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观察一下,这山势太崎岖马没法走的,只得放弃,尽量猫着身体往前小跑。
屏息跑了足足七八里路,路上走走停停,一路有惊无险,但谁知在即将离开对战区域的时候,忽身后哒哒马蹄声起。
纪棠等人当即心道:不好!
“什么人?!站住!!!”
“上马!!”
纪棠低骂了一声,立即翻身上马,一扬鞭,飚了出去!!
他nn的,本来以为有惊无险低空擦过,谁知刚才走过那黑甲巡逻小将眼睛太尖,察觉长草摇动和风向不一致,立即暴喝一声冲了上来!
纪棠他们立即上马往前飞奔!!
纪棠一行刚从怀溪回来,就匆匆在外面套了一件软甲背心,连护腿都没顾得上,身上服饰没有任何标志性。本来他们倒可以出示令牌证明身份的,可惜这批新魏军是赵宸所领,赵徵纪棠和赵宸新仇旧恨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怎可能表明身份?
她气得破口大骂,他d 赵宸,姑奶娘真和你八字犯冲!早晚戳死你丫的!!
要是赵虔还好,赵虔她还能糊弄过去!
她小鞭子甩得嗖嗖的,恼得要死,人心急的时候就特别生气,偏偏身后哒哒马蹄声穷追不舍,那个该死的黑脸小将甚至还放了信号召集附近刚刚和陵州军对战一场的同袍兵队。
令旗挥舞,旗语:前方发现敌军细作,请求支援!
你才是细作,你全家都是细作!
纪棠回头一瞥,刚好看见,气得要死。
“纪先生!”
刘元大喝一声,前方穿过丘陵,是一大片平原,原本这里拐弯就能直奔鸠乡区域,但可惜现在不能走,后方可能会放箭!
刘元正忖度距离拉的是否够远,要不出示令牌再强硬离开,余光就瞥左手边的山麓有一条小路!
他当即心下一喜,立即喊了一声,护着纪棠一行人冲进小路!
刘元经验丰富,观这小路的足迹和隐约的车辙,这条小路肯定是穿山近路。
一行人一冲上来,当即大松一口气,后方虽马蹄声依然穷追不舍,但没法包抄就好,他们没戴甲负重比追兵轻,肯定比对方快的!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负重再加上刘元不停拨石和砍倒路边小树,哒哒哒一前一后就渐渐就拉开了距离。
然没等纪棠吐口气太久,前方山路突然出现一条岔道,岔道另一边蓦窜出一名魏军小将:“小贼,还敢往哪里逃?!”
声音清朗凌厉,支援是个非常聪敏且擅变的小将,眼见山道狭窄无法放开追截,他跟着山边一路狂奔,一直到找到另一条小路,旋即率人急冲进去!
果然成功赶在奸细前面!
刘元闻声面色大变。
纪棠一听见声音,心里却陡然一松,又顷刻绷紧,“快,快刘元,把头巾给我!!”
她几乎是听见声音那一刻,赶紧拔匕搁下一幅下摆,飞速蒙在脸上,一边系结一边叫刘元赶紧把他的头巾解下来给她。
刘元不明所以,但还是马上解下了。
纪棠飞快把额头也蒙上了,一整张脸,就露出一双眼睛,她还故意眯着。
她非常后悔因为离开沽县大本营而没有化妆。
前方那小将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亲哥哥的纪谨,还有未婚夫项青,和纪谨一前一后,紧随而至,率兵截在前头。
也好,还好是这两个人!
纪棠飞速抽出令牌,往前面一掷,她不敢说话,戳了刘元一下,刘元反应非常快,立即喝道:“前方哪个营部的,为何拦路?!”
“我们是靖王殿下麾下亲部,奉沈军师之命送信!!”
旁人纪棠不敢说,但有原主记忆,加上赵徵当年谋划出京就藩时纪宴和项北的表现,这两对父子明显是皇帝阵营中的正义一派的代表人物。
果然,纪谨闻言一愣,反手接过高高抛过来的金色令箭,一看果然是。
正常流程,他肯定会拦下再问一问的,但纪棠怎可能停留?旋即解开腰间沈鉴云特地写的批文,抽出往前一抛。
“军情十万火急,还不速速让开!!”
