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花有些恼:“我哪里丑了?我不就脸色黄一些?”随即又好奇,“哪家媳妇儿搞破鞋了?我咋不知道。”

“不是村里人,是那帮成天踩着剑飞来飞去的道姑道爷。”

赵春花便大吃一惊:“是谁?”

李狗蛋说:“谁最近大婚,那就是谁。”

赵春花下意识就没有往南宫驷那边想,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天哪,了不得了!竟有这种事情?你可是别乱说的吧。”

“我怎么会乱说?”李狗蛋挺了挺胸脯,为了让老婆更信自己,信誓旦旦道,“我一个朋友亲眼瞧见的,儒风门的叶忘昔和宋秋桐通奸啊!那俩人背着南宫驷,早就睡过了!”

男女艳情,往往是这世上飞的最快的东西之一,穷的富的,修真的不修真的,都乐意拿来当谈资。转眼间,聚集在儒风门的宾客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了这个丑闻,等传到楚晚宁耳中,其内容已羽翼丰奢,连叶忘昔某年某月某日与宋秋桐幽会都描绘得清清楚楚,还说宋秋桐在这时候与南宫驷成亲,是因为已经有了叶忘昔的孩子,但叶忘昔薄情寡义,为一己前程不愿与母子俩相认。

“不信你们等着瞧,看那小孩儿生出来长得像南宫驷,还是像叶忘昔!”

楚晚宁了解南宫驷,却不了解叶忘昔和宋秋桐,因此也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只觉得很恼怒,但他这种人,虽然擅长应对那种轮廓分明的恶,但对于这种飘忽不定,且牵扯到男女之事的,他就束手无策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天,南宫驷来别院拜谒他,楚晚宁若有若无地敲打了他一回,但南宫驷什么言外之意都没听出来,依旧很高兴地跟楚宗师讲着他豢养妖狼瑙白金的趣闻。

“前些日子给它配了种,都还挺顺利的,那母妖狼下个月就该临盆了,也不知道这一窝能生几只小狼崽子。”南宫驷笑道,“要是生出来有品相好的,我让父亲送一只到死生之巅去。”

楚晚宁一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说:“嗯,但就怕那小狼崽子血统不纯。”

“怎么会不纯呢?瑙白金和那母妖狼都是雪狼一族修炼来的,纯的很。”

“你就确定那母妖狼之前没和别的妖狼配过种?”

南宫驷愣了一下:“哪儿能啊,那母妖狼是碧潭庄豢养的,整个庄园就一只,她想配还没得配呢,全得仰仗我们家瑙白金。”

楚晚宁觉得自己提示得已经十分赤·裸,十分明白了,他把人比做狼,暗示南宫驷留心一下那些流言蜚语,南宫驷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楚晚宁想了想,觉得可能自己还没有说的太到位,斟酌了一下,又道:“碧潭山庄虽然只有它一只妖狼,但接过来给瑙白金配种的时候,总要在儒风门住上一阵子吧?你养了那么多妖狼,你说会不会……”

“不会不会!”南宫驷爽朗地笑起来,“宗师原来在担心这个?那母妖狼和瑙白金是合笼的,关在一个笼子里,别的妖狼哪有机会。”

“…………”

笨死你算了!!!

南宫驷却浑然没有瞧出楚晚宁的阴沉,他起身邀请楚晚宁道:“宗师,你走的时候,啸月校场还没建好,如今都已经扩修了两次了,我带你去那边看看,骑一骑瑙白金吧?”

楚晚宁道:“不去。”

南宫驷显得有些失望:“为什么?”

“除了马,别的我都不会骑。”楚晚宁道,“你马上都是要当丈夫的人了,玩心别太重,成天不是在养狼崽子,就是在校场折腾,有功夫也该回去陪一陪宋姑娘。人和动物都一样,你不陪她,关系就疏远了。”

“不会,秋桐待我好得很,也很听话。”

“………………”

“那宗师要是觉得我怠慢了她,我把她也一块儿喊来好啦。我时常跟她提起你呢,她应该也很愿意见见你。”

听他这样说,楚晚宁心想,自己对宋秋桐也不了解,传闻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己也不清楚,能在南宫驷成亲前,对这对晚辈夫妇多些了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可以,那你去找她吧,我在啸月校场等你们。”

南宫驷走了,出院门时,正好和打外头回来的墨燃碰上,两人在照壁前互行了一礼,墨燃进了庭院,看到楚晚宁立在桂花树下,面前的红泥小火炉正蒸腾着丝丝水雾,石桌上放着两盏喝到一半的八宝茶。

“师尊,南宫驷来找你?”

