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言小说上一章: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 古言小说下一章:漫漫自由路:曼德拉自传
郭质这才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公主是否嫌我老了,不如少年时美貌了?”
刘桢白了他一眼:“你现在确实有些老了,奇怪,在光禄勋又不需要抛头露面,怎么连抬头纹都有了?”
郭质大惊失色,还真伸手去摸,等到听见刘桢压抑不住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
刘桢本是因为赵廉和她说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此时被郭质一逗,烦恼顿时就消散不少。
跟郭质在一起,有一个好处,就是永远不必担心会不开心。
郭质哀怨道:“仲夏宴上满是才俊,不知公主可将夫婿人选定下来了?”
刘桢:“定下又如何,不定又如何?”
郭质喜滋滋道:“若是公主还未定,子璋不才,愿自荐枕席,当公主裙下之臣。”
他们左右没有旁人,郭质这番话又是压低了声音,是以不虞有人听见。
饶是如此,以刘桢脸皮之厚,也不由微微一热。
“郭子璋,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郭质笑眯眯道:“公主就如同那驴子,打着不走,牵着倒退,若是不加紧表露心迹,要是到时候被人抢先,我就后悔得没地方哭去了…哎哟!”
他小小地惨叫一声。
刘桢笑吟吟地捏着他的耳朵:“我是驴子,嗯?”
郭质:“你是驴子,也是最好看的驴子…不不不,你不是驴子,我才是,我才是!”
他的耳朵被刘桢绞弄成各种形状,郭质疼得泪眼汪汪,又不敢反抗,那样子甭提多可怜了。
原本有事折返回来的赵廉正好撞上这幅情景。
拧人的笑靥如花,被拧的可怜兮兮。
他见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怎么长公主方才看着还和蔼可亲,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此可怕?简直和家中老母有得一比!
公主果然不是谁都能娶得起的,还好他没动过这心思。
还好还好!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古人诚不欺我啊!
看来他以后还是要跟长公主保持适当距离才好。
那头刘桢终于大发慈悲松开手,郭质抱着“都已经这么惨了,怎么也要把话说完”的悲壮心情道:“阿桢,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待你好的。”
刘桢斜睨他一眼:“怎么个好法?”
郭质掰着手指开始数:“你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了解得很,我也对你了解得很,不必担心性情不合;然后我也陪你共患难过,似那等长得好看,却空有张嘴,行事不切实际的人,是万万不可取的!”
他表扬自己的同时,还不忘黑赵廉一把,刘桢听得好笑,又拼命忍住了。
“还有,我会很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也绝不撵鸡。”
郭质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人心的,然后发现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刘桢:“我不希望我的良人将来有侍婢姬妾在侧。”
郭质忙道:“有你一人便够了,那些庸脂俗粉,我哪里看得上眼,就是她们跪在我脚边求我看一眼,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刘桢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随即又敛了笑容,故作考虑了半晌,这才慢吞吞道:“…那我便勉为其难考虑考虑罢。”
还没等郭质高兴过来,又听得刘桢道:“阿质,你可想好了?若是与我一起,虽说这身份表面风光,可谁也说不清将来的事情,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容不得你有后悔的时候了!”
郭质连犹豫也未犹豫半分:“我有生之年,绝不后悔!”
若是要问他爱刘桢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旁人看到的也许是她公主的身份,是她秀丽的外表,但郭质自还在颍川时便与刘桢开始相处,少年为伴,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
刘桢的性格就像水,看上去温和平静,丢颗石子也掀不起浪花,但郭质却明白,在她温和的性情下面,却藏着一颗坚韧的心,当年在项羽的威慑之下,所有人都巴不得离开咸阳这个是非之地,惟独刘桢自请留下,但是郭质还记得父亲对刘桢的评价,说豫王长女性情坚忍,若为男儿,将来必有一番造化,可惜身为女儿家,就显得有些固执了。
可在郭质看来,这份固执却恰恰显得可爱。
而且刘桢只是在大事上强势,在小事往往却显得迷糊。
两人下棋的时候,她连郭质有时候恶作剧地偷换了棋子的位置都不知道,输了之后还真以为自己次次都运道不佳,后来每次下棋前都要等郭质坐好位置之后再要求调换位置,美其名曰沾郭质的喜气。
每每想起这些事情,郭质心中就差点要笑翻,对刘桢在细微处表现出来的可爱,心也柔软成了一团。
他不准备将这些事情与任何人分享,郭质觉得自己能够发现刘桢的美好,并且珍惜这些美好,这就够了。
在旁人眼里,刘桢一直都是那个少年老成,高高在上,又永远冷静自持,似乎很少动怒的公主。
但对于郭质而言,她永远是自己心目中需要照顾,否则连在咸阳宫里都会迷路的阿桢。
如果郭家郎君晚生个两千来年,那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而“西施”的可爱之处可以概括成三个字:反差萌。
刘桢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之后,眉眼弯弯。“好。”
好什么,无需多言,郭质已经明白了。
他欣喜若狂,迫切需要宣泄自己心中的喜悦,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当即将刘桢抱起来转圈。
饶是刘桢再镇定,也禁不住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紧紧搂住郭质的脖颈。
蓝天,白云,清风徐徐。
阳光照射下来,耀目温暖得她也禁不住眯起眼睛。
姬辞的事情让她不敢再轻易投入感情,而且她的灵魂毕竟比身体更加成熟,这注定她不可能像刘婉刘妆那样可以轰轰烈烈毫无保留地爱上谁,能够与她在一起的人,必然是要不畏惧她的身份,又能彼此包容,互相爱护的。
“阿桢,等我回去让阿父求陛下赐婚可好?”