纪谨见过沈鉴云字迹,后者笔触流云行水潇洒飘逸书法造诣极高难以模仿,纪谨是会书法的,一看就知是真的了。
两者合一,再无疑虑。
纪谨也顾不上问为什么不一早表明?不过细想其实不难懂,靖王和皇帝这边有龃龉他早就知道的,互相防备不足为奇,也侧面印证这军情的重要性。
纪谨当即一勒马缰,硬生生往回倒退了一个马位,挤得项北的马一个嘶鸣,他反手控住,将令牌和批文递出去。
纪棠疾速奔过,手一抄,把东西抄回来!
哒哒哒一行人飞掠而过。
紧随其后是,是魏军小将郎其,纪谨项青伸手拦住:“误会了,是我们的传信兵,沈军师亲笔的急令!”
勒其眸光闪烁一下,他也看见纪谨将金令和批文递回去的场景,心念急转,却断喝:“不验证过,岂知真假?!”
勒其是赵宸的心腹,其胞妹是赵宸爱妾,很早就将全家压在宁王身上了,他还有个弟弟是宁王亲卫,甚至跟着去过陂州,他知道的东西可比别人多。
一听此话,心中不松反喜,沈鉴云紧急绕路送信,必有十万火急大事!
他岂肯放过?!当即断喝一声,一扬鞭直接冲了过去,嘚嘚嘚急速狂追!
“快!!必须追上!!!”
一行骑兵呼啸而过,勒其甚至下令放箭!自己亲自拉开长弓,瞄准前方被一行人有意无意护的矮个子男人的背心。
纪谨项青皱眉,对视一眼,项青想了想:“走,追上去看看!”
最前方的纪棠根本就没空理会他们追不追,拦路虎闪开,后方的马蹄声停了一刹,瞬间更加急促。
她抿紧唇:“我们再快些!!”
已经过去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坚持住!!
一行人狂冲,冲了两刻钟,冲出山麓小道,冲出了山,直接过了那个接近九十度的山岭拐角。
近乎狂奔直插冲下山,前路丘陵起伏,但终于能并骑而行,膘马浑身大汗撒开四蹄一路飞奔,不断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纪棠挨了一记冷箭,但幸好躲得快仅仅射伤手臂,他们尽量伏低身体,用草木和地势阻挡追兵的瞄准。
马喷气越来越重,速度开始慢起来了,纪棠重重喘息:“坚持住,还有几十里!!”
快到了!
但所有人的心也提起来了,希望他们运气能好一些,密州军能靠这一边,否则万一迎面是山南军,那就糟了!
那可就真的前有敌军,后有追兵豺狼了。
揭晓的最后一刻终于到了。
秋风凛冽,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日头明晃晃照着,照得纪棠有点头晕眼花。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没进过食,从昨天傍晚一口水她都没喝过,嗓子干涸得快冒烟了,前方突然一个往下的大斜坡,纪棠一见,就心说不好!
这地势放冷箭的大好时机啊!
她咬牙一提马缰,正准备一跃而下,谁知前方微微地皮震动的声势,马蹄和军靴落地的声音,正往他们方向急促挪动,对方来得很快,就这么一眨眼,就仿佛逼到前方山丘之后。
“啊!!!”
纪棠用力一夹马腹,汗流浃背的大黑马飞跃而起,一冲冲下坡底!
人在半空,身后果然嗖嗖嗖连续七八声箭矢割裂空气的锐鸣,直奔纪棠的背心。
刘元等人奋力打下六支,还剩两支,其中一支直奔纪棠两肩胛骨之间,刘元奋起一跃,惊喝:“纪先生!!”