“嗯,让我去啸月校场看一看他养的妖狼。”楚晚宁说着,转身要回屋内,“这身衣服不便骑御,我去换件衣裳。”

妖狼凶悍,墨燃虽然知道楚晚宁能耐,却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于是道:“我和师尊一块儿去。”

楚晚宁闻言停下脚步,侧眸瞥了他一眼:“你会骑狼吗?”

墨燃笑了,黑眼睛很明亮:“怎么不会?我的马术好,触类旁通,别说骑狼,骑什么都擅长。”

楚晚宁正想开口嘲笑他两句,忽然觉得“骑什么都擅长”这句话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湿润暧昧,眼前不由地闪过梦境中出现过的那些场景,想到梦里两人的姿势,想到墨燃结实的腹部汇聚的汗水,还有自己伏在榻上任君驱策的无力,好像真的成了墨燃的身下玩物,被他驰骋着。

楚晚宁的脸蓦地红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羞耻!”

不知是骂墨燃,还是在骂自己,转身摔门进屋,唯留屋门外半卷的帘栊晃晃摆摆,像躲进屋里那个人,颤悠悠的心腔。

啸月校场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场,如今天寒地冻,草木萧瑟,青黄交接的原野上结着一层薄霜,冬日不咸不淡地悬于天穹,却因云翳遮盖,显得有些薄冷,洒下来的阳光更是敷衍了事,毫无生气,倒是尽头儒风门茂密的私家狩猎丛林,松柏葳蕤,针叶蓬松,遥遥看去泛着一层金黄色,犹如雏鸟蓬松柔软的胎羽。

南宫驷站在木围栏前,正和宋秋桐说着话,忽然见到两个人自薄雾中行来,正是楚晚宁和墨燃,不由先是微怔,而后笑道:“墨宗师,你是不放心把你家师尊交给我,所以也跟来了?”

“不是。”墨燃也笑,“我跟来,是怕师尊万一遇到什么不顺心,逮不到别人生气,就跟南宫公子发火,那多委屈南宫公子。所以我是专门来做受气包的。”

“…………”楚晚宁乜了他一眼,冷然道,“我看你是来做火刀火石的。”

“噗。”立在南宫驷身后的宋秋桐听了,低低笑出声来,她抬起两帘雏羽般细软的睫毛,自未婚夫身后娉婷走出,端的是楚楚动人,云鬓花颜。

她瞧着墨燃和楚晚宁,柔声笑道:“久闻楚宗师与墨宗师师徒情深,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呢。”

第156章 师尊好骑术

楚晚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前在轩辕阁就觉得这人有倾国之姿,此刻近看,更是娇如芙蕖出水,艳若明霞映日,一头乌木般的秀发仿佛能照的周围熠熠生辉,确实是人间绝色,难怪南宫驷会喜欢。

这样想着,不由地悄然看了墨燃一眼,想知道墨燃又会是什么反应。

岂料一倾目,视线却与墨燃的对了个正着,墨燃根本没有去看宋秋桐,好像南宫驷旁边站了个空气一样,反倒是一直在凝视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墨燃温和地笑了笑。

楚晚宁被他看得酥麻,偏偏脸上还要故作从容,他和墨燃对视片刻,这才状似淡然地把目光转开。

“啸月校场养了许多妖狼,最勇猛的就是瑙白金,我也最喜欢它。”

南宫驷引着众人走到空旷的草场中央,拿出腰间配着的玉笛,吹了三声急哨。片刻沉寂后,远处茂林中妖风四起,一道雪白光影犹如旋风疾电,自林中纵跃而出,几乎只在眨眼间,一头通体毛发晶莹,爪尖流金的妖狼腾跃空中,身子拉成一道流畅的弧线,它“嗷呜——”地发出一声嗥叫,背后映着那苍冷冬日,而后倾身落下,稳稳地驻足于南宫驷跟前。

“嗷嗷!”