“好。”
如无意外,此人应该就是她牵手一生的良人了吧?
刘桢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映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阳光下的笑脸可爱明丽之极。
郭质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朝她脸上偷了个香。
——————
仲夏宴结束没多久,张氏就迫不及待地将刘婉召过来。
“如何?在宴上可有瞧中哪家郎君?”她笑着问女儿。
刘婉也不扭捏害羞,直接就道:“是有一个。”
刘家子女之中,反倒是最年长的刘楠刘桢刘婉,脾气最似刘远,有什么事情都落落大方,从不故作迟疑犹豫,刘婉虽然个性张扬任性,但在这一点上也不像有点怯弱的妹妹刘妆,而是与刘桢相似。
张氏一听笑容就更深了:“是哪家郎君?若是合意,阿母就替你向你阿父要求赐婚去!”
话说仲夏宴之上皆是适婚才俊,依张氏对女儿的疼爱,她也早就为刘婉物色好人选了。
首选便是上唐乡侯长子赵廉,不过仲夏宴结束没多久就传出赵廉深得长公主青睐,同邀逛竹林的消息,张氏不免担心这个赵廉是轻浮孟浪之辈,又暗自埋怨刘桢明明有郭家子可选,却依然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只好忍痛将赵廉从名单上剔除。
周允次子周鲁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周允虽然现在才只是九卿之中最不起眼的太仆,但听说不久之后就要拔擢为光禄卿了,因为如今的光禄卿是丞相宋谐兼任,但宋谐精力有限,又上了年纪,不可能再身兼多职,迟早都得让贤,周允便是被刘远看好的人选。
再有就是许众芳之子许绩。这许家与刘家乃是通家之好,许众芳追随刘远于寒微,又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如今未能位列九卿,却是以侯爵身兼大将军之职领兵在外,位高权重,若能与之结亲,不管是对刘婉自己还是对刘槿来说,同样都是一桩好事。
刘婉:“是上唐乡侯家的儿子。”
张氏一愣:“可是长子赵廉?先前不还传出他得你阿姊青睐的传言吗,此人…”
“是次子赵俭!”刘婉直接就打断母亲的话。
…赵俭?
张氏的脑袋一下子还没转过弯来。
还是侍婢阿芦在旁边小声提醒:“就是那位出了名爱惹事的赵家二郎!”
张氏震惊了,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女儿会看中这么一个人!
“不行!”张氏沉下脸色,“赵家二郎不务正业,成日游手好闲,比他兄长都差远了,你是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怎能与此人为伍!”
“为何不行!”刘婉也很不高兴。“阿姊能够自己择婿,为何我就不能!”
张氏气道:“你以为你阿姊那样很好吗!你知不知道你阿姊说要十八岁成婚,差点就误了你的婚事!天底下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就偏偏得选赵俭!他的名声连我都有耳闻,公卿世家的女儿都不愿与他议亲,你一个公主竟然往上凑!”
刘婉反驳道:“赵俭怎么了?他除了爱玩一些,也没传出什么坏名声,以他现在的年纪,难道爱玩一些不好吗,等成婚自然就会定性了!再说阿母你让我嫁的那些人,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张氏一呆,随即气得手脚颤抖:“我能有什么私心!我是你亲生母亲!”
