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齐氏点了点头,“到时候我看紧一点就好了,再说,明澜也不怎么喜欢君研,应该不会跟着她胡混。”
“她不喜欢君研?”明锦一愣,“难道她俩还再见过?”
“小孩子都如此,”齐氏撇撇嘴,扬了扬眉毛,“两人年纪差不多,又一同读书进学,到时候不得有个攀比?咱家比不得赵府富裕,君研又不是个宽厚性子,到时候明澜肯定得吃亏,自然不会与君研多么亲近。”
齐氏见明锦想要说话,又笑的有些狡猾道,“咱家明澜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让她爬树下水顾及她能拿个第一,你看你爹那新长得白头发,都是让她吟诗作对给气出来的。那个君研可是个才女,哪儿能看得上这个野丫头。”
明锦一想也对,自家妹子本就是个不驯的性子,她当个宝,人家还不一定这么觉得,君研又有傲气,怕也是瞧不上这种农村土妞,不禁哑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没有研究过心理学,但是齐氏却把小孩子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再一次感慨齐氏生在这个年代确实有点屈才,如今只能指挥自家几个小鬼过一过干瘾了。
“还是您厉害,”明锦叹息,“不过还是小心点,我最近总觉得不安,像是会发生什么似的。”
“我知道,”齐氏叹了口气,抱怨道,“只是江家不也是读书人家,做什么要派个侍卫过来?这姑娘家这么放肆居然都没人管?太奇怪了。”
明锦听得心里一沉,这才发觉自己似乎一直都忽略了某些问题,她来自现代,自然把很多东西都堪称理所当然,可齐氏一句话却提醒了她。
不对劲。
陆湛的身份,不可能做这种无聊的差事,之前她也依稀听谁说过,君研惹了什么人,但是却因为忙着适应新婚生活没有理睬,如今听齐氏提起,才开始重新思考。
赵家和江家显然都在忍耐君研的种种放肆,而能够让他们如此的人,地位必定更高,明锦忽然想起君研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命运,却不知道我自己将来会如何。
知道历史的人……
明锦越想越心惊,手下没了轻重,不小心扯住了齐氏的头发。
“想什么?”齐氏嘶了一声,伸手拍她,“专心点。”
“哦,”明锦回神,慌忙放轻了力道,一叠声的道歉,“我想了别的事情。”
“呦,嫁了人,都开始有心事了啊?”齐氏斜睨着明锦,像是觉得好笑,伸手使劲儿捏了明锦的脸。
明锦干笑,妄图躲开齐氏的手指,却被她横了一眼,不敢再动。
齐氏见她乖顺的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狠狠戳了明锦一记,“你给我说,明澜和江渝那小子的事儿,你有没有跟着撺掇?”
明锦大惊,瞪眼看着齐氏半天,才到:“您怎么知道的?”
“成天把一张破纸条子抱在怀里当个宝似的,”齐氏不屑的看着睡到流口水的明澜,“还以为能瞒得过我?”
明锦无语,顺手掏出帕子将明澜的口水擦了擦,终于道:“您不是不认识字吗?”
“成天看你爹写字,江渝那一笔狗爬我还不认得吗?”齐氏笑,“连咱家明瑞都比他写的好看。”
明锦也笑了,毛笔字确实是现代人的弱点,若不是她来得早,怕是还不如江渝。
“再说,那张破纸我不用看都是倒是干啥的,”齐氏啐道:“这次原本倒是想把明瑞留家里,可是我又怕江渝整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带在身边,就算有什么,我也能挡一挡。”
“他们其实没什么的,”明锦慌忙跟着解释,撇到旁边睡得一脸香甜的明澜,努力忍住伸脚过去踹醒的冲动,“您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齐氏叹了口气,“江渝是什么人,那是她能想的吗?他就是快大肥肉,咱们这种小胃口哪儿能消化得了?”
