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郑叔达不行。
双方在不断快速交流,一直到突围战即将打响,才最终定下破敌战策和营救纪棠的具体行动。
“等救阿棠的人到位并准备就绪了,纪将军几位才能正式举旗率军归投。”
两者得同时进行,为了就是制造大乱,以迫使负责押运纪棠的人当机立断带着她离开战场。
而在此之前,是断断不能让魏军察觉端倪,否则纪棠那边就险了。
纪宴放弃了郑叔达退而求其次,最后成功劝降了中郎将胡芮。胡芮也驻扎在城外,就在纪宴隔壁,也被安排在右侧突围。
纪宴左边是项北,右边是胡芮,换而言之,有这双方和赵徵帮着打掩护的话,纪宴能带着一小股亲信兵马“消失”一段时间。
这小股人马是做什么的?
是去诈那一行负责押运纪棠的暗卫的。
赵徵亲笔,飞速写下最终定策,字迹潦草,但每一个步骤都非常清晰,同时将会送去三千蓝布带子,这是刚刚加急撕出来了。
“快,马上送过去!”
赵徵霍站起,立即点将,派兵布阵,众将领命飞速疾奔出去准备接下来的阻击合围战。
柴兴站了半晌,欲言又止,被赵徵一挥手手,他想了想,咬牙掉头也奔出去了。
柴兴也领了明面大战的任务,但他心里惦记着纪棠,想自荐去救她,但看一眼同样留下的柴义,想想自己轻身功夫和伪装确实不及暗部的人,最后还是走了。
赵徵最后要安排负责救纪棠的人手,他心内焦灼紧绷,其实是很想自己亲自去的,但奈何不用沈鉴云劝他也知道。
沈鉴云道: “这般对阿棠更好,也更安全,营救得出其不意。”
赵徵目标太大了。
他还是留下来掌控全局吧。
这承前启后的关键一战,作为一军主帅必得由他亲自坐镇。
而且更重要的是,战局变化对营救纪棠的行动非常重要,赵徵留下来掌控全局发挥的作用比他亲自去救人还大。
赵徵只得勉强按捺下,点了柴义陈达刘元高淮庞为陈芳等三十余名暗部和他身边最顶尖的心腹高手,负责营救纪棠。
赵徵深深呼吸,沉声道:“我把阿唐的安危交到汝等手中,你们务必把她平安接回!!”
声音微哑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千钧的重量。
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柴义等人“啪”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铿声:“请殿下放心,不救得纪先生誓不还!!”
赵徵喉结滚了滚,深呼吸:“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
柴义再次拱手,起身领着众人匆匆出去准备。
赵徵抬头,一直到他们背影消息,倏地收回,将目光投降远处矗立在黄昏北风中的灰黑色城池。
阿棠,你要平安回来。
……不然,不然他都不知怎么办了。
……
魏军,雁城。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暮色笼罩大地,隆隆的牛皮擂响,地皮在颤动,众营兵士重振士气迅速集结,身后千军万马在奔动,很快列成冲锋的尖阵。
纪宴已经接到赵徵的传信,并以准备就绪了,眼前左右是熟悉的大军和同袍,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少年从戎,征战血汗拼死无数,二十多年了,他曾经以为即便是死,也会死在其中。
怎料世事无常。
分开剥离竟来得这么突兀猝然。
纪宴勒马环视,难免一时心潮起伏酸涩难当,项北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两人沉默片刻,纪宴长长呼了口气,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他不后悔,他总不能不管闺女的。
一想起女儿,纪宴就是焦急,剩下的那些怅然复杂的情绪立即就丢在脑后了,也不知闺女怎么样了?他就生怕接下来会出什么纰漏,没能及时把孩子救回来。
这么一想,更是没空伤感复杂,心绷得紧紧的,只一意再三忖度,又招手叫来纪谨,又再叮嘱了一遍,。
稍候,纪宴会带着三千亲信军离开,后续的举起归降将会交给纪谨和项北。
纪宴生怕出纰漏,影响那边救纪棠,再三叮嘱纪谨,纪谨也不厌其烦,认真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握住看着父亲,又握住项青的手:“你们一定要把妹妹平安带回来!”
