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纪棠和冯塬,他当然两个都恨,但在不知道纪棠真实身份的这时,若问他有机会除去其中一个,选谁?
那他肯定选冯塬。
他对纪棠的恨,是正常对手之间的恨。而对冯塬的恨,却是恨入骨髓的那种恨毒。冯塬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说利用就利用,说打发就打发,对待他这个皇长子,态度随心肆意得就如同对待一条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
更重要的是,冯塬洞悉了他的伪装。
赵宸真的很担心,对方会对外透露,甚至告诉皇帝!
这简直就是触及他立身根本的危害!
“去死吧你!”
纪棠怒叱一声,对石笋后的项青再度用力偏头使了眼色阻止他出来,同时手上发力,用力一扑,把他整个人狠狠往赵宸方向一扑!
“贼子,岂敢!!”
赵宸一声怒骂,扑上来帮忙,但他怒喝动作的同时,还有“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柄匕首顺势往纪棠方向一递,紧接着一股大力一推,冲着冯塬的心口,深深一刺到底!
骤不及防,冯塬“呃”一声!
他反应比纪棠还快,霍地侧头,瞪大一只赤红的独目倏看赵宸,“你!”
赵宸不禁冷冷勾了下嘴角。
这位叱咤新魏、除了皇帝和他兄长谁也不看在眼里的冯塬,玩弄无数人与鼓掌之中的、心狠手辣或直接或间接剿杀无数英雄豪杰甚至其中还有先帝的冯塬,自负狂傲,不可一世,却最后死在这么一个无名洞窟中,死在一个他从前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的赵宸手中。
他甚至想过虎落平阳死在纪棠手里,但他真的没想过赵宸,赵宸他竟会敢!!
他愕然震惊,瞪大眼睛,“你!”了一声,赵宸眉目一厉,手下骤一重!
冯塬一刹,他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赵宸,“嘭”一声,倒在身后的大石笋上。
死不瞑目!
“你,你竟然杀害冯相!!”
赵宸立即松手,恶人先告状!他往侧一扑似被踹倒在地,还抽搐了一下,似伤势极重,却又顷刻挣扎爬起,愤怒要扑上来!
——赵虔在潭水对面,水下情况不明,他不敢下去,还在找路,闻听动静已经大惊掉头了!
纪棠“噗”笑了一声:“你瞅我干嘛,我这角度也插不了啊。”
她一手灵活掏冯塬怀里,果然有药,她脚疼得不行,却忍不住被赵宸逗笑了,她一边掏一边还侧了侧身体,好让水对面的赵虔看得清楚点她的位置。
她声音其实有点发虚了,但依旧笑嘻嘻十分活力蓬勃。
赵宸:“……”
赵宸大怒:“狗贼!竟敢污蔑我!!”
他抽出靴筒匕首扑过来,眼见纪棠无力抵挡他要得手,谁知一阵微风,石笋后却闪出一条人影,重重一踹,正中他的心口,他本伤势不轻,“噗”喷了一口血!
那人影却已经抱起地上的纪棠,风一般冲着又呼呼的风进的方向疾速离去!
不提想不想和赵宸打,项青也没时间和赵宸纠缠了,纪棠腿虽然被腰带绑住,血流减缓却一直没停,脸色已经很苍白了,他一把抄起药瓶就闪电般离开了!
飞速遁了一段,他放下纪棠,撕下她的裤脚,伤口很长深可见骨!
这种伤口,要是不及时治疗止血,也是致命的!