明锦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瞧您说的。”
“这不是存心害人吗。”齐氏愤愤不平。
“我跟江渝说过这事,”明锦替江渝解释,“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也答应过我不会再来纠缠。”
“那就好。”齐氏松了口气。
“明澜也是孩子心性,过一阵子怕是就淡了。”明锦将齐氏的头发绑好,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床上。
“那写个破纸条子是干什么?还不如买二斤猪肉划算,”齐氏恨恨地道,“明澜那丫头跟你一个样,都是个死心眼,这一耽误,又不是到多少年。”
“娘,”明锦想了想,开口道,“这次我听陆湛说,像是上面有了消息,要重新启用爹爹。”
“真的假的?”齐氏瞪大了眼睛。
“多半是真的,”明锦点头笑,“要不赵家干吗非得请爹爹来教书?他家要是早这么惦记傅家,这么十几二十几年也没说过去看咱们一言呐。”
齐氏喜上眉梢,乐的合不拢嘴:“这个事儿好,将来咱家明澜和明瑞的婚事就好办了。”她说着们已经伸出手来不亦乐乎的拨拉着计算将来嫁娶的条件和要求。
明锦一脸黑线的看着齐氏,又忍不住笑着叹息,齐氏目前的主要任务不也就是如此吗,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然后就是要娶媳妇嫁闺女,安度晚年。
难道还指望着齐氏问她,上面的风向是不是变了?傅家上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傅老爹是否合适官场的路线?
身为一个优秀家庭主妇的齐氏,多半只会对明天的菜价是否上涨更加感兴趣,她关注的也不过是自家院门之内的那一部分事情,心怀天下,还是让有志气的君研姑娘之流去操心吧。
第六十三章 知春
第二天,明锦终于见到了那个被君研救回来的姑娘。
书房里,君研正咬着笔杆对着桌上的纸张琢磨着什么,写了两笔,又揉了一张,偶尔皱皱鼻子,显出几分平日里没有的稚气和天真。
旁边帮忙研墨的却不是往日的小棒头,反而是一个打扮不像下人的姑娘,她身形略微偏瘦,薄唇削肩,面容俏丽,只是肤色略黑黄,头发也有些枯黄暗哑,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他见着明锦过来,对她笑得一脸和气。
明锦心里有些明白,却装作有些迷糊的看着君研。
她不大喜欢这姑娘,总觉得她目光闪烁,显出几分让人不是很舒服的精明。
“明锦姐来了,”君研见明锦过来,略抬了一下眼皮,又兀自去忙她手上的东西,“这是我昨天在路上救的姑娘,知春。”
“明锦姐姐。”知春笑得带了一丝刻意讨好。
明锦有些尴尬,君研的意思似乎知春只是路上救的姑娘,可她又在做丫头做的活儿,让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方式与她说话,只能略点了点头。
“知春要在我这儿帮忙啦,”君研似乎看出明锦的犹豫,解释道,“不过我只是算工钱给她,不用她卖身。”
“多谢姑娘大恩,”知春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知春这辈子位姑娘做牛做马。”
“得了得了,”君研似乎有些不耐烦,对她道:“明锦姐重规矩,我不过是跟她这么一说,你别在意就是了。”
明锦略一挑眉,不管这人究竟是丫头还是姑娘,都不管她的事,她索性将目光直接掠过旁边还一脸感激的知春,对君研道:“姑娘前天的那个荷包做得了吗?”
“还没。”君研慢吞吞的道,“昨天不舒服来着,没得空。”
明锦点点头,只要给她个理由就好,她坐在一边做起自己的针线,他可不像君研这样的富家小姑娘,陆湛的衣服还等着她做。
陆湛说了,那身衣服很喜欢,她打算再做一套换洗,既然陆湛不想老太太那样觉得传统样式不容修改,并且还好像蛮喜欢她的创意,那就多费些功夫,好让他穿的更舒服一些。
做完了这个,就该做换季的衣服了,这一年下来,也有的忙碌。
明锦一面手上飞针走线,一面计算着这套衣服要用几天才能做得出来,一时也没有理睬其他两人。
没一会儿,君研就忍不住又道:“我昨天才知道,明锦姐的丈夫居然就是江家派来保护我的侍卫之一。”
明锦抬起头,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她以为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显然自家新闻还不够合格让君研关注,明锦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之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如今这样倒是让她有些放心。
就算遇到了两个同类,也伪装的完全像个古代土著,穿越不留痕,谁能比她强?
明锦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谁要他们多管闲事?”君研撇撇嘴,“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
“那是长辈们关心姑娘。”虽然明知道君研不会听,明锦还是劝道,“就算是没有宵小之徒,姑娘经常出门,带上人总是好些的。”
“我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君研哼了一声,像是有些欣喜,又像是带了些惋惜,“可他为什么不自己派人过来,偏让什么江家派人,算什么事儿啊。”
明锦眉毛一跳,均要喜欢的原来另有其人,听她这口气,江家少爷怕也只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了,江家派来的侍卫,更像是君研口中那个人的主意,只是放出了这种谣言,君研还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呢?
