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孙微皱了下眉,正要再问什么,只听有人道:“先生,小鸾,我找了你们好久。”

回头一看正是相思,她走上去握住步小鸾的手,然而残留的惊惶还是压制不住的从她脸上透出来。

卓王孙看着她,道:“我已经知道阇衍蒂的事。”

相思猝然合眼,摇了摇头,道:“远不止这样。”

卓王孙脸色微沉,道:“先不要讲,等我把小鸾送回去。”

当他拉起小鸾的手,回头看时,发现刚才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小姑娘。

不知道她是平空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还是真的被那屏风上的妖魔拉回了画中?

回到房中,相思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从甲板上下来,我觉得头晕眩得厉害,上床就睡着了。恍惚中,觉得海上略有些风浪,空气很潮,海风的声音若有若无,窗外月色却分外明亮,床前就像结了一层冰。

过了一会,我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种沉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开始我还以为是有人在走动,后来发觉是有人在敲击什么。似乎十分费力,但动作却很缓慢,好像把什么有节奏的故意举高,又放下。我一瞥更漏,已经是酉时三刻,谁会在这时不紧不慢的敲着东西呢?

于是我拿了蜡烛,向声音的源头走去。那声音猛然停了,但我记得声音是来自黄二房间,然而那明明是一间空房。

黄二门口有一点灯光,一条白色的人影就扶着门栏背对我站着。

我吓了一跳,鼓起勇气问了声:‘谁?’

他回过头,却是杨盟主。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我:‘夫人这么晚了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定了定心神,道:‘不知道刚才…杨盟主有没有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淡淡的道:‘当然听到了。’抬手一指房门:‘就是那里。’他又问我:‘夫人想不想进去看一看?’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他转身看了一下门锁,袍袖轻轻一带,门吱的一声开了。

当面一阵冷风旋来,把我手中的吹灭了,屋里一片漆黑。

我刚刚想退出来,他已经点燃了随身火折。

一点微光之下,四处阴气沉沉的,哪里有什么客人,连家具陈设一切俱无。然而,就在房间的正中却孤零零的横放了一个半人高的长方形柜子,上边罩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他什么也没讲,走过去一把把罩布揭开。灯光移近,里边,里边…”相思说着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里边是一口棺材。”

卓王孙沉吟道:“黄二房间在刚刚起航的时候还查看过,里边什么也没有,现在却运上来了一具棺材,倒有几分意思。”

相思惶然道:“是,真的是一口棺材…杨盟主还拿着火折仔细将这尊棺木照了一次。他说:‘我们刚才听到的,应该就是是钉棺木的声音。但是,这些钉子却已经长满了铁锈,木头也有水泡过的痕迹,明显不是刚刚钉上去的。’

不是钉棺木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讶然失声道:‘难道…难道是开棺木的声音?’那时,一晕火光时暗时明,四周却黑的不见五指,我仿佛能看到刚才有什么东西就蹲踞在棺木上,手中举着奇形怪状的长撬,不紧不慢的挖掘着,或许是棺木中的某种东西,正一点点破棺而出…”她没再说下去,红润的嘴唇已经苍白,微微颤抖着。

卓王孙道:“杨逸之呢,他做了什么?”

相思深深吸了口气,道:“他要揭开棺木!”

卓王孙道:“最后他揭了没有?”

相思摇头道:“没有,我怕得要死,所以拦住了他。我说无缘无故开棺,对死者是大不敬,人死为大,我们还是不要造次,何况如果尸主知道,恐怕也不会甘休。”

卓王孙道:“那么后来呢?”

相思道:“后来他让我回房休息,而且,他最后对我说了一句——他让我最好多和你呆在一起,还说这艘船上有些东西,要多加小心。”

卓王孙道:“他自己也回房了?”