项青吹亮火折子,让她拿着,飞速倒药给她止血,后面赵宸赵虔会不会追上来,他都顾不上了。
纪棠一阵阵晕眩,但还是努力举稳火折子,她盯着项青焦急的一双眼,有些感慨。
她不让他出来,意图他肯定知道的,赵宸这人记仇,知道他秘密要是再被他洞悉了身份,那可是不死不休的。赵宸对项青身份上有天然的压制。
而且,赵宸赵虔是皇子,卫国公府作为皇帝阵营中的人,哪怕是正义派,一旦被皇帝知悉项青帮助纪棠杀冯塬,后果也是极坏的。
纪谨和项青奋不顾身来救她,也是因为她,两人才掉下来的,纪棠就不想,所以不让他出来。
可项青还是出来了,他匆匆扯了铠甲上的有标志性的东西,再撕下一截下摆把脸一蒙,这么不管不顾就冲出来了。
他几次三番这么做,纪棠实在很难忽略这里头的情谊,她有点头疼,“项哥哥。”
她压很低声音喊了声,然后说:“我都不打算回家了。”
真让人头疼啊,这婚约不是她的。
纪棠这是隐晦暗示,婚约她没法履行了。
项青手顿了顿,冯塬的药很好,纪棠滴滴答答的外溢的血终于止住了,他继续手中动作,低声说:“你不必有压力。”
“你不想回家,我知道。”
可他还是想娶她。
项青声音放轻,柔声说:“等几年罢,也是无妨的。”
等诸般事了了,或用原来的身份,或改换身份也行,他都不在意的,他可以等。
纪棠:“……”
他语气轻柔,寻常道来,却可见其心意是极坚决的,并不是一时冲动。
让纪棠一时之间都不知都说什么才好。
毕竟,两人原来就是未婚夫妻。
虽然定婚这个不是她。
但她是绝对不可能以这个理由拒绝了。
纪棠可能失血过多,头嗡嗡的,脑筋转得也不够平时快了,一时牙疼头疼,都不知怎么说了。
不待她细想,项青手法利落给她打了一个结,“血终于止住了。”
他露出喜色,又撕下一大截的内袍,给她匆匆裹了几层,他一把横抱起她,“我们快走!”
她可能不知道,她的脸色差极了,声音像蚊呐似的,项青心焦如焚,抱起她掉头狂冲而去!
“你忍忍的,很快就能出去了!”
……
陷坑之上。
挖出了一具一具的尸首,全部都是砸得头破血流,或者被活活闷死的!
赵徵亲手挖,长剑套上剑鞘,不知疲倦用力在挖掘。
但挖出这么多人,没一个是有气的。
甚至,他们挖到一个跟在纪棠身边的近卫!
那边柴兴“啊”一声,失声骇呼。
他回头一看,心脏如同炸裂开一般,眼前一阵阵发晕,几乎站不住要跌坐在地。
他长剑驻地,血液倒流,“不会的,不会的!”
“阿棠,不要丢下我……”
他终究是没忍住,声音哽咽,冲上去盯着尸体脸面片刻,脚下石块一翻,他跪倒在地。
无尽的恐惧,翻江倒海,淹没了他,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这么所有人都心生绝望的当口。
终于有了好消息!
“好消息!”
“有好消息!!”
是柴义的声音!
这个素来沉默寡言冷静自持的青年,难得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往这边冲来,赵徵霍站起望去。
柴义喜形于色:“殿下!好消息!纪先生出来了,在那一边!!”
他手一指。
……
溶道千转百回,似乎永不见尽头,但万幸,进口洞窟极大极透风,呼呼始终非常明显!
项青一路狂奔。
纪棠已经昏厥过去了,杀死冯塬的兴奋下去后,她很快晕厥,她失血很多,用了一整瓶药才勉强止住,但在狂奔中又颠得滴滴答答再度外淌。
项青还不能停,她得马上送医,且他更怕再次坍塌,就这么一路狂奔,终于隐隐看见天光!
他从另一边冲出来!
在天坑没坍塌的部分,竟然一路辗转到那边去了。
赵徵急掠而至,离得远远,便见纪棠脸色青白泛着一种重伤垂危才有的色泽,她歪在项青怀里,已经一动不动。
他大喜过后,又大骇,短短一瞬,似在生死之间已走过一遭。
他狂冲而上,一把夺过纪棠抱在怀里。
“阿棠,阿棠!”
纪棠似乎听到动静,眼皮子动了动,隐约似乎见到赵徵,她勉强笑了笑,自己也不知有无真笑了,勉强说:“……我没事。”
但声音根本没人听得见。
赵徵心胆俱裂,抱起她掉头就狂冲:“快,军医,军医!!!”
快来人啊!
快救救她!!
