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笑道:“明慧公主的驸马,无端端地吃你的醋,如今没办法,为了避免你受无妄之灾,咱们只好取道西夏回国了。”
两人继续向西行,不多一会,天色已晚,刺骨的寒风阵阵吹来,杨婉感到几分寒意,说道:“这里的天气变得真快,中午还是汗流浃背,虽然不似沙漠的酷热,也是叫人难受,想不到一到傍晚,就似咱们家乡要落雪的天气。”
李思南道:“西北草原的气候就是这样的。这里有两句谚语,叫做‘朝穿皮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等下天黑了还要冷呢!”
杨婉道:“你又没有来过,你怎么知道的?”
李思南道:“我在书上读过的。”
杨婉道:“俗语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真是不错。”
李思南笑道:“我又不是秀才。”
杨婉道:“你读的书可是不少呀,我们乡下的秀才只知道捧着高头讲章,说起来还远远比不上你呢。”
李思南笑道:“多承夸奖。我不过喜欢读读杂书而已。”
杨婉悠然沉思,半晌说道:“我小时候,母亲教我读书。我家虽然每一代都是军人,家里的藏书却也不少。可惜到了蒙古之后,多年来已是没有碰过书本了。咱们如果回到故乡,你把你的母亲接到我的家里来,咱们在下雪的夜晚,闭门读书,你读得疲倦了,我暖酒给你喝。你说好不好?”
李思南道:“你想得很美,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过这样太平的日子?嗯,咱们还是找一家人投宿吧!别做雪夜关门读书的美梦了。”
这一个月来,他们度沙漠,过草原,从没遇上人家,到了晚上,就搭起帐篷过夜,这样的生活也过惯了。不过现在到了有人家的地方,能够安安逸逸地睡一觉岂不更好?而且他们现在已是踏入了西夏的国境,“入境问俗”,他们也希望能够找个人谈话。于是趁着天还未黑,找着一家人家,便去拍门。
不料这家人家却是没有人的,李思南敲门敲了许久,不见有人答应,从门缝张望进去,这才发现里面四壁空空,别说是人,连鸡犬也没一只。
这个地方是个穷乡僻壤,人烟稀少,找了许久,才找到第二家人家,拍门之后,依然没有人应声。杨婉道:“奇怪,怎么都是没有人的?”其后又找了几家人家,都是像第一家一样,屋内无人,唯余四壁。此时已是夜幕低垂,过了初更了。
杨婉打了一个阿嚏,说道:“南哥,你说得不错,天气果然是越来越冷了。”
李思南道:“屋内既然没人,咱们不如就进去住一晚吧。总比住帐篷好些,有厚实的墙壁可以挡风。”
杨婉道:“不好,不得主人允许,咱们怎好随便住人家的房子?而且万一有人回来,那就更尴尬了。”她是名门之女,自幼受父母的薰陶,虽然是在荒山过了几年,对于守“礼”守“法”还是相当重视的。
李思南笑道:“我只是怕你着寒。好吧,你既然拘泥礼法,那咱们就找地方搭帐篷吧。其实在江湖闯荡,是无须那么固执的。”
杨婉笑道:“不得已时自是不妨随便一些,但现在咱们不住房子,那也算不了什么呀。只不过没有那么舒服罢了。”
天上彤云四布,夜风呼呼,并没有下雪,却比下雪的天气更冷。李思南和杨婉想找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搭帐篷,一直没有找个合适的地方。李思南见杨婉冷得发抖,好生怜惜,说道:“这样的天气,只怕还会下雨呢。还是找个人家的好。”
杨婉眼光一瞥,说道:“你看,那里有火光透出,可能是有人的人家。”
李思南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向那家人家跑去。只见篱笆虚掩,里面烧着一堆柴火,却不见有人。李思南进去一看,却原来是个磨房,里面有风车、有石磨,还堆有许多柴草,只是没有人。正是:
寒夜荒村求一宿,谁知横祸又飞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荒村午夜惊奇变
巧计金牌退敌骑
李思南道:“奇怪,火未熄灭,人到哪里去了?”
杨婉说道:“屋里堆满柴草,没人看守,这一堆火可是很容易惹起火灾啊!”
李思南笑道:“那咱们就替他看守吧。”
在西北的一些小村庄,往往一个村里只有一个磨房,属于村民公有,依照当地的风俗,异乡人在磨房借宿,是无须请准主人的。杨婉正自冷得难受,见了这一堆火,也就乐得坐下来了,心里想道:“反正这磨房里有人,待那人回来,我们向他解释,想必他也不会怪责我们擅入磨房的。”
李思南把水壶放在火上,把一壶冰冷的水煮沸,笑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咱们连茶叶也没有,只好用水来当酒了。请啊,请啊!”
杨婉笑道:“我可不是客人。”喝下几口开水,送下干粮,浑身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杨婉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可真是有点想睡了。”
李思南道:“那就睡吧。我替你守夜。”
杨婉道:“那人还没回来,我睡着了不好看相。南哥,你找点有趣的事情和我说,我就不想睡了。”
李思南笑道:“我知道的只是一些江湖上砍砍杀杀的事情,说起来可并不怎样有趣。可惜我又不会说故事。咦,奇怪,那人怎样还未回来?”
一阵冷风吹进磨房,只见外面已在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杨婉道:“这里的天气真古怪,果然下起雪来。”
李思南笑道:“朝穿棉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现在火是有了,就可惜没有西瓜。”
杨婉道:“那就喝水吧。”
李思南笑道:“不错,水可当酒,也可当西瓜。但也别喝得太多,明天路上还要喝呢。咱们人生路不熟,仓卒之间,未必找得着水源。”
杨婉道:“怕什么,你看雪越下越大了,喝干了水囊的水,咱们还可以喝雪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里可都是想着同一的问题:“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雪,那人为什么还不回来烤火。”
杨婉忽道:“我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李思南道:“说来听听。”
杨婉道:“卡洛丝把那镇国王子形容作丑八怪,明慧公主那样又美貌又娇纵的女子,怎肯嫁给他?”
李思南问道:“这有什么好笑?”停了一会说道:“她是迫于父命,不想嫁只怕也得要嫁。”
杨婉道:“是呀。所以我担心她若在洞房之夜发起了脾气来,可不是大大的笑话?”
李思南默然不语,杨婉似乎也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叹口气道:“明慧公主其实也很可怜,丈夫相貌丑那还不要紧,偏偏这个镇国王子又是个鄙夫!”
李思南勉强笑道:“你要说有趣的事情,你自己却叹起气来了。”
杨婉笑道:“南哥,成吉思汗对你可是很不错啊。他送你这把他自用的铁胎弓,还要封你作金帐武士,若是那镇国王子阵亡,南哥,你就大有做驸马的希望了。”
李思南佯嗔道:“你怎么胡扯一通,扯到我身上来了。好,看我不撕破你这张小嘴?”
杨婉笑得如花枝乱颤,说道:“我怕痒,别来搅我。你不是说明慧公主嫁给那丑八怪是没趣之事吗?我不过想把没趣的悲剧变成有趣的喜剧罢了!”
李思南呵了呵手指,作势说道:“还说还说?好,我非得叫你讨饶不可!”作势抓下,却忽地停手不动,脸上似乎露出诧异的神色。
杨婉怔了一怔,说道:“南哥,你——”李思南向她打了个眼色,“奇怪,我刚才好似听到什么声音,怎么现在又不闻了。这是风吹瓦片引起的幻觉呢?还是屋里有耗子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