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咔喇一声,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明锦被刺耳的声响闹得头更加疼痛难忍,终于倒退一步,却没想到小文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躺着的火枪,朝明锦扔了过来。
疲倦又疼痛的明锦一时没反应过来,恍惚间看着那火枪朝自己飞过来,慌忙闪身要躲,却发现自己身体变得比刚才更加迟钝,明显是不可能完全躲过的,估计,身上要挨上一下,只得咬牙闭上了眼。
反正脑袋上已经挨了一记,身上再来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锦自暴自弃地想,手里抓紧火钳,只等着被打了之后就给小文脑袋来一下,她估摸了一下,自己剩余的体力估计还是可以完成这个动作的。
意料之外的疼痛没有出现,反倒听见小文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
明锦豁然睁开眼,就看见一只熟悉的大手,将那个火枪牢牢的握住。
| 燕燕。|
锦上花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归来
明锦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一般,怔怔抬头看向那人。
英气的眉,有神的眼,熟悉的微笑。
陆湛伸手将明锦小心翼翼的扶靠在自己身上,低声对她道:“没事了。”
明锦扑通一声,滑坐在了地上。
地上全都是血,明锦身上也是血,她的,春香爹的,她坐在地上,手下感觉到粘糊糊跟土地混在一起的浓稠状物体,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真实的死亡,比起电视里看到的还要震撼的多。
想起春香爹中枪时惊愕的神情,胸口的鲜血,还有渐渐没了声息的身体,月光下,她能够清晰的看到男人瞪大的瞳孔,像是不敢置信,方才一直在面对小文,明锦并没有回想,现在想来,直到他断气都没有合眼,那里面是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他的那双眼,一直盯着她,一动不动。
明锦觉得身上都被冷汗湿透了,晚间的凉风吹进来,让她抖动的更加剧烈,她不敢低头看,却还是捕捉到视线中的一抹凝固的血色,像是要雕刻进她的心里,风也在作怪,仿佛要把这满室的血腥气息都吹进她的身体,在她的肺叶打上烙印。
像是在回应她的情绪,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明锦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
“没事了。”陆湛弯下腰,伸手穿过明锦的腋下,想要将她抱起来,却被明锦推开,转过头去,终于将晚上的饭全部吐了出来。
屋子里原本就有血液的腥气,现在更是夹杂了呕吐物的酸臭,明锦闻到这股味道,更是受不了,大吐特吐起来,几乎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陆湛无奈地蹲下身,拍了拍明锦的后背,又伸手扶住她,免得她脱力倒在地上。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虽然没有明锦这样强烈的反应,但也是难受了好几天才过去那个劲儿,不由得更加心疼,连动作都比从前温柔百倍。
明锦觉得眼前发黑,口齿酸涩,脑袋也更加胀痛,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努力压抑住还想吐的感觉。
这是心理作用,明锦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勉强自己不要再去回想此刻倒在地上没有声息的春香爹,更不要仔细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都过去了,明锦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嘴角,却还是感觉嘴里难受,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自己和陆飞安全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明锦对自己说。
“我……想漱口。”明锦微微张嘴,嘟囔着,试图平顺心情。
陆湛似乎有点惊讶明锦这么快就缓过来,他刚才都已经做了决定,如果明锦再这么吐下去,就直接将她敲晕,谁知她居然起身靠在自己胸口,说了句这个。
他忍不住为明锦这个时候还要保持口腔卫生而失笑,他是不是应该感激妻子平时养成的令人抓狂的卫生习惯?