刘婉腾地站了起来,面色冷淡:“阿母何必瞒着我?那日你与韩傅姆的话,我在外头都听到了。”
张氏满腔的话顿时被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刘婉冷冷道:“在阿母眼里,阿槿比我和阿妆都重要罢?这也难怪,谁让我们没有生为男儿呢!阿母想要让我的婚事对阿槿有助益,赵俭不就是一个上好的人选吗?他是上唐乡侯的次子,赵家又深受阿父信重,将来再让赵俭入朝为官,谋取一个官职,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张氏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看着刘婉在说。
只听刘婉又道:“阿母看好的那些人选,在我看来都不适合。许三叔如今握有兵权,连大兄都被阿父安排娶了一个小官的女儿,阿父未必愿意见到我们和许家结亲。”
张氏怔怔地看着她,恍然发现女儿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一味任性的。
“所以,赵俭我非嫁不可,阿母就去帮我和阿父说罢!”
刘婉说完,转身就告退了,根本不多停留一下。
公主转身离去,毫不恋栈,阿芦见皇后半晌没有反应,不由有些担心地上前询问:“殿下,真的要让公主嫁给赵家次子吗?”
“当然不!”张氏终于回过神,“你去查,查公主怎么会突然看上赵俭的,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
这其实也不难查,仲夏宴上跟在刘婉身边的婢女就能说出个七七八八。
一问之下,张氏才知道,先前刘婉出宫,就已经见过赵俭一回,当日在仲夏宴上,刘婉本是起意要教训赵俭的,结果两人一追一赶,赵俭就爬到树上去,刘婉则在树下叫骂,两人对峙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赵俭先经受不住下了树,对刘婉连连告饶,又说了好多趣事逗她开心,到后来两人竟也聊得还不错,兴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安阳公主就动了心。
但张氏不知道的是,女儿想要嫁给赵俭,究竟是存着赌气的心思更多一些,还是真觉得赵俭不错?
以赵俭平日里放荡不羁的行径来看,只怕还是前者更多一些。
张氏虽然希望女儿的婚事能够对儿子有帮助,可也不准备将刘婉嫁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世家子弟啊。
接连与刘婉说了几次,都未能说服女儿改变主意,刘婉反倒越发坚定了主意,表明自己就是要嫁给赵俭。
等到那头刘远那头与她说,郭家已经为儿子求亲,而刘桢那边也答应了之后,张氏就有点急了。
原本她确实希望让刘桢能够早点成亲,这样才不会耽误妹妹们的婚事。
可现在刘婉挑的那个人选她根本就不满意,如果刘桢成亲了,那接下来就该轮到刘婉了,万一刘婉把此事闹到皇帝跟前,到时候不嫁也得嫁了。
想必刘远也不会有那个心思帮二女儿仔细挑选夫婿。
张氏思来想去,只好找来刘桢,先问她:“听说你已经答应郭家的求亲了?”
刘桢抿唇一笑:“上回阿母说长幼有序,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耽误了后头妹妹们的婚事,所以既然定下来了,也就不想再拖了。”
在张氏看来,刘桢对郭质的感情明显比对从前的姬辞来得深,虽然她这个笑容看上去与往日无甚区别,可作为过来人,张氏自然能瞧得出其中的甜蜜之意。
若换了一日前,她必然是要额手称庆,为刘桢高兴的同时也高兴刘婉的婚期不必被耽误了。
但是现在,她却有些难堪了。
张氏强笑道:“我今日唤你来,却正是为了此事与你商量,阿桢,你能否依照原先说好的,先将亲事订下,等十七岁再行大婚?”
如果刘桢的婚期延后,张氏这边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刘婉的婚事延后,然后想办法扭转她的看法,就算刘婉一个想不开闹到刘远那里,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采取一些措施,譬如说让赵俭那边先成亲之类的,堂堂公主,总不好去和别人抢夫婿了罢?
