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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战机往往就在一瞬!!

  一瞬的变化,足以改写全局,赵徵他们苦战一宿,才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赵徵当即把头颅一甩,暴喝一声:“杀啊!!!”

  身后呐喊如雷,同样浑身浴血的柴显柴兴及杜蔼薛志山等将面目狰狞,暴喝一声,全力冲杀而上!!

  赵徵终于成功冲开了口子!

  赵军潮水般自上方冲杀而下!!

  等待已久心焦如焚的柴义侯忠嗣戚崇善等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待两军至最酣之时,柴义“铮”抽出长剑:“将士们,随我冲锋!!”

  一万精兵士气大震,当即举起旌旗,厉喝一声冲杀上去!

  值得一说的是,沈鉴云叮嘱他们多带大鼓旌旗,若真能突围而出达到两军胶着的境地,这是出奇制胜的关键。

  果然!

  厮杀白热化的之际,忽闻东边鼓声雷动,烟尘滚滚喊杀声突起,骤不及防的那边的魏军就乱了,距离较近的魏军侧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赵军旗帜猎猎而密集,至少有十万大军之数!

  普通兵卒,无法知晓全局,而厮杀了一夜半天,大家早已疲极,只憋着一股心气在机械拼杀,不想死就只能杀!可陡然这么一出,心里一慌,那口气猝然就泻去了。

  哪怕皇帝反应极快,指挥应变非常迅速,可这个血战都白热化的关键时刻,一瞬的空隙,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转折点!

  这场突围战,从昨天入夜苦熬至今,最终以赵徵胜利告终!

  他不但成功突围,并且还反胜了皇帝!

  皇帝恨怒到了极点,但眼见不好,他也不得不迅速收拢兵马,且战且退,最后退至一个叫雁县的城池方才稳住脚跟,立即收缩布防,和一路追杀的赵徵大军对峙!

  赵军呈弧形,半合拢包围着雁县魏军。

  这时候,已经黄昏了。

  残阳如血,余晖渐渐隐没,暮色笼罩大地。

  己方大军血战两个昼夜,也已极之疲乏,且军械不足,此时已不再适宜进行攻城战。

  赵徵下令合围围困,原地扎营休整。

  已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赵徵却没坐下来歇半会,甚至他连一口水一口食都顾不上吃,立即就要动身去接纪棠。

  他心焦如焚。

  己方几经艰难,终于突围甚至反胜,重新占据上风反压皇帝,这本来是大好事,可赵徵那苦苦压着的焦灼立即就翻涌出来了。

  纪棠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突围反胜开始追杀的路上,赵徵就赶紧安排陈达去找纪棠了,可一直都没有音讯。

  最后一则传讯,是陈达好不容易圈定纪棠最后动身去的地方。

  那地儿也是纪棠和他悄悄说过的。

  赵徵根本没法等,他把军务交给沈鉴云柴武毅钟离孤等心腹,立即待着亲卫火速狂奔出迎!

  冷风呼呼,原野黑魆,硝烟和血腥的气息犹在,赵徵狂奔越过战场,返回一开始纪棠说去的那个位置。

  离得远远,陈达闻讯飞奔赶来。

  “怎么样?”

  赵徵心悬在嗓子眼,屏住呼吸问的。

  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陈达。

  可陈达摇了摇头,说了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殿下,还没找到。”

  “怎么会没找到呢?怎么会?”

  赵徵一颗心猝然浸入冰水中,纪棠若好好的,她肯定来找他了,他特地在营中留人,一有讯马上来找他。

  可没有。

  从追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

  突围厮杀一丝不乱,镇定自若率军血战反胜皇帝的赵徵,此刻却神色大变,猝然一阵晕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落马,被大惊的陈达高淮等人扶住。

  “快找!快找啊!!”

  他厉喝出声,几乎是连爬带滚上了马,往前狂奔而去。

  无论如何,就算……也让他找到一点线索啊!好让他去救她!

  赵徵手足都战栗起来,可能是上天听到他的祈祷,他真的找到了线索。

  不,是线索来找他。

  赵徵策马狂奔,前方树丛两人看清了他,登时大喜,立即冲出,“靖王殿下!”

  是纪谨和项青!

  纪棠当时约见的纪谨和项青!

  纪谨项青直接冲了出来,拦住赵徵的马:“快,靖王殿下,快救六娘!!”