君研娇嗔埋怨的男人,拉了江家少爷做垫背,真可谓是家门不幸,而赵家一门居然也就如此默许自家闺女被算计,冷眼旁观的架势,好像君研压根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明锦忍不住同情君研,她这么心高气傲,某一天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会怎样?
她张了张口,想提醒君研两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立场说话,只得作罢。
明锦并不是君研家人朋友,交情没到说贴心话的地步,一个教君研做针线的妇道人家,只凭着蛛丝马迹就想要警告她注意身边亲近的人,简直有些可笑,不过是图惹麻烦罢了。
君研显然也诶有将注意力放在明锦身上,她不断地在手里拿张纸上涂涂抹抹,一会叹息,一会儿又无奈,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帮不了他的,”君研幽幽的道,“他正在走的那条路,只会让他里那个位置越来越远罢了,可为什么我跟他说的事情,他都不听呢?”
这句话就说的有点露骨了,明锦略偏过头,想装作没听见,却看见旁边的知春似乎支愣着耳朵在听,眼睛还转啊转的,像是在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暗自警觉。
不管这卖身葬父的戏码是真是假,眼前的这个姑娘都不是一个值得放心的人。
“君研。”明锦看了一眼旁边的知春,低声提点道,“慎言。”
“明锦姐,”君研有些无奈的看着明锦,“我就不明白了,明明花儿一样娇美的姑娘家,怎么就张口闭口的规矩礼法?”
“我已经不是姑娘家了。”明锦笑。
“哎,总之,你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吧?”君研撑着脑袋看过来,见明锦点了头,才叹了口气道。“未成年啊。”
明锦一脸黑线,这个问题她也很无奈,可古代要想长到二十岁再嫁人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如此,这种事情也不好太坚持。
“明锦姐姐的针线真好。”知春在旁边细声细气的对明锦说道,一脸的羡慕。
“你跟着学吧。”君研立刻抬起头,热切地向知春推荐,又对明锦道,“明锦姐,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你也教教她呗?”
“你当我不知道啊,”明锦嘲笑的看着君研,“我把她教会了,你好顺势把自己的东西全都让她去做,是不是?”
“明锦姐真聪明。”君研打了个指响。
“这事儿你去跟家里长辈说,”明锦摇头道,“我做不了主的。”
之春似乎很失望,含泪低下头。
“没事,”君研安慰知春道,“我教你读书识字。”
“可以吗?”知春感激的看着君研。
明锦在旁边皱了皱眉头,盯着知春的眼。
“没问题。”君研笑了,拍拍知春的肩膀,“以后你认了字,就跟着我,算是我的秘书。”
“什么是秘书?”知春好奇的问。
“就算是嫡系丫头吧。”君研不确定的说道。
门帘忽然翻动起来,小棒头从外面走进来。
君研吓了一跳,面色立刻有些尴尬的神色,干笑着对小棒头道,“你回来啦?我娘今天怎么样?”
小棒头却似乎没有听到她们之前的话,笑眯眯的道:“姨娘今天身上觉得不错,看样子是那个人参起作用了。”
君研大喜,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明锦看着她身后脸色略微转冷的小棒头,再看看身边神色不明的知春,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第六十四章 君研的烦恼
一个君研本来就已经很难搞,加上莫名其妙的知春,明锦在旁边坐着,居然觉得有点度日如年。
好在很快李氏就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好奇的四处大量的明澜。
“这是傅家的二姑娘,”李氏笑着对君研道,“今后要在一处读书了,老太太让过来认人。”
“谁让你进我屋里来的。”君研斜睨着李氏,语气虽然并不严厉,话却难听,“出去。”
李氏脸色刷白,半天才对明澜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也不再瞅君研,转身出去。
“姑娘未免对李姐太苛刻了些。”明锦不以为然,“好歹也是家中的管事,也该给她留几分面子。”
“我知道你跟她处的好,”君研打断明锦的话,“只是我最见不得这种靠身体往上爬的女人。”
明锦心里一惊,发现君研的语气里居然带了一丝恨意。
“你不知道,”君研喃喃的道,手渐渐地握紧了拳头,“就是这种女人,对着上司谄媚,偷了我的设计稿,还栽赃陷害,让我在公司里呆不下去……”
“咳咳。”明锦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转而对明澜使了个眼色。
“君研姑娘。”明澜会意,虽然她也听不懂军演说的什么,但是姐姐的话还是要听,只是笑容有点假,“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差点都忘了,”君研一拍脑袋,对知春说道,“这是明锦姐的妹妹,明澜,也是要跟着我一起读书的姑娘。”
“明澜妹妹。”知春扭头对明澜微笑。
“别瞎认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只得一个姐姐。”明澜显然对那个“也”字有些不满,傅家好歹也是有门有户的人家,把他跟一个丫头扯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知春顿时显得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明锦看了她一眼,上前解围道:“我这个妹子打小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见怪。”
“指出不是一般的丫头,”君研面色有点微冷,对着明澜道,“也没有卖身给赵家,和你一样,也是平常人家生养出来的女儿,怎么就不能说在一起了。”
她一句话说的 一屋子人的面色都古怪了起来。
“君研姑娘是说,我妹妹来赵家是丫头身份?”明锦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我倒不明白了,傅家什么时候成了赵家的家奴了?”