纪棠早有准备,不得已,她只得一踏脚蹬,一抽一跃,这一年多勤修苦练的内家功法都发挥在这一刻!她侧身重重扑落地面,顺势抱头一个打滚卸去力道。
骨碌碌她连续滚了十几圈,滚到从山丘后疾冲而出的一匹大黑马前面。
那大黑马长嘶一声,被其主人控停,沓沓马蹄声军靴声霎时停住。
纪棠一口气绷到嗓子眼,飞速一滚避开第二支箭,她屏住呼吸抬头一看,却登时大喜!!
“柴兴!!!”
纪棠差点喜极而泣,大黑马上拧眉肃容的将军,不是柴兴还有谁?!他身后紧跟的也是熟面孔,正是戚崇善!!
是自己人啊!
太好了!!!
纪棠顾不上说话了,她被勒其嗖嗖的冷箭逼得差点掉裤子了,柴兴大吃一惊一伸手,她立马拉住一蹬地,一个飞扑扑上他的马!
呼!
纪棠这么一个飞扑,直接扑进柴兴怀里,然后骤不及防之下,柴兴也享受了一个和当初赵徵差不多的待遇。
不过他中招的是手臂。
甲胄为了减轻重量更好活动,手臂内侧镶嵌的是小甲片,而且不是镶嵌在牛皮上的,牛皮没法活动,这里内衬都是布,而大战大汗淋漓,柴兴甲胄里头就仅仅一层里衣。
反正就挺薄的,然后被纪棠小馒头这么重重一压!
柴兴:“!!!”
骤不及防,话全卡在嗓子眼,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霍地低下头来,然后就被纪棠狠狠敲了一下脑门:“快啊!!”
头盔“哐当”一声,柴兴只好闭紧嘴巴,赶紧收敛心神,一提缰绳直接退出最前一排!
他怒喝:“什么人,来人,即刻拿下?!”
“别,别和他们扯皮了!”
骑兵弓箭手立即上前,勒其举手立即抽出名牌大声说话,纪棠一把拽过柴兴衣领:“阿徵呢?阿徵在哪里?!”
“杜蔼,还有侯忠嗣,他们怎么样了?!”
纪棠喘着,上气不接下气,连手臂还在淌血的伤口都顾不上捂,一叠声急问。
“快啊,快!我们快回去!!”
纪谨项青后一步赶至,还未勒停马,就见柴兴面色陡然大变。
纪谨项青呼吸微急,两人视线落在坐在柴兴身前的那个小个子少年身上,对方蒙着脸,可一双眼睛,刚冲出惊鸿一瞥,两人心中却同时漏跳一拍。
只是不待两人再看第二眼,柴兴已一扯马缰迅速拨转马头:“别废话,传我令!!掉头,全速前行!!”
“快!!”
他暴喝一声,黑甲密州军呼啦啦掉头,迅速往回奔,拐过山丘,就看不见了。
……
“我不知道!”
柴兴呼吸急促起来,头脑嗡嗡作响,但回忆他出来前赵徵的排兵布阵,他心口一紧!!
“快,都快些!!”
柴兴顾不上等步甲,竟直接率麾下一千骑兵硬闯敌军左翼边缘,要直接从敌军中冲回去。
他的态度,纪棠心都绷起来了,只在一线啊!!
“快,快!!”
她抽出长剑,咬牙冲迎面的敌军重重刺过去!
这是纪棠第一次深入两军对战的厮杀,敌军迅速反应过来,令旗挥舞,往这边急涌而来!
柴兴一马当先,长刀横扫血腥飞溅,!他在左,副将戚崇善在右,两人左右开弓,断臂头颅,喷溅了纪棠一头一脸的鲜血,她伸手一抹眼睛,血溅入眼睛视野一片血色的红,她咬紧牙关用力补剑。
柴兴戚崇善极其骁勇,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竟直接从敌军左翼一路杀到战场中心。
此时,两军已经开战了,二十万人分左中右三路,狠狠地厮杀在一起!