“这还用你说。”
纪宴重重呼了口气,擂鼓声已经到了最急促时,左路最中的领军大将赵成奇“锵”抽出长剑,厉喝一声,令旗倏地举起,纪宴一扯缰绳:“好了,要开始了!!”
大战和营救行动,同时开始了!
……
鼓声隆隆,喊杀声震天,籍着暮色中的最后一点天光,魏军的突围战打响了!
纪宴沉着老练,虽心系女儿,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他率军冲刺,奋战在突围的第一线当中!
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
直到夜色彻底笼罩大地,渐渐越冲越开,城头冲天的篝火渐渐照不到了,在两军战阵有一次猛烈冲撞在一起的时候,纪宴猝喝一声!
系着蓝布条的旗帜一举,后方的心腹旗兵会意,立即一层层将信息传递下去。
纪宴精心挑选的三千亲信精兵同时系上蓝布条于颈项,籍着两军冲撞的一瞬,赵军突然打开个口子,纪宴率三千亲信军冲了进去,然后赵军迅速合拢。
在夜色和项北纪谨的打掩护下,并没有让人察觉。
现在就是要快!
抢的就是时间!皇帝在军中和赵军中肯定放有眼线,难保不被对方察觉,他们得抢在消息传到皇帝耳中前,完成哗变和营救!
柴义等人早已准备妥当,立即汇入纪宴军中,纪宴率着三千人一路狂奔,自胡芮位置入山,擦着山麓左侧以最快速度急行军!
夜黑黢黢的,只听见身边的奔跑声,期间早有准备的纪宴和心腹裨将校尉们杀死了三个欲掉队报信的眼线。
纪宴侧头,左手侧不足一里就是雁县,城头篝火熊熊还有瞭望哨兵,这山脚也很可能有眼哨,但没关系,他们很快就很快就顾不上这个了!
狂奔至一半的路程,纪宴掏出怀中的响箭,一拉引线,“嘭”一声,半晌炸响一朵烟蓝的焰花!
这个叛投的信号,是由纪宴亲手拉响的!
但他的手,还是毫不迟疑拉下去了。
焰火陡然炸响,整个战场,不管是赵徵项北胡芮纪谨,甚至还皇帝,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同于魏军这边的面色的大变,赵徵猝然一挥手,他等待得实在太久了,当即长刀一扫,下令响箭回应!
“嘭”又一朵巨大的红色焰火炸响在天际。
双方都已经准备就绪。
战局陡生大变!
项北纪谨胡芮立即下令,除去不稳妥的新兵,麾下追随多年的营部立即将布盔反戴,将尉则系上蓝带,战场归投,当场倒戈!
右侧战场哗然大乱,赵成奇大惊失色,迫不得已,只得收拢兵马火速后撤,放弃右边突围。
而左侧由皇帝亲自率军冲锋战场已哗然,焰火一起,便有暗线陡然大喊:“左路归降敌军了,不好了!不好了!”
两朵焰火大家都看见了,而左路的喧声巨大,隔着一座县城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也看不见具体情形,一听见左路全部叛降,登时大惊失色!
皇帝怎么处理暂不提,先说裘恕那边,他这一行的任务是押运纪棠,见状虽心焦如焚,但裘恕也当机立断,立即一咬牙:“撤出战场,遁山离去!”
“快!!”
若是此战落败,纪棠这个人质就更关键了,是后续缓冲喘息的关键筹码来的!
他们一行计划——若突围顺利当然跟着大军;倘若不顺,那肯定要先行将人押走的。
裘恕立即一挥手,一行人压着小车,借着夜色悄悄驰往山麓,往外狂奔而去。
刘元飞速折回头,纪宴率军迎面奔来,急声:“怎么样?情况如何了?!”