第67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医帐已经撑起来了, 在寻找纪棠的这大半天时间里,一应内外伤治疗都已经准备就绪并等待多时,赵徵一把人抱上来, 立马就能进行清创止血。
半温的消炎去瘟汤药端上来,营中最好的军医立马撕下临时包扎的绷带进行清洗, 药水一浇上去,纪棠抽搐了一下, 眼皮子动了动。
她其实一直都隐约有点意识的, 直到被赵徵接手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 眼皮子感觉到天光, 这才感觉自己真正安全了,心坎一松,这才彻底昏迷过去。
被药水一浇,又疼醒了, 她失血过多晕眩得厉害,模模糊糊说:“……多洗几遍。”
她还惦记着消毒要彻底的问题, 感觉自己是很大声的了, 但其实也就嘴皮子动了动,吐出一点点声音。
军医听见了, 连忙应是。
纪棠注意很伤口消毒他是知道的, 甚至还下令医营改良了多次清创汤剂, 虽多耗了一项支出, 但事实证明真的提高了伤员的痊愈和存活率。
那汤药熬得酽酽的,一直在等着她,军医忙叫徒弟:“快去多盛几盆来。”
赵徵抱着她的上半身,刚才已经匆忙摸索她身体其他地方, 还好,其他地方没有伤口,唯有按左小臂时她露了痛色,但没见血骨骼摸着也好,问题不大。
最要紧就是小腿这个伤口了,他心焦如焚,闻言厉喝那徒弟:“还不快去!”
清创疼得厉害,军医洗净手探指进去揉搓的时候,妈呀这是什么十二级强度的痛楚,纪棠忍不住挣扎了起来,但好在先头灌下的一碗麻沸汤终于开始见效,她抽搐了一下,天啊总算能晕厥过去了。
但她这么一晕,却吓坏了赵徵。
怀里骤一重,赵徵一骇心跳几乎停摆,他下意识去探她呼吸,还好有,但却比平时弱了不少。
刚才那一下浑身冰凉,战栗自尾椎直窜后脑,继而直达心脏,他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紧紧抱住她。
“快!赶紧洗啊!!”
“快上药,快些!!!”
他眉目
猩红血迹点点,神色极度骇人,连声厉喝,这一身未退的战场沙场血气,看着似要噬人的状态。
学徒们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不敢多动,老军医终于顶着压力止血包扎完毕了,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禀殿下,外伤患者,头几天尤未重也,如熬过头几天,才算彻底安稳,……”
虽然现在军医营清创精良了不少,但感染风险还是有的,有时候士兵伤势根本不重,但偏偏后续却死在伤口感染之上。
赵徵这状态实在让人害怕,但他却不敢不说,不然万一真有什么不好,这黑锅他就背定了。
赵徵神色陡然一厉,怒骂:“胡说八道!!”
他厉声打断!
手却紧紧抱住了纪棠,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能不知道吗?
不,赵徵从小在军中长大自己清楚得很,接下来的几天才是关键,她会发热,高热是第一重危险,感染是第二重。
蹚过这两关,人才算真正平安了。
……
接下来,赵徵守了纪棠足足三天。
他令医女给纪棠清洗换衣,抱着她上了马车,匆匆赶回已被攻克下来距离最近的寿州城,然后一直守在她身边。
三天里头,纪棠多次发热,一度温度飙升到军医都紧张得变了脸色程度,熬了半宿,反反复复,赵徵亲自给她绞帕擦汗照顾,握着她的手落下了眼泪,好在,至天明时温度终于降下来了。
接下来的一天,纪棠也没有再发热。
熬得心力交瘁的军医终于宣布,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纪棠还没醒,这几天她有醒过几次,还笑着安慰他,但她不知她脸色实在难看得厉害,赵徵勉强撑着笑脸,实际心如刀绞又害怕。
这份恐惧在昨夜攀升到了顶点,这几天大起大落,熬得人心力交瘁几乎要绷不住,但万幸,她终于好起来了。
赵徵红了眼眶,半跪在她的床前,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喜极而泣。
如同沙漠长途跋涉的旅人,在熬干心血之前,终于看见了水
源。
“幸好,你没事。”
他低头,将她的手放在唇上,紧紧抵着。
他只有她了。
他绝不能失去她的,不然他真的可能会疯。
赵徵重重喘了几下,小心翼翼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坐在床边守着,一直到陈达低声在外唤他,他这才俯身给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
这几天,赵徵没离开过这院子,也没合过眼,有什么要事都是在隔壁房间处理的。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纪棠刚刚渡过危险期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乐京却传来一个让人如坠冰窖的消息。
……
“你说什么?”
