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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琴轩却没有马上上前,她是脱凡境修者,她很敏锐地感知到了弥漫在屋子里的香气不对劲。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很快锁定了草木异香的来源——穆晴岚。
段琴轩眉头紧紧皱起,她迅速荡开灵识去探,却探不出穆晴岚哪里古怪。
在她腰侧的软剑要出鞘之时,穆晴岚突然回头,泪流满面地哑声说:“师尊,快救救霍郎,他五衰到极,已经快没命了!”
段琴轩再顾不得什么,上前来,抬手以灵力灌注到霍珏的身体之中。
“怎么会这样,少掌门分明刚才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曲双看着穆晴岚说,“是不是有人偷袭了少掌门?!”
关子石来的晚一点,一进门,闻到了空气中的气味,表情就是一变。
穆晴岚之前流血受伤,总是会设法掩盖味道,只在霍珏的面前才会暴露自己。可她现在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便根本顾及不到掩盖异于常人的气息。
可关子石脚步一顿,再细细闻嗅,却根本闻不到什么妖的气息。
关子石自己便是玉髓成灵,他能分辨出这些气味的来源是穆晴岚,却分辨不出她是什么。
段琴轩也是根本无法确认,才没有将剑出鞘。只是她一边给霍珏输送灵力,一边皱眉看着穆晴岚。
曲双还在那里吱哇乱叫,段琴轩呵道:“你怀疑有人刺杀,怎么还不去带弟子们搜寻!”
曲双一见关子石也去给霍珏输送灵力,自己修为不够,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连忙带着弟子去追那不存在的刺客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晴岚他们三个,穆晴岚没有再隐瞒,直接道:“师尊,霍郎在差不多一月之前,便已经五衰到极,他不肯告诉任何人,早已心存死志。”
“我骗他我是妖精,将妖丹给他,助他等到重生莲被送回来。”穆晴岚双眸哭得像是烂桃子,她道,“其实我是用供生邪术,在为他续命。”
段琴轩听了之后眼皮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目瞪口呆地瞪着穆晴岚,关子石也是手一抖,险些断了对霍珏输送的灵力。
穆晴岚道:“霍郎发现了供生阵!他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他居然毅然割断了手指,打断了供生阵。”
穆晴岚哭嚎着说:“他会死的,他不能死!”
穆晴岚抓住段琴轩的手臂道:“师尊,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办。”
她抽噎着,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开始在地上爬着寻找霍珏戴着供生戒指的那根手指。
找到之后,她哆嗦着手把戒指取下来了,回到霍珏身边,就要再给他戴到另一只完好的手上。
段琴轩吼道:“穆晴岚,你是疯了不成,供生阵乃是邪术,是一命换一命的邪术!你怎么会这种术法?你不要命了吗!”
“霍珏不能死。”穆晴岚只会说这一句话。
她心中有种她来不及细想的恐惧,这恐惧十分致命,像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她,这一次霍珏要是死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穆晴岚不理段琴轩的怒吼,拿着戒指要再度给霍珏戴上的时候,霍珏突然醒了。
他睁开灰蒙蒙,彻底失去光彩的双眼,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虚弱地开口便是:“晴岚……不要。”
这句话像是一根通天彻地的钉子,将手中拿着供生戒指的穆晴岚三魂七魄一道贯穿,死死钉在地上。
片刻后,穆晴岚哭道:“霍郎,我求求你,别这样,你会死的!”
穆晴岚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是我是心中有数的,我不会丢了性命的,你信我啊!”
“这供生戒指是我专门找尹荷宗宗主莫泽定制,供生很缓慢的,只是能给你续命,等到重生莲送回来,你重生,我们的供生就断开了!”
“霍郎……”
霍珏抿着嘴唇,对着穆晴岚的方向,十分虚弱却格外坚定地摇头。
邪术没有只是续命一说,霍珏亲眼看着穆晴岚摔在地上起不来身,亲耳听到她说要回自己所在的山上。
或许她真的不会死,只是多年修行毁于一旦,被打回原形,重新变为一棵树。
那跟要了她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世间能以草木化形的妖,本就凤毛麟角,修成人形便是重生。
霍珏绝不肯以他人的性命,换取自己的性命。
尤其这个人是穆晴岚。
他的女人,他护不住便算了。难道还要她为他殒命换他苟且偷生吗?