他虽然面上不豫,心里却不由地赞叹齐氏的精明,果然才一见面就开了仗,虽然小姑娘斗嘴也很麻利,总归比两人一起惹祸强得多。
看着两个姑娘斗鸡似的炸起毛,明锦摸了摸下巴,欣慰的笑。
“明锦姐你怎么也跟着胡搅蛮缠起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君研看着明锦,觉得很无奈,她不过说了一句寻常的客气话,要不怎么说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动物。
明锦看着君研一脸宽容的无奈,像是长辈在对我无理取闹的小鬼没辙,不由得心中暗暗呕血,好吧,如果再说下去,那她真的跟孩子似的了。
君研见明锦不说话,以为她服了软,转头对明澜说道:“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等级地位之类的事情,单纯的诊所一个孩子不好吗?”
明澜奇怪的看向君研:“姑娘跟我同岁吧。”老气横秋的给水看呐。
君研一滞,只好道:“那你跟知春一般年纪,她跟你一样也要读书识字,多一个人玩不好吗?”
她虽然说的温和,神气却还是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好斗的明澜顿时觉得是君研在给自己下马威,她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会让步,立刻战意十足的开口道:“姑娘说话的时候最好掂量掂量,傅家和赵家也算世交,她跟我一样,那根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不不。”知春被明澜的话,说的慌了神,“我已经卖身给了姑娘,自然是姑娘的丫头。”
“你没有,”君研面色微冷,“你给我站直喽,”见知春僵硬立在当场,这才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澜说的没错,你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大家都是人,能有多大差别。”
“姑娘切莫这么说,”在一旁早就想开口的小棒头终于忍不住了,对君研道:“姑娘的身份和丫头哪能差不多?傅家老爷是请来的先生,两位傅小姐都是受了老太太和夫人的请托,来陪伴姑娘读书女红,自然也都是主人家,知春姑娘若算是客人,倒也算是主人家,可若要使在家中常住,服侍姑娘,那便不能算是客人了。”
明锦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小棒头,这姑娘倒是条理分明,不是个糊涂丫头,只是不知道君研是否知劝。
“多大的孩子,学了这一身的坏毛病,”君研瞪了她一眼,又安抚道,“我知道她来了之后你有点嫉妒,可也没道理就因为这个就编排这些。”
小棒头眼眶顿时红了,用力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性子直爽的明澜却看不过眼,为小棒头说话:“你这丫头也是跟了好些年的吧,那么长时间的情分,居然抵不上一个新来的丫头。”
“我不是。”君研想要辩解,却又住了口。
她倒真是对小棒头有些防备,毕竟她是夫人送给君研的丫头,又跟了过去的君研那么多年,君研之前和如今的变化,没人比她更清楚,等于让她抓住了一根小辫子,总让君研觉得不自在,她又怕这丫头会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向夫人告密,很多事情都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如今救回来的这个知春却不是赵家的人,君研总觉得能够卖身葬父的姑娘质朴淳厚,值得信任,再加上自己又等于救了她一命,就觉得这丫头比小棒头可靠得多,将来有许多事情也都打算交到知春手里。
不过经过这一出,君研也发现自己似乎太过急切了些,有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现在很多事情都还没铺开,也不用急于一时。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多心。”君研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对小棒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抱住了她,小棒头似乎不太适应如此热烈的表达方式,略挣扎了一下,红了脸。
