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道:“这个小人可不知道了。”

  速不台颇感惶惑,心里想道:“莫非是有什么破绽给余一中这厮识穿了?”心知不妙,但也只好跟着那仆人过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粘、速二人惊惶疑虑,李思南却是大喜过望!心里想道:“这可真是天赐给我的报仇机会了,难得白万雄和余一中正好在一起,省却我分头寻找!”当下便与杨婉借物障形,悄悄跟在后面。园子里有的是假山树木,他们的轻功又极超妙,跟在这三人后面,丝毫也没有露出声迹。白家那老仆本领平庸,如何能够察觉?

  走了一会,那老仆带领粘、速二人进入一个院子,李思南在杨婉耳边小声说道:“等会儿我对付白万雄,你出手制伏余一中。”

  院子当中的一间房间有灯光透出,李思南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平地拔起数丈,俨如一叶飘坠,落处无声。那三个人尚未进入房间,他已伏在屋顶上了。杨婉紧跟着他,但却匿在窗下。

  李思南双足倒挂屋檐,斜眼偷窥,只见房子里有三个人,除了白万雄和余一中之外,还有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少年。李思南想道:“这人想必是白万雄的儿子白千胜了。”李思南没有会过白干胜,只道老子也打不过他,何况儿子,自不把白千胜放在眼内。却不知白千胜虽然不能强爹胜祖,武功也很不弱,并不在杨婉之下。

  余一中道:“白庄主,若不是得你法眼看破,我几乎给这两人骗过了。”

 

  白万雄道:“我只是起疑而已,不敢说他们就是一定奸细。余大人待会儿别露声色,待我先试一试他们。”

  余一中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们是金帐武士,咱们自是不敢冒昧从事。”

  白万雄“嘘”了一声,说道:“他们来了。”

  李思南好奇心起,想道:“且看他们如何试粘、速二人?”他本来是和粘、速二人说好了,请他们作内应的。当下便暂时忍住,不先出手,等待粘、速二人进来。

  粘、速二人进来与余一中见过了礼,问道:“余大人何事召见?”

  余一中道:“没什么事情,粘不罕,你的伤好了没有?你这次因公受伤,我心里很是不安。”

  粘不罕道:“多谢大人记挂。”心中却在暗骂道:“你既是记挂我的伤势,为何不过来看我?”

  粘不罕心中咒骂,口头却不能不敷衍余一中道:“多谢大人挂心。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多了。”

  余一中道:“真的吗?那就好了。我正愁着不知你能不能够跟我回去呢。”

  粘不罕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大人,你要回国?”

  余一中微笑道:“不错,如果你的伤势不碍事的话,明天我打算和你们回去了。”

  粘不罕道:“余大人何必这样匆忙回去,昨日你不是和我说还可以逗留一些时候吗?”

  余一中道:“我本来还有两处地方要去联络的,恰巧今天这两处地方都派有人来,不用我再去了。”

  粘不罕道:“请大人还是多留几天吧。”一面说话一面思索要编造什么话方能令得余一中留下。

  余一中道:“为什么?”

  到底是速不台心思比较灵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大汗曾经吩咐过我们,要我们见过了阳天雷,方好回去。”

  他以为抬出大汗作挡箭牌,余一中一定不敢多问,不料此言一出,却正好给余一中听出了破绽。他心中暗暗好笑,脸上装出诧异的神情,说道:“哦,大汗曾经有过这个吩咐么?我却不知道呢!”

  速不台道:“我们怎敢欺骗大人。这是我们临走的时候,大汗吩咐我们的。或许大汗认为已经交代了我们,就无须向大人再说了。”言下之意,不啻是向余一中示威:“你算什么东西,我们金帐武士,比起你来,和大汗可要亲近得多呢!”