虽然这么想着,陆湛还是没迟疑,将明锦拽起,靠在门边,然后立刻转身过去拿茶杯。
明锦失去了陆湛带来的温暖,觉得身上又没了力气,两腿发软的再一次滑坐在地上。
反正这衣服她是指定不能要了,索性也没了顾及,伸开了腿,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水壶已经被小文砸了,还好明锦还剩了半杯喝不进去的茶水,陆湛小心翼翼的端着这最后一杯水,转过身就看见明锦一瘫软泥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唇角,走过去将水杯放在她唇边。
明锦漱了口,总算觉得舒服点,将水杯拨拉到一边,任由它在空中翻倒,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腾出来陆湛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然后安心的舒了口气,闭上眼。
陆湛看着明锦难得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似的满足表情,之前一直担忧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弓着腰,任明锦将上半身的重量都依靠在自己腿上。
小文从剧痛中缓过来,就看见两个人柔情蜜意的贴在一起,一个一脸倦意的寻求安慰,另一个则是难得的面色柔和,低头凝视着对方,心里又是恨又是妒,强忍着手上和腿上的疼痛,往旁边挪去。
那边,月光下的那把刀,闪闪发亮,吸引着小文咬紧牙关往那边爬。
陆湛没看小文的方向,只是轻轻将火枪往身后那么一扔,正好砸在小文伸出的手上。
小文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湛安抚的拍了拍被惨叫吓得差点跳起来的明锦,这会儿她被小文一吓,刚才的心理建设全都作废,再一次开始不断发抖,幅度大的吓人,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陆湛伸手想把她拽起来,却发现她手软脚软的压根就扶不起来。
明锦因为小文的叫声终于回神,勉强对陆湛微微一笑,抖着嗓音道:“我没事,你先去……”
陆湛顺势抓住明锦冰凉的手,皱了皱眉头,便蹲下身,打横将她抱起来,看都没看,顺带着给了地上还在哀嚎的小文一脚。
也不知他是什么角度和力道,这么一下子,小文居然立马就重新倒在地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明锦不安地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什么。
熟悉的气味和安稳的胸膛,终于让她放松下来,明锦疲惫地将脑袋靠在陆湛肩上,任由他带着自己朝床上去。
陆湛将明锦轻轻放下,却没有离开,反倒继续搂着她坐在床边,吻了吻她已经被汗水打透的额头,一脸歉意地道:“对不起。”
一向临危不乱的陆湛觉得自己似乎心理承受能力变差了,一想到明锦刚才遇到的危险,他甚至再一次感到了恐惧和害怕。
明锦回握住他的手,轻轻勾了勾唇角,恢复了点精神:“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令人……惊奇……”陆湛抬手勾住明锦的下巴,低头覆在她红润的唇上,流连忘返。
两个人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明锦却忽然想起什么,推开陆湛,瞪大眼要开口。
“我知道。”陆湛打断明锦的话头,苦笑,“这就去处理那两个。”说罢便起身想要往外走。
明锦将刚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慌忙也跟着起身,却发现腿脚都已经软了,差点跌落在地上。
“你别下来。”陆湛皱眉头,转身眼疾手快地捞住明锦的腰,将她再次放在床上。
“陆飞,在床下。”
明锦着急了,刚才只顾着慌乱,居然把孩子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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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花浓 第一百七十章 收拾残局
陆湛忙停住脚步,低头从床底将陆飞抱出来。
明锦心疼的立刻接了过来,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他嘴里的榛子掏出来,然后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陆飞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刚才被明锦莫名其妙的塞进一个布满灰尘又黑暗得令人恐惧的地方,还是刚才听到的那一声比爆竹还要惊人的响声,都让他害怕不已。
明锦心疼的将陆飞抱在怀里,轻柔的拍哄着。
陆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扒在明锦身上,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团,然后中气十足地开始哭。
陆湛和明锦面面相觑,这孩子还是头一回这么害怕,让夫妻俩都心疼的要命。
明锦不断在陆飞额头上亲吻着,又低声安慰他。
陆湛则是目光不善地看向地上的两个人,哼了一声,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陆飞不愧是从小就胆肥的小子,被明锦抱了一会儿,就缓过劲儿来了,半天才抬头皱着小小的眉头对明锦抱怨:“臭。”
明锦哭笑不得,自己身上不单有血气,还有刚才丢人的呕吐时沾上的脏污,单一个就已经令人受不了,两个在一起更是加倍臭气熏天,也难怪连陆飞都不顾惊吓的嫌弃了她。
她原本还以为火枪的声音会把孩子吓坏,见他这么快恢复,总算想起之前楚怀渊在家里放过一次爆竹,说是要驱邪避秽,小陆飞当时还一边笑一边想要往他家里跑。
可见男孩子皮实一点也是好事。
明锦心里舒坦了一点,伸手捏了捏陆飞的小脸蛋。