刘元剧烈喘息着,他以最快的速度折返:“成了,我们快些,快绕过去!!”
纪宴大喜,紧绷了一整天的心弦终于松了松,当即喝令:“全速进军,快!!”
……
纪棠脱身的过程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
她心里有数,皇帝肯定很快就会突围的,雁县城小,而皇帝目前出于下风,他要突围,肯定不能随身将她带在中军。
目前这战况,还远不到打出她这张底牌的时候。
而赵徵必定会把营救她的计划放在这次突围战上。
被移动,不随皇帝,哪怕身边高手众多,也是相对人少,这是最好的时机。
纪棠希望自己生病。
继而逃脱被捆绑或被灌药的待遇。
但她身上的药丸子药粉之类的都被搜干净了,连石灰粉包都没能剩下,无奈之下,她只好尽量喝凉水,和高烧不断的李胜梁五尽可能多接触,还有自己偷偷扣稻草堆下墙根的地衣苔藓吃。
纪棠:“……”
……居然混上吃青苔了,可怜巴巴。
等回去得告诉赵徵,这玩意涩涩的,味道怪,一点都不好吃。
她回去吃上一百桌满汉全席,一半吃一半倒,才能补偿到可怜兮兮抠青苔吃的自己。
她一边阿q吐槽,一边手却没停下,把能抠的都抠出来吃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病从口入,抑或被传染了,反正当天夜里纪棠就开始上吐下泻,然后发起高烧来了。
她人其实挺清醒,却装得烧得模糊昏沉,有军医来开药,她喝下去又呕出来了,反正她就这病嘛。
还别说,纪棠还装得挺像的,反正直到出发,病也没好,那边也没发现异常。裘恕来看过,换了两拨军医,结果还是确实生病,而且发热和吐泻也骗不了人。
临出发的时候,裘恕皱着眉掐着她的下巴,给她强灌了一碗浓浓的软筋汤,然后紧紧捂住她的嘴。
可没一会儿,她到底还是吐了,吐了自己一身也吐了他一身。
裘恕拧眉:“再端一碗来!”
这样灌了五碗,药都灌完了,纪棠面色潮红软趴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病得厉害,再熬也赶不上了,最后裘恕命:“抬上车,快些!”
纪棠闭着眼睛,好了,成了。
虽然吐吐喝喝多少也进了一些肚子,但可比被直接灌一大碗好多了。
李胜梁五紧紧挨着纪棠,三个伤残病弱,直接被丢在一车,另一车则是赵宸的。
皮匠絮絮叨叨,叮嘱要小心轻放之类的,又特地给赵宸喂了一碗大补汤,以防他饿肚子营养不良影响皮子质量。
这是一辆类似囚车的,圆木中心同样被打进了铁枝,门上一把精铁密锁,这锁头和栅栏刀劈都不开,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呈上给皇帝,另一把裘恕贴身戴着,直接挂在脖子上。
这还不止,等门锁上后,外面用木板封起来,叮叮当当敲上钉子,里头立即黑了,只留一条透气的缝隙。
外表整理一下,和箭矢的军备车一个模样。
谁能猜到里头竟是一个栅栏囚车呢?万一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裘恕都不能带着纪棠突围离开的时候,夺走他钥匙之前,他就能用袖箭杀死纪棠。
不过这些纪棠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大概也不怎么在意,等你杀到再说吧。
周围黑乎乎的,纪棠睁开眼睛,她身边的李胜梁五也睁开眼。三人不约而同,都有一些装病的成分,李胜和梁五甚至还装得人事不省,两天都不吃东西。
纪棠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动静。
马车哒哒拉出去,擂鼓声和大军集结的声音更清晰了,一路车轮辘辘,很快由石板地面变成坑洼的泥土地。
纪棠一直都没动,直到喊杀暴起,厮杀雷动,她这才慢慢直起身体,借那线缝隙,往外瞄去。
她没着急,但三人都准备着,预备随时配合来营救他们的人。
纪棠猜到开头,也猜到了过程,甚至连引裘恕一行离开战场遁走她都猜到了,焰火爆响哗然大变那时,她心里还“哇槽”一声,好家伙,居然弄得这么大的动静!