  “她被陛下的人拿住了!!”

  “你们有两个人出了问题!!”

  “快,快想办法救她!!”

  这是两人亲眼看见的,要不是碰上了赵徵,两人已经打算冒险去赵军大营找他了!

  膘马人立嘶鸣,另一只靴子猝然落地,赵徵心脏这一下都直接停摆了,“你们说什么?!”

  他揪住纪谨领口,目眦尽裂:“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第96章

  时间回溯到两日前。

  纪棠和赵徵告别之后,就悄悄挪到后军坠着,等大战开始,她就迅速往左翼去,去寻找纪谨和项青。

  这过程还挺耗时间的,因为左翼只是纪谨就平常的惯例推断的位置,也不知到时是不是的。

  幸好推断也没什么差错,纪棠得了暗部眼线回馈的现场消息之后,就按原计划往左翼去了。

  左翼范围也很大,毕竟是百万大军交战的战场,不过纪谨和项青早有准备,两人一得纪棠口信就立即在心腹遮掩下找个不起眼的混乱区域倒地灵活卸下头盔外甲,露出里面早已贴身穿着的一层刻意剔薄的步兵布甲,手在地上抓两把往脸上一抹,悄悄往战场边缘过去。

  项青望风,纪谨过去接头,和纪棠伪装的赵军小兵打了几下,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纪棠冲哥哥眨眨眼睛,把怀里的信悄悄塞过去。

  纪谨不动声色接过来赶紧揣怀里。

  许久不见,妹妹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纪谨心疼得很,越发就不肯和妹妹天各一方注定落得一死一生的下场,他们是一家人,要死要活都得在一起才是。

  他和项青是年轻一辈,和皇帝没有这么深的旧情和烙印,两人对皇帝所作所为是早就打心底不认同的,再加上对那个宁王赵宸也没有滤镜,反感程度甚至远胜皇帝。

  皇帝毕竟是君,而那赵宸还早着呢。

  两者叠加,心早就彻底偏往纪棠这边了。

  兄妹两人迅速交换了一封信,纪棠冲纪谨一笑挤挤眼睛,小声:“我先回去啦,等你好消息!”

  纪谨点头,虽想起亲爹就很头疼,但他没表露出来,伸手摸了摸妹妹有点凌乱的碎发,“小心些,别回中军了,你先回营罢。”

  “嗯嗯,我知道。”

  兄妹两人没有多说,就就着倒地打滚这一阵子,快速交接了信和简单说两句,就匆匆分开了。

  两人佯装和身边的兵士打了一会儿,就渐渐分了开来,纪棠脚下灵活,几个挪移转动,就已经闪出战场之外,飞快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纪谨转头悄悄目送她,不禁会心一笑,碰了碰身边看得出神的老友,“诶,走啦。”

  纪谨知项青心事,但他只能装不知道,项青回神,勉强笑笑:“好!”

  两人掉头就走,按原来的路线一边打斗杀敌,一边不着痕迹地挪动。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挪着挪着,项青视线无意中一动,皱了皱眉:“那是什么人?”

  这里是战场中部较边缘的地带,百万大军投入的激战,这里反而是比较不重要的区域,没有骑兵冲杀,也没有比较厉害的将军,都是小兵不过厮杀得还挺混乱的。

  项青无意一瞥,却发现远处有几个身穿己方军服的人在东张西望,他们手上动作挺敷衍的,其中有一个甚至在空杀,就是胡乱挥几下刀在做做样子。

  对方很明显是在找人。

  纪谨项青心一突,登时就绷了起来了!

  两人赶紧拉了拉帽檐,手往脸上用力胡几把,微微低头作奋力杀敌之态,同时开始不着痕迹观察附近。

  很快,两人发现这些人还不少,甚至有直奔战场外围去的,没多久就摸到纪棠钻进去的那个草丛,然后这人直起身,打了个呼哨!

  有人以锐利的视线扫往这边,好在纪谨项青已提前“倒地身亡”,混乱的战场,对方并未能发现什么,很快就离去了,掉头追向纪棠方向。

  很明显,这是皇帝那边的人。

  可皇帝是怎么那么快锁定纪棠的行踪的?

