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仪笑道:“看来是真有着落了。”
元蕊羞红了脸低声道:“是母亲替我定下的,二舅母娘家外甥,三月里殿试的贡生,等考完怕就要……”
“怕就要嫁过去了?”蒋仪看元蕊仍是个憨憨的小女孩子,不想转眼她也要嫁人了。
二月二十五这日,蒋仪帮元蕊绣了一回子嫁妆回屋,就见仍是陆府前番来的那个几婆子行在夹道上,见了她忙行礼道:“姑娘大喜。”
蒋仪一时不知喜从何来,连忙回了礼侧身让了,就见孟泛从方正居迎了出来道:“各位妈妈们快请。”
那周妈妈仍是盯着蒋仪微微笑,几个人提裙进了方正居。蒋仪在抱厦等了许久,见孟泛送了他们出来走远了,才到上房来问道:“外祖母,这些婆子可是来退亲的?”
李氏道:“退什么亲?他们来是知会咱们,三月初一大考一毕,三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就要你们成婚。”
蒋仪愣在那里,当日陆钦州明明说过这亲不必结了,怎么又有他府里的人来通知几日之后就要完婚。正欲张嘴间,孟泛掀了帘子进来道:“这陆中丞办事也是很不地道,出嫁这样大的事情,咱们嫁妆都未备齐,不过十来天如何能嫁?”
李氏沉沉思半晌道:“当年她母亲的东西,都是封箱从历县拉回来的,如今也只简单收拾一下就得。只是软物不好打理。善菊那里有她的想法,我也难使唤得动她。这事情咱们今日却要好好商量商量。”
孟泛道:“当初仪儿的嫁妆从历县拉回来,就该存到母亲的后房里,怎么就叫落到了她手上?”
李氏揉揉眼道:“当时也是想着她人年轻能干些,比我能打理这些东西。”
孟泛道:“那陆府是大家,如果叫善菊办的很不成样子,仪儿嫁了过去也要遭人笑话。这嫁妆的事必不能马虎了去。”
李氏见蒋仪仍站在地上,叫了青青道:“扶表姑娘下去休息吧。”
这意思是要监着不能让她偷听的意思。蒋仪敛衽福了,也不要青青扶,自己轻步退了出来。
李氏见蒋仪走了才道:“这份东西,当日也是你四弟替她从蒋家争回来的,如今论理也该留些给你四弟,毕竟他手里两个儿子还未成年,都是需要银钱娶妻建院的。”
孟泛冷哼道:“原来四房竟打着这么个主意。只是旁人但凡有些本领,都是到外面去挣外人的钱,这整日谋算在这方寸之间谋算自己人几个钱,可不算什么本领。”
李氏道:“当初善菊欲叫英才与仪儿做亲,我也是应了的,可仪儿与英才没缘份看不对眼,后来又来了这陆钦州……”
孟泛怒道:“仪儿什么样的人品相貌,配给英才?亏你们想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一直很努力的,想要让老陆或者小陆,出来亮个相。
大家鼓励一下吧!
亲事终于还是定了。
☆、被骗
他声音极大,蒋仪在抱厦里听的真切,见青青在那里盯着她,脸上也有几分难堪,索性准备出门到外面去走一走。
青青过来拦了她道:“表姑娘何必如此,这府里不能给人听的话,大家都是听烂了的。”
蒋仪只得复又坐了。便听上房中李氏高声道:“如今不比当年,英才成才两个的品格你也是看到的,如果我不眷顾他们谁还能再帮他们?”
孟泛道:“要我说,孩子们本都是好的,就天资不高也是老实孩子,本本分分过日子就行了,为何非要存了心要个大富大贵?三房元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登高有好处吗?”
李氏哭了起来道:“生了这么多,那一个都是我的骨肉,我也并未偏向着那一方,只是四房日子确实难过些……”
“他日子难过?”孟泛叫道:“他在醉人间包了房养着个妓子,那醉人间就在冯氏绣坊隔壁,天佑两口子在那里做生意,都叫臊的抬不起头来,他这还叫日子难过?”
“包什么妓子?”李氏看来是还未听说这件事情,惊道:“你们怎么不早与我说?”