纪棠很怕已经来不及了,努力在睃视赵徵的帅旗,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她,离得远远,一面赤红色镶黑边的王旗在滚滚烟尘中猎猎招展,上书一个斗大的“靖”字。
纪棠眼尖,离得远远,就瞥见赵徵矫健身影在王旗前策马俯冲一闪而过。
她一喜,急忙扬声大喊:“阿徵!!!!”
第55章
敌军大将横刀怒喝,手一挥,疾冲而至。
戚崇善冷哼一声,驱马迎了上去!
“锵锵”重刀交击的锐鸣,柴兴一个纵马飞跃,纪棠赶紧抱住他的脖子!膘马长嘶一声,猛地四蹄离地,避开已经逼到脚下的勾蹄镰!
暮色沉沉,脑后利刃割裂的风声嗖嗖,面前还有两柄偃月长刀冲柴兴拦腰呼啸重扫,柴兴一低头避过冷箭,顺势俯身一冲落地抱着纪棠一个驴打滚闪过刀刃,他大喝一声,托着纪棠腰臀猛一推,送她跃上马背,自己险险一滚,笃笃笃利箭擦身而过,一撑重新飞身上马!
这才终于冲出密集围攻区域。
柴兴驱马往赵徵方向迎了过去。
赵徵已经快冲到过来了,本来战场中喊杀震天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听见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灵感应,纪棠扬声喊他的那一刻,他忽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柴兴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紧接着下一瞬,他就瞥见了柴兴鞍前披头散发的少女,他几乎是看见她模糊身影那一瞬就把人认出来了,一惊,火速往那边急奔!
“阿徵!”
柴兴一抄纪棠的腰,把她往赵徵方向一送,怒喝一声,立即返身迎上那两员穷追不舍的敌将。
赵徵赶紧展臂,一抄将纪棠接住,后者稳稳落在他的马鞍上。
“怎么了,阿棠?”
“阿徵……”
纪棠粗喘着,她这会真狼狈极了,滚了一身尘土,头巾和发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挑飞了,披头散发,一脸的泥污血点,射损的胳膊还被血迹染红了一片,方才一下后脑勺磕得有点狠了,她捂着脑袋还有点想吐,一急都说不出话来。
“别急,别急。”
赵徵一只手护着她,掌心抹去她脸颊的泥尘和血迹,将她按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别急,慢慢说。”
慢不了啊大哥!
纪棠缓了一会,反手揪住他铠甲的领口,急声问:“杜蔼呢?杜蔼没事吧?!”
动手了没有啊!
还没有吧?!
赵徵一怔,纪棠急得不行,赶紧拉下他附耳急促把来龙去脉长话短说了一遍。
她瞪大眼睛,还没动手吧?!
纪棠屏住呼吸,万幸,她真的来得很及时了,再迟一阵,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赵徵已经布置好一切,柴义也已经过去了,马上就要动手了!
真的是千钧一发!
赵徵来不及答话,立即拨转马头,看向高淮:“立马过去,让柴义中止计划!!!”
他厉喝同时,一扯缰绳,膘马一蹬,一腾身掉头冲了出去。
包括解决了那两员敌将的柴兴和戚崇善,心焦如焚的一行人急速往战场之西冲了过去!
幸好!
柴义反应也是极敏捷的,王旗招展,十分醒目,离得远远见了,他就意识到可能有变故,侧头望了远处正杀得兴起的杜蔼一眼,略略忖度,先掉头迎了过去。
真是险之又险,晚来一步,柴义就下令动手了。
他闻言大惊失色,火速传讯另一边的钟离颖计划中止!
险险将此事按停,柴义骇然,自责不已,翻身下马跪地:“殿下,纪先生,卑职险些铸成大错!……”
“不怪你。”
纪棠绷了差不多两天的这口气终于松了,还好,还好还来得及,她安慰柴义:“我也亲自去看过了,他们这准备只怕很久了。”
敌人有备而来,一环扣一环,柴义真不是不谨慎,他反复追踪确认了有不下十次了。
都怪冯塬,好毒的心计啊!
赵徵道:“起来。”
柴义又愧又自责,但也深知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立即翻身上马。
不远处的杜蔼见了王旗,惊奇,连忙驱马过来:“殿下!”