但她没有猜到的是,来救的竟是纪宴。
这个仅只存在她记忆中的父亲,为了她,不惜背叛皇帝归降赵徵,战场几进几出狂奔将近百里,就是为了来救她。
一听外面动静,马车哐当蓦地大动狂奔了起来,纪棠摸摸额头,无声躺了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无声无息,心里的期待却一下子拔高到顶点来。
裘恕带着马车,一路飞速狂奔,以最快速度离开了战场,最后他回了一下头,夜黑魆魆的,看不清战况,但巨大的喊杀声的剧战声响,让他心下焦灼极了。
他很担心战况,但无奈现在他的任务是押运纪棠,只得一咬牙,飞速继续往前而去。
离开了战场,但隆隆战鼓震天的喊杀仍震耳欲聋,地皮和身侧的长草树梢在簌簌抖动。
赵徵一方,要动手的正是这个时机。
他们要利用的,正是刚才急转直下的战局给裘恕等人带来的深刻印象。
裘恕等人很担心,但偏越担心就越来什么,后方混战进入生死厮杀的阶段,并不断往外溢散,奔出一段,突然发现前方有行军的声音,是敌军偷袭!
但好在,很快被魏军拦截。
前者暴露行踪索性不掩藏了,当即举起旌旗,与拦截的魏军厮杀起来!
听动静交战人数不少,可能得有两三万,裘恕往那边望一眼,正要绕道,却被魏军哨探发现了,魏军吃了一惊,很快有大将分兵前来拦截:“兀那贼兵,岂敢造次?!”
那魏军大将黑脸膛横眉怒目,眉间身上血迹斑斑,横刀大怒,一身郎将级的玄黑甲胄,定睛一看,正是赵成奇大将军麾下的郎将陈勇。
裘恕和陈勇不熟,但肯定有些面熟,眼见马蹄沓沓陈勇浑身浴血,暴喝一声率兵打马疾冲自丘陵后冲出,裘恕连忙喊话:“是我,自己人!”
他立即取出一枚金令,证明自己的身份。
但其实陈勇也该脸熟他。
不过夜色漆黑,远距离肯定看不见的,陈勇率骑兵和千余精锐飞奔而至,裘恕立即迎上去,把对方拦下,并把令箭递过去。
“陈将军,战况如何了?”
陈勇接过令牌,眉心皱得紧紧声音凝重:“很不好,左翼突降,赵将军力挽狂澜不及,已是战死了。”
裘恕一行大惊失色:“什么,赵将军,赵成奇将军!战死了?!”
赵成奇,乃颜遂级别的当世顶级大将,皇帝另一条重要臂膀。
甚至赵成奇还是出自西州赵氏,甚至还是皇帝的心腹族弟。
赵成奇战死了?!
饶是裘恕等人已有不好心理准备,但谁也没想到会糟糕到这个地步,乍然闻讯,心神巨震!
然就在这个时候!
变故突生!
“嗖嗖嗖”自“陈勇”后方,突有强箭射出!
紧随“陈勇”身侧呈环形看裘恕和陈勇说话的骑兵和步甲精锐们,突然一跃而起,闪电般扑上后方!
在弓弦突然拉开一瞬,裘恕耳朵一动,已经发现不妥,可后者同时暴起,已经窜往后方去!
“贼子岂敢!!”
可距离实在太近了,己方人马心神巨震,骤然一拨箭雨拨开,对方已闪电般杀到,银芒骤闪,鲜血喷溅,已瞬间占据了有利位置将两辆马车团团位置。
“叮叮当当”,双方瞬间战在一起!
那千余精兵立即团团围住战场,弓弩手拉开长弓,对准中心!