孟泛道:“早与你说了又能怎么样?”
李氏低声说了些什么,就听孟泛拍手大叫道:“他的话那里能信?十万银子?笑话,他连大字都不会写一个,还要上殿去考?考什么?考个掉脑袋回来?”
李氏忙忙的阻着孟泛喊出来道:“卷子是事先就拿到的,他早已做好了揣在身上,进去就拿出来放在那里,再没人能看到的。”
孟泛冷笑道:“笑话,上殿试的人搜身是连开裆裤都要脱了的,他还能揣卷子进去,好死不死领顿棍子回家来吧。”
李氏本叫孟宣徐氏两个热热闹闹哄了一个月,才把孟澹当年留给自己的一些体已叫他们运出去全卖了,凑了几万银子给了他们,本是想着也给孟宣弄个官来当,这会听了孟泛的话,知道孟泛是参加过殿考的人,话必不会差的。此时如冬月间的一盆凉水浇了身,嚎啕大哭了起来。
孟泛一掀帘子怒冲冲走了,青青唤了个小丫头叫到李氏厅房里伺候着,自己寻个空儿往六里居跑了去了。
王氏在六里居听了青青一字不拉的叙述,冷冷笑道:“我就说四房最近在弄鬼,果不其然吧?不过老夫人平时省的什么一样,恨不得一文钱都掰成两半来花,活该叫人把银子骗了去。”
她顿了顿,见青青告退了,才对燕儿道:“先一个元丽,再一个蒋家姑娘,都是不安分妄想攀高枝儿的,元丽已经没了就不说了,这蒋家姑娘,还有她后悔哭的一日。别的不说,这份嫁妆她就拿难到手,到了成亲的时候,四房再放些水,保管叫她一入陆府就叫人家整日笑话她。”
燕儿道:“只是王妃那日来了谈及此事,是十分愿意叫蒋姑娘与陆钦州做亲的。”
王氏点头道:“是啊,她也是为了宫中圣人与太子的大计着想。所以这事我们还必须得管一管,我即刻亲书封信,你派人送到王府去。”
次日元秋就来了,唤了孟泛与天佑到六里居议事,因孟宣得了银子就与徐氏两个回娘家去了,如今也找不到他们,他们这一房也只能做罢。
王氏屋中如今还没撤了火炕,请李氏上来坐了,孟泛父子与元秋一溜儿圈椅坐在下面。元秋道:“昨儿我看母亲送信来,说陆家订了婚期,就在下月初八,这日子着实是有些急了。但陆钦州是朝中重丞,常伴圣上左右的,他择日子必也是各方权衡后才订下来的,如今我们也只能依了他。只四叔父为何不见?”
孟宣骗了李氏钱出去贿考的事昨日王氏信中也写了,只这是孟泛与李氏商量过的私事,还瞒着王氏的,是以元秋便要问出明路来。
李氏咳了一声,侧身揩着眼睛。
孟泛冷笑道:“不知你四叔从那里结识了些旁门左道的人,说往年有去了世没有上报的贡生,他塞十万银子就可替考,试题都是早就给了他叫他托人写好,拿进着进殿试的,如今想必正在那里磨墨书题给咱们家中状元了。”
元秋道:“三月初一大考,后天晚上皇帝亲书了考题密封在一只匣子中,到了大考那日清早,由翰林院,参知院,御史台并各位太子太保,太傅们一并开匣,将考题呈给考生,如今这考题怕连皇帝都还未想出来,四叔父从那里得来的考题?”
天佑笑道:“听闻四叔曾提过,是从瑞王那一路来的考题。”
元秋听了这话也是皱眉道:“就算他真有了考题,题又不止一目。今春王参知改新政,殿试要分四考,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是与各位主考辩策论。四叔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他连大字都糊不起一个来,如何与主考策论?”