春雨终于下来了,在山南一战大获全胜之后。
窗沿外滴滴答答的,这几天倒春寒还冷得紧,但没关系,赵徵已经大获全胜了,目前杜蔼薛志山钟离颖等将正奉命率军前去攻山南其余之前不动不响应的六七个州,但这问题不大,估计都会开城投降的。
沈鉴云刘元等人也都先后找到了,基本轻伤,没什么大问题。
纪棠这伤就养得挺轻松,一点也不用烦恼其他。
但其实她状态挺不错的,这几天虽然发热,只但凡醒来精神头都很好,尤其最后一次,高烧归高烧,但她在昏睡中其实没什么感觉,反而有种酣睡一觉后精神上疲惫尽消的感觉,醒来后最多就有点发烧后手足乏力的后遗症,其他感觉挺好的,伤口最疼痛的时期也过去了,现在痛感程度完全可以接受。
她伤其实不算重,如果不是失血过多远不至这么危险,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她精神头很好,还吃了一大碗粥,然后一口闷了药,因着赵徵这次出去有点久,她不免纳闷:“阿徵呢?”
怎么这么久?有什么事吗?
刘元登时面如土色,紧张倒不紧张,就是有种别样的难以启齿外加忧心忡忡的便秘感。
然后,纪棠就知道了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
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沉沉
的,春雨渐渐有些大了,淅淅沥沥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室内没有点灯,冷风从刚纪棠让人推开的半扇窗灌进来,那靛蓝色厚重帐缦的影子晃了晃。
湿漉漉,昏沉沉的。
刘元凑过来,左右看看,纪棠赶紧侧耳过去,他这才很小声地说:“是京城的消息,……皇后娘娘她,仿佛是有孕了,……”
纪棠瞪大眼睛,霍侧头望去!
刘元冲她点了点头,真的。
纪棠:“……”
她震惊,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柴皇后这一月多来,都病卧在床,之前赵徵和纪棠说起时,还十分担心,谁知……
西北严冬的时候,皇帝返回过京城一趟。
而柴太后去世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帝一直叮嘱御医给皇后调养身体。原因原来倒挺正常的,毕竟柴皇后之前因为子殇痛病了好几个月,调养也非常合理。
但纪棠其实一直有点点怀疑,这可能是另一种的调养方子。因为她怀疑柴皇后一直没有身孕是柴太后所致,比如用药什么的,现在柴太后死了,皇帝全力去药解调养。
现在,她可能猜对了。
“……”
纪棠和刘元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吭声。
纪棠就很难不担心,这,对于赵徵而言,恐怕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啊。
柴皇后,是他唯一的血亲了。
而之前,他就为母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是伤心落泪过。
他失去的太多,仅存的温情又太少。
他嘴里不说,但其实心里是极眷恋极重视母亲的。
……
雨大起来,哗啦啦打在廊前檐下。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翻滚的雷声在昏暗的夜色里碾过,门外电光闪了一下,纪棠一直支着头往外眺望,恍惚就看见,门外侧边黑魆魆的廊下,似乎有个人一动不动站着。
“阿徵?”
纪棠一直没睡,等了赵徵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但他一直没有回来,看见那模糊身影,她试探着喊了声。
还真是赵徵。
他不知在
外面站了多久了,听到纪棠喊他,才回过神来,勉强敛了敛心绪,转身推门进屋,“阿棠?”
他努力撑起微笑,柔声询问她,但他不知道他脸色真的很难看,很僵硬,泛青一片。
他提壶倒了被温水,正要端给她,却对上她噙着关切直直看着他的一双眼。
“啪”一声!
手一颤,那杯子就掉了,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赵徵喉结滚了滚,和她对视片刻,“你知道啦?”
