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说道:“只不知会不会是假冒的?”
罗俊说道:“我识得这面令符,确是国师府发出来的凭照。不过阳公子就在这儿,他可没有说过褚云峰会来。按说褚云峰是阳国师手下第二号人物,国师若然派遣他来,阳公子不会不知。”沉吟半晌,继续说道:“反正这个人窦寨主是一定要见的了,趁着阳公子和寨主就在里面,我正好进去禀报。不过,可又得请你们稍待一会了。”
王五说道:“罗寨主请便,不必客气。”
罗俊道:“好,那就请你们在我房中歇歇,我去去就来。”
罗俊走了之后,杨婉心里可是怔忡不定了。
杨婉暗自思量:“褚云峰定然是不知道阳坚白在此,才敢这样大胆,仍然冒充阳天雷的手下。阳坚白一见他的拜帖,这骗局当然是就要被拆穿了。可有什么办法去救他们呢?”
杨婉左思右想,兀是想不出一个好主意,罗俊已经回来了。
王五问道:“来的这个自称褚云峰的人是真是假?”
罗俊笑道:“说真也真。说假也假。”
王五诧道:“此话怎说?”
罗俊道:“褚云峰倒是不假,但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他以前是阳国师的师侄,如今是叛徒,和阳国师作对了,阳公子这次出京,正是要捉拿他的呢。”
王五哈哈笑道:“那他可是自投罗网了。但不知可有用得着我们效劳之处么?”
罗俊沉吟半晌,说道:“阳公子的意思是不想和他斗力,而是和他们斗智。要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捉拿下来。不过是否能如所愿,却未可料……”
王五说道:“不错,有备方可无患。若是文的不行,我们愿充打手。”王五因为新来投奔,急欲立功,心想褚云峰纵然厉害,但有阳坚白、窦安平、白万雄等人在场,莫说一个褚云峰,再多一个褚云峰也可以收拾得了,自己帮忙打架,料想没有什么风险,但却可以表白自己对窦安平的忠心,何乐不为?
罗俊说道:“五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却有个顾虑。”
王五道:“什么顾虑?”
罗俊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准备文的不成就来武的。我们想安排几名好手,冒充仆役,在旁伺候,倘若褚云峰不中计,就大伙儿一拥而上,将他生擒。但这几名好手必须是平日极少在江湖露面之人,否则只怕会给褚云峰看破。”
王五、张六、李七三人是不认识褚云峰的,但却不知褚云峰是否认识他们,因为他们在江湖上早已是成名人物。而褚云峰过去几年在阳天雷手下做的工作,就正是专门留心江湖人物的行动的,是以未必不会认识他们。
杨婉乘机说道:“我是一个无名小卒,这差使正好由我担当。”
王五说道:“是啊,杨兄的本领很是不错,我们不方便去,由杨兄去也是一样。”
王五在那酒店中见识过杨婉的本领,很想笼络他,故此极力推荐。杨婉是他带来的人,倘若立了功劳,他的面上也有光彩。
罗俊看了杨婉一眼,说道:“五哥推荐了杨兄,一定不会错。”当下伸出手来与杨婉相握。
杨婉知道罗俊是存心试探她的功夫,但却不愿与他握手,当下合掌一揖,说道:“多承寨主折节下交,小可却是不敢高攀。”她合掌作揖,十指指尖向前伸出,罗俊的手掌碰着她的指尖,只觉浑身一麻,不由自己地退了两步。原来已是给杨婉的指尖点了他掌心的“劳宫穴”。幸而杨婉用的不是重手法点穴,否则罗俊已是要当场摔倒。
罗俊是练有铁砂掌功夫的,皮粗肉厚,想不到给杨婉的小指轻轻一碰,就着了道儿,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哈哈笑道:“杨兄好功夫,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杨兄是去得的了!”当下叫杨婉换过喽兵的衣服,便即带她前往。
罗俊带领杨婉到“聚义厅”前,只见已有几个冒充仆役的好手在那里等候。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叫道:“贵客到!”刚才给罗俊报讯的那个头目,己是陪着褚、孟二人来了。
罗俊把手一摆,说道:“你们在阶下伺候。”吩咐了这一句话,便径自上前去迎接“贵宾”,不再理会杨婉了。
原来罗俊虽然知道杨婉本领了得,但因为她毕竟是新来乍到,罗俊还不敢倚为心腹,是以叫她和另外几个人在阶下“伺候”,准备在必要之时才动用他们。在厅内“伺候”的“仆役”,才是窦安平和他的亲信。杨婉颇感不安,不过在阶下也可以看见聚义厅中的动静,只好让他这样安排了。
且说褚云峰递进拜匣,果然得到窦安平的接纳,以隆重的礼节招待,心中甚为高兴,以为是已然瞒得过去,于是欢欢喜喜的和孟明霞进来拜见窦安平。走到了“聚义厅”前,忽见阶下排列的喽兵之中,有一个人似曾相识。
褚云峰在琅玡山的那一晚是曾经和杨婉交过手的,当时杨婉也是这副喽兵打扮,脸上也是搽了阿盖所给的草药,改了容貌的。因此褚云峰仔细一看,便认出了她。
褚云峰吃了一惊,轻轻地碰了孟明霞一下,孟明霞也注意到了。阶下的喽兵站过两边,杨婉还特地弯腰,说了一个“请”字。
孟明霞在琅玡山的时候,也曾见过一次杨婉,当时没有认出是她,此际听到她的声音,又给褚云峰轻轻一碰,登时恍然大悟,知道定是杨婉无疑。
孟明霞真是又惊又喜,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上飞龙山,未曾见着窦安平,就先见着了杨婉。
褚、孟二人都是精明能干的,看见杨婉目光有异,而且那个“请”字,也不应该由一个“喽兵”说出来。她那样大胆,做出与“身份”不相称的举动,定然是有用意的了。
罗俊也是稍稍起了一点疑心,不过一来因为杨婉是王五极力保荐的“朋友”,他信得过王五的忠诚,纵然怀疑,也想不到杨婉和褚、孟二人是早已相识了的;二来杨婉也只是说了一个“请”字,并没有其他异样的动作。罗俊以为她是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想“表现”一下自己而已。因此心中虽然稍感不快,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褚云峰、孟明霞在罗俊的陪同之下。踏进“聚义厅”,只见已有两人在堂中相候。一个是魁梧的汉子,一个是白眉鹰鼻的老者。
那魁梧的汉子站了起来,哈哈笑道:“窦某不才,得褚兄、孟兄光临敝寨,幸何如之。招待不周,尚祈恕罪。”
褚云峰知道此人便是飞龙山的窦安平,便也哈哈大笑道:“都是自己人,窦寨主客气什么?”