李氏哭道:“元秋必要救救你四叔父,他大概也是叫人哄骗了的。你四叔母说徐家离考场近要温课,带你四叔父去了徐家,你快快的带了人去将他叫回来吧。”
元秋见祖母这样惶恐,心中怜她,柔声道:“祖母也不必太过操心,他这事情处处露着破绽,怕也是有人存心骗他银钱,只怕钱如今也早已叫人骗走了,没了钱他空人一个,自然也会回来的。”
李氏道:“等你四叔父来了,他形容了那些骗子的长相,你叫王爷派兵把他们捉了,把我的钱原还给我吧。”
即是骗子,拿了钱自然没影了,到那里捉他们去?
元秋转了话题道:“陆钦州是圣上的肱骨之臣,仪儿能嫁入他家也是件好事情,只是我听闻母亲言道如今四叔母不在家,竟无人替仪儿打理嫁妆之事,可有此事?”
孟泛点头道:“四房如今连后院房门都锁着,我们等闲也进不去,仪儿的嫁妆都在那里存着。前番他们院中也是一车车的运了出去,也不知里头有没有仪儿的嫁妆,如今咱们计议了,索性开了他家的门到库里检视一番吧,今儿已是二十六,二月又只有二十八天,八号近在眼前的。”
元秋点了头道:“既是如此,就叫二房派上两个老人,母亲这里派上两个老人,着徐福家的开了四房后院库门,再叫祖母也亲自过去,大家一并理一理再列份单子出来吧。”
孟泛与天佑两个应了,又见元秋道:“天佑媳妇家里开着绣庄,各样软物先置办来一些,过了到我府里开发银子即可。”
大家听了元秋的命各自告退了,李氏因也急于看看徐氏把个家败成什么样了,也急急的叫人扶了去了。等大家都走了,王氏才带着怨气道:“你倒是好大的花手,她一个外家人也值当你给她备嫁妆,越是这样,以后家里未嫁的姑娘怕越要来倚仗于你,你难道个个都替她们备了嫁妆?”
元秋到王氏身边坐了低声道:“那里是我出钱,当初仪儿替宫里圣人书了经,圣人十分喜欢,赏了她一大注银钱,当时我并未将此钱拿来给她,而是暗自留下了。为的就是到她出嫁时添在她嫁妆里,她只当这钱是我出的,必定也会感激于我。而如今她既嫁的是陆钦州,我便多给一点又能如何?她如今出嫁在即,连份像样的嫁妆都没有,我替她置办了,以后圣人与太子那里有何事要陆钦州办,我开了口,难道仪儿能不应?”
王氏听了这话哀叹道:“你与清王如今也是很好的日子,我往常都说了,你如今还只有一个女儿,很该多放些心思在王爷身上,趁现在年轻生个儿子要紧,不然偌大一份家业将来谁人继承?圣人与太子那里,虽是关系着整个王家,但他们自有他们的命数,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你就少沾染一些,就算太子一系败了也好脱身。”
元秋知母亲是为了她好,拍拍她的手道;“儿心里有数,母亲也不必为此操心。”
蒋仪听人来唤,叫她去东跨院开库门检视嫁妆,从柜中翻出当年那份三方画押的嫁妆单子也来了四房,此时李氏带着一群人在东跨院角门上站着,徐福换了许多钥匙也打不开,孟泛不耐烦了道:“快将锁砸了咱们好进去。”
进了院子先开库门,这库房是东边一沿溜打通的大屋,里内又深又高,往日里也是堆的满满当当,如今却有半数空放着。
蒋仪的嫁妆单摆在一侧,俱是同样款式的大箱子,整整齐齐码在一处。孟泛叫了蒋仪过来道:“我此番就叫要将这些都送到方正居去,我开一箱你看一箱,可有与单子上对不上的地方就列出来备注了。”
蒋仪应了,孟泛便叫两个前院的男人从上面先抬下一箱子来,蒋仪掀开看了,见俱是些硬货,与当时在历县见过的并无二致,便挥手叫运走了。
这样运了二三十箱,都是大东西,也都没有什么出入。到了后来的首饰头饰耳饰佩饰这些东西的几箱子,眼看着里面都少了一半去,蒋仪叫孟泛过来看了,孟泛仍是皱着眉道:“先运到正房去,另放了。”
这样翻检完了,也才不过六十多箱东西,当初自蒋仪拉回来时就少了一小半软物,如竟这些硬物也少了一小半,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就只剩下一半了。蒋仪合了单子,见孟泛负着手四处看了,仍走回来道:“四房这回是遭着了个道行高的骗子,全幅身家都骗完了。”
蒋仪与李氏四顾,就见这库房里果真是空空荡荡无有一物,李氏脚一软就要坐下,蒋仪忙搀了喊孟泛过来帮忙,两个一背一架将李氏弄到了方正居厅房里,到后面火炕上躺下了。半晌才见李氏悠悠转醒道:“天杀的骗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要叫王爷把他们全家都杀了才解恨。”
元秋也来了,与孟泛并天佑几个正在下首坐着,就听外面一阵喧天的哭闹声,青青急急跑了进来道:“不好了,四夫人叫人打了,四爷如今也被人打了。”
孟泛与天佑两个跳了起来道:“人在那里,打人的可被抓住了没有?”