“只是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在上帝面前,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什么丫头奴仆,也没什么小姐少爷,就算是你,我也觉得跟我是一样的。”君研说的很抒情,甚至用了诗意的语气。
谁知,效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
“这话不能乱说。”明锦立刻瞪了君研一眼。
“姑娘千万不可再与那个姓尚的往来。”小棒头吓得脸都青了,扑过来抱住君研的胳膊道,“这可是大不敬的话,说了要杀头的。”
君研一脸黑线的看着小棒头,半天才呐呐的道:“哦。”
第六十五章 岂曰无衣
明锦从君研那里出来,便与明澜一道往傅家院子去。
才进了门,就看见陆湛蹲在院子里,手底下是一张半成型的板凳,他的手很大,骨节明显,干活的时候青筋暴起,一看就是做过粗活的人,一张板凳在他手里显得倒像是一个玩具。
“回来啦。”齐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快来帮忙。”
明锦跟着明澜往厨房里去,却又被齐氏推了出来:“你去陪你相公,明澜帮我就好了。”
明澜嘿嘿一笑,对明锦做了个鬼脸,跟着进了厨房。
明锦有些懊恼的看着明澜欢快的背影,咬住了唇,也太瞧不起她了,不就是第一次进厨房做饭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怎么就不让她再进去了呢。
那还是前些年的事情了,春香娘临时有事不能做饭,明锦便自告奋勇的要求给全家做早餐,她计划的倒是很好,早上天没亮就起来,想着做几道小菜和白粥,听起来很简单,可她进了厨房,看见锅上的脏污和案板上的油腻,便先煮了一大锅碱水,然后开始清晰厨房的污垢。
一直到天大亮了,她才擦了一半,还坚决不准厨娘进来做饭,将人轰出去,继续擦洗。
那天一家人等到傍晚,才吃到明锦做的白粥和小菜,一家人饿的前胸贴后背,连老太太都有点绷不住,食速比平常快了些,从此全家人一致决定,不再让明锦在厨房做事了。
“还不敢让你进厨房?”陆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个故事明瑞早就告诉他了。
明锦磨磨蹭蹭的坐在陆湛身边,很是委屈的道:“我又没做什么。”
“是啊,”陆湛叹了口气,“但是你进了厨房,我们今晚就别想着吃饭了。”
“哎,”明锦忍不住伸手挠了陆湛一把,“我只是习惯在做饭之前把厨房先弄干净。”
陆湛顺着她,严肃点头:“好习惯,继续保持。”
明锦说不出话来,这人脸皮比她厚,想要让他口下留德还是有难度。
“你这木匠活儿,跟谁学的?”明锦笑嘻嘻的看着陆湛娴熟的动作,忽然生出些许骄傲,这男人好像真有点无所不能的意思。
“我都不记得了。”陆湛摸了摸鼻子,眼神迷茫。
明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虽然比我是老了点,也没到开始健忘的年纪吧。”
陆湛对明锦呲了呲牙,又因为齐氏她们就在旁边屋,不敢对明锦如何,只好撇嘴道:“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怕手艺失传,非得教我。”
“看不出来啊,:明锦仔细打量陆湛的脸,”还是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那时候年纪小,”陆湛有点出神,“身手又好,大家都觉得我会活下来,没想到还真被他们说中了。”
明锦看他陷入回忆,默默的坐在他身边。
这个时代的专利意识很浓厚,尤其是那些手艺人,收徒的限制更是繁复,甚至有什么传男不传女之类的说法,是什么让人能够心甘情愿的将用来糊口的本事教给眼前的这个人?
明锦脑海里忽然出现战火纷飞硝烟滚滚的画面,或许也只有曾经生死与共的那些人才会如此,他们连生命都能够彼此托付,比起生命来说,这些或许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吧。
夕阳悄然给云层着色,湛蓝的天空似乎也被燃烧起来,空气里隐隐飘散着那种金光闪闪的灿烂,耀眼,金黄,却又有些惨烈和萧索,就像是已经知晓走到了尽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挥发出来,全无一丝保留。
陆湛周身也被染成了金色,古铜色的肌肤更显得魁梧高大,他忽然站起身来,向远方眺望过去,低声唱了起来,声音宽广而浑厚,带着苍凉和悲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明锦看着他目视的方向,不知是在看遥远的边疆,还是那个小小的东园,那种情绪在明锦心里激荡回放,居然也生出几分悲慨。
陆湛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明锦微微一笑。