那太卑鄙了。
霍珏不允许自己卑鄙地活着。
穆晴岚抖着手,攥着戒指泣不成声。
她看着霍珏哄劝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死,我不会死的!”
霍珏不肯答应,穆晴岚可以强迫,但是以霍珏的性子,怕是那样活着,便是生不如死。
他断指的决绝现在历历在目,穆晴岚膝行向前,拉住了霍珏完好的那只手。
霍珏回握住她,拉着她倾身,而后艰难抬手抱住了她。
段琴轩和关子石还在一左一右地给他输送灵力,霍珏抱住了穆晴岚,轻声道:“晴岚,生死有命。”
“不。”穆晴岚说。“我不认这样的命,你答应了跟我好的,你答应了的!”
她这一次再不是假哭,而是真哭,哭得肝肠寸断,浑身颤抖。
霍珏很快没了力气,他的身体留存不住灵力,现在每一刻,都是在空耗。
供生阵的反噬太狠了,霍珏随时都觉得自己要身死魂消。
他对穆晴岚说着对不起,静静交代着段琴轩门中后续事宜。
他被几个人抬起来,放回轮椅上。弓着从来都不会弯曲的背,满头灰白的长发让他看上去像一簇干枯的蒿草。
穆晴岚始终陪在他身边,借着给他倒水喝的由头,将藤蔓的浆液喂给他,能多撑一秒是一秒。
霍珏没有拒绝。
好好的时候,生命总是漫长的,任由虚耗。
一旦生命开始倒计时,一切就都变得犹如瞬息般短暂。
段琴轩和关子石甚至是曲双,都被霍珏亲自交代过之后打发走,众人将着心知肚明的最后时间,留给了穆晴岚和霍珏两个人。
穆晴岚一直在哭,仿佛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她的内心鼓噪着、嗡鸣着、有什么东西要随着霍珏生命的流逝破土而出。
她一遍遍重复:“你答应我的,你怎么能这么走呢……”
你答应我的……你说过会来找我!
穆晴岚心中冒出这句话,自己愣住,脑中却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霍珏断掉手指的手掌包起来了,完好的那只手,一直放在穆晴岚的脑袋上。
他气息微弱,喃喃低语:“你一生很长,可以爱很多人。”
“忘了我,下山去吧。”
“你想得美,你又想反悔!”穆晴岚声音嘶哑,和霍珏的声音不分高下。
她“逞凶斗狠”道:“你若死了,我便跟你去!”
霍珏听了这句话浑身发颤,他嘴唇抖了几抖,崩溃地抽噎。可被抽干生机的身体,连哭都做不到。他流不出眼泪,只能干涸着让悲伤滞涩地随着血液流便经脉,任凭嗓子里发出悲鸣一样的抽气声。
穆晴岚又道:“霍珏,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就信我一次。”
穆晴岚抱着霍珏的腿说:“我骗了你,我不是树妖,不是!”