青青道:“人是明月并前院两个男仆送来的,夫人娘家二哥也跟着来了。”
孟泛对天佑道:“走,咱们去看看。”
李氏在里间听的隐约,不知是什么事,忙叫蒋仪道:“仪儿,外面谁说不好了?”
元秋亲自进来道:“并没什么不好,祖母只管好好躺着。”
说完叫青青到内屋服侍了,自己仍与蒋仪两个在外间候着。
东跨院里,徐氏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话也说不了来,孟宣脸还好,身上叫人打的青青紫紫的。孟泛见了那徐家二哥徐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回个娘家怎还躺着送回来了?”
这徐仲也是长的人高马大,忙弯腰揖道:“我妹夫与妹妹回家来,今日两个是分头外出的了,妹妹是叫人在御街上打了,随身跟的只有银屏,如今我也给你们送来了。妹夫却是自己走回来的,至于他去了那里,我也问不出来。”
孟泛叫人唤了银屏进来问道:“你与四夫人好端端去御街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跟着看,愿意跟我聊聊天的读者,非常非常感谢!
☆、替考
银屏四顾了周围,孟泛知她是有话要私对自己说,与天佑两个带她到内间问道:“快点老实交待,耍什么奸滑?”
银屏叫他喝的差点要哭出来,哀哀啼啼道:“四夫人要奴婢与她一起到御街上去拦轿子。”
“拦谁的轿子?”孟泛道。
“陆中丞的……”银屏还未说完,孟泛拍桌怒喝道:“胡闹!”
银屏哭了起来,孟泛忍了忍又道:“那她是叫谁打了?”
银屏比划了手脚道:“陆中丞的轿子本也不过跟了十数个人走着,夫人才喊了一声陆中丞,不知那里围了一群人来,将夫人连踢带打,待我跑过去她就已经倒在那里了。”
“哼!”天佑冷笑道:“拦街告御状的,寻仇杀陆钦州的人有多少,若他能叫四叔母也近了身,只怕早死了多少回来。”
孟泛气的混身乱抖,他本来以为上次孟宣那不着头脑的话是他自己发癫,今日看来,当日他必是徐氏指使来故意搅黄亲事的,还好陆钦州见他不成样子给赶出去了。只是这徐氏也胆子太大,竟然敢自己跑到御街去拦陆钦州的轿子,既是如此,挨打也是活该了。
孟泛指叩着桌子道:“若是如此,须得要想好了怎么回给王妃才行。”
方正居里好半天才有人通了消息进来,来的是管家徐福的内人,躬身跪了道:“娘娘,咱们四夫人与四爷,因被人哄骗了钱财心中急乱,前去商讨时被人打了。”
元秋问道:“四叔母是个女子,怎么也能跟着去了?”
徐福家的道:“不过是送回府的人说的,这些事情咱们一概不知。”
这其实是孟泛与天佑两个商量后才叫徐福家的来回的话,把陆钦州这一茬免去,只说徐氏也是叫这些骗子打了,让元秋觉得这些骗子无法无天,她才会主动出力去追这笔巨款。
元秋听了来龙去脉,也是气的半晌无言。她是在蒋仪的小抱厦里坐着,怕厅房里李氏听到了着急,压低声音问道:“如今三少爷和五少爷人在那里?”