  若在平时,余一中听了这样的话,定然噤若寒蝉,心里十分惶恐的。但此际他已经明知这两人说的乃是假话,心里想道:“你会说谎,难道我就不会,且待我再试你们一试。”当下又是微微一笑,淡淡说:“可是我今天也接到了命令,要我们立即回国呢。”

  粘不罕不知是真是假,他答应过李思南,一定要把余一中“稳”在白家庄,情急之下,只好仍然藉口伤势未愈,说道:“我的伤虽然好了一些,但只怕还是不能跋涉长途。”

  白万雄忽地说道:“我有上好的金创药,请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给你敷。”

  粘不罕道:“不敢有劳庄主,我已经敷上了自制的金创药,要过几个时辰,方能换药。不过庄主的好意我也不敢推辞。那么就请庄主把金创药给我。待我到了可以换药的时候,自己敷吧。”

  白万雄说道:“老朽略懂医术,而且我这金创药和任何一种金创药都是没有忌克的,还是让我看一看吧。”

  原来白万雄对粘、速二人能够私逃回来,早已起了疑心,故此特地以赠金创药为名,制造藉口,查看他的伤势。说到“看看”二字,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撕开了他裹伤的绷带。

  粘不罕腿上那道伤口有三寸来长,四五分深,伤势骤眼看去倒是不轻。但这是他自己刺伤自己的,和受别人刺伤自己的到底是有不同,自己刺伤的必然避免伤及筋骨,白万雄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岂能瞒得过他的双眼?

  粘不罕给他识破,自亦不甘束手受擒,他身为金帐武士,本领虽然不及白万雄,也很不弱,绷带撕开,登时发作,一个“脱袍让位”,双手一扳,反扣白万雄的虎口。这一招是从摔角手法中变化出来的招数,往往能够败中取胜,反制敌人。

  白万雄不懂摔角,但却是精通大擒拿手的名家,当下一个时底穿掌,指尖戳向粘不罕的肩井穴。

  粘不罕沉肩退步,左脚一勾,双拳齐出,白万雄一抓抓住了他的拳头,但却给他勾着脚踝,脚步一个踉跄,迫得松手。

  粘不罕的拳头给他抓破,鲜血淋漓,大怒喝道:“你敢对我无礼!”

  白万雄冷笑道:“你以前是我的客人,我自然不敢对你无礼,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客人而是奸细了,我还能放过你么?”

  就在白万雄与粘不罕开始动手的时候,速不台也突然发难,向余一中扑去。白千胜早有准备,立即将身体遮住余一中,拔剑截斩速不台的手掌。

  速不台喝道:“撒剑!”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强夺白千胜长剑,白千胜一剑刺空,手腕己给他指锋钳着,火辣辣的作痛,白千胜应变也真了得,左掌横掌如刀,一掌劈下,速不台识得厉害,不敢给他劈中,当下侧身一闪,横肱将他撞开。白千胜的长剑虽然没有给他夺去,但这一招却是大大的吃了他的亏了。

  速不台撞开了白千胜,立即又向余一中扑去。他知道粘不罕绝不是白万雄的对手,只有把余一中擒为人质,才有脱身之望。

 

  余一中冷笑道:“原来你真是奸细!哼,你死到临头,还敢动手。”

  伏在屋顶上的李思南叫道:“婉妹,动手!”

  杨婉一把梅花针从窗口打进来,李思南跟着穿窗而进,大喝道:“余一中,你还认得我吗?”

  就在此时,忽听得咕咚一声,速不台突然倒在地上。杨婉那一把梅花针本来是要打白千胜,也不知怎的还没有一根针沾着他的衣裳,就纷坠如雨了。

  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变化,都是大出李思南的意料之外!要知速不台是蒙古著名的武士,余一中虽懂武艺,却是平庸,如今速不台竟然给他击倒,岂非不可思议之事?

  杨婉那一把梅花针连白千胜的衣裳都未沾上,这也是令得李思南大为惊诧的事情!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内功,李思南是曾经见过白千胜的父亲白万雄的本领的,心里想道:“难道儿子的武功比父亲还更厉害不成?”