南宫驷上前摸着它绒毛蓬松的脖颈,回头笑道:“宗师,你瞧,它都长这么大了,你走的那年,它还是一只小崽子呢。”

“我走的那年,它也已经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了。”楚晚宁面无表情道。

“哈哈哈哈,是吗?我一直觉得它个头小,还是个崽儿。”

“……”

“宗师,你来骑骑看吧。”

南宫驷说着,又吹响横笛,从树林中唤来另外两匹通体雪白的妖狼:“墨宗师,你也来玩玩?”

三个人各自翻身上了妖狼背部,南宫驷道:“抓紧绳链或者颈毛,腿也要夹住,和骑马其实差不多。”说完之后他低头对宋秋桐说,“秋桐,你跟我骑一匹,我带你。”

楚晚宁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但跨上妖狼脊背,试着走了几步,便也觉得没什么难的,甚至因为妖狼灵兴颇高,能清楚地明白骑乘者的心意,所以驾驭起来比普通驽马还要轻松得多。

南宫驷笑道:“怎么样?跑一圈?”

“这里哪儿都能去吗?”

“都可以,后山林苑和啸月校场,随便跑。”

墨燃笑道:“这是要比赛么?”

“来一局吧。”楚晚宁看了一眼带着宋秋桐骑在妖狼身上的南宫驷,心想这是个增进人家夫妇情感的机会,便欣然应允了。

南宫驷笑着解下腕子上的一道灵石手链,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跑到林苑北边的甘泉湖,捕来里头五条石斑鱼,第一个返回此处的人就算赢,这个链子当彩头,怎么样?”

“七星灵石链,南宫公子出手也太阔绰了些。”

“千金难买我高兴。”南宫驷拉紧了绳链,又低头对宋秋桐道,“你坐稳了,不要跌下去,要是跑快了,就跟我说。”

墨燃瞥了宋秋桐一眼,微笑道:“只怕南宫公子的链子,可以提前拿出来了。”

“哈,小瞧我,我可是打狼背上长大的,别说多带一个人,就算再带一个,那也是小意思,走吧,我数三二一,就开始。”

“三、二——一!”

话音方落,三道雪白的光影便如穿林羽箭般嗖嗖嗖破空而出,于萧杀草场飒踏,顷刻跃至尽头的狩猎苑,消失在密林深处。

楚晚宁初时还放慢速度,跟在南宫驷和宋秋桐后头,但后来宋秋桐的尖叫声时不时地扑面而来,听久了耳朵不免受累,再加上那姑娘的娇嗔他实在消受不起,便忍不住加快了速度,超了过去。

随着身后“公子你慢一些”的惊呼声渐远,楚晚宁也渐渐觉出一些骑乘妖狼的快意来,这种灵兽实在聪明绝顶,他甚至只需稍微动一动指尖,瑙白金便能明白过来他的心意,立刻做出反应,也难怪南宫驷稀罕这些动物。

冬日的风拂面而来,却不觉寒冷,楚晚宁仰起头看着眼前错落斑驳的阳光,延绵不绝,自足下一掠而过,继而如洪流奔袭,滚滚远逝,不免笑了起来,觉得这一场飞奔可谓痛快淋漓,于是他驱使瑙白金发足狂奔,狼爪踩在厚厚的针叶林上,扬起滚滚尘土。

而他身后,墨燃纵着那一匹黑爪妖狼,自始至终紧紧跟随,那一须臾,楚晚宁胸臆之中竟生起一丝莫名的快慰与安心。

他忽然并不那么确定地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有了可以任兴往前的权力,好像自己不管跑到哪里,身后都会有这样的脚步声,这样的一个人,不断回响,再不分离。

楚晚宁几乎和墨燃同时抵达甘泉湖,那里碧波盈盈,湖水清如玄鉴,水系灵气极为丰沛,湖两岸因灵流滋养,花树果树竟不受四时变化,大冬天的橘子树依然繁枝叶茂,碧绿叶子后头,藏着无数金黄果实,风里也弥漫着一股清甜柑橘芬芳。

稳稳地落到地面,楚晚宁环顾四周,说道:“倒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墨燃牵着黑爪妖狼,走过来,笑着问:“师尊喜欢,回去就在死生之巅也种上许多果树,一年四季拿灵气养着,想吃就摘。”

楚晚宁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走到湖边,抬手召来天问。

墨燃一看不对,拦住他:“做什么?”