徐福家的道:“两位少爷如今俱还在外家住着。”
她磕了几个响头道:“求王妃娘娘救救我家老爷和夫人,老爷叫人骗了十万银子,夫人又叫人给打的至今昏着,普通郎中怕是治不好的。”
言下之意是要她从宫中请太医?
元秋皱眉道:“御医正在路上了,你且下去吧。”
元秋皱眉坐着,蒋仪陪着她,两人俱是无言。
不一会儿,四房里的抱瓶前来请元秋过去,元秋问蒋仪道:“可否要与我一起过去?”
蒋仪摇头道:“仪儿在这里照料着外祖母,姐姐自去吧。”
元秋到了东跨院,见孟泛与天佑两个分开站在廊下,见她进来忙下来行礼。元秋叫下人扶了他们,跟着孟泛一起到了孟宣卧榻处,见他躺在那里,脸上倒还没什么伤。
孟宣见元秋来了,虚睁了下眼睛又摇了摇头道:“叔父给娘娘丢脸了。”
他说着一行泪便从眼角流了下来。
元秋见好端端的个叔父成了这样,如何能不生气,坐到榻边问道:“是何人骗了你,可追到那人了,那人可还在京中?”
孟宣道:“是瑞王。”
元秋倒是给怔住了,问道:“那瑞王是天家贵子,皇帝的肱骨,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叔父莫是叫旁人给骗了。”
孟宣缓缓摇头道:“我亲见自见过瑞王,他生的极白极俊俏的样子,大冬天也摇把扇子,在醉仙楼还吃了我敬的酒。”
这倒真是瑞王的样子了,没见过他的人断是形容不出来的。
元秋又问道:“像你这样被骗了的有几个?”
孟宣仰头思索片刻道:“只我见过的就有四五十人。”
元秋算了算,那得有四五百万的巨款,可不是小数目。她道:“既是如此,你叫集了大家一起去告官,到时候状子上去了,我这里想办法替你再往上递一递。”
孟宣点头,旁边的孟泛也松了口气道:“老四拿走的可是母亲一生积攒的点体已,今番这样叫人拿去,母亲都要倒下了。”
元秋又问道:“既然不过是骗财,自然拿了钱便跑的,为何又将你打成这样?”
孟宣又掉着眼泪道:“本是说好叫我们顶了因病死了或殴了的贡生们的名头前去殿考,那办这事的人还说往年殿考都这样办过的,再没有出过差错。考题也是给了的,昨日一起一个作题的,我看他用的贡生名叫刘有,是京中五丈河那边花枝巷人氏,我记得元娇才做过亲,就是个叫刘有的贡生。若真死了,为何咱们府里一点消息都不闻,可见人是没死的。我们俩抽了个空儿到花枝巷一看,那刘有果然好好的在家里呆着了,说是刚才从洞庭湖回来。我查了一下我冒顶的贡生,名额上显着已经过了八十大寿,我这个样子去了不是要叫人赶出来?于是我们就一起约到了瑞王府去,找那王府牵线的幕僚问个清楚,谁知王府门半天叫不开,开了就是一顿打。”
元秋道:“那牵线的的可真是瑞王府的幕僚,你可清楚?”
孟宣道:“当然是,有回半夜我还亲自送他回的王府。”
元秋道:“既然你又认得人,明日你就雇了讼师写诉状,一条条俱写的清楚递到京判那里,也叫那些没进殿试大门的人一起写了诉状,大家一起告。等这事情上到宫中,我就能说上话了。”
元秋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回王府去了。待她回到王府,天色已是全黑。她蒲一进殿,便见角落暗影里坐了个人,能在她大殿里大剌剌坐着的人,自然除了清王再没有别人。
清王虽仍是胖胖白白的样子,脸上却没有笑容。见元秋进来便问道:“你娘家的事情解决完了?”
元秋见桌上也无茶盏等物,便问道:“王爷怎么也不唤人倒杯茶,只在此空等。”
清王道:“我见你赶早出府,至晚都不回来,就知道你那娘家又有了一场好戏。只如今你仍还是这样操心护持着吗?”