  心念未已,忽听有人哈哈笑道:“你就是李思南吗?哈哈,这回你可是自投罗网了。”笑声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刺耳异常。

  笑声中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李思南心头大骇:“想不到这里竟有一个武功远胜于白万雄的高手!”

  李思南给那人的掌风一震,胸口隐隐作痛,情知对方功力胜过自己不止一筹,当下只好暂避其锋,脚步未曾站稳,立即又从窗口。倒纵出去。就在此时,速不台刚好从地上爬了起来,和那人打了一个照面失声叫道:“阳天雷!”

  阳天雷冷笑道:“你不是要和我会面吗?如今遂了你的心愿了。”腾的飞起一脚,又踢翻了速不台,跟着就追了出来。

  原来阳天雷是来偷会余一中的,当他们对粘、速二人起疑之后,早已准备李思南会来报仇的了。

  李思南料想不到在这里会碰上阳天雷,明知凶多吉少,却也毫不畏缩,听得背后劲风袭来,立即侧身避开正面,反手便是一剑。

  这一剑是少林寺达摩剑法真传,剑尖刺穴,剑锋削肋,虽在黑夜中,竟是不差毫厘。阳天雷识得厉害,不敢小觑,当下把天雷掌的功夫化为指劲,对准剑脊一弹,天雷掌是一等一的刚猛掌力,把这股力道从指头上弹出来,比少林寺佛门正宗的“弹指神通”更为霸道,只听道“铮”的一声,李思南虎口发热,宝剑几乎掌握不牢,身形连晃,退倒了七八步之外。

  殊不知李思南固然是大为震惊,阳天雷弹不落他的长剑,也是不能不心头微凛,想道:“怪不得坚儿不是他的对手,这小子年纪轻轻,做到绿林盟主,果然是有几分真实本领。”

  杨婉见李思南不敌,忙上前夹攻。阳天雷纵声笑道:“你们有多少党羽,一齐来吧。”双掌左右开弓,把李、杨二人一齐迫退。

  此时白万雄早已把粘不罕制服,走了出来。他的儿子白千胜则留在屋子里保护余一中,让余一中好从容的审问粘、速二人。

  杨婉的哥哥是峨嵋派裴大侠的弟子,杨婉的剑法得其传授,自也不弱。可惜吃亏在气力不如,和阳天雷刚猛绝伦的掌力比较起来,实在是相差太远。阳天雷双掌连环拍出,只听得呼呼轰轰,就似狂风卷起巨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接着一浪的向他们打来!

  杨婉仗着超卓的轻功,腾挪闪展,俨如轻舟在波涛汹涌、急流激湍之中起伏回旋,飘摇晃动,虽尚不至于即遭灭顶之祸,亦是有点把持不定了。

  李思南咬紧牙根。拼着豁出性命,把达摩剑法使得凌厉无前,冒死猛攻,飒飒连声,浑身上下竟似闪起千百道冷电精芒。饶是阳天雷本领高强,也觉得眼花缭乱,迫得稍稍放松杨婉,用大部分的精神来对付李思南。

  不过,他们二人虽然勉强可以支持,阳天雷的功力毕竟是远在他们之上,二三十招数过后,李思南的胸口已是隐隐感到疼痛。杨婉好在得李思南挡住了正面,她只是从侧面配合攻击,所受对方的力道较小,因此虽然功力稍差,反而不似李思南这样的感到难受,但亦是香汗淋漓了。

  白万雄一来是因为吃过李思南的亏,自是不敢在阳天雷的面前献丑;二来阳天雷已是稳操胜算,也是无需他的帮忙,故此白万雄当然就乐得袖手旁观了。

  阳天雷掌力催紧,激战中只听得“铮”的一声,杨婉的宝剑给他弹得脱手飞去。阳天雷哈哈笑道:“你们两人还不束手就擒,当真是不要性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