  纪谨项青大惊,也顾不上分析太多,赶紧翻身跳起以最快速度挪到战场边,循着方向赶紧追了上去。

  ……

  纪棠顺利把信送出了之后,就打道回府了。

  战场太大战局正开始胶着,要她挪回中军实在太难为她了,其实不用赵徵和纪谨叮嘱,她也打算办完这事儿就先回营的。

  身后战鼓隆隆喊杀震天,地皮和身侧的长草树梢都在簌簌抖动,这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导致刘元他们发现尾巴的时间远比平时要晚。

  没有骑马,毕竟伪装步兵,纪棠一行还得先穿过这一大片的丘陵区抵达山的另一边才能取马骑回去。

  不过纪棠任务顺利完成,心情非常之不错,她回头眺望了战场一阵子,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咱们快走吧,耳朵要聋子了。”

  纪棠掏了掏耳朵,身在军中没这个感觉,但在外围旁听的时候,真的是耳朵都要震聋的感觉,她看了一下,肯定是看不见赵徵的,但己方很稳并且又隐隐占上风的趋势,她笑道:“希望能一切顺利!”

  “肯定能的!”

  刘元笑着接了一句,一行人就不耽误了,转身快步离去。

  纪棠速度也不慢,她的内家功法练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点效果了,开始有种步履轻盈的感觉,她心情大好,兴冲冲用赵徵教的技巧腾挪点跃,轻快往前奔去。

  走了可能有小半个时辰,走得挺远的了,那隆隆声和喊杀声已经小了很多,没有那种震耳欲聋心脏都险些要蹦出的感觉,纪棠正要说话,问问怎么走更快些,谁知身后刘元却突然刹住脚步,“有人!!”

  突兀一声,纪棠一惊,她身边的二十余名近卫已经迅速将她团团围住,蓦拔刀向外,警惕瞥向刘元扫视的地方。

  纪棠身边的近卫,都是赵徵精心挑选出来的,甚至有几个还是昔日皇太子身边高手,排除了嫌疑以后赵徵把这此人都渐渐启用起来,其中最好的几个经过反复筛查之后,放到纪棠身边。

  还有暗部的刘元等人。

  陈达原来也常跟她的,不过这次由于大战激烈,赵徵那边更需要,她就把他调回赵徵身边了。

  只饶是少了陈达,纪棠身边这二十余人都全是身手一等一的佼佼者,所以她并没怎么怕的。

  毕竟纪棠这是随意择路,就算碰上敌人,这等旷野丘陵,这二十余人护着她脱身问题不大。

  纪棠挑了挑眉,也转头望去。

  只见林木微晃,树影之后,走出一个人来。

  剑眉长目,相貌堂堂,一身玄黑铠甲,来人手按长剑,剑鞘是金色的,铠甲做工极佳边缘缀着金色,离得挺远的,但他那张脸纪棠一眼就认出来了。

  “赵宸?”

  纪棠挑了挑眉,陈达过后和她说过赵宸要求见她,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的,这赵宸好本事啊!居然还能找到她了?

  纪棠笑了笑,调侃:“诶!你这是战场逃逸吗?不争军功了?”

  要是被皇帝知道,不怕挨削吗?

  不过纪棠调侃归调侃,她心里清楚得很,能让赵宸放弃那一边专门过来蹲她,只怕是有很大把握的了,几乎是说话的瞬间,她脚尖一点,直接跃起,刘元一俯身,已非常默契背起来了她!

  四周刷刷草声,四面八方,出来数十条身影!

  赵宸没说话,直接一挥手!!

  刘元等人已经护着纪棠,火速向后方急遁了。

  对方包围圈没合拢,他们很快冲了出去,往前飞掠而去。

  后方的人速度也很快,纪棠“豁靠”一声——这赵宸哪来这么多的好手?这是全副血本都拼上了??

  双方一追一遁,都是顶级高手!但前方偶有障碍,被阻了阻,双方几度交手,各有负伤,不过也正如纪棠所料,这等空旷的地方,对方事前没有准备埋伏,想截住她,难度超高。

  这么纠缠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纪棠这边成功摆脱了尾巴,她有点担心:“也不知李胜和梁五怎么了?”

  说曹操曹操到,远处两个人影快速冲过来,“主子!”

  声音暗哑,身上染红一片,负伤不轻,脸色都发白了,正是李胜梁五!

  刘元几人赶紧冲过去扶,纪棠急忙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

  她恼恨极了,赵宸这是找死啊!