在床底下滚了一圈,陆飞脸上身上都是尘土,之前只顾着慌乱,自然是没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这会儿陆湛回来,陆飞又已经没事,明锦总算想到自己的狼狈,忙给陆飞脱去外衣,然后将他放在床上,自己也把外衣脱了。
陆飞却赖在明锦怀里死活不放手,明锦好说歹说,才勉强跟他拉着手,给自己脱了衣服,陆飞却再不给她机会换上干净的,一脑袋撞进明锦怀里,努力嗅了嗅,总算露出微笑,又用力在明锦怀里蹭了蹭,满足地咕噜着抱紧明锦。
明锦抱着陆飞歪在床上,看着陆湛收拾残局,心里叹息,若不是他回来,就算她真的将两个人杀死,第二天又该怎么办。
就算这只是个偏僻的村子,出人命还是很大的事情。
陆湛显然对此很有经验,他检查了春香著的伤势,便顺势撕了他的衣服,将他伤口包裹住。
“那个。”明锦嚅嗫着,别开眼睛不去看陆湛的动作,更不敢看春香爹,有点害羞地捂住半边脸,低声道:“铅弹。”
铅弹也是要钱的。
若是明锦自己一人,她一定不敢翻看春香爹的尸体,估计连看都不敢看,就算现在想起,她都还觉得浑身冰凉,可现在有陆湛去收拾,就要另说了。
一想到自家将来搬家还不定得花费多少,明锦的恶心劲儿立刻被极度匮乏的金钱打败。
这火枪还算好用,回去再重新装点火药,将来有什么事用来保命也是好东西。
花了这么大价钱的东西,怎么可以只用一次就丢弃。
既然还要再用,没理由不回收利用。
陆湛听到之后,愣了一下,半天才慢吞吞的将春香爹胸口包裹的衣服撕开,然后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小刀来,切了进去。
陆飞好奇地扭头去看陆湛在做什么,明锦慌忙将陆飞的小脑袋压进自己的怀里,又转了个身,不让陆飞面对那些。
就算再大胆的孩子,明锦也不觉得现在就让他接触死亡是件好事。
“快睡吧。”明锦轻轻拍了拍陆飞还想要扭动的后背,又吃力的晃了晃,想让陆飞快点入眠。
这都已经后半夜了,小孩子折腾到这么晚,确实很辛苦。陆飞挣扎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倦意,呵欠连连地睡着了。
明锦这才将陆飞轻轻放回床上,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可跟着陆湛他们混,长得却壮实,抱着哄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胳膊都要断了。
陆飞似乎有点不安,眼皮动了动,明锦忙伸手过去拍拍他,又压低身子靠近了一点,这才让他放松下来,睡了去。
那边陆湛却忽然“咦”了一声,似乎有什么发现。
明锦看过去,发现他手上还擎着那把刀,甚至弄得到处都是血,面色还有点沉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映着阴森的月光,伊然一副变态杀人狂的真实写照。
明锦身上又是一个哆嗦,颤悠悠地转过身,对陆湛抱怨道:“吓死了。”
陆湛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忙快手快脚的将那个铅弹挖了出来,然后又将春香爹包裹好,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春香爹的尸体,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将小文一并抓了起来。
两个人都被抬起来,陆湛却没见半点迟疑,大步往外走去。
明锦犹豫了一下,琢磨着是否要下地帮忙收拾地上的血迹,现在已经是后半夜,陆湛要掩埋尸体,还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小文,等天亮了若是还一地的血,会吓坏陆家人的。
谁知她才有动作,就听见陆湛从外面撂下一句话:“你别动,先睡吧。”
明锦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眼神终于柔和起来,坐在床上,面上带出一点微笑。
如果说刚才还有点犹豫,这会儿可是半点迟疑都没有了。
门栓都被弄坏了,明锦可没有胆子就这么直接睡过去,就算没有小文和春香爹那种要命的,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个小毛贼什么的。
已经受过一次惊吓,明锦可再也不敢放松警惕了。
明锦咬了咬牙,还是没能将那件衣服重新套在身上,就算败家一回,她也不愿意把沾了血迹和呕吐物的衣服套在身上。
她心里这么想着,朝着那一片混乱和脏污走了过去。
洁癖什么的,还是先忘记吧。
陆家的地面是普通的土地,血流下来渗进泥土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掉的,再加上另一边明锦的呕吐物,地面上一片混乱。
明锦皱紧了眉头,只能拿起之前小文带来的刀,努力无视那些呕吐,将已经凝固的,带着血的土块铲起来,归拢到一起,水壶茶杯都摔碎了,衣架也倒在地上,还被砍断了,需要收拾的地方真是不少。
才将破损的衣架拖到屋子角落,又将碎瓷片都捡起来,放在一边,就听见陆湛走了过来。
明锦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温暖,然后自己的肩膀被扶起来,靠进一副熟悉的胸膛里。
“不是说让你先休息么?”陆湛轻轻咬了一口明锦的耳垂,以示惩戒。
“门栓都被砍断了,我也睡不下。”明锦笑着,回身搂住陆湛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跟之前陆飞一个模样。
明锦没有询问陆湛究竟把那两个人如何处置,不管是已经死去的春香爹,还是不知死活的小文,她都不愿意再回想什么。
这一夜已经够了,就算要问,也等以后再说吧。
明锦轻轻叹息出声,像是疲惫,又像是满足。
陆湛微微一笑,知道她今天是被这些刺激的神经紧张过度了,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下,便伸手抱起她来,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蹲下身收拾地上的血迹。
或许是因为这种事情早就已经熟门熟路,陆湛的动作虽然不快,却不慌不忙,比之前笨手笨脚的明锦沉稳利落百倍,就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都像是听话一般,在他的手下变得齐整起来。
