和阿棠除了战事迫不得已,就从来没分开过的,在他心里两人就是一体的,现在被无情的纪宴硬生生剖开,把纪棠给接回平昌侯府去了。

  纪棠还乐不思蜀,每天眉飞色舞的,一看就是心绪飞扬。

  赵徵舍不得缠她,他自己是个亲缘淡薄的,至近的血亲没一个能守得住的,难得纪棠有,他又怎舍得去从中作梗阻止她和父兄团聚呢?

  赵徵体贴极了,虽然很委屈,但还是没说什么,只得争取白日的时间多相处多诉说衷肠。

  可惜两人日常挺忙的,能腾出来独处谈恋爱的时间并不多。

  赵徵想偷渡进纪棠院子里,可惜在人墙战术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大好使,十次里面,最多只有两三次是在刘元等人的百般配合下勉强成功的。

  在和老岳父的纪宴的斗智斗勇之中,赵徵由于明面的种种劣势屡屡落败,憋屈得他。

  但这种郁闷憋屈,在他和纪棠的第一次约会之后被一扫而空了。

  赵徵问纪棠,是什么惊喜呀?

  纪棠斜睨他一眼,笑而不语,只说:“我们空一天出门玩耍吧!”

  这么久了,他们还没约会过呢,不行,得赶紧补上!

  于是,两人就有了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约会了。

  赵徵也超期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古人可不是没有约会的概念的,而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阿棠牵手待上一整天了。

  为此,赵徵马力全开精神抖擞,把三天的活儿用两天就干好了,赶在腊月十五前夕,敲定了约会时间。

  “你还没说是什么惊喜呢?”

  他抱着她,抱怨说。

  纪棠坐在桌子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弯了弯眼睛:“告诉了你,那还是惊喜么?”

  她翘唇笑着,头顶青色的丝质发带垂落在她耳畔,纪棠瞅了一条绣纹极精致却是男式的发带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一转,嗤嗤低笑:“你明天就知道啦~”

  赵徵已顾不上多问了,因为纪棠又偷袭了他一下,那粉色的菱形唇瓣在他脸颊飞速啄了一下,她吃吃笑着,在他怀里跳下来,飞度溜走了。

  赵徵捂了一下脸,热血上涌,眼睛追着她,忙不迭追出去了。

  ……

  腊月十五,一大清早。

  赵徵早早就起来了,换上了他这两天比来比去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一身衣裳,深蓝色斜襟劲装袖口簇新的皮质护腕边缘缀着银色绣线,尽量低调之余,看起来还格外帅。

  身姿挺拔,俊美威仪。

  他牵着马,独自一人站在和纪棠约好的小巷巷口,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很多来往的车轿和步行的小姑娘忍不住睃过来,他瞩目率十分之高。

  但赵徵却十分不高兴,他感到被冒犯,他并不喜欢旁的女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他目如冷电扫视一圈,无机质的冷冽的眼神让所有人一个激灵,赶紧掉头,赵徵这才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他是阿棠的,他这一身打扮也是特地打扮给他阿棠看的。

  赵徵牵着马,往小巷里面退了一点,但又担心纪棠来了找不到他,还担心积雪和尘土太多蹭脏了衣服,就在他无比纠结的时候,忽余光他瞥见一抹杏粉的颜色。

  这是个晴天,雪后初霁,金色的晨曦落在皑皑的白雪上,折射出一抹耀目光辉,那抹杏粉就这么突兀地撞进他的眼睛了。

  初时赵徵甚至根本没反应得过来,因为他根本就没这个意识,只是为了耐脏普通老百姓的冬衣大多是深色的,长街尽头这么一抹杏粉色还挺亮眼的,他观察力很敏锐,余光睃到了。

  他视线转了开去,半晌一顿,心跳无端端快了起来,赵徵蓦回头转身望过去!

  那抹杏粉色却恰好转过街角,拐往另一个方向。

  身形有点熟悉什么的,是他的错觉。

  赵徵十分失落,望了一会儿,闷闷收回视线,可是不待他细想,忽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盈极熟悉的脚步声,有人在墙头翻下来,落在这条短短的小巷里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清脆的声音:“喂!”

  “看什么呢?这是看谁家姑娘呀?”

  赵徵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是紧张,他方才才刚升起的某个念头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心情紧接着就大起大落,只是他急慌慌的解释都还未来得及出口,一回头,一抹鲜亮的杏粉就映入眼帘!

  杏花色泽的上杉,浅粉色的长裙,同色的丝绦垂在腰间随风飞舞,粉面桃腮,乌黑的长发绾成灵蛇髻,杏色的丝线和珍珠在柔润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娇俏灵动的小姑娘装扮。

  纪棠今儿一身女式裙装,白玉般的脸盘晕开两抹淡淡的胭脂,朱唇一点绛,柔化了张扬的眉目和平时的明快印象,皑皑白雪中盈盈而立,明媚清丽,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美丽得不可方物。她下巴微抬,正微微挑唇瞅着他。

  赵徵呼吸一屏,惊喜来得太大太突然!他整个人都傻了,目不转睛看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傻样儿!

  纪棠嘻嘻一笑,凑过来睨了他一眼:“怎么?认不出来了?”

  她忽凑近,细白如瓷的脸庞嫩得连毛孔都看不见,淡淡香气扑鼻,赵徵感觉心脏都要突然停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