  他这是真不怕她把他的身世曝光吗?!

  她当其时凑得很近,天光明亮,李胜梁五两人的仰脸朝天,没有一点妆粉痕迹,所以所有人根本都没设防。

  纪棠俯身焦急察看两人伤口,李胜摆手没事,但谁知那只手摆着摆着,却倏地闪电一伸,两指间夹着的那根针一次正中纪棠颈脉,另一手同时一翻,闪电般扣住她的脖子!

  “梁五”同时暴起,天女撒花的毒针射出!

  而借着这点空隙,“李胜”已成功把纪棠扣在手里了。

  ……

  纪棠是万万没想到,李胜梁五居然还能是假的。

  骤不及防,中招了。

  那针是淬了迷毒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牢里了。

  “……”

  居然还捞上一回蹲大牢了?

  臂粗的泛灰木栅栏,头顶天窗有光投进来,这是个地面牢房。这牢房规模不大,也就三四十个栅栏格,不过人少,显得很空旷。环境倒不算差,牢房很干燥,打扫得很干净,她躺的地方铺着簇新的禾杆,很新鲜,纪棠甚至能嗅到刚收割晾晒后的那种独特的稻草气息。

  纪棠也不知是不是为自己打扫的,可能是吧。这空旷牢房总共两摊人,她自己算一摊,还有一摊这角度她余光勉强瞄到。

  左斜前方那排木牢的门全部打开的,其中一间搁了两个还是三个人,躺着的,而紧邻的牢房放着一张有点奇怪的长椅,上面也躺着一个人,一个蓝色布衣的男人俯身凑在那人身上不知道干什么,纪棠听见一声嘶哑的痛吟,像闷闷卡在喉咙里似的。

  除此之外,就是站岗的人了,黑衣黑靴身披软甲,无声无息肃立,有十来个,这身暗卫的独特气质一下子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纪棠睁开一只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打量环境,心里大致有数了,她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了。

  然后环境看得更清晰。

  黑衣人动也不动,没理她,另一边那个俯身的蓝色布衣男人也没回头,只专注自己手上的事情,他站起身,手里拿起一块……皮?然后转身到移到另一边的操作台不知干什么。

  反倒是躺在另一边牢房地上的两人激动起来了。

  其实两人一直盯着她这边,一见她动,登时激动起来,骤弹了弹身躯,喉咙里发出急促细碎声音。

  纪棠侧头望去,对上两张通红盖着绿的脸,她嘶一声,这两人两双熟悉的眼睛和眼神,“主子!!”

  嘶哑充血却同样熟悉的嗓音。

  “李胜,梁五!”

  李胜梁五甚至赵宸都没死,皮匠专门干这个的,他有极好的药物,能保证取了皮的人能尽快伤愈,保住性命并不受其余不必要伤害。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人好。

  他这是三十七代的传人了,他适逢乱世还好,他祖上若在太平年月想找个练手的皮子可不容易,可持续发展是必须的,一代一代下来,皮匠对取皮后的外伤治疗可谓炉火纯青,远胜于这世上任何一个正经医者。

  这三人皮子好,皮匠舍不得,这可比流民和死囚好太多了,尤其是赵宸,养尊处优二十年,这可是最最顶级的皮子。皮匠基本不提要求,他不求吃不求穿不求钱财,当初答应裘恕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皮子。

  第一眼看清李胜梁五,纪棠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她余光还瞥见那条奇怪长凳上的人,那个人一看见她也激动起来的,喉咙间短促喘息和模糊的音节,有点熟悉,这是……赵宸?

  纪棠:“……”

  李胜、梁五、赵宸,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和方才那块皮,电光石火,纪棠皱了皱眉,她瞬间把所有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

  这时皮匠回过头来,杂音打搅了他他不高兴,不悦瞥了李胜梁五一眼,吩咐:“把帘子拉起来。”

  两个打下手和保护他的黑衣人闻言上前,“唰”一声给那两间牢房拉上布帘,两边就看不见了。

  皮匠又回头看了纪棠一眼,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专注手中工作,然后布帘就拉上也看不见了。