☆、第78章
刘桢觉得自己很幸运。
前有姬辞,后有郭质。
人之一生能遇上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已经殊为不易,何况她遇上了两个。
即便她与姬辞最后有缘无分,当初也不乏怨怼,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已经变成一段值得追忆的往事。
至于郭质,不可否认,在此之前,刘桢尚在犹豫。
她的性格比较平稳冷静,说难听点,是像温开水一样迟钝,在大事上,这种性格优势很明显,但是在生活上,这同样是个致命的缺点,因为这注定没有办法让她像刘婉那样活得张扬鲜艳,即使刘桢内心也有种种感情,可是她经常会选择用更加理性的目光去看待和处理它们,这使得她在外人眼中就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甚至显得凉薄。
刘桢并不打算改变自己这种性格,起码在宫闱之中生存,需要的恰恰是她这种性格,兄长性情粗疏放犷,如今已经很不招皇帝的喜欢,从父亲甚至私下征询重臣意见的事情可以看出来,他心里不是没有过立刘楠之外的人为太子的想法,只不过还没付诸实施,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再像刘婉一样活得肆无忌惮自由自在,尽情挥霍属于公主的特权,又无皇后母亲护持左右,那最后兄妹俩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有得必有失,有舍必有得,有时候人生总是需要在种种事情上面做出选择,拥有一个能够影响父亲决定的公主身份,而非以往那些只能用来联姻的公主,能够自主选择自己的婚事,身在古代,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所以这种性情也就决定了她一旦想要和哪个人共度一生,那个人必然是在行为和人品上都足以打动她,不因她的身份而困扰,也不会因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变故而离奇。
也许她现在对郭质的感情远没有郭质对她来得浓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男女双方并不是在比谁付出得多,而是看谁能携手走到最后。
一开始总有人要付出多一些,有人付出少一些,但是日久天长,彼此感情互相渗透融合,到最后只会越来越深。
这世上的爱情从来都不仅仅是浓烈奔放,一见钟情,还有细水流长,润物无声的。
刘桢觉得像她这样对感情上极为迟钝的性格,能够遇上郭质,是她的幸运,而非郭质的幸运。
郭质不像姬辞那样温文儒雅得如同雨后青山,他就像一道彩虹,照亮了刘桢的生命。
然而促使她真正下定决心和郭质成婚的是他那天的那一番话。
如果你愿意全心全意对我,无论富贵贫贱都不会松开我的手,我也愿意这样去对你。
有生之年,绝不后悔。
虽然依照刘远的说话,定下婚事之后,可以等到十七岁再成婚,但是刘桢想到之前张氏的话,觉得自己也确实是考虑欠周,所以便决定直接成亲,以免耽误了刘婉和刘妆。
结果现在张氏却跟她说,希望她的婚期还是像原来一样,推迟到十七岁。
刘桢哑然片刻,很快意识到事情可能出在刘婉身上,便询问缘由。
有求于人,张氏只能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痛心疾首道:“阿婉这孩子只怕是被邪物迷了心窍,才会如此固执,我如今已是没有办法了,又怕她闹到陛下跟前去,到时候更不好收拾,只能托你帮帮忙,望你去说服她,若是她不听劝,只能求你将婚期延后,这样我可以想办法让赵家那边先把他们儿子的婚事办了,这样阿婉总不好去抢人家的夫君了罢?”
堂堂皇后委下身段来说求字,饶是刘桢也不得不起身避让:“阿母何必如此,阿婉是我的妹妹,若是力所能及,我也是能帮就帮。”
后母毕竟是后母,若是亲生母亲,对着女儿又何必说求字?如今大家身份有别,偶尔碰面也是日常请安之时,咸阳宫又大,远不及从前那样日日都处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情自然也渐渐疏远,刘桢自问对张氏并无礼数不周之处,可也就是因为这礼数周到,使得彼此之间好像划开一道沟壑。
对此刘桢也无可奈何。
张氏听得此言,总算露出笑容:“好阿桢,我就在知道你心疼妹妹,这事是我对不住你,等你成婚了,我必向陛下请求大办婚事,务必令全天下的人都看见长公主的尊荣!”
她以己度人,只觉得自己喜欢在乎的,刘桢也必定是喜欢在乎的。
刘桢无意去纠正她,想了想,道:“这赵俭我也是见过的,时常在九市上纵马,幸而没有酿成大祸,不过自从陛下颁布闹市禁纵马令之后,就不复见了,可见此人也不是不识好歹,罪大恶极的,世家子弟,平素有些消遣也是正常,只要不祸国殃民,也不算什么大事,再说阿婉性情飞扬,兴许就是看中了赵俭这一点,若换了那些一本正经的男子,只怕她会不喜欢呢!”
张氏不以为然:“她能挑出什么好人选,若是像赵家长子也就罢了,却偏偏是不务正业的二郎,公主下嫁这等人,还不笑掉全天下人的看法?”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以刘桢的聪明,又如何听不明白,张氏要找的,是能够继承家业和爵位,将来也有实权的女婿,而不是像赵俭这种将来既无爵位,很可能也不会依靠自己努力去奋斗的人。
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际遇,最是难料,当年老爹刘远不也是不务正业,两手空空,结果最后却成了皇帝,谁能料想得到?