相思道:“是,但是就在我向向舷梯口走去的时候,听到身后又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我以为还是他,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黑衣女子提着灯笼,缓缓往甲板上走。”

第十一章、秋波想断珠垂血

灯笼擦身而过,那女子神色漠然自顾向前行,看都没有看相思一眼。相思隐约觉得那背影与兰葩有些仿佛,但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知觉,如在梦中。

梦游?相思担心她深夜一个人到甲板上会有危险,也不敢惊动,于是悄悄跟在她身后。

上了甲板,那女子倚着船舷,站了一会,突然掩面抽泣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借着月光,相思看见她带着厚厚的面纱,却是空蟾。

她哭了一会儿,抬头眺望远处森黑的波涛,将手中的灯笼扔下海去。灯笼就在夜空中燃烧起来,像一个火球,转了几圈就熄灭在海上。

这时空蟾幽幽的长叹了一声,拉着栏杆,似乎要跃下海去。

“不要!”相思喊出声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别碰我。”空蟾瞬时已经把手抽了出来,紧紧掩住面纱,神情颇为厌恶。

相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妙手空空,在我不知不觉中,就抽回去了。”

空蟾哼了一声,侧开脸去,良久才道:“以后世上再也没有此人。”

相思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有什么样的事情,是非要靠自尽来解决的。”

空蟾冷笑道:“我看你是富贵日子过得太无聊了,管这些闲事!”

相思温和的一笑:“无论你怎么说,除非你告诉我是为什么要寻短见,否则我决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空蟾久久注视着她的脸,一字字道:“是不是我说出来你就可以不拦我,让我去死了?”

相思还是微笑着,道:“如果你能说服我那的确是不得不死的理由,我就不拦你。”

空蟾冷哼一声:“懒得理你!”挥手就是一掌向相思当头拍去。

相思没想到她居然说动手就动手,稍稍让得慢了些,空蟾的掌风从在她发际擦过,而空蟾的身体却一借力,飞一般的向栏杆外标去。

相思愕然,她求死之心居然如此坚决!手上再不容怠慢,猛地向她腰间丝带上探去。空蟾一回头,手上竟然多了柄匕首,刀光匹练一般挥下。就在匕首就要斩上相思手腕上的一瞬间,一道青光从相思衣袖中标出,正打在空蟾手中的匕首上。只听砰的一声,匕首脱手飞出,一直坠入海中,就连空蟾整个人都似乎给青光打得飞了回去,重重的落到甲板上。

空蟾从地上跃起,难以置信的看着相思。她虽然不以武功见长,然而既然能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偷,武功绝对坏不到那里去,尤其是轻功。

然而如今她居然不能越过相思的阻挡。

她似乎恼羞成怒,抢前一步就是一阵强攻。若说刚才她还只是想甩开相思,自己跳下海的话,如今却招招都是在找相思拼命。

她的出手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一瞬间九十三式的“六瑶手”已经使完,瞬时又已变式为指,骈指如风,像相思诸处大穴点来。

她用的竟然是小极乐天主人独传秘技极乐销魂指。如今天下能用这种武功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而她却已经用得有了相当的火候。

相思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在她的进逼下一步步向往后退着。然而空蟾声势虽盛,却始终不能攻入她身旁三尺内。

她已看出空蟾这些古怪的武功似乎也是到处偷来的,实在很杂。

过了不久,空蟾的呼吸就急促起来,手上也慢了很多。相思止住了后退,却也不急着抢攻,只随手化解着她的招式。

空蟾又支撑了一会,猝然住手,胸口起伏不定,一半是累,一半是气恼。她突然掩面跌坐在甲板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伏地啜泣起来。

相思怜悯的俯下身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

又过了好一会,空蟾叹息了一声,抬头道:“我本来是不想上这艘船的。”她看着远方的海波,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下去:“我听说杨盟主帖约华音阁主,决战雪域神山岗仁波吉峰顶,这是武林中二十年一遇的大事,我无亲无友,乐得看看热闹。来到刘家港住店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位赴会的高人。”

相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