“我没有妖丹,我是在湘君山之中凝化出意识,”穆晴岚说,“我是以凡人的供奉修炼出人形,我不会死,只要供奉不断,我总能恢复的。”
霍珏顿住,只是他现在再做不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了。
“他们都叫我山神,霍郎,我是山神啊!我是湘君山酝酿出的神族,我喂给你的浆液,都是山髓。”穆晴岚其实又在撒谎。
叫她山神的是山下被她帮助过的愚民,那些妖精都叫她山鬼。
这世上已经上万年没有出过神了。
她是湘君山里的孤魂野鬼,大概是因为死后执念未散,她侥幸得了供奉化为人身,她灵魂不全,不记得身前事,但她确实不是什么山峦凝化的神。
她到现在都不敢和霍珏说实话,是因为这世界上谈鬼修色变。
连邪修和妖精都有回头是岸转入正道的机会,但是鬼修向来是邪恶、残暴、甚至比嗜血魔族还令人厌恶的存在。
因为大多数鬼修都以人族魂魄修炼,他们活剥人皮,做人皮灯、人魂旗、以怀孕的母亲婴孩炼制尸鬼作为鬼仆。
俢鬼之人残杀人命毫无例外,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
穆晴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她从未害过人,但她却因为自己是山鬼,一个字实话也不敢透露。
霍珏或许能接受一个树妖,却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山鬼。
因此穆晴岚骗霍珏,说她是山神。
“我是山神,我的信徒很多的。”穆晴岚哑着嗓子哄霍珏,她不能让霍珏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们没有以后了。如果霍珏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穆晴岚攥着供生戒指,哄霍珏道:“跟我供生,我们都能活。”
霍珏不言不语,并不相信穆晴岚此刻说的话,他不能冒任何夺取穆晴岚性命的风险,去接受供生。
他只是手掌轻抚穆晴岚的头顶,只想和她静静度过最后的时光。
穆晴岚费尽口舌,霍珏都不肯答应和她重新结供生阵。
穆晴岚蹲在那里,烂桃子一样的肿胀双眼之中,慢慢溢出了幽绿色的光芒。
被幽绿替代的双眸看上去极其可怖,鬼气森森,她仰头看着霍珏,双眸之中盈满执拗和疯狂。
若是这一刻霍珏见到穆晴岚的样子,一定会被吓到,因为她的样子,是真的同那些杀人害命后尸体都不放过的鬼修如出一辙。
穆晴岚面无表情,她看着霍珏,最后问了一遍,声音尖锐:“你决定要负我了是吗?你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死,要离我而去是吗?!”
霍珏还未开口,穆晴岚突然站起来,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屋子里。
霍珏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他察觉到穆晴岚走了,微微抬了一下手,撕心裂肺地在心中喊了一声“晴岚”,却只是微微抬了下手而已。
走了才对,走了才好……
霍珏这么告诉自己,闭上了眼睛,骷髅一般的面容之上,鼻子缓慢涌出了血。
他低着头,窝在轮椅里面,似是咽了气。殷红的血水在他灰白的发上,他的衣袍之上,开出点点血花。
如凛冬红梅,傲然绽放,霜雪难折。
穆晴岚飞掠到雪原之中,站在苍茫的风雪之中抬起双臂,幽绿色的灵光朝着四周散去,雪原松灵很快被她催动。
无数雪松拔地而起,它们以根须在雪原之上迅疾奔跑。
不过眨眼之间,便为穆晴岚寻到了方向。
穆晴岚化为一道幽绿光芒飞掠而去,同一群狂奔的树灵汇聚到一起,追赶着一只通体漆黑,鹿角却带着银光的骊鹿。
幽绿色灵气化为了绳索,勒在了骊鹿的鹿角之上。
很快骊鹿被绊倒在地,迅速被雪原的松灵树藤缠缚在地上,动弹不得。
穆晴岚现身在骊鹿身边,对上骊鹿惊恐瞪大的眼睛,慢慢蹲下。
她没有杀它,穆晴岚从不杀生。
她是山鬼,她经年散魂在山中,所以她能沟通草木。她的心中总有一条不能逾越的线,那便是不能杀生。仿佛只要过了那道线,她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她也以此来约束山中精怪。
哪怕她像寻常鬼修那样,闻着凡人的魂魄被香得流口水,也没有动过害命之心。
她在鹿腿上取了一些骊鹿的血,而后便让松灵将骊鹿放掉。
霍珏说过,雪原骊鹿食之忘忧,骊鹿血,也有一样的效果。
她劝不听霍珏,便只好出此下策。
她带着装着鹿血的小瓶子,直接去找了段琴轩。