不过张氏是刘婉的亲娘,她既是这么说了,刘桢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
——————
上唐乡侯赵翘最近几乎为儿子们操碎了心。
之所以是复数而非单数,乃是因为最近让他操心的人多了一个:向来老成持重的长子赵廉。
自打仲夏宴之后,咸阳城就开始流传着赵廉得到公主青睐,也许会成为驸马的传言。
还没等赵家人高兴一下,紧接着又传来郭家长子成为公主未婚夫婿的消息,因为陛下希望能将爱女多留两年,不忍让她那么早就出嫁,所以大婚将在公主十七岁时再举行。
虽然大婚还未进行,但是基本也就这么确定下来了,郭家在咸阳城中一时炙手可热,风头无两,而先前与公主传出传闻的赵廉,却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都说他想博得公主青睐不成,不单做不成驸马,还丢了赵家的脸。
但是让赵翘差点气晕的并不是这件事。
而是赵廉要求单独见他,在只有父子俩的书房里,赵廉说出他去找公主的原因——将陛下密问大臣的事情给说了。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子!”赵翘颤着手,指着赵廉的鼻子,“你是嫌赵家太风光了,想要让我们全家老小都试试吃牢饭,被砍头的机会,是不是?!”
赵廉被抽了一巴掌,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掌痕,但他也顾不上去捂,连忙跪下来。
“阿父息怒,请容孩儿禀告,依我看,公主沉稳睿智,与寻常女子不同,并不会因为这番话就去冒然找陛下求证的!”
赵廉现在后悔极了,他原是觉得儿子早熟,可托大事,这才将皇帝私下里询问自己的事情给赵廉说了,没想到这货一转眼就跑去跟公主汇报,这不是嫌全家人命太长了吗!
“阿父,如今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陛下宠爱陈王,这是人尽皆知的,一旦陛下将陈王立为太子,到时候陈王上头还有两个兄长,尤其是许王如今有兵权在手,又有深得陛下信赖的同母妹妹长公主支持,如何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兵祸再起,实非社稷之福啊!”
赵翘想要发火,但看着长子认真的脸,最终却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若陛下真想立陈王为太子,必是要将上头两个儿子先遣向封地的。”
赵廉一惊:“难道陛下真有废长立幼之意?”
“我不知。”赵廉疲倦地挥挥手,也没力气跟儿子发火了,他做都做了,现在发火还有什么用?“你与公主说了什么?”
赵廉道:“我只是说了父亲的回答。”
赵翘:“公主是如何说的?”
赵廉:“公主说,赵家的这份人情,她记下了。还让我有事可以到北宫门处直接找她的婢女。”
赵翘点点头,没再说话。
赵廉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正如他向刘桢说的那样,赵家迟早也要找一边站队的,他看好许王,不管是在大义还是年龄上,许王都有当仁不让的优势,而父亲太过小心谨慎,反倒容易错失良机。
但这件事毕竟是他自己擅作主张,所以赵廉心中总归还是有些愧疚不安。
“阿父…”
“罢了。”赵廉终于开口道,“你既是说了,那也就罢了。你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妥,只有许王当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只是有件事,好教你知道,陛下似乎有意要将安阳公主下嫁二郎。”
赵廉一惊:“这…这是阿父向陛下求来的?”
“自然不是,在你眼里为父就是那么愚蠢的人吗!”赵翘先斥了一句,然后才道:“听说是安阳公主亲自去向陛下求来的,皇后也反对,不过安阳公主执意要嫁给二郎,陛下已经首肯了,就差择日颁下明旨了。”
饶是赵廉再镇定,听见这个消息,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他刚刚选择向许王和长公主投诚,那边皇帝就要把丰王的同胞姐姐嫁给二郎,等于说赵家和丰王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了,那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得到许王和长公主的信任吗?
“…安阳公主怎么会想嫁给二郎?”赵廉何止不敢置信,简直都有点风中凌乱了,不是他瞧不起自己弟弟,实在是赵俭太拿不出手了,如今立国不过一年多,有父祖榜样在前,开国元勋之中,终究是不孝子弟的少,上进懂事的多,像赵俭这样虽然还没到欺男霸女的程度,可也已经名动京师了。
赵廉想不通,安阳公主究竟是看上了赵俭哪一点?单说容貌,就算赵俭长得不错,可比他好看,又身世相当的也不是没有啊,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我亦不知。”赵翘也觉得很费解,他知道消息之后,还把赵俭喊了过来,上上下下横横竖竖盯着看了有大半个时辰,直把赵俭看得毛骨悚然,他也没看出儿子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值得公主非君不嫁。
虽然安阳公主不如长公主名声大,也没立下赫赫功劳,但她是皇后所出,能得嫡公主下嫁,这是寻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可问题是,赵廉这边才刚刚跟长公主搭上线,那边赵家就要跟二公主联姻,让许王和长公主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赵家不就成了首鼠两端的小人了?
“阿父,那如今怎么办?”赵廉道,“我可记得先前二郎还一直嚷着要娶长公主的,如今却变成安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