寂了半晌,他哑声说:“……没事,即便真有了,即便真生了小子,也威胁不了我什么。”
他努力装作云淡风轻,但纪棠知道,能伤害赵徵的,绝对不是现实问题。
一灯如豆,她半披长发拢在颈伴,乌黑柔润的发丝衬得脸有些小还带着苍白了,只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却依旧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神柔和,关切不改,她都知道的。
赵徵一下子就装不下去,他一恸,栽坐半跪在她床前的脚踏上,仰脸半晌,怔怔:“阿棠,……她怀孕了。”
暗部虽说不敢肯定,但实际上,能传信来,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她真的真的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母后了。
赵徵心口剧痛大悲,话说出口,才知道那怆然比想象中还要深多了,生生自他心口挖起了仅存的最后一块血肉,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他捂住脸,淌下了泪。
倏地起身,赵徵扑上床榻,重重将半靠坐的纪棠重重抱住,力道之大,两人重重撞在竖放的软枕上。
连母后都不是他一个人母后了。
他真的只有她了!
在这是湿冷冰寒的世界,他仅有的只有一个她了!
赵徵死死抱着她,身躯在颤抖,力道之大,箍得纪棠几乎喘不过气来!
……
其实,赵徵的这个拥抱姿势和力道,是有那么一点过分亲密的,抱了个满怀,两人的前胸紧紧贴在了一起。
纪棠不是没有注意到,但她很快的忽略过去,赵徵情绪不对,这种情况下有一点过界行为是可以原
谅的,她也就没在意。
她顿了顿,无声轻叹,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脊背绷紧得简直就像一块石头,还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疼不疼?”
他稍一回神,慌忙松开手,急声问她。
回应他的是纪棠微微浅笑,轻轻摇头。
“一点都不疼。”
她的眼眸很亮,浅笑温柔,映着晕黄的灯光,神态温暖极了,唯一只可惜唇色寡淡,她脸色还苍白着,少了往昔那抹健康的粉红。
赵徵痴痴看了她半晌,心潮涌动,只片刻后又涌上一种强烈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现在再回忆她遇险的那几天,心脏都依然在紧缩颤栗着,他恐惧,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
他只有她了。
皇天后土,天可怜见,让他还有她,所以,赵徵是绝对不允许旁人夺走她的!
谁也不可以!
哪怕是命运,哪怕是上苍,都不可以!
像这次这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了!
赵徵已经在思忖,再下次出征,他必须调整部署,他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那种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事后恐惧,他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也因着柴皇后疑似的有孕的事件,将赵徵心中某种情绪进一步推至最顶峰,让他变得异常的敏感,几乎是刚升起绝对不允许旁人夺走她的心念,他立即就想起一个人。
——项青。
他眼睫动了动,哪怕当时项青蒙着脸,哪怕当时赵徵全副心神都在受伤的纪棠身上,但他还是第一眼就把项青认了出来。
初见面时对方看纪棠无意中的那一眼柔和,其实在赵徵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几乎是一种天敌般的直觉,他表面不显,其实心头一下子就留下了警惕的烙印。
这是第二次了。
赵徵并没有忘记项青抱着纪棠冲出时,对方那种焦急又惊惶,竟并不比他少多少。
前几天纪棠情况还没稳定,他没有心思想这个,但现在一下子就浮
上来了。
他低头提起水壶,给纪棠重新斟了一杯温水,听她嘀嘀咕咕安慰他,他心里舒服了一些,垂眸看纪棠捧着杯子喝水,扶她躺下,掖了掖被子,他忽问:“阿棠,那天抱你出来那人是谁啊?”
“项青啊。”
提起项青,纪棠又头疼,对方很明显是有感情的,并且还要继续婚约。
可问题这份感情和婚约都是原主的呀,不是她的。这就很让人头疼了。直接拒绝不是不行,对方高兴不高兴也影响不了她,但怎么说呢,纪棠还是希望能委婉一点,合理一点。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是其一,另外对方几次舍命相救,纪棠就有点难硬得起心肠来,所以她更希望能有一个和平不伤人心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嘶,反正就很烦。
当然,这些事情纪棠就放心里自个儿烦的,她肯定不会往外乱说。
“项青?”
纪棠唇角翘翘,眼珠转了转,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小狡黠,瞅他一眼:“表哥呀,你忘啦,不是和你说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