纪宴一柄长刀虎虎生风,他虽非暗杀高手,但也力贯千钧,刹那横刀斜劈砍下一个头颅。
鲜血狂喷,溅了他一头一脸,木板“嘣”一声被撬开的声音,陈达急呼:“是囚车,找钥匙!!”
“在那!”
一见天日,纪棠立马翻身坐起,一指裘恕:“钥匙在那家伙脖子上!”
有点沙哑但熟悉的声音,陈达一确定是她没错,当即翻身上马,驾着那辆马车狂冲杀出重围,四周刘元高淮等人团团拱护!
双方厮杀得厉害,拉车的马被陈达狠狠一匕首刺进后鞧,当即狂嘶一声,窜了出去!
两三下狂拖,很快就冲出包围圈,兵士马上让开位置,马车一冲出,马上对准追兵放箭,拦截下一大部分,剩下的,被高淮一个回首,猛杀退回去!
陈达已经把车驾到安全位置了,忙翻身下马,担心道:“主子,你怎么了?可还好?”
还有,……这是李胜梁五吗?!
纪棠一个翻身跃起,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满脸通红还在发烧,但现在已没感觉什么不适了,扶住栅栏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我好着呢,解毒丹和消炎丸赶紧来一颗!”
她这病和软筋散,吞了药就没事儿了。
纪棠心情飞扬:“钥匙拿不到就算了,咱们回去劈劈,总能弄开的。”
想起刚才那个“陈勇”,她又好奇:“那谁啊?那么多魏军军服哪来的?”
纪棠回忆一下,不记得她和赵徵心腹和亲信里头有这么一个身形和嗓音的人。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柴义一挑裘恕脖颈,绳索一断钥匙飞起,纪宴一踩脚蹬接住,当即打马掉头。
他快马飞奔,往马车冲出的方向绕去,哒哒的马蹄声,纪宴一身一脸的大汗,临时的妆粉已经沾不住了,他一抹,露出原来的面容。
月夜下,那个魁梧的中年武将飞奔而来!他翻身下马,快速用钥匙开囚车的门,纪棠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激动地泪流满面:“是爹,爹来接了你!”
纪棠怔怔的,忽动容,她是最知道这男人有固执耿直的,但他为了她,决意叛出魏军,就是为了救她。
纪谨没刻意说过,但抱怨时无意透露的,纪棠是知道他此前的心意还是有多坚定的。
这么快就决定倒戈了。
看着眼前男人泛红的眼睛,还有激动得几次都没对准钥匙孔的手,纪棠轻声:“……爹。”
“咔哒”一声,囚车车门被打开,纪棠跳下地,紧接着就被抱进一个宽厚坚硬的胸膛!
撞得她鼻子有点疼,眼睛忽有些酸酸涩涩,半晌,她低声说:“对不起,我……”
道歉,是因为之前的隐瞒,原来觉得没什么,只此时此刻,她却讷讷。
一只粗糙的大手抚上她乱蓬蓬的发顶,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好孩子,是爹不好,爹爹没保护好你!”
纪棠眼眶发热,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好了,我们快走吧!”
得快点走了,陈达刚才快速把他们的计划和她说了一遍,此地不宜久留了,得立马赶回去和赵徵汇合。
“好!”
纪宴面露笑意,确实该走了,战况紧急,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先撤回安全区域再说!
陈达等人连忙带路,先护着纪棠按计划路线撤退。
主子还等着呢,也不知焦急成什么样了!