他很快就把所有的血迹都清理的差不多,只留下一些不明显又实在抹不去的痕迹。
“惯犯。”明锦看着自己堆出来的垃圾跟陆湛整理出来的形成鲜明对比,忍不住低声嘟嚷着。
陆湛耳朵很好,听到之后也不恼,只是笑睨明锦一眼,低头继续干活。
明锦有些着迷的看着陆湛宽厚的肩膀和有力的动作,在月光下显得身形更加挺拔结实,直到陆湛再一次出去,才依依不舍得收回目光。
陆湛不光将血迹和混乱收拾出来,甚至还从厨房里拿来一只水壶,显然是刚才外出的时候顺手烧上的。
“凑合着擦一擦吧。”陆湛将水倒进水盆里,推到明锦面前。
跟她夫妻那么长时间,当然知道明锦的脾性,平日没事都要洗好几回,这会儿碰了一身一脸的脏污,若是不洗干净,估计她是不会有睡意的。
明锦也没再废话,她刚才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还在想能不能有点水洗一洗,谁知陆湛居然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由得对他微微一笑,伸手放进水盆里,舒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夜,等两个人真正躺在床上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明锦抓住陆湛的衣襟,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要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先是陆家二老想要把陆飞留下,再是小文他们晚上的偷袭,还有,陆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回来,都是她立刻就想要诉说或询问的,可她张了半天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先睡一会儿吧。”陆湛摸摸明锦的脸,低声道:“已经快天亮了,起来再说也不迟。”
明锦点了点头,凑近了一点,闭上眼睛。
所以说安排某人回来是为了让他料理后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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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花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后遗症
第二天起来,明锦和陆飞两个都睡眼朦胧,可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明锦还是勉强起身。
“你跟陆飞再睡一会儿。”陆湛看出明锦的犹豫,将她按回床上,“中午再叫你起床。”
“那哪儿行。”明锦揉了揉眼,伸手掐住陆湛腰间,红着脸低声道,“陆飞睡晚点倒是没什么,可你昨天刚回来……”她没再说下去。
昨晚上的惊心动魄,自然是不能跟陆家二老说的,可摔碎的水壶和杯子,坏掉的衣架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虽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加上陆湛昨天半夜回家来……
明锦忍不住涨红了脸,若真是她们做了点什么,让人误会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他们昨晚都累得半死,连做点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湛看着明锦通红的耳朵,看了看屋子角落的碎瓷片和断裂的衣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让趴在他胸前的明锦感到一阵颤动。
“还是起吧。”明锦有点无奈,努力振作精神,起身换衣服。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低沉地笑。
陆家二老对于自家二儿子经常性的神出鬼没早就已经习惯,对于他忽然出现在早餐桌子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不过是加了一双碗筷罢了。
陆老娘倒是迫不及待,才吃了饭,就跟陆湛提起让陆飞留下的事情。
“我们瞅着,你们小两口毕竟年轻些,也没经验,万一到了那边山沟里什么都不方便。”陆老娘顿了顿,温和地道,“你成家之后我们也没帮过你什么,如今趁着还能动,帮你带带孩子,也是为你们小两口做点什么。”
陆湛神色没变,瞥了明锦一记。
明锦面无表情的低下头,虽然还没跟陆湛说过这事,但她相信陆湛对她的态度应该很清楚才是。
陆飞从生下来就是明锦一手带大的,从来没离开过明锦半步。
如果说之前明锦还有些犹豫,现在也能够确定了。
就算是为了安全考虑,陆飞她也一定会带走。
小文的一次偷袭让明锦彻底醒悟过来,想要保障孩子的安全,还是得靠她和陆湛, 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这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来去。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也便罢了,可东园这股势力已经被某些人看在眼里了。
知道陆湛能力的人太多了,君研这个定时炸弹还在,将来还不定有谁。
之前陆湛一直都跟家里不算亲近,甚至还经常住在东园里,或许也是变相的在保护陆家的平静生活。
陆湛沉吟片刻,忽然笑着对陆老娘道:“您这都想哪儿去了,这搬家哪儿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事,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也得收拾个一二年的。”
陆老娘愣了一下,不安地看了陆老爹一眼,嚅嗫着道:“又……不搬了?”