“抓鱼。”

“……师尊该不会想开风,把湖里的鱼都绞上来吧。”

“想什么呢。”楚晚宁瞪了他一眼,甩手将金色的藤蔓抛到湖面上,而后朝湖面淡淡说了句,“尔等有谁活腻?愿者上钩。”

如此说了三遍,楚晚宁把天问收了回来,金灿灿的叶片上,居然真的有几条胖头鱼生无可恋地翻着三白眼吐着泡泡望天。

楚晚宁看了看,转头问墨燃:“他是不是说要石斑鱼?”

“嗯。”

“…………你认识石斑鱼长什么模样吗?”楚晚宁说完,觉得这样问起来可能太绕弯子了,干脆把天问整个拎起来,把钓上来的几条鱼都举给墨燃看,“这些里面,有吗?”

“……还是我替师尊抓吧。”

墨燃抓了十条鱼,分别放到两条妖狼颈部的乾坤囊里,楚晚宁就把方才钓上来的几条“不想活了”的鱼,又放回水里,边放边淡淡地说:“人生苦短,劳烦诸君,再多忍一阵子。”

听到这样的句子,墨燃只觉得这个男人既是好笑,又是可爱,他放好了最后一条石斑,转过身,就看到楚晚宁自碧水寒潭边朝岸上走来,湖水在他身后潋滟,将他白色的身影浸得一片温柔,满是朦胧。

他忽然心生一种强烈的念,想大步走过去,把楚晚宁抱在怀里,想亲昵他,想极尽温柔地抚摸他,又想揉碎他,想拉他到橘树林里,把他压在树上,抬起他的腿无限粗暴地侵占他。

他看着楚晚宁越走越近,惊觉自己的渴望竟是那么矛盾又那么强烈,最酥软的和最粗硬的都缘君而生。

情爱啊,情爱啊。

不就是如此模样吗?

硬热,是剖开你的火热凶刃。

温软,是包裹你的春水柔情。

“南宫驷也真是。”楚晚宁却没有瞧见墨燃眼里的晴暗不定,他走到墨燃跟前,查看整理着瑙白金脖子上的乾坤囊,“带了个姑娘,跑的这么慢。”

“没准在做别的。”

墨燃脑子有些发热,他狼一般的目光盯着楚晚宁低头时裸露出的白皙脖颈,腹部一阵燥热,竟不假思索地这样沉声呢喃道。

楚晚宁愣了一下:“做什么?”

“……”墨燃这才反应过来,觉得失言,干咳一声,别过头去,“没什么。”

楚晚宁却琢磨过味儿了,眼睛蓦地睁大,随即又危险地眯起来,显得尺寸薄怒来:“想什么呢你,上马,回去!”

墨燃动了动嘴唇,想说“不是上马,是上狼”,但看楚晚宁那郁沉的面色和涨红的耳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有些遗憾地看着楚晚宁身手凌厉地骑上瑙白金,端的是风流无俦,俊美无双。他无不狭隘地渴望着,他想,要是楚晚宁是他的人就好了,那他就把人 软了,上不了马背,狼背也上不了,只能上他怀中来。

他随即又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震惊和罪恶,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个举动恰好被楚晚宁瞧见了,楚晚宁问他:“怎么了?为什么摇头?我还说错你了不成?”