可是战况出来什么变故吗?
紧跟着过来的还有侯忠嗣,赵徵把他也遣到右翼,原本打算一并解决的。
两人见了纪棠,十分惊讶:“纪先生?”
纪棠怎么过来了?
纪棠见了两人,都好好的,心底长长吁一口气,忙说:“后方探得重要哨报,由于人手不足,我便过来了。”
赵徵立即顺势调整军事部署:“杜蔼!你率侯忠嗣吕祖等将并右翼三万精兵,迂回向左靠拢,与中军一并冲击扈伯彰!!”
“是!”
杜蔼侯忠嗣一肃,顷刻止住话。
一行人火速拨转马头。
纪棠忍不住抬头张望,此刻夕阳将尽,天色将暗为暗,前方和左侧是莽莽的群山,黑魆魆的。
她很难不想起冯塬。
“这人狂傲得过分,说不定就在哪处正看着。”
亲自验收他的成果。
赵徵仰头望,魆魆群山,他神色冷戾,沾染点点猩红的利眸更显喋血。
……
赵徵大破扈伯彰联军!
鏖战了一宿,一度被山南军包围合拢,他也丝毫不惧,很快撕出缺口并逼迫得扈伯彰不得不调整阵势!
至天蒙蒙的时,战事最胶着的关键时刻,沈鉴云紧急调遣的三路援军终于抵达了,半昏半明的晨光中,旌旗漫天尘土滚滚,看着声势极其惊人。
普通兵卒一时也想不到去算计敌军总兵力,一骇骚乱,一滞,自赵徵往下的密州军诸将抓紧了这个机会,立即率军暴起一轮厮杀。
很快,密州军开始占据上风。
至天色大亮之时,优势已开始明显。
明显到,即使远远立于山巅俯瞰的冯塬张岱二人都看了一个清楚明白。
“看来,扈伯彰要败了。”
只冯塬拢了拢衣袖,神色也没多大变化,赵徵击败扈伯彰也没用。
“杜蔼如何了?”
一夜过去了,杜蔼的事情也该完了。
由于天黑战乱,消息传递速度大大减缓,此刻天色大亮,却又重新频繁了起来。
冯塬一直有安排眼线盯着杜蔼那边,算算怎么也该有结果了。
但谁知,匆匆折返的近卫却道:“杜蔼没事。”
近卫也皱眉:“柴兴杀回中军,带了一人回来,靖王见了此人,没再动手。”
截止到他们黎明前,杜蔼还好好的。
冯塬脸色剧变:“怎么会这样?!”
……
形势一变再变。
有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冯塬原是智珠在握,但谁料形势急转直下,这角色说变就变!
赵徵亲自率骑兵冲锋,长刀横扫,所向披靡,直杀进敌阵帅旗之下,与扈伯彰交战数十回合,后者不敌负伤,当机立断虚晃一枪趁乱后遁,赵徵拿住扈伯彰一心腹近卫撤出。
天光昏暗,染血的眉目轮廓坚毅又冰冷,赵徵长刀架在那人脖子上,淡淡问:“冯塬给扈伯彰送信,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告诉我,就放了你。”
近卫屏息,但这并不需要犹豫,他家主子和冯塬并不是盟友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冯塬还是魏朝皇帝心腹,确切说起来还是他们的敌人。
他手一指:“那人从西边送信来的,但我家主公使人盯了一下,却发现这人更像从东边特地绕路过来的。”
赵徵回头,一线金红日光自地平线透出,东边连绵巍峨的山岭一片黑魆魆的。
但赵徵在这边盘旋将近三天,他很清楚,麓岭的山都很陡峭的,少树多石奇岩峭壁,一般人难以攀登。正如此刻的扈伯彰,败退他也只是往另一边绕路,不会直奔麓岭方向。
遍数这一片,也就边缘大概有几座相对比较高缓易攀。
冯塬是名士,是个文人,他和沈鉴云不同,他不住山里,也不怎么擅武,且多年狂肆酒池肉林,他身躯早已颇肥胖。
赵徵慢慢扫过东边的群山边缘那几座缓峰,最后视线定在一座锥形高山之上。
柴义一收长刀翻身跪地:“殿下,卑职请率人前往东山!”