她在段琴轩的屋子里待了不到一刻,段琴轩对她自爆本相拔出的长剑便收回去了。
穆晴岚不出意外地说通了段琴轩,她也只能说通段琴轩。
段琴轩重情,对霍珏更是割舍不下,她泛红的眼眶说明了一切。
可是段琴轩跟着穆晴岚朝着宿霜阁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可你若是鬼修,为何身上没有一丝鬼气?”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穆晴岚将自己侥幸得人身的过程同段琴轩说了。
段琴轩惊异不已,又迟疑了。
她不能牺牲一个从未害过人的孤魂,为师弟续命。
穆晴岚又道:“我不会死,师尊,只要村民的供奉不断,只要湘君山还在,重塑身体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霍郎等不了了啊。”
穆晴岚在霍珏屋外,对段琴轩说:“师尊,徒儿不孝,拜入师门未能侍奉师尊左右。若是有朝一日……徒儿能修成正果,再来与师尊重续师徒之情。”
“师尊,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答应我吧。帮我封存霍郎的一部分记忆,这样他才能安心等待重生莲。”
段琴轩面色难看无比,内心也万分纠结,知道穆晴岚是山鬼对她的震惊,不亚于她当初知道霍珏竟喜欢上了穆晴岚来的冲击。
现在穆晴岚为了救霍珏,竟要封存霍珏的记忆。
她想起曾经掌门霍袁飞,也对霍珏做过一样的事情。
霍袁飞那时候对尚且修为稚嫩的段琴轩说:“霍珏因果缠身,心魔从生,生志已失,只能以此方式为他续命。日后如何,且看因果吧。”
段琴轩想起过往,晃神片刻,穆晴岚已经拉着她进入了室内。
段琴轩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即便穆晴岚是山鬼,她也没有害过人,她不该死。而且霍珏醒了,若是有朝一日他想起一切,绝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段琴轩怎么忍心?她怎么忍心看到霍珏死去,看到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在重生莲就要送回来之前,惨死在她的面前?
这一刻私心占据了一切,她听信了穆晴岚的保证,她说谁也不会死。
霍珏在无知无觉之中,被灌下腥热的骊鹿血,幽绿色的供生戒指,戴在了霍珏完好的手指之上。
穆晴岚手上的镯子和霍珏的戒指撞在一处,再没分开。
供生阵被激发,霎时间屋内灵光大盛——整个宿霜阁之内的符文灵光冲天而起,又被段琴轩迅速布下的阵法压制。
段琴轩摸出霍珏的弟子命牌,看着穆晴岚身上的生机迅速被抽离,全部灌注到霍珏奄奄一息的身体里面。
霍珏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在半空之中伴随着赤金色的供生符文舞动片刻,渐渐恢复漆黑。
凹陷的面颊重新鼓起,他身上缠绕不去的死气被符文撞散,他在转眼之间,恢复了生机。
等到他彻底恢复成了清癯却俊美的模样,“嗡”地一声,穆晴岚手腕上的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
霍珏手上的供生储物戒绿色的宝石也碎成了沙。
供生阵成!
但因为霍珏打断过一次供生,经脉内府受损太严重,油尽灯枯之后再重新恢复,等同活死人肉白骨。
他是无法因为供生恢复到灵府未曾受损之前的巅峰状态的。
他的灵府恢复到裂纹遍布的状态已经是极限。而段琴轩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穆晴岚说一句话,在供生阵成的刹那,她便轰然消散在霍珏面前。
霍珏依旧深沉昏死,段琴轩查探过他的灵府之后,按照和穆晴岚约定的,开始搜魂之术,抽离他的部分记忆。
最后那一缕被抽离的天魄,被段琴轩封入了霍珏弟子命牌。
段琴轩低头看去,这白玉命牌之中,有两缕记忆,像两条永远不可能相缠的蛇一样,分别在命牌的两头游弋。
段琴轩拧紧眉心,深叹口气,收起命牌将霍珏弄上床。
霍珏再度醒来时,是十月十五。
第40章 暴露
霍珏醒来之后, 段琴轩和曲双全都守在他的床边,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神色。
霍珏只有刚起来的时候,看着屋子里挤着的段琴轩和曲双愣了一会儿, 很快就开始询问门中事情。
他似乎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段琴轩心惊肉跳地试探了几句, 发现他把这些事情里面关于穆晴岚的存在, 全都忘掉了。