“没有没有,师尊教训的都是对的,是我想的太多。”

但不是在想南宫驷和宋秋桐那档子破事。

我想的人,是你啊……

然后墨燃又想,唉,要是能把瑙白金的腿打断就好了,这样楚晚宁没有狼可以骑,没准也会赏脸,愿意上他的那一匹黑爪子。

他好想再抱一抱他,就像濒临渴死的人,想念着曾经被自己糟践的甘露……墨燃在这样挥之不去的胡思乱想中,一路紧随楚晚宁驰骋,回到啸月校场时,看到宋秋桐和南宫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宋秋桐坐在地上,晶莹如玉的脚腕伸出来,上头有血痕。

原来是她跑了一半,忘了南宫驷叮嘱过的要把腿收紧,所以被荆棘划破了皮肤,虽是小伤,但南宫驷也不会放任不管,就带她提前回来包扎。

墨燃瞥了她的腿脚一眼,那双足也算是生的好看,但和楚晚宁比起来,却是差远了,亏自己前世还颇喜欢宋秋桐的一双脚。

真是瞎。

他如今就觉得楚晚宁什么都好,横着看也好,竖着看也好,连那双总是寒光熠熠,不近人情的鄙薄眸子,他都觉得那是矜傲,那是气质,楚晚宁就该那样,真是好看极了,好看死了。

好看到被他瞪,被他骂,被他翻白眼,都觉得心花怒放,莺飞草长。

“愿赌服输。”南宫驷很爽气,千金的链子,随意就递给了楚晚宁,“这个给宗师。”

楚晚宁看了看链子,说:“七星灵石善养灵核,我确实需要,多谢。”

墨燃听了不是滋味,莫名其妙地在旁边嘀咕了句:“下回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什么?”楚晚宁没听清,回头望着他。

墨燃看到他一双凤眼离得那么近,瞳水中清晰地倒影着自己的面庞,那种我中有你的距离,令他心里的涩味稍稍淡去了些。

墨燃笑道:“我说,下次我瞧见更合适师尊的,就给师尊买回来。”

“好。”

楚晚宁干脆利落的答应,让墨燃更高兴了。

他甚至小心眼儿地去看南宫驷,人家南宫驷根本没在意这个,他还和人家较劲儿,得意洋洋地想让南宫驷知道,师尊收你的东西,是会客客气气说句多谢的,收我的就不会,你看,他跟我一点儿都不见外。

楚晚宁道:“你记得让老板开个票据,我到时候把钱两给你。”

墨燃:“………………”

十条淡水石斑从乾坤囊里被拿了出来,南宫驷带他们去了啸月校场边的狩猎小木屋,那外头有一个积着灰黑的炉膛,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是木屋瞧上去斑驳苍老,与恢宏壮丽的草场比起来,不像是同一时期所建。

楚晚宁指尖拂过栅栏,在拴在栅栏上的一束旄绳前停下,那旄绳历经了无数风吹雨打,早已不复当初绚烂斑斓的模样。

南宫驷拿了调料从木屋里出来,见楚晚宁在看旄绳,笑道:“那还是宗师走的那年,我系在这里的,都快朽光了。”

楚晚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木桩磨成的矮凳上落座。

他效力儒风门的时候,南宫驷还只是个稚子,自己常常会带他来啸月校场走动,这个狩猎屋还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火很快生了起来,石斑鱼被穿在果木枝条上烤,肥美的鱼脂从焦脆皮肉下滋滋淌落,散发出浓郁肉香。

南宫驷分了六条给蹲在木栅栏旁的妖狼,剩下四条洒上盐巴,分与众人。

宋秋桐只吃了几口,就把烤鱼递给了已经飞快地啃完整一条肥鱼的南宫驷,说:“我不吃下了,公子替我分一些吧。”

楚晚宁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见南宫驷接过了烤鱼,很开心地吃起了第二条,心想这个宋秋桐瞧上去乖顺温和,是个体贴人,和传闻中那红杏出墙的女子浑然不像,流言蜚语,果然不可当真。

正思索着,一张荷叶递来,上头鱼肉细细分好,主要的刺儿都被剔掉了,白嫩的肉冒着热气和焦香。

楚晚宁微感诧异,转过头,墨燃正把随身佩戴的银色短匕首收好,笑道:“师尊,吃这个吧。”

“你哪儿来的荷叶?”