赵徵所看的,他就在侧边也看到了。
赵徵深褐琉璃色泽的眼珠动了动,遍地血腥映出瞳仁一点纁赤的暗红:“去。”
“是!”
……
纪棠一直跟着赵徵,不过早已另骑一匹马。赵徵目标大还欲率军冲锋,和他共骑马危险性太大,不如另在亲卫保护中安全。
几番冲锋,这样的沙场血战真的非常考验人的意志力,不过身在其中的当时,是绝对不会想起这个问题的。
纪棠也抽出长剑,近卫护着她紧紧的,但战况最激烈的那时她也一起杀敌。
山南军现出颓势,继而大败,几个军阀惊慌遁逃,在彻底溃败千禧,扈伯彰咬牙归拢兵马,鸣金火速掉头。
杜蔼薛志山等将率军围追堵截。
纪棠重新回到赵徵身边,一路跟着他追击了数十里,然后接到柴义传回的急讯——那山上果然发现冯塬踪迹!只此人惜命,带的人手极多,且都是高手。
柴义率人由下往上攻终究吃亏,那冯塬见势不好,已立即由心腹背负自另一边遁去,柴义被拦截后杀出急追,但对方身边高手不少唯恐有失,故他请求支援。
这时候,赵徵已距离柴义很近,可能就七八里路。
赵徵立即掉头,往柴义冯塬方向疾速奔去。
冯塬的心腹大患程度,甚至还要胜于此时的扈伯彰。
一路策马狂追,纪棠已听见隆隆水声,从这边再过去,即是雒水主支流茂水,由于茂州西地理原因,这段是出了名的湍急滂湃。
柴义和陈达率人急追一路,没错,纪棠之后大约小一个时辰,陈达也突破重围赶到来了,浑身浴血,过程明显很不容易,但好在他和纪棠一样,也只是受了轻伤,血都是别人的。
柴义陈达等人与冯塬张岱一方正在血战,冯塬站在最后面,他眉目几分狰狞,显然此刻的他仍难以置信他功败垂成。
但张岱等人临出京前奉了了皇帝死命令,哪怕是牺牲,也必须保全冯相!
耳边隆隆马蹄军靴,地皮都仿佛颤动起来,眼角余光已隐隐看见自远处山丘后冲出的黑甲将军,张岱咬紧牙关:“上!!!”
事到如今!
六员近卫视死如归,闻听统领急令,霎时放开所有空门暴起急攻而上,被柴义陈达一瞬格杀。
然张岱已抓住这个机会,背起冯塬往茂水方向急冲,奋身一跃,“嘭”一声,跳进滚滚波涛之中!
赵徵已驱马冲至河边,立即反手抽箭拉开长弓。
浊浪滚滚,咆哮奔腾,两个人头载沉载浮,顷刻冲出近百米!
“嗖”一声锐器割裂空气的尖锐鸣啸,“噗”一声闷响,箭矢深深扎进背心血肉之中,箭尾只剩一半,仍在急促嗡动。
张岱闷哼一声。
射中的是张岱。
张岱一下水,立即和冯塬换了个位置,他用自己的身躯完全挡住前面冯塬。
湍急河水一冲,这二人顷刻不见。
柴义立即带人往下游追去。
在下游河道收窄礁石颇多的拐弯处,找到了张岱的尸体,一箭穿心,自后背直透前胸,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柴义一跃,将他的尸体拖回岸边,撕下蒙面巾一看:“呵,是张岱。”
皇帝身边的近卫副统领。
皇帝外心腹,赵徵纪棠昔年在灞水合力杀死的彭骁算一个,而这个张岱则算内心腹了。派他来给冯塬当辅助,还下了宁可牺牲也要保全的死命令,足可见皇帝对冯塬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