……
赵徵确实很焦急,给制造了机会,他便立即杀往左路,没多久他就得到了裘恕一行确实拐上山麓的消息。
他便焦急地等待着。
一路厮杀靠近战场边缘,在翘首以盼。
明明只是很短一段时间,可赵徵却度日如年。
终于,他听见马蹄声。
在喧嚣震天的战场上,他竟听见了一行快马的声音,他立即绷紧身躯,往那方向眺望,竟还是真的,很快,纪棠率先快马绕出树丛,往他直奔而来。
赵徵当场落了泪。
眼眶一热,眼泪就控制不住,猝然滑落。
他打马狂奔而上,几乎是扑一样翻身跳下,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太好了。
她回来了。
赵徵哽咽一时都说不出来来,纪棠轻轻拍着他的背,赵徵怔怔看着她,“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等复了仇,他便与她一起,同寝共棺。
他怕她不等他。
纪棠刚才哄他一句,说没事了她还要活个七老八十死不了的,他手放在她的脸上,却怔怔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这么想的。
赵徵再怎么走出来,对纪棠的情感却依然还是那个执拗的少年,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纪棠被他说得一愣,一脸血污的男子眼睛通红通红,眼底有些湿,他刚才哭了。
这一刻真被他感动了。
纪棠眼眶有些热,今天真有点眼浅啊,一个两个这个会说窝心话的,她抿了抿唇,抬眼看他,摸摸他短短几日就仿佛瘦削了不少的面庞,轻声说:“傻子。”
她侧脸贴着他的颈窝:“我好着呢,别说傻话。你不是说想成亲吗?”
她抬眼看他,冲他笑着眨眨眼睛:“等解决了赵元泰,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
赵徵立马就一口应下了!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一瞬间就将他所有伤感都冲去了,狂喜涌上心头,他一叠声:“真的吗?你说真的吗?”
纪棠平时最喜欢矢口收回逗他的了,赵徵问完急忙又说:“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的!”
他那双泛红的漂亮眼睛,瞪着她说。
纪棠嗤嗤笑着,真是个傻子。
赵徵抹了抹她脸上的尘土,两人对视半晌,他也不禁笑了起来。
半晌,赵徵才依依不舍放手,望了战场一眼,他微笑说:“阿棠,你等我。”
如无意外,此战他将大破魏军了。
第99章
也是这时,听见马蹄声,赵徵亲卫飞马来报:“禀殿下,敌军收缩成圆阵!”
号角长鸣,呜呜不绝,战场上的魏兵正竭力挣脱往后收缩,夜色中沙尘滚滚,远处的圆阵已初成雏形。
赵徵没有废话,当即掉头准备再次大战。
临行前,赵徵用力攒了攒纪棠的手,叮嘱她:“阿棠,你先到后军去,我去去就来。”
他语速很快,翻身上马,眼神凌厉扫了陈达等人一眼,假如这次再让纪棠出什么岔子,不用说了,统统提头来见!
陈达等人心领神会,当即跪地铿声:“请主子放心!!”
赵徵和纪棠深深对视一眼,惊险重逢,舍不得是肯定极舍不得了,但两人深知,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顺利大胜,将会直接改写僵持的局势,成就奠基最后胜利的关键一战。
只要得胜,以后日子还长,纪棠挥挥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赵徵点点头,他没空再说了,金戈铁马的滚滚声动,他深深看她一眼,又飞速扫过纪棠身后数十员暗部顶尖高手护卫,他一扯马缰,掉头而去!
纪宴项青等人已翻身上马跟在赵徵身后,他们目光没离开过纪棠,纪棠也冲他们挥手:“别担心,我好着呢!”
前者冲她点头,顾不上说话了,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到后军去,一夹马腹转身紧随赵徵身后汇入战场。
乌云被风吹散了,银白的月光大亮洒下,百万大军交战的战场黑压压铺陈了一整大片的平原丘陵,金戈铁马声动如雷,赵徵一行迅速汇入大军,很快看不见了。
纪棠眺望良久,才收回视线,深呼一口气:“我们也走吧!”
她掉头快速往己方的大后方而去。
……
赵徵已经回到战场上了。
魏军号角齐鸣令旗疾速舞动,各营部正极力快速挣脱赵军缠咬,急速退至后方结成圆阵。
而赵军诸将领眼见咬缠不住,旋即火速调整阵势,形成重重合围之势。
戈戟铮铮,军靴如雷急促涌动,赵徵一勒马缰,锐利的视线如同鹰隼,火速掠过整个战场,最后落在远处圆阵的中心点。
他目光定了定,眉目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