“刚才在湖边捉鱼的时候,顺带采的。”墨燃把鱼肉递给他,“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楚晚宁接过荷叶,心中涟漪微起,说道:“谢谢。”

他确实不喜欢吃到鱼刺,处理好的石斑入口即化,楚晚宁一块一块地吃着,也不觉得腻,等全部吃完之后,挂在火上煮的茶也滚了,宋秋桐起身把铁壶取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双手奉上。

“楚宗师,请用茶。”

纤纤玉手捧着白瓷小杯,臂如皓月,腕间赫然一点朱砂。

楚晚宁忽地想起当年在“轩辕阁”拍卖时,阁主说过她腕子上被寒鳞圣手点了一颗守宫砂,想来就是这一颗,既然守宫砂在,宋秋桐和叶忘昔有染这件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思及如此,楚晚宁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南宫驷是个纯无心眼的人,像草原上的野马,像一意孤行的孤狼,有着刀劈斧削的浑朴骏烈,这样的人,楚晚宁不讨厌,所以他不希望南宫驷遇人不淑。

宋秋桐的茶水敬到了墨燃跟前,墨燃接了,却并没喝,搁到了一边,微笑道:“宋姑娘,我有一样东西送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为本集结尾eg版《主角有东西送给你》

墨燃:宋姑娘,我有一口油锅要送给你。

墨燃:薛萌萌,我有一群基佬要送给你。

墨燃:师妹妹,我……唉,算了,没什么。

墨燃:叶公子,我有一场婚礼要送给你。

墨燃:南宫驷,我有一副眼镜要送给你。

墨燃:师尊,今天晚上来我房间,我有一个亿的项目要送给你。

墨燃:emmmm…好像漏掉了什么……挠头……想不起来,算了算了。

梅 雪:……

第157章 师尊,那年新婚夜,其实我……

他说着,取出一根细细的手链,那链子光华璀璨,由东海的珍珠母和祝融山的羲和晶串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你先前修书,想求鲤鱼晶石,但实在不巧,那石头已经被我堂弟拿去炼剑了。我也没有准备别的贺礼,买了这个水火链,你戴起来应当合适。”

“这……这太贵重,秋桐怕是不能收……”

“哪有贺礼不收的道理?”墨燃笑道,“何况水火链也能压制火系灵力,但是只适合女子佩戴,你戴在身上,往后常伴南宫公子左右,多少也能平缓一下他的灵流,算是实用的东西。”

宋秋桐回头望了望南宫驷,得了首肯,这才双手接过链子,恭谨地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墨宗师。”

四个人喝了茶,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

楚晚宁关心南宫驷的终身大事,便让他这些日子多去留心一下婚典上的各个细节是否都已安排妥当,不要临时出了乱子。

南宫驷三两口就把茶水喝完了,把空杯子在手中抛着玩儿,然后笑道:“宗师不必担心,我每晚都去看呢,我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有些事情都知道该上心。这不,昨天发现秋桐的礼服上少镶了一颗珍珠,立刻就找人去返工了。”

他说到婚典,一向飞扬不羁的脸庞上,竟也有了些许腼腆。

他看了宋秋桐一眼,笑道:“秋桐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这句话落入宋秋桐前世丈夫的耳中,墨燃心不在焉地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他当然知道宋秋桐国色天香,有绝代风情,但那又怎么样呢?

当年旭映峰祭天,踏仙君迎娶修真界的第一位皇后,大婚之夜凤烛高照,他却未曾宿于新房。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红烛氤氲,落帐昏沉,他挑起新娘酡红 羞的脸,盯着看了一会儿。人在生命的重大仪式前,总容易产生岁月淹及,沧海桑田的感慨,纵使身为踏仙君,也不会例外。

他忽然觉得那么不真实,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旖旎嫣红,落到多年前的弥天风雪里。

当他在寒风中衣不蔽体时……当他快要饿死渴死,得人怜悯,舔着那人掬来的米汤时……当他初来死生之巅,惴惴不安时……当他踮起脚尖,去折月下海棠时……当他跪在楚晚宁跟前,柳藤加身时……

他何曾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踏尽诸仙,为尊天下。

“夫君,在想什么?”她朱唇轻启,眼波凝睇,她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甜奢靡的,就像他今日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美人、地位、权势……

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想不到有什么不满足,却觉得很空虚,整个人像是站在料峭峰顶,周围只有一张一张低伏的脸孔,模糊不清。