  这时应该中午了,有人来给纪棠送饭,捧着一个托盘,一碗清粥、几个细面馒头、还有两碟子炒菜。

  东西很简单,但整齐干净,这对于一个阶下囚而言,却难得得很了。

  还有,纪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平时无异。她摸摸脖子,那针阵上的毒明显是迷晕她为目的的,可能到时候就消了,也可能是给她解了,反正没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纪棠挑了挑眉,很明显啊,这些人是知道她的真正身份的。

  哪怕她属于敌方核心首脑人物,但皇帝没发话之前,他们绝不可能伤害她,更不可能折辱她。毕竟她身上留着的可是皇帝的血,折辱她一定程度上等于折辱皇帝,皇帝大概不会怜惜她,但他肯定会感觉被冒犯。

  所以这些饭菜必然是干净且不会有毒的。

  人是铁饭是钢,那就先吃饭咯,纪棠耸耸肩,盘腿坐下,把托盘拉过来,拿起筷子不紧不慢把饭菜都吃了。

  她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就单单凭借这么一个牢房,就已经把外头的战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己方大营不是在城里的,皇帝原来的大营也不是。而己方若是大败,如果要撤进城里,更有可能是虔州和岙城,都是大城,这衙门里的牢房是不可能规模这么小的。

  纪棠熟悉内政,一眼就判断出来了,这大概是个县级大牢。

  ——那么,也就是说,赵徵洞悉皇帝的阴谋或者奋战反胜了,目前皇帝处于下风或者打了败仗,退至后方某县才稳住脚跟咯?

  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担心赵徵那边了,顾好自己就成了。

  纪棠放下心头大石,眼珠一转,幺蛾子就多起来了。

  她吃完午饭把托盘一推,就喊起内急了。

  ——普通犯人大概得直接自行解决了,但她肯定不行,她喊了两声,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抬了抬下颌,就有两个黑衣人动了,一个出去提了个桶回来,另一个打开牢门,把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另一个把桶放进来。

  “给我个帘子呗。”

  纪棠瞅了那个黑衣头领一眼,后者正站在牢外盯着她,纪棠冲他一笑,眨眨眼睛。

  她身上被搜过,什么夹带都清干净了,黑衣头领也不怕她出幺蛾子,看提桶的那黑衣人一眼,后者去取了一小截的布帘,挂在牢外一侧。

  等用完,再取下来。

  来都来了,愁眉苦脸没啥卵用,纪棠心态好得不行,该吃吃该喝喝该躺躺,皇帝大概还没空来见她,那就等等呗。

  她翘着脚躺在新鲜的稻草腿上,手枕在脑后,唯一有点点担心就是李胜梁五,但好在皮匠刚取了块皮子正忙活着呢,一整天都没动过他们俩,纪棠那点担心也先搁下了,幺蛾子特别多,一会儿要拉一会儿要吐,还挑剔晚饭,她看看天窗天色赶在晚饭前告诉黑衣人们,她不想吃粥了,想吃米饭,炒菜可以有,但最后加一个汤,不然噎得慌。

  她心态倒是好。

  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

  皇帝确实很忙,忙碌了一整天,才将将歇下来。

  功败垂成,被赵徵反杀反胜,棋差一着,现在还被赵徵反合围包拢!高手过招,往往一着决定成败,皇帝和赵徵目前大概就是这个状态,而现在这个战况,皇帝正处于不利境地。

  而且现在立即采取突围也不合适,连战连续急行军两昼三夜,兵士们已疲乏至极,和昨夜赵徵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权衡利弊,只得暂停下休整。

  这种情况,还失了颜遂,皇帝的恼恨可想而知!但他确实非寻常人,皇帝深知,越是这种情况,他就越得沉着自信,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气急败坏来。

  他的表现将直接影响全军。

  所以皇帝短短时间内,就调整好了情绪,他将所有的愤懑和不甘都悉数压下来,重新恢复清明冷静,状态已和平日无异。

  在得悉纪棠心态好得爆棚的时候,他甚至还笑了笑,该说果然不愧是他的种么?