窦安平笑道:“不错,褚兄想必知道我与令师伯的关系。咱们就好比一家人一样,以后还得多多仰仗褚兄的提携呢。”
褚云峰道:“窦寨主这么说可是见外了。既然是一家人,还说得到什么提携不提携?”
窦安平哈哈笑道:“褚兄说得不错,窦某失言了。这位孟兄弟是——”
褚云峰说道:“这位孟兄弟是新来的人,敝师伯叫我带他在江湖历练,是以这次与他同来,好让他趁此机会,多结识结识各方的朋友。”
窦安平道:“如此说来,都是自己人了。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窦安平与他们寒暄过后,这才介绍那位白眉鹰鼻的老者与褚、孟二人相识,说道:“这位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白万雄白老前辈,褚兄、孟兄想必知道?”
褚云峰暗暗吃了一惊,想道:“听说白万雄当年是与淳于周齐名的黑道人物,只因败在屠百城手下,这才金盆洗手的。有此人在此,倒是要多加一点小心。”当下说道:“久仰白老英雄美名,想不到在这里相会,请恕失礼。”
白万雄淡淡说道:“老了,不中用了。褚兄,说句老实话,这里的事,还得请你多帮忙呢。”
窦安平笑道:“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必过分客气了。请坐下来说话吧。”
坐定之后,一个喽兵端着托盘,捧了几杯茶出来,依次放在褚云峰、孟明霞、窦安平、罗俊和白万雄的面前。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溅出了一点茶水似的。原来给褚、孟二人的那两杯茶,乃是放了“酥骨散”的毒茶。这个“喽兵”也是窦安平的心腹伪装的。他这样小心翼翼,并非是怕泼泻,而是怕放错了茶杯。
窦安平端起茶杯,说了一个“请”字,白万雄、罗俊相继端起了茶杯。孟明霞把眼向褚云峰望去,只见褚云峰若无其事地也拿起了茶杯。
褚云峰把茶杯凑到嘴边,嗅了一嗅,笑道:“这茶好香!”孟明霞心中一动,也学他的样子,把茶杯拿在手中,并不就喝。
窦安平道:“这是飞龙山特产云雾茶,最宜趁热喝了的好。两位喝过了茶,咱们再来喝酒。”
且说杨婉在阶下偷窥,不见阳坚白在场,已知他们定是要用阴谋来对付褚云峰,此时看见褚云峰和孟明霞就要喝茶,不由得心里一惊,想道:“他们这两杯茶里定有古怪,我可得提醒他们才好!”心中着急,根本没有想到自身危险,便轻轻地咳了一声。这一声咳嗽,用的乃是“传音入密”的功夫,阶下一声咳,堂上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因他们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褚云峰和孟明霞的身上,却没有发现咳嗽的是谁。
其实无须杨婉给他们提醒,褚、孟二人已是对这杯茶起了疑心。此时听得杨婉咳声,孟明霞装作突然吃了一惊的样子,失手打落了茶杯。
就在茶杯将要触地之际,褚云峰挥袖一卷,恰好把茶杯兜住。茶杯没有打烂,可是杯中的热茶已泼洒了。泼出来的热茶,在他袖风激荡之下,就像雨点一般,从半空中洒下来,恰好也是均匀地洒在各人的茶杯里。不用说这是褚云峰有意显露的一手上乘功夫了。
孟明霞作出十分惶恐的模样,搓手讷讷说道:“真是对不住了,糟蹋了窦寨主的香茶。失仪之罪,请寨主莫怪。”
褚云峰也佯作发怒道:“你这人真是个初出道的雏儿,见不得大场面。”
窦安平知道已给他们看破,冷笑说道:“恐怕你们是不放心喝我的茶吧?”
褚云峰端起了茶杯,说道:“寨主多疑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啊,有什么不放心的?但寨主既然这么说,咱们就大家都喝了吧。请,请,请呀!”
本来是窦安平向他们敬茶的,如今褚云峰突然反客为主,请主方的三人一同喝茶,这么一来,登时令得窦安平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要知他们的茶杯里此时亦已有了毒药,如何敢喝?
阳坚白躲在里面布置一切,刚才看见褚、孟二人端起茶杯的时候,心中十分得意,不料出了这个结果,眼看窦安平难以下场,阳坚白只好挺身而出,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文的不成,就来武的。
阳坚白走出大堂,冷冷说道:“褚云峰,我很佩服你有这胆量来到这里,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窦安平说道:“对,对。你们师兄弟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