元秋坐了道:“终究都是妾的至亲,他们有事妾不能不帮。”
清王道:“你那个二叔还算个场面上的人物,你那个四叔,人话都不会说一句,前番我陪陆钦州去孟府提亲,他竟然不三不四说出陆远泽与那蒋家姑娘的事来,还好陆中丞海涵不曾计较,否则好好的事都能叫他说臭了。我与陆中丞不算熟识,能交往到这一步已属不易,毕竟他做中丞有些年头,再几年圣上老了干不动了,那中书的位置还得他来做。”
元秋道:“怎么当日未见王爷说出来?”
清王道:“当日只当他是个糊涂的,哈哈一笑也就完了。今日我听闻你府里的那位夫人,在御街冲撞了陆钦州的轿子,叫人打了,我心中觉得不对,回来细细问了府里人,才知道当日在咱们府里嚼舌的,居然头一个就是你那四叔母。”
他一掌拍在案上道:“我方才细细审了丫环们,才知那日陆远泽确实与蒋家姑娘见过,可也不过见面点头的功夫就分开了,就这也能叫她们生出事非来。当日我是为了帮你才请他前来,目的也是要为你二叔开脱他那贪墨之事,事未办成想必你也怪我,只是你可知这实在是你娘家这些女人太过可误?”
元秋还真不知道徐氏冲撞了陆钦州轿子的事,这会儿一想,方才孟泛怕是有意误导她,叫她以为徐氏和孟宣一样也是叫瑞王府的人打的,或许这样是要叫她更生气,也更愿意帮忙些。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微叹道:即使说了实话,看在父亲当年遗愿的份上,她自会照应家里人,这两个叔父如今竟然连她也骗上了。
只是在清王这里,她自然不能说娘家人的短处,便微微笑道:“今日那府里闹的什么一样,这事我也未曾问的清楚。但若是四叔母都敢去御街冲撞陆钦州的轿子,必然是手里握着什么十足的证足能拿捏蒋家表妹的,若真是如此,只怕妾改日还要回府问个清楚,莫要等蒋家表妹嫁过去了再闹出来,于陆府来说,反成了一桩丑事。”
清王也是如此想法,若蒋仪真有什么把柄拿捏在孟府手里,如今趁着一头热把姑娘嫁进去了,以后事情抖落出来,自己怕也难见陆钦州,他正在思忖着,就见元秋捧了杯茶过来道:“今日那府里四叔叫瑞王手下的莫僚给骗了,说能送他替名进殿试,收了他十万银子去,谁知未了四叔却发现那替名的贡生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便不愿意再考了要去退钱,谁知这瑞王府的幕僚非但不退钱,反而将他打了个半死。王爷可知道往年是否有这替考的事情?”
清王端了茶饮了一口道:“往年也有这样事情,考题多半是从宫里露出来的,毕竟圣上拟题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事先必然会走漏风声。但今年因改了新政,殿试要答题不说,各位大臣与太傅审完卷子以后,答的好的还要亲自上殿策论,若有些人还拿往年那一套上殿,怕是官当不了还能要了命去。”
元秋试探着道:“我已叫四叔明儿到京判那里去告了,他们一起被骗的人不少,这事或将闹到殿上去,届时……”
清王听了这话立时就变了脸,重重搁下茶杯道:“圣上给了我这个清王的封号,就是要我做个清闲之人,朝堂上和宫里的事情我向来是两边不沾的。只如今你渐渐野心大了起来,还想在其中弄弄水,我就把明话说在这里,你有这个清王妃的名号已是顶了天去,咱们膝下也不过一个女儿,这辈子的福享到头也就完了,再万不要想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事,我这里是断不会为你说什么情做什么事的。”
说完也不顾元秋脸色难看,起身便走了。
元秋回了抱厦的软榻,脱了鞋歪在上面细细思量着孟府里的那些事,云碧悄悄进来替她盖了毯子又出去了。
王妈妈悄悄走了进来,端了一盅新熬的燕窝放在榻侧的小几上,轻轻唤道:“娘娘用点粥再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