他在这些阿谀谄媚的人脸中穿行,他们颂宏他,赞美他,他们跪迎他,巴结他,一张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听到有人在千娇百媚地唤着他,声嗓软嫩犹如牡丹花瓣:“夫君……夫君……”

他觉得恶心,觉得厌弃,他想从这潮水般的拥趸中脱身而去,可这甜腻的声音像糖水般裹挟着他。

他猛地将宋秋桐推开,娇媚的新娘不胜粗暴,伏倒在猩红的洞房龙凤红榻上,满头金银点翠都在颤抖,步摇窸窣,珠光宝气的幻影里,墨燃觉得一切都是如此扭曲,如此不真实,那金灿灿的光像是鬼火,那红艳艳的烛像是血泪。

他觉得好恶心……却不知道在恶心谁,宋秋桐?亦或是变成这样的自己。

他夺门而去。

上辈子,世上少有人知道,踏仙君大婚之日,皇后宋秋桐横遭冷落,墨燃一身金红华裳,推开了红莲水榭的门扉。

他走进去,过了一会儿,水榭的烛火熄灭了,宋秋桐的新婚夫君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黄昏,薛蒙闯上死生之巅闹事,墨燃才懒洋洋推开门,整理散乱衣冠,带着一脸淫靡的餍足,信步去了前殿。

当夜红莲水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外人所全然不知的了。

告别南宫驷二人,楚晚宁和墨燃一同返回落脚的别院。

楚晚宁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刚才南宫说宋秋桐好看,你望着人家发呆做什么?”

墨燃说:“我在想她穿婚服的样子。”

楚晚宁仍陡然生起一阵醋意,他振袖一拂,面色极冷:“非礼勿想,别人的未婚妻,你有何可惦记的。”

墨燃笑了:“谁说我惦记她了,我是在想她穿婚服的样子,也就那样。不如师尊半分颜色。”

“…………”

本是一肚子怒气要发泄,却猝不及防被小狼狗舔了手心。

楚晚宁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半天说不出一句像样话来,最后又一挥衣袖,说:“鬼司仪幻境那荒谬之事,今后不得再提。”

墨燃心中叹道,不是我想提,是你要问我啊,我又不想对你说谎,夸你好看,还要被你凶。

但是被你凶,也觉得很甜蜜。

想到曾经失去过你,只觉得被你这样精神奕奕地责骂一辈子,都像是浸在糖罐子里,楚晚宁……

怎么办,我做不到不渴望你。

日子过得很快,还有一天,南宫驷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

儒风门已住满了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宾客,无论是大门派的掌门少主,还是江湖散修,甚至是一些没有灵力的富商巨贾,所有没提前来的,都在这一日咸集主城前,一时间华盖如云,车马如织,身着盛装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身上丝绸与珠翠的反光照的儒风天街犹如银河倒错,星子流曳。

薛蒙被他父亲一路拖着,去和那些年龄相若的女修打招呼。

“王仙君,好久不见,幸会幸会,哎呀,这不是小曼陀吗?都长这么大了呀,真是明艳动人,来,薛蒙,快来和你王伯伯问个好。”

薛蒙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开口:“王大伯好。”

薛正雍一巴掌打在他后脑,脸上微笑,却咬牙切齿道:“是王伯伯,不是王大伯。”

“哈哈哈,一样,都一样,天之骄子果然好俊俏,生的像你啊老薛,你有福气啊。”

一来二去,薛蒙被推搡着和“小曼陀”去花园里闲逛,小曼陀今年十六,正是二八芳华,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清冷,和薛蒙肩并肩走了一会儿,就道:“长辈推我们一块儿出来的意思,薛公子不会不懂。”

“嗯。”

“但我话说在前头,散散步可以,只是薛公子这般心兴的,我还真不喜欢。所以旁的你就别想了。”

“哦……嗯??”

薛蒙震惊了,他蓦地停下脚步,面色灰黑,等着小曼陀。

那小野花抬着下巴,颇为傲慢,颇为示威地乜着薛蒙的脸,冷然道:“我自心有所属,即便你倾心于我……”

“你有病吧?!”薛蒙炸了,“我?”他拿手指点了点自己,满脸怔愕,“倾心于你?”