  “走,去瞧瞧她。”

  想起纪棠,皇帝心情总算略好了些许,一着不成,但另一着得手了,把纪棠这个有力的人质现正握在他手里。

  生死与共,一路相随,纪棠和赵徵的情谊可想而知,而且据眼线观察推测,赵徵甚至很可能和纪棠发展出了超友谊的关系。

  思及此,皇帝哼笑一声。

  而作为靖王集团的重要核心成员,不管于公于私,纪棠都是一个既有力的人质。

  皇帝转身,信步往县衙门西侧的县牢而去。

  对于这个一直坏他大事的女儿,皇帝自然恨极恼极,但当事情做到一定程度和高度,皇帝再看纪棠,就不会仅仅只是父女视角的居高临下。

  不得不说,纪棠的能力和才智俱卓越,她多智近妖得让人惊叹,哪怕作为对手看她,也不能不带上一丝的欣赏眼光。

  纪棠吃吃喝喝睡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她终于听见牢门“咔嚓”一声,然后被推开。

  一个极矫健有力的脚步声,军靴沓沓落地在安静的大牢内极清晰,纪棠正倚在墙壁坐着,一条腿半支,另一条翘着放在上面,她抬头望了眼,来人暗金铠甲玄黑披风,双眸目光如同冷电,果然是皇帝。

  她也没起身,就这么翘腿坐着,冲对方挑了挑眉。

  脸色还行嘛,看清情况也没很糟糕,可惜了。

  暗卫搬来太师椅,皇帝也没坐,他缓步踱至牢前,上下打量纪棠,纪棠不怕更不可能露怯,就这么大大方方让他看,她休息得好,脸色白里透红,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也打量对方,对上皇帝的视线,两人对视半晌,她挑了挑眉。

  “胆气不错。”

  皇帝转身,坐在太师椅上:“难怪敢救那赵徵还敢和朕作对。”

  纪棠笑了笑:“好说好说。”

  她坦然承认了,半点都不带谦逊的。

  皇帝挑了挑眉:“你不怕朕杀了卞氏?”

  “杀吧。”

  “你不用客气啊,”纪棠耸耸肩:“不是什么父母也配当父母的,不是吗?”

  她瞄了皇帝一眼,一语相关。

  皇帝对她的一语相关毫不在意,他既然敢做,就不怕人家说的。皇帝这些年的行事,他唯一可能在意的大概只有舆论带来的负面影响,其余的他心里坦然得很,根本毫不在意。

  是啊,是他做的,有能力的话,你也可以像纪棠一样撅到他脸上,没能力那就憋着吧。

  不得不说,纪棠这句在现今看来大逆不道完全违背“孝”这一核心纲常的话,却正正好切合了皇帝的三观。

  他也没有一个好爹,他同样不认同当今主流的愚孝,他不认可他的父亲,他甚至筹谋多时毫不犹豫杀死他的父亲。

  皇帝不禁放声大笑,片刻,他笑声一收,重新垂眸直视纪棠,道:“若你是个男孩,朕会让你继承朕的基业。”

  纪棠切了一声:“女孩不行么?”

  她翻了白眼:“说得好像你死了以后有基业给人继承似的。”

  纪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皇帝不会杀她的,观这个态度,只要不是恶意辱骂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她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哦?”

  皇帝挑眉:“你就这么信任赵徵吗?”

  纪棠翘唇一笑,点点头:“对啊,我坚信阿徵能赢,能杀了你。”

  “是吗?”

  皇帝傲然一笑:“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他站起身,面露不悦:“纪宴是怎么教你的?他教你和父亲顶嘴的吗?”

  纪棠:“你是我父亲吗?你养过我吗?你给过我一口饭吃吗?”

  就爽一回,你说个屁啊!

  “你管人家怎么教?总比你好吧?”

  纪棠挑了挑眉:“最起码没让我病逝,也没把我没名没分送到旁的男人床上吧?”

  “所谓父慈子孝的,我认为是相对的,父慈了,才能有子孝,你说是不是呀?”

  人渣垃圾不在这行列好不好,总得付出了义务,才能享受权利啊。

  纪棠跳起身拍拍手,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皇帝,笑嘻嘻:“就你这样的,父亲?”

  皇帝并不否认:“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好父亲。”

  他很坦然地承认了,所以纪棠顶撞他,他也不会恼怒,一定程度上,他不比那些无条件要求子女服从奉献的人恶心。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此地待着吧,若有需要,朕会让人提你出来。”

  这个身上留着他的血液但优秀到了足够高度甚至让他有几分欣赏的女儿,严刑拷打皇帝直接省了,反正纪棠不会开口。

  皇帝丢下这一句,直接转身。

  “诶诶,你别走啊!”

  纪棠喊了一声,皇帝回身,纪棠手一指:“那两个人能还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