“不是不搬,”陆湛笑眯眯地道,“只是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既然现在有的是时间,何必把人往死里赶,让那几个不拖家带口的先过去,种地的种地,干活的干活,等一二年收拾出模样来了,我们再带着孩子过去。”
陆老娘几乎掩饰不住失望,搓着手道:“也好,也好。”
明锦觉得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幅度,如果现在有镜子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自己笑得有多么夸张。
她头天还在合计着想要晚些日子再搬走,今天就听陆湛说到这事,这算不算是另类的心有灵犀呢。
“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个。”陆湛嘿嘿一笑,似乎对陆老娘和明锦的反应都很满意,“等过两年,小飞年纪也大了,带过去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陆老娘的计划彻底没戏了,两位老人似乎都有点受到打击,就连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陆大嫂也显得有些失望。
小栓自从上个月感了风寒,一直躺在床上,也就是说,他不光脑袋不好用,连身体都不那么好,这让陆家人都很担忧。
明锦和陆湛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小栓带到京城去,京城里还是有些名医,就算不能让他智力得到改善,起码能帮他调理一下身体,好让他不要那么容易就生病。
正好东园搬家也需要在京城里采买些东西,明锦正好想要回一趟家里,再去把楚怀渊的药给明澜送去,也是要去京城的。
那断子绝孙的药,明锦可不敢托付给任何人带去给明澜。
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陆老娘自然是喜出望外,就连陆大嫂都露出些笑模样。
两边都商量好了之后,陆大姐他们也到了家,大家见面又说了一会话,明锦和陆湛便带着陆飞告辞,只等着改天上京城的时候再来接小栓。
明锦原以为自己就这么没事了。
明锦自喜于自己的临危不惧和恢复迅速,可陆湛却似乎没有放轻松,还担忧的一直看着她,整整一天都一步不离。
难得看到陆湛如此反应过度的行为,明锦还是很享受的,陆湛虽然对她很好,在家里却也从来没有这样不放心似的跟在她身后过。
“不用跟着我,”明锦看着跨坐在一条板凳上的陆湛,有点不好意思地往浴桶里缩了缩。
就算是“老夫老妻”了,可陆湛也从来没有在她洗澡的时候这样不错眼的看着她,一直看的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不用管我。”陆湛扬起来一条眉毛,轻松地换了个姿势,目光却没有稍离。
明锦泄气地看着陆湛,将脑袋贴在浴桶上。
自从两人回家,明锦收拾了屋子,洗了澡,做了饭,又去楚怀渊那里拿了药,这期间陆湛一直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却没让明锦离开他的视线。
直到现在,她再次洗澡,准备睡觉,他还是盯着她,就好象能在她身上发现新大陆似的。
陆湛在明锦的强烈抗议之下,不得不也跟着洗了个战斗澡,总算把身上的味道都冲去了。
天色虽然还没有太晚,但是既然头天晚上体力透支,明锦还是决定早点休息。
可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一合上眼,明锦脑海里就开始不断出现头天晚上的故事回放,镜头的重点还统统都放在春香爹空洞无神的眼睛上。
明锦骤然睁开眼,觉得浑身冷汗,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抬头看向陆湛,希望能寻求点温暖。
却对上陆湛了然的目光,然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撑了一天,也累了吧。”
他担惊受怕了一天,就怕明锦会有什么不良反应,谁知她还精神百倍的跑这窜那儿,还把家里从上到下都擦拭了一遍才算完。
当时陆湛就觉得不对,平常明锦虽然勤快,却也不会在身体疲惫的情况下如此兴致高昂的大扫除。
明锦将脸埋进陆湛的胸口,感觉他胸前的衣服渐渐湿润了,隔着能攥出水的衣服实在难受,明锦皱起眉头,伸手不耐烦地将他的衣服拨拉开,她甚至能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但也顾不得那么多。
看到眼前熟悉的坚实肌肉,明锦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将脸压在上面。
陆湛没说话,将明锦搂紧在怀里。
等了好一会儿,明锦都没有动一下,陆湛几乎以为明锦已经睡着了。
“我一闭眼就看到……”明锦声音有点哽咽。
“别说。”陆湛手上微微用力,让明锦没办法再说下去。
类似的事情他太有经验了,也是为此,才会整整一天都盯着明锦。
陆湛甚至一度担心明锦会因此而吓出什么毛病,还好,她只是噩梦而已。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说出来才能痛快,这样的经历,说几次都不会痛快得了。
说一次,就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开,放出能将人吞没的黑暗。
他和那几个人都试过,互相倾诉那些痛苦和无奈,却发现越说越难过,越说越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