“不然你为何拉我走着荒僻小径?难道不是你心里有鬼?”

“你怎么不说是你脑子里有洞!”

薛蒙的暴脾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怒气冲冲,眼里迸射着火光,不住重复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

“你说这么多遍喜欢我做什么?你这个登徒子!”小曼陀很是刚烈,一跺脚,一抬头,啪的一巴掌掴在薛蒙脸上。

薛蒙原本就已气的眼前阵阵发晕,平白无故又被这粉嫩小手打了一巴掌,更是几吐血。要不是王夫人平日里教导过他要礼让女子,恐怕他已经把小曼陀按在地上揍成喇叭花了。

正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眸色浅淡,鼻梁高挺的男子。小曼陀一见,先是愣住,而后在刹那间泪盈满眶,娇声 着:“梅公子!”径直朝那男子奔去。

行来的男人正是梅 雪,他没有想到自己走了这么一条偏僻小路,还能遇上旁人,显然怔了一下,但见小曼陀朝他飞奔而来,一抬手,凌空落下一道结界,砰的一下把人家姑娘拦在外头。那姑娘猝不及防,瓷实撞在了流淌着雷电之力的结界外,惊呼一声,跌到在地。

梅 雪也没打算扶她,低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错?怎么会错……那一年你许我金香囊,说见我一面就再难忘怀,等我十八岁了,你就来娶我,你……你都忘了吗?”

梅 雪:“………………”

“梅公子……”

“你真认错人了。”梅 雪没有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从那满眼 泪的姑娘跟前走过。

薛蒙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解气。

气是气梅 雪这风流种子,当真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如此薄情寡兴,难怪在这种场合只敢挑小路行走。

好解气又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小曼陀喜欢的居然是梅 雪这家伙,梅 雪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又花又无情,据说勾搭女人前和勾搭女人后完全是两张脸孔,小曼陀钟情于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梅 雪走到他跟前,眯着浅色琉璃般的眸子,侧目望了他片刻。

薛蒙心想,看什么看?你这家伙居然敢这样看我?你花名满天下,我威名震九州啊,气势上不能输。

于是傲然仰起头,跟个二百五似的拿眼尾扫着梅 雪,准备在两人完全错肩时,颇为威严,颇为鄙薄地冷哼一声。

“你脸怎么肿了?”

岂料梅 雪走了一半,竟然不走了,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咫尺远的地方,淡淡地看着他。

“肿的还挺别致。”

薛蒙一口气没上来,仍是刹不住车的,骄傲地“哼”了一声。

梅 雪:“…………”

“…………”薛蒙的脸迅速涨红,猛地扭头,杀气腾腾,“你管我?我走路不小心跌的!”

“那你以后走路还是看着点。”梅 雪很平静地说,“能跌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说罢就离开了,留薛蒙呆立原地半晌,才震怒跳脚道:“梅 雪!你这狗毛孙子!你、你给我等着!我和你势不两立!!”

受了一肚子委屈,薛蒙眼眶红彤彤地就从花园里跑了出来,跑得太急,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胸口。

薛蒙大怒,骂道:“什么东西!走路不长眼吗?”

一抬头,是个高大潇洒的青衣男子,衣裳上绣着金色丝线绣成的杜若纹饰,头顶上束着孤月夜的青玉发冠,两帘睫毛纤长温软,遮垂于眼前,他抬起眸来,里头是朦朦胧胧的江南烟雨,好一张勾魂摄魄的脸。

男子推开薛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细长手指寸寸抚平襟前褶皱,薛蒙看到他的食指上戴着的玄武背甲纹银指环,愣了片刻,忽然一惊:“姜曦?”

孤月夜的掌门,天下第一富豪姜曦!

此人年纪与薛正雍相若,但心法不同,姜曦的长相也停留在二十余岁,此人大富大贵,容貌还极为标致,实在是上天眷顾的不二宠儿。

灵山大会时,十大掌门里头就缺了姜曦没来,那时候薛蒙还想呢,心道不知道这个缺席的家伙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竟是裘马风流,不由大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猛看。

姜曦沉着脸,却没有好脾气:“一派之主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唤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