他记得修律院的反叛、知道灵山发怒、知道段琴轩回山的时机、也知道穆家联合邪修上山, 他甚至记得秦妙言来过山上。
唯独关于穆晴岚的一切被巧妙抽离。
骊鹿血能令人忘忧。
段琴轩现在说不清楚看着霍珏恢复肃冷和沉郁好一些,还是前段时间, 他会担忧会着急, 甚至会当着弟子的面维护穆晴岚那有人味儿的样子更好一些。
但事已至此, 他们必须瞒着霍珏。
霍珏的记忆断层,像一个被挖空的内里的果子, 外面看着再怎么光鲜亮丽,一口咬下去也只有看似天衣无缝的皮。
他和段琴轩还有曲双说话,说两句就会停顿。
他像一个坏掉的傀儡玩具,手脚被线牵着也滞涩难动。分明能够看到一切的双眼却失去了该有的神采,晦涩又阴郁。
“召回弟子吧。”霍珏吩咐段琴轩, “封山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段琴轩私心里面不想封山, 专门将霍珏下的这个决定,同穆晴岚一起从他的记忆之中抽离。却没料到霍珏在失去了这一部分记忆的情况之下, 依旧下了封山的决定。
曲双心里藏不住事情, 一直担忧地看着霍珏。
他知道了一切,原本十分不喜穆晴岚, 可穆晴岚真的对少掌门痴心一片, 甚至为少掌门牺牲自己。
曲双听了段琴轩说, 穆晴岚其实是山鬼, 之前两次的所谓灵山发怒,都是她在帮忙。曲双竟然不怎么觉得难受,哪怕穆晴岚是山鬼。毕竟穆晴岚同他们在北松山这么久,曲双早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师姐说她从来没有害过人,曲双信。因为北松山的松灵,俱是雪原酝出的至纯至净之灵,是绝不会与害人之物为伍,甚至受其操控的。
“你有话说?”霍珏被曲双赤裸裸火辣辣的眼神看得不适,微微蹙眉问。
曲双下意识看了段琴轩一眼,而后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段琴轩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曲双,只是挑拣着和他说了一部分,并且吩咐他让弟子们三缄其口,不要在霍珏的面前提起穆晴岚。
“那出去吧。”霍珏说,“我饿了,让弟子帮我拿些食物来。”
“哦……哦!”曲双心说平时少掌门的吃食都是穆晴岚亲手做的,少掌门现在要吃,是要吃什么?
饭堂的大娘会做穆晴岚做的那些食物吗?
曲双心中嘀咕着离开,段琴轩又劝了两句关于封山的事情,但是霍珏给出的回答和那天一模一样。
他对段琴轩说:“穆家意图明显,不会轻易放弃,等到在外的弟子们全部回山,我们便封山庇祸。”
段琴轩苦劝无果,只能尽量拖延。
她不能让穆晴岚白白牺牲,至少要拖到湮灵仙尊送回重生莲。
而诚如霍珏所料,穆家果然贼心不死,穆老宗主名为闭关,实则天人五衰迅猛,缠绵病榻。
穆婉然那日带着一行人回到了霍家之后,气得不轻。对着跟过来的和泽长老发了好大的脾气,质问他那北松山的少掌门霍珏是修了什么邪术,为什么能操控树藤。
和泽长老根本不知道,心里苦涩难言,他的弟子都被抓了,离了北松山他根本拿不住剑宗长老的臭架子。被大发了一通雷霆的穆婉然给扔到了穆家的一个偏院住着,伺候的人只有两个老妈子。
还是顺带着监视他的。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和泽长老当然可以一怒而去,但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已经是正道叛徒,而修真界其余的三大宗门,现在看来根本不像和泽长老以为的那样,在看剑宗的笑话。
据说无间地那至尊秦妙言,不光来帮忙,还将杀掉的几百众修士制成傀儡,就放在天元剑派入口守山。
无间地在大张旗鼓地维护天元剑派。
当时修律院叛变,和泽长老知道霍珏连送了三只求救灵鸟,分别是给衡珏派、无间地散修、还有天地城佛宗。
当时和泽只当霍珏是病急乱投医,现在看来关子石顺利回山,衡珏派的态度很明朗,连秦妙言都来帮忙,除了还没消息的佛宗,其余两家都还是偏向霍珏的。
他气数未尽啊……
和泽长老心里难受,他不叛变,几年后是个死,现在叛变了,也是前途渺茫。
他忍不住召出了道心灵盾,把他的道心灵宠给召出来,先将龟壳上那日横冲直撞损坏的符文填补上。
他擅长阵法,对自己的灵宠更是不吝叠加各种精妙阵法。
他在修复巨龟身上符文和阵法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了一处留影阵。
霎时间那天对战的场景,便映射在了和泽长老的面前。他后退了一步,看到那天树藤游动天塌地陷的情景,便是心头一阵翻腾。
真的是灵山发怒吗,连灵山都不容他们这些叛徒了吗?
和泽长老一时间神色怆然,但是很快,他眼睛一眯,下一刻精光闪过。
“大小姐,和泽长老求见。”婢女隔着老远,在水榭外面喊着穆婉然大小姐。
人间已经是初冬时节,昨夜才过早下了初雪,今日又是阳光明媚。院落之中屋檐树上白雪如棉堆叠,化得滴滴答答如同小雨。
穆婉然在这样的时节,竟然大半个身子泡进了冰冷的池水之中,手中捧着一捧金丝一样的秀发,在慢慢地抚动。
柔软如水草一样的发丝散落在水中,被阳光一映,晃得人睁不开眼。
穆婉然正眯着眼垂头痴迷地看,便听到婢女喊的这一嗓子。
她转头,秀雅的面容一沉,眉目阴鸷,怒道:“不见!”
那个老废物,穆婉然带他回来都很后悔,不如当日让他死在北松山上。
“大小姐,和泽长老说有重大发现,若是无用,愿意自行离去。”
婢女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时候水下和穆婉然对视的一张脸,慢慢浮上水面。
正是穆婉然手中那一捧金丝秀发的主人。他面容惨白,但是随着他在水中直立而起,一头赤金色的长发水蛇一般游弋缠缚在他赤裸的上身。
他生了和发色相同的一双赤金色的眼眸。水流顺着他的金发缠绵而下,他生得极其俊美,俊美到失真,非人感十分强烈。
他转动那双赤金色的眼睛,看向穆婉然,眼神之中,似是蕴藏着幽深的漩涡,令人见之难以自拔。他凑近穆婉然,声音腔调有一点奇怪,可是听在耳朵里却黏腻的令人浑身酥麻。
“你去吧。”他慢慢地说。
三个字,便让穆婉然后脊泛起阵阵颤栗。
他的模样不能用寻常的美艳去形容,却割人眼球一般令人移不开视线。阳光下连侧脸和颈项之上,都细细地折射着赤金的碎光。
他绕着穆婉然转了半圈,穆婉然的眼睛直勾勾随着他的转动而转动。
“正事要紧。”他又说。
他像个妖精,突然入水,又突然从水下钻出,高大的男性身躯上半身完全是人族的样子,却在金红交错的长发掩盖之下,有一条手臂自肩头齐根断掉。
他在水中慢慢升高,身躯笼罩穆婉然,而后微微低头,高挺的鼻梁凑近穆婉然的鼻翼,湿漉漉冰凉凉的在她鼻尖蹭了一下。
他微微张开嘴,细密的尖牙微露。他在尖牙之中伸出一点细细的鲜红舌尖,直接挑开双眼痴迷毫无抵抗力的穆婉然的双唇,给了她一个黏腻湿冷的亲吻。
“苍,苍伶……”穆婉然仰着头,双手攀着鲛人的腰身,轻声痴喃。
穆婉然从水中像个失魂的水鬼一样爬出的时候,分明是初冬萧瑟的时节,她却浑然不知道寒冷一样,面色绯红呼吸凌乱。
婢女迅速过来给她披上衣服,水声传来,她转过头,便看到那个刚才还温情目送她的鲛人沉入了水下。
自水面向下看去,那鲛人本该宽大美丽的鱼尾似是被人斩断,而就连那仅存的一截鱼尾之上,也是坑坑洼洼残缺不堪。
这般看来,他仅剩一张异于常人的样貌,能够迷惑人。
这样的鲛人若是在豢养鲛人的修士手中,只有抽筋扒皮食肉一个作用。
事实上修真界没有人会将半人半鲛的鲛人当成真人来看待